第21章
  第21章

  王芸不記得之前自己有沒有過這樣的經曆,但在這一刻,心口湧出來的那股難以言表的熱流,是陌生的。

  縱然她不願意去爭,可贏了,還是會高興。

  裴安看出了她的激動,目光靜靜地端詳著她。她微仰起頭,發髻已被薅亂,幾縷發絲從珠釵內散出來,臉側一道指甲劃痕,如花了妝的胭脂,醒目又刺眼,卻並沒影響她的情緒,眸光如炬,眼巴巴地朝他望著。眼底的欣喜之色簡單純粹,一瞧便懂。倒是像極了立了功的孩童,跑到家人跟前,恨不得將她一切的喜悅都分享給對方。

  兒時,他對自己的父母倒也有過這種行為,但這般被人相邀同喜,還是頭一回。

  感覺還挺新鮮。

  踢球後的熱浪還殘留在背心,此時靜下來,方覺有徐風緩緩拂過。

  從提親到如今,似乎到了此時,裴安才意識到,跟前的這位小娘子,當真同自己掛上了鉤。

  裴安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掌心撫向她頭側,拇指的指腹極為自然地劃了一下她臉上的那道劃痕,低聲應道,“嗯。”

  銅鑼聲響起,比賽結束。

  觀席台上的人早在王芸進球之時,便已沸騰了起來。

  “進了進了,三娘子進了。”

  “裴大人太帥了,他,他是不是摸她臉了,絕對是碰上了!我眼力一向很好,,”

  “三娘子還能差了?臨安第一美人名不虛傳,不行,我也得尋個姑娘來,體會一把恩愛的樂趣,,”

  王芸起初處於興奮中,他摸她臉,她也沒躲,後來感覺到他手指在自己臉上剮蹭了一下,才慢慢紅了臉。

  裴安很快鬆開了她,手掌滑落她肩頭,將她往旁邊一帶,“等我會兒。”

  比賽結束,眾人散場。

  裴安走去邊上,腳尖勾起地上的球,一腳踢出去,砸在了前麵正準備離開的劉家二公子身上。

  眾人還沒反應過來,劉二公子已被砸倒在地。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在場所有人都愣住,與劉二公子同行的蕭世子最先回過神,回頭滿臉怒氣地看向裴安,“你什麽意思?”

  裴安揚唇一笑,神色間的張揚沒有絲毫掩飾,“公報私仇。”

  蕭大公子臉色一變。

  奸臣賊子。

  一個破國公府,人都快死光了,他有什麽好囂張!

  “裴安,你別欺人太盛。”

  裴安沒理會,徑直走向劉家二公子,劉二公子被球砸得五髒俱裂般,還沒來得及爬起來,又被上前的裴安踩住了腳踝。

  劉二公子神色一慌,猛地掙紮,鞋尖上的一把利刃,還是暴露在了眾人眼皮底下。

  裴安俯身,眸色疑惑地盯著劉二公子問道,“我得罪你們劉家了?”

  被揭露後,劉二公子一時麵紅耳赤。

  很快反應過來,惱羞成怒之下也不怕了,對裴安罵道,“你這等奸臣,連被世人敬仰的大儒,都敢陷害,何須得罪,怕是人人都想誅之。”

  裴安沒惱。

  對於奸臣之名,他一點兒也不介意。

  又轉回到剛才的問題,“我是不是奸臣,你劉家激動什麽,就算秦閣老死了,也輪不到你來報仇。”裴安說著側目,目光淡然地看向邊上的範李兩家公子,“該是這兩位才對。”

  借球場偷襲,並非光彩手段。

  被點名的範、李兩位公子,一時麵上五顏六色。

  但他們最多用的是拳腳,還沒卑鄙到以暗器傷人,內心也正因劉公子的手段而震驚。

  裴安沒心再揪其他人,繼續盤問劉二公子,“既沒有私仇,那就隻剩下我這禦史台大夫的身份了,裴某瞧著劉大人平時挺穩重聰明,關鍵時候怎麽就犯了糊塗,即使他殺了我,隻要禦史台還在一日,終究掩蓋不了自家的罪名,這番著急滅口,不知是劉家貪了官銀?還是謀財害命了?”

  他這歪曲事實的本事,當真無恥,劉二公子臉色瞬間一白,“你別血口噴人!”

  “沒關係,既然你今兒湊上來,禦史台明日便從你們劉家開始查,絕不冤枉了你們,如何?”

  他語氣說得輕鬆,可那話卻駭人。

  禦史台大夫,監管所有朝中官員風紀,要真打算為難起人來,即便是子虛烏有的事,他也能給挖出來,說得有鼻子有眼。

  更何況臨安身處富饒之地,身後又通海,貿易發達,不說官員,就拿城內的老百姓,都比其他地方的富裕,真要想找出點東西,估計沒有一個是清白的。

  劉二公子這才開始發慌,“今日所為,皆是我個人看不慣裴大人的作風,與家父,與劉家無關。”

  是誰的主意,裴安無所謂,他已盯上了劉家,唇角緩緩往下一壓,麵色沉了幾分,“裴某心眼小,想來個連坐。”

  這話夠直白了,就是他裴安要和劉家過不去。

  劉二公子又怒又怕,想起他彈劾人的手段,再也不敢亂言,邊上的蕭世子沒忍住,伸出一根手指頭,點向裴安鼻尖,“裴安你是不是以為,,”

  蕭家和國公府相鄰,蕭世子自小就活在了裴安的陰影下,他最恨的就是他這股囂張勁。

  一個禦史台大夫罷了,他還真以為他國公府就起來了。

  嘴裏的侮辱之詞,即將脫口而出,被身後走來的一位中年男子打斷,“世子爺,侯爺讓您過去一趟。”

  王芸那一球踢進後,場上哄鬧一片,蕭侯爺坐在後方,臉上原本也沒什麽波動,正欲離開,突然見場上亂了起來,看形勢不對,趕緊指使身邊的家臣下了場子去尋人。

  知道家父必然在看著,蕭世子憋著一肚子怒氣,狠狠地瞪了裴安一陣,憤袖而去。

  蕭世子走後,蕭家的家臣忙地轉身朝向裴安,滿臉含笑,拱手賠禮道,“世子魯莽,還請裴大人見諒,侯爺特意托在下過來相邀,問裴大人何時有空,想請裴大人來府上小酌兩杯。”

  “多謝侯爺好意,隻怕裴某配不上。”殺雞儆猴,一個劉家暫時夠了,裴安半點麵子都沒給,轉過身目光尋向邊上的王芸,頭一偏,示意她走人。

  那家臣神色一僵。

  當年蕭家封侯之時,裴安也曾登門祝賀過,蕭侯爺沒見,還同底下的人冷諷了一句,“一介落魄的毛頭小子,也配本侯去見他。”

  今日,倒是當場被駁了臉。

  一介大儒橫死,陛下僅罰了他一年俸祿,明眼人怎瞧不出端倪。

  天要變了。

  —

  比賽一結束,青玉便尋到了場上,裴安踢人滋事的那陣,主仆二人緊緊地挨在一塊兒站著,神色緊張地盯著。

  王芸見過打群架。

  小時候府上的大公子和二公子發生衝突,各自叫上院子裏的小廝,扭在一起,那叫一個驚天動地。

  兩邊實力均衡,事後還各自掛了傷,可如今裴安這邊的勢力明顯不對稱。

  且,,

  旁邊的青玉快速地掃了一眼不遠處的蕭鶯幾人,提醒她,“主子,那死魚眼兒,還在瞪你。”

  王芸咽了一下喉嚨。

  她長了眼睛,看見了。

  “待會兒打起來怎麽辦。”青玉腦子裏已經有了畫麵,“剛才就是她刮了您臉吧,主子放心,奴婢悶太久了,可想活動筋骨了,待會兒她要是再敢來,咱新仇舊恨一並算,奴婢專揪住她頭發,您盡管撓,撓她一張爛臉,要是她們人多,咱們打不過了,就往邢公子那跑,雖說您是被拋棄的,可這麽多年怎麽也算得上是舊人吧,他總不能見死不救,奴婢已觀察許久,那位公主殿下一直跟著他,可見兩人關係應該不錯,咱們不一定就會吃虧。”

  王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