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生日快樂
  第四章 生日快樂

    沈卿辰料到陳老師會在家等,進了家門便也不著急去收拾行李,隻在餐桌邊坐著,一邊喝水一邊眼神追著陳老師看。

    陳老師氣定神閑地看書,最多也就左腳換右腳蹺個二郎腿,偶爾透過老花鏡瞄兒子一眼。

    “陳老師?”

    陳老師頭也不抬,“幹嘛?”

    “你沒話要跟我說?那我走了啊!”沈卿辰作勢起身要走。

    “站住。”陳老師將書放下,又把老花鏡拿下來握在手上。

    “你昨天跟我說要結婚?微微答應你了?”

    “當然。”

    陳老師眼睛眯起來,看起來犀利得很。

    “我可能是老了啊,跟不上你們年輕人的思想了,我尊重你們的決定,但是你能不能跟我說說你到底是怎麽想的?”

    “就是想結婚啊,而且隻想跟她結婚,這就是我的想法。”

    “那你們工作怎麽辦?微微願意跟你去北京?還是……你打算回來?”

    “都不用,一切如舊。”

    “兩地分居?微微同意?”

    “你看,格局小了不是?人微微才不在意這個呢。”

    “我看是不在意你吧?”

    沈卿辰心思被人看透,便假借喝水緩解尷尬,“先婚後愛,現在都流行這樣。”

    陳老師連白眼都懶得翻,“我看你嘴硬到什麽時候。”

    沈卿辰將杯子放下,試探地說:“我們打算過年領證。”

    陳老師不為所動,隻靜靜等著下文。

    “我想著我們工作都忙,不打算把時間花在繁文縟節上,便決定領了證兩人出去旅行一段時間,不辦婚禮了。”

    “這也是微微的想法?”

    “嗯。”沈卿辰看著母親,相信他們母子之間向來是可以坦誠相待的, “她家的情況你多少也知道,婚禮再熱鬧也彌補不了她心裏的缺憾,與其這樣不如旅行結婚,她開心最重要。就是……你這邊……”

    “我這邊沒問題,結婚本來就是你們自己的事,你們兩人意見統一就行。”

    沈卿辰挑了挑眉,“不愧是陳老師,大氣。”

    “微微是個好孩子,我是很喜歡她的。可婚姻不是兒戲啊,你們千萬不能草率了。”

    “我是想定了的,您放心。”

    “微微呢?微微也想定了?”

    “她會的,我了解她。”

    陳老師盯了兒子片刻,知他想定了的事便會不遺餘力地去做,也就不再多言,戴上老花眼鏡繼續看書去了。

    沈卿辰飛北京之前給餘微微發了信息, “我要回北京了,過段時間回來。”然後他就看著屏幕上“對方正在輸入”這幾個字出現又消失,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眼看飛機即將起飛,沈卿辰打開手機查看,還是沒有回複,便又給餘微微留言:落地了再告訴你。

    餘微微一上午都在跟設計還有作者一起討論即將要出版的作品的封麵,又有一些瑣碎的事情要處理,早上是看到沈卿辰的信息了,本想回複來著,手頭一忙就給忘記了,這會兒拿起手機看到他都已經到北京了,便回複了一個字:好。

    沈卿辰看著這個“好”,真是想編點瞎話騙騙自己都不行,便旁敲側擊地引導: “你平時出差的話跟何以安都怎麽慰問對方?”

    餘微微還有一些稿子沒有校對完,一門心思在工作上,回消息一點兒也沒走心。

    “我跟以安之間不需要這些客套。”

    沈卿辰感覺自己的小心肝被突突了好幾槍,抓心撓肝的。

    “你可以問問我北京冷不冷,有沒有下雪。”

    “我在加班。”餘微微一劍封喉,世界瞬間安靜了。

    晚上,一切收拾妥當,餘微微終於有時間窩在沙發裏看一會兒閑書,人說冬日的夜晚寂寥,她卻喜歡,守著自己的一方天地,一壺清茶許流年,半卷閑書慰平生。

    手機響起的時候她當真是條件反射性的緊張,怕又是母親打來追問她和沈卿辰的事,免不得又要劍拔弩張,壞了這一室安寧。

    卻是沈卿辰打來的,餘微微接起來的時候他明顯有些歡喜。

    “我還以為你睡了。”

    “沒那麽早睡,有事嗎?”

    “沒事,但你要習慣以後我沒事也會找你。”

    餘微微這頭沉默不語,沈卿辰便繼續說:“微微,我工作的時候不方便使用手機,但空了的時候可以聯係你,比如早晨 8 點半之前,或者晚上 9 點半之後,你覺得什麽時候方便?”

    “九點半之後吧。”

    “好,那我以後每天九點半過後給你打電話,如果你方便的話也可以視頻。”

    “不用,,每天吧,你不是很忙嗎?”說好的自由呢?

    “要的,從現在開始,你也排在我每天的計劃表裏。”

    “沈卿辰。”

    “嗯?”

    “你是不是,,”

    “是不是什麽?”

    “沒什麽,,我要睡了,拜拜。”

    “晚安,微微。”

    餘微微手上的作品順利出版,新書的作者是浙大的一位教授,為表敬意,餘微微親自登門,給教授送去新書。

    餘微微還是第一次來浙大,原來杭州的冬天比蘇州更冷,寒風凜冽,吹的人鼻子通紅。

    餘微微找了一會兒,也沒找著趙教授助理說的那棟樓,看到有人迎麵走來,便過去問路。

    那人倒是給指了路,卻又看著餘微微“你你你了半天”,終於想起來了,說:“你是那個,,大半個月前,京滬高速追尾我的那個,還記得我不?”

    餘微微是不記得他的臉了,或者說她壓根兒就沒去看人長啥樣,但事兒沒忘,頓時羞紅了臉。

    “是,我當時,,真是很抱歉。”

    “不用抱歉,車已經修好了。你是,,這裏的老師?”

    餘微微搖頭,“不是。”

    “那是研究生?”

    “我是出版社的,來給趙教授送書。”

    “我帶你過去。”

    “那太感謝了。”

    進了趙教授的辦公室,免不了互相寒暄,這段時間跟餘微微接觸下來,趙教授對這位心有山水又不急不躁的姑娘很有好感,又看到她竟跟自己的愛徒並肩而來,便饒有興致地問道:“林平,你跟餘老師先前認識?”

    林平笑道:“我們是不打不相識。”

    大夥兒俱是一笑。

    “趙教授,您叫我小餘就好。”

    趙教授大手一揮,“哎,小餘老師文學功底頗深,對漢語言文學又有自己的見解,一聲老師你是當得的。”

    “您過獎了,我是拜讀您的大作時多有啟發,才敢班門弄斧而已。”

    “老師難得這麽誇人,看來餘老師是深藏不露,不知道是在哪家出版社,有沒有帶名片?我們交換一下名片,說不定以後會有機會合作。”

    餘微微也不好推辭,便拿了名片跟林平互換,隻是這恭維的場麵她待得太難受,並未多做停留便告辭離開了。

    沈卿辰真的像他說的那樣,每晚九點半掐著點打電話過來,聊的都是些瑣碎的事,晚餐吃了什麽,今天忙不忙,蘇州有沒有下雨,最近在看什麽書……

    他問一句,餘微微答一句,聽她的聲音若是疲倦,他便早點掛了電話,叮囑她早些休息,若是有精神,哪怕是東拉西扯也逗著她多說幾句。

    平時倒還好,餘微微看著書的功夫也就把自己的未婚夫給應付了,但生病的時候是真要命,喉嚨疼得要死,猶如生吞刀片,鼻子更是好像被水泥石封,隨時有憋死的風險。

    沈卿辰打電話來,她直接拒接,回過去一條消息:感冒了,在睡覺。

    沈卿辰手機攥在手裏,百爪撓心,啥也不想幹,隻想天快點亮,天怎麽還不亮!

    餘微微被間歇性的高燒折磨了兩天一夜後終於徹底退燒了,隻是喉嚨的灼燒感還很強烈,吃藥無法緩解。

    何以安昨天買了餘微微愛吃的水果蔬菜過來,把她家裏的冰箱都塞滿了。

    看餘微微病嬌美人的樣子忍不住調戲: “我家乖乖太可憐了,怎麽偏偏這時候感冒呢,明天我下班給你煮麵,投桃報李,不能總讓你做給我吃,我也要提高廚藝,為你洗手作羹湯。”

    餘微微嫌棄地拍開何以安的手, “你又在網上喝什麽毒雞湯了,你煮的麵能吃嘛,還是我來煮吧。”

    可是現在餘微微根本不想吃麵,她想吃冰激淩,想吃水果罐頭,什麽冰她就想吃什麽。

    手機外賣上找了一圈也沒有水果罐頭,沒轍,隻能起來去超市買。

    吃貨的腦子裏一旦對什麽食物起了歹念那是刀山火海也要去的。

    為了一口吃的,身上的那點不適是可以忽略的,可是眼睛也壞了是怎麽回事?她怎麽在家樓下看見沈卿辰了呢?

    眼睛眨巴眨巴,幻影還在,餘微微愣住了,莫非是腦子燒壞了?

    沈卿辰坐最早的一班飛機回來,忘記問她住幾零幾了,想著給她打電話,就看見她裹得跟球一樣,除了眼睛跟鼻子,其他全部包裹得嚴嚴實實,站在離自己幾步遠的地方,著實是可愛又可笑。

    “你去哪兒?”

    餘微微眼睛眨巴眨巴的,還在狀況外,手指也不知往哪兒指了指,“我要去……不是,你怎麽會在這兒?”

    沈卿辰也不回答她,上來便用手去探她額頭的溫度,不燙,但她的聲音卻嘶啞得不行。

    “你要幹什麽去?”

    “買……水果罐頭。”

    “水果罐頭?”沈卿辰了然,“你先上去,我去給你買,你住幾零幾?”

    “501,但是我可以自己去買……。”

    沈卿辰懶得跟她爭辯,指了指門口:“回去。”然後迅速跑走了。

    10 分鍾後,餘微微看著桌上的十幾罐水果罐頭陷入了沉思,桃子、橘子、菠蘿口味的擺了一排。

    “這麽多你拎回來不重嗎?”

    “還好,你要先吃哪個?”

    餘微微不好說,其實她不明白為什麽要把桃子以外的水果做成罐頭,那個味道真的很反人類。

    “桃子吧。”說著便伸手拿起一罐。

    沈卿辰擼了袖子準備接過來替她開罐子,卻隻聽“吧”地一聲,罐子已經被打開了。

    沈卿辰伸出去的手懸在半空,餘微微抱著打開的罐頭不知該作何反應。

    沈卿辰收回手,語氣無奈:“下次生病可以裝的虛弱一點。”

    餘微微嘴角一扯,笑得很敷衍,“我盡力。”

    一碗透心涼的水果罐頭下肚,餘微微不僅喉嚨舒坦了,腦子也清醒多了。

    沈卿辰坐在餘微微對麵慢條斯理地喝著她泡的咖啡,眼神悠悠地盯著她看,完全沒有要走的意思。

    “你是專門來找我的?”

    “不然呢?”

    “陳老師上周跟我和以安一起吃下午茶時說你要過年才能回來,你特地回來找我有事?”

    “有東西要給你。”沈卿辰說著從背包裏拿出一個紙袋子,裏麵是透明紙包著的五顏六色的水晶糖。

    “生日快樂。”沈卿辰說,“我記得以前你每年過生日何以安都給你帶兩顆彩色的糖,你還喜歡把糖紙都留著。我找不到那種彩色糖紙包裝的糖,隻能找到這種類似的。”

    餘微微看著這滿滿一袋子的水果糖,那些跑遠了的記憶一下子又擁進腦海,又感念他還記得這些微末小事,眼裏不覺有些溫熱,“這種糖現在應該很少了吧?”

    “我在胡同裏的一間鋪子裏找到的。”沈卿辰像是在說著一件多值得高興的事,嘴角都高興得勾起。

    “不過,糖雖好吃,不能貪多,小心蛀牙。”

    餘微微被他一本正經的叮囑逗樂了,笑得差點嗆了起來,“你把我當小孩子嗎?小時候喜歡吃糖是因為這個味道能給我幸福感,現在已經知道,幸不幸福跟糖果無關,對糖也就沒什麽執念了。”

    沈卿辰聞言很緊張地湊到她麵前,緊盯著她的眼睛,語氣格外鄭重其事:“但是這個糖很特別,有很多口味,你吃的時候記得多翻找一下。”

    “嗯?”餘微微眉毛輕輕挑起,疑惑地看著沈卿辰。

    “哦……我的意思是怕你不吃的話……我就白跑那麽多地方去找了。”

    “哦”,餘微微說著便拉過袋子,直接把糖果都倒在桌上。

    果然,袋子內藏著乾坤。

    餘微微拿起一堆糖果中露出來的藍絲絨的小盒子,打開,裏麵是一枚鑽戒。

    沈卿辰撓了撓鼻梁,又輕笑了兩聲,“本想給你驚喜來著……”

    “我現在也很驚喜,嗯……應該說是驚訝。”

    “驚訝什麽?”

    “你回來就為了給我送糖果和戒指?”

    “對啊。”

    “這就是我驚訝的地方,沈卿辰,你可以不用為我做這些,我們說好的,從心所欲,順其自然。”

    “微微,我現在就是在從心所欲,做我自己想做的事情。”

    餘微微愣住了,感覺自己心跳漏了一拍,為他嘴角溫暖的笑,和眼裏堅定的光。

    沈卿辰慢慢地靠近,慢慢地靠近,然後伸出手臂緩緩將餘微微攬入懷中,嗓音溫潤低沉, “微微,生日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