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章 最後一個紅月
  第300章 最後一個紅月

    蘇長招剛抬起手。

    腦海裏便響起妄修的話——

    “丫頭你回去後便要跟九宸斷幹淨……”

    “哪怕說些重話,隻要能讓他斷了念想都行……”

    “記住,長痛不如短痛……”

    “必要時,老夫也會幫你。”

    “隻要蠱蟲解開,老夫會派你送你離開……”

    “走了,就再也不要回來了。”

    ……

    思及此,蘇長招抬起的手,又放下了。

    妄修說,九宸身上的蠱,隻有她死,或是她離開這個世界才能解除,還有一種法子是讓九宸心灰意冷。

    九宸表麵溫潤,實際脾性強,一旦認準的東西,他從不改變初衷。

    如今也隻有讓他死心才能保住他的命了。

    心下一橫,蘇長招嬌紅的唇瓣張開:“主人這是怎麽了?奴兒不過出去隨意走走。”

    九宸鬆開她,凝視她,見她神情和語氣皆透著疏離和涼薄,仿佛換了個人,他怔了怔:

    “回來就好。”

    蘇長招用手背推開他握住自己雙肩的手,冷道:

    “奴兒有些累了,就不送主人了。”

    見她冰冷地下達逐客令,抬腳進屋,九宸心尖一緊,趕忙追了進去,一把拉住她的手,“長招,你怎麽了?”

    見狀,屋子裏原本挨訓的戚藍趕緊從溜了出去,並將大門給他們關好。

    待屋裏就剩下蘇長招二人。

    蘇長招再度甩開九宸的手,“還望聖子大人自重。”

    “你叫我什麽?”

    “主人如今貴為聖子,長招理應改口,否則於理不合。”蘇長招麵無表情地看著地麵,態度突然恭敬起來。

    見她如此態度,再聽她一再強調自己‘聖子’的身份,九宸心都揪起來了。

    他再度抓著她的手,“你是不是見了什麽人?”依舊溫聲,“有人跟你說了什麽麽?”

    他幾近渴求的語氣,仿佛一個討糖的孩童。

    蘇長招起了一瞬的動搖,但很快堅定道:“聖子大人想多了,長招不過出去隨便走了走,沒有遇到過任何人。這房子太悶了,成日被關,長招也倦了。”

    “那你既然走了,為何還要回來?”九宸一步靠近。

    蘇長招下意識小退一步,但一想到,總是這般優柔寡斷,不若就像妄修說的,快刀斬亂麻的好。

    抬頭迎上對方目光,“嗬嗬,”美臉揚笑,“為何?聖子大人不應該比長招更清楚?”

    九宸:“……”

    “你究竟對長招做了什麽?”蘇長招反客為主地逼問起來,“那日,真的有替長招解蠱麽?”

    直視對方雙眼,步步緊逼。

    “……”九宸語噎,良久盯著蘇長招桃眸裏的審視說不出話。

    突然間。

    他蹙眉歪頭,一口鮮血噴出。

    “!!”蘇長招下意識就想伸手扶他,但關鍵時刻,她忍住了。

    壓下急切的關心,她故意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漠然又冰冷:

    “聖子大人這是怎麽了?繼欺騙之後,現在又玩上了裝可憐的戲碼?你以為這樣,我就會乖乖留下?實話跟你說了吧,我受夠了現在的生活,即便你給我一切,但始終滿足不了我……”

    “你……”九宸忍住胸腔內跟火燒似的的劇烈疼痛,一把抓住蘇長招的手腕,一手捂住心口,劇烈喘息。

    鮮血將唇瓣染得異常緋紅,更襯麵色慘白如雪,卻有別樣的戰損美感。

    蘇長招平靜視向他:生氣吧,你應該生氣的。不惜用性命留下的人,卻這般不識好歹,換成是我也氣也後悔。

    如果這樣,就放下吧,舍棄吧,這樣就不用再痛苦了。你還會是那個高高在上,聖潔無雙的聖子大人。

    原以為這番操作已經徹底激怒對方,誰曾想,九宸一下拽她進懷。

    “不許走…哪兒都不許去…”

    明明氣若遊絲,說話都成困難,但他還是擲地有聲地說道。

    蘇長招心尖一疼,但立馬想到不能再拖下去了。

    他體內的蠱蟲再不拔除,便活不久。

    她推開對方,嘲笑道:“你究竟懂不懂我說的意思?我是不想再跟你玩這種主仆遊戲。調教人偶?嗬……我隻想過正常人的生活,當一個正常的女人,你明白麽?你給不了!”

    內心:對不起九宸,為了你,為了我,這一世我們必須分開。

    傷害一個男人無疑是踐踏他的尊嚴,還有什麽能比揭穿一個男人不能‘人道’更加殘酷?

    蘇長招已經準備好接受暴風雨的洗禮了。

    誰知。

    九宸再次抓起她的手,小心翼翼地放進心口,“我可以…你想要的,我都可以……”

    說話時,蘇長招真真切切地感受得到九宸在顫抖。

    他比誰都清楚,有些事一旦做了會帶來怎樣的後果,但為了挽留蘇長招,他可以……

    這一刻,蘇長招感到心髒被什麽東西撞了一下。

    眼眶瞬間又澀又脹,隻要她想,立刻就能哭出來。

    她沒想到,九宸竟這般執拗,對她用情竟這般深。

    可她深知,這關鍵時刻,絕不能鬆口。

    心腸再次硬起,道:“那你願意跟我一起離開麽?”

    “……”

    見九宸果然有了猶豫,她再道,“放棄你現在擁有的一切,你的地位和尊崇,跟我一起當一對平凡的夫妻。”

    “……”

    九宸已然沒有回答。

    蘇長招覺得這也能理解。

    他出生以前就被長老院訂好了人生,從出生的那一刻,便按部就班地照著未來聖子培養。

    除了雲都城,他哪兒都沒去過。

    他跟自己認識不過就月餘時間,又豈會輕言放棄和隨她離開?

    換作是誰都得冷靜下來想一想。

    “我想也是,”蘇長招終於說道,“聖子大人不用說了,你的答案我已經知道。總之,謝過大人這段時間的照顧,有句老話叫好聚好散,就讓我們互相祝福,各自安好可好?”

    “你還是要(走)……呃啊……”

    一時激動,話沒說完,胸腔一陣灼疼,九宸突然悶哼一聲,整個人軟倒下去。

    他痛苦地捂住心口。

    蘇長招生怕他毒發,本能矮身扶住他。

    “你怎麽了?”

    九宸似乎疼得已經說不出話,但即使是這樣,他都緊緊抓著蘇長招攙扶他的那隻手不放。

    蘇長招止息,不知該說什麽好。

    “你等著,我去叫人。”

    誰知下一秒。

    有人破門而入。

    是妄修帶人闖了進來。

    他似是早已知道屋裏的情況,一進來便衝到九宸身邊:“聖子!聖子你沒事吧?”

    蘇長招看了一眼門口躲躲藏藏還沒藏好的戚藍,心下了然一切。

    隻聽戚藍令道:“拿下此女,帶走!”

    下令時,他深看了蘇長招一眼。

    蘇長招了然,沒有反抗,起身便跟那些人走了。

    九宸痛苦不已,揪住心口,目光一直跟隨蘇長招的背影,想說話但說不出來,再嘔了一口血,便昏了過去。

    蘇長招見狀也想回到他身邊,但身後的人卻將她堵了個嚴實。

    從人群間看到妄修已經掏出藥給九宸服下,繡拳一握,旋即收回目光,跨出房門。

    一路懷著對九宸的擔憂來到長老院的刑場。

    這也是她跟妄修事先商量好的。

    不多時。

    妄修跟其餘的九位長老出現,他們當眾宣布了蘇長招的罪狀。

    說她試圖擾亂聖心,玷汙聖子貞潔,動搖根基,判以火刑。

    蘇長招不知他是不是來真的,但這一刻,她當真有種想束手赴死的心情。

    在被人鎖上火架,足下的高台被放上一捆捆幹柴。

    她嘴裏卻不斷叨念著一句話:

    “別來別來別來……”

    妄修抬手:“行刑!”

    下一秒。

    “慢著!”

    在場的齊齊望向聲源。

    隻見那白衣尊貴之人,到底還是出現了。

    蘇長招愕然地望著對方走來。

    他臉色好難看,人也在喘,定是得知消息便趕過來了。

    心有動容焉。

    下一秒就聽九宸厲聲下令道:“放了她!”

    “不能放!”妄修大喝。

    衛兵看了看兩邊,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行事。

    “放……咳咳咳……”九宸劇烈咳嗽起來。

    眼看著身子搖搖欲墜起來。

    妄修護犢,痛心疾首道:

    “你瘋了?你用血肉之軀承載蠱蟲,成為她的契約偶,以心頭血養蠱。你知不知道這麽做,你隨時可能會死!”

    此言一出,周圍一片嘩然。

    九宸卻平靜視向蘇長招的方向,待咳喘好些,方道:“我知道。”

    妄修:“知道你還……”

    “師父。”九宸看向他,“徒兒愛她。”

    “你說什麽?”妄修從未想過九宸竟會當眾承認這種事。

    不僅如此,九宸接下來的一句更勁爆。

    “她已經……是徒兒的女人了。”

    “九宸!”妄修音量立刻高了起來,“聖子可知,自己在說什麽!”

    他厲聲提醒。

    九宸平靜:“徒兒知道,此事不關她的事,是徒兒心誌不堅,她已是徒兒的人,你們不能處死她。”

    “你……”妄修氣到捂心口。

    “啊!聖子啊!你知道你在說什麽?為了救這個女人,你是要氣死我們這些老家夥麽?”一個矮個兒長老痛心疾首道。

    其餘長老也紛紛搖頭歎氣,別開臉,一副恨鐵不成鋼。

    倒是妄修,他似是早就有心理準備,很快緩過來,垂了垂老目,“即是如此,聖子還有何話可說?”

    “徒兒,”九宸驀地跪下,衝妄修重重磕了一頭,他自稱‘徒兒’,並沒有以聖子的身份,而是以一個徒弟的身份說道,“請求開啟真言陣。”

    眾人:!!

    “你確定?”妄修問。

    九宸:“確定。”

    蘇長招聽了半天:什麽真言陣?

    她從未聽妄修和九宸提過這東西,隱隱覺得不妙。

    妄修看向蘇長招,似是知道她不清楚,於是高聲解釋道:

    “老祖宗傳下來的規矩,真言陣開啟,若男女雙方經得住考驗,即為姻緣注定,老天眷顧,無論所犯何罪,都能無罪釋放,但永世驅逐域疆,不得再入域疆寸土!”

    扭頭,“你真的想好了麽九宸?”

    他沒有再稱九宸為‘聖子’。

    九宸依然堅定:“開陣吧。”

    蘇長招很快被人鬆綁。

    九宸在高台下接住了她,並握住她的手。

    他的手修長且寬大溫厚,將蘇長招的手牢牢包裹其中,“別怕,一切有我。”

    “……”聽他這般說,蘇長招心裏就抽得疼。

    但她不能表露什麽,隻能暫做順從地點頭。

    而後,他們便被帶到了另一個地方。

    一個山洞。

    但內部別有洞天。

    他倆按照指示,站進了一塊雪白的空地上。

    蘇長招不住地四下打量。

    “別怕,隻是一個儀式,結束後我們就能在一起了。”

    九宸溫聲再次傳來。

    他握住蘇長招的手就沒放開過。

    不得不說,他這個樣子確實令人心安不少。

    緊接著。

    十名長老開始分開站位,在他們振振有詞誦念中,有光在地麵一點點升起。

    九宸仿若未見,隻望著蘇長招道:“我那時的猶豫,並非拒絕。”

    蘇長招恍然反應過來,他說的是在房中,自己問他會不會跟自己走的事。

    九宸:“我是在想日後會不會成為你的累贅,畢竟我什麽都沒有了,我隻有你。”

    他牽起蘇長招的雙手,深情溫潤道:“我現在回答你,我願意跟你走,跟你做一對平凡夫妻,哪怕壽歲不長,但我也想真正活一次,像你一樣自由自在,做主自己的人生。”

    金光越來越盛,九宸虛弱的暖笑逐漸變得透明。

    強光晃過。

    蘇長招再次睜眼,她已然來到別的地方。

    腳下是鬆軟的草坪。

    麵前是一棵……(仰首)一眼望不到頭的巨木。

    在這裏,她好像忘記了什麽,又好像什麽都沒忘記……

    外麵。

    九宸第一個醒來。

    他看了看身後的幾名長老腳下,皆是純淨的白光。

    證明他通過了考驗,他對蘇長招的心至純至真。

    此刻他還握著蘇長招的雙手,與她麵對麵而站。

    隻見蘇長招雙眸緊閉。

    似是還在幻境中接受曆練。

    這也是意料之中。

    她本就非修行幻術者,跟九宸這種打小幻術修行的人肯定有差距,晚點出來也正常。

    周遭的長老對他先醒來也沒有太大的意外。

    接著,蘇長招身後的一名長老腳下亮起純淨的白光。

    很快第二個人的腳下也同樣亮起了白光。

    還差一個,他們就都通過真言陣的考驗了。

    見此,九宸臉上掛起信心十足的溫笑,見蘇長招額際浮現汗珠,他屈指摁住袖口,絲毫不嫌棄地就為蘇長招沾起來。

    無微不至。

    滿臉的幸福。

    見狀。

    周圍的長老間,有人被他的舉動驚怔住。

    也有人歎氣釋然。

    畢竟是他們看著長大的孩子,如今有了喜歡的人,或者成全他們也不失為一樁美事。

    “這麽看,小九宸和這丫頭還挺登對的。”

    有人衝妄修說道。

    “……”妄修一言不發將目光落到蘇長招身上。

    丫頭,你可是注定要離開的人,切莫選錯了路。

    若非真言陣不能從外幹涉,他恨不得現在就做手腳。

    他隻能寄希望在蘇長招身上,此前他們聊過,蘇長招當著他麵承認已有愛人,所以不會在這個世界開花結果,她也答應了他,一定不會毀了九宸。

    幻境裏。

    蘇長招正樂嗬嗬地站在一顆巨木前,“嗬嗬,對,我很愛他……哪裏都愛……他也愛我……”

    隨著胸口一陣灼熱。

    她赫然清醒。

    發現自己一隻手正摸在樹幹上,而剛剛她好像在笑,好像在跟什麽人說話,聊得很愉快似的。

    她趕忙抽回手,低頭看了看正散發紅光的胸口。

    九眼涅槃珠。

    又是它幫我打破了幻術麽?

    下一秒。

    麵前的巨木驟然震動起來。

    這次她清晰得聽見一個女人的聲音:

    “回答我。”

    “用你的真心回答我。”

    “你最愛的人,是跟你一同進陣的那個人麽?”

    蘇長招被對方的聲音幾近影響神誌,她剛想說‘是’。

    因為在她的潛意識裏,九宸跟阿珩就是同一人。

    但九眼涅槃珠再度讓她清醒過來,話到嘴邊立即換成了:“不,我心裏的那個人,是禦龍國第十八代龍帝,是我鬼王的王妃,他叫禦九宸,是我的阿珩,是我此生至死不渝的愛人……”

    隨著她的如實相告,周遭景象開始崩塌。

    再一次強光過後,麵前的大樹赫然變成了一個人。

    隻見那熟悉的俊臉上,一雙泛紅長目正飽含受傷的望著自己。

    淚水逐漸盈滿眼眶:“為什麽?”

    九宸問她。

    光是看著他的眼神,就好似能感覺到,他心靈深處有什麽破碎了,那即將奪框而出的都是破碎的傷。

    蘇長招很怕跟他對視,但一想到,她都已經做到這一步了,如果躲開對方的視線,說不定就會功虧一簣。

    隻得喉嚨壓緊,忍住剜心之痛,直麵對方,冰冷道出:“還有什麽為什麽?因為我愛的人,從始至終都不是你。”

    九宸終於鬆開她的雙手,朝後一蹌踉。

    “不可能……不可能……”

    蘇長招繡拳攥緊,沒了九宸的握住,她的指尖開始泛涼,“沒有什麽不可能的,一切都是你的自相情願。”

    繡拳緊緊,發顫:“還有,我跟你之間一直都是清清白白,請不要亂說,會給人造成困擾。”

    九宸再度朝後一蹌踉,他頓時覺得自己像一個笑話。

    難以接受和受打擊之間雙重打壓下,他已然無法思考。

    “來人,將此女押下去!擇日處決!”妄修下令道。

    眼見蘇長招再次要被帶走,九宸從混亂中找到一絲清明。

    他厲聲喊道:“走!讓她走!我……再也不想見到她!”

    見此。

    進來的人看了看妄修,見妄修無聲揮了揮手,便按照九宸說的,將人即刻押走。

    被帶走的蘇長招忍到離開的最後一刻,都沒有回頭看過九宸最後一眼。

    方才對他說了那麽多絕情話,她自己也很不好受。

    隻是她不知道,在她前腳剛走,九宸後腳便吐了一大口血。

    任一大群人圍上來,他隻麻木望天,覺得生無可戀。

    蘇長招走了,也帶走了他生命中唯一一抹鮮活。

    ,

    被押走的路上,蘇長招被換了一撥人。

    這撥人似乎是妄修的人,他們很快帶著蘇長招離開了長老院,出了神宮和幻靈院。

    看著車外的方向,她知道妄修遵守了諾言,將她送去了宗旭的府上。

    如今宗旭在哪兒,她不清楚。

    但這座府邸已經空無一人。

    她窩在這裏,守著傳送點等紅月,一等就等了好幾天。

    具體幾天,她沒在意,也沒心情在意。

    隻是突然有一天夜裏,飛來了好些螢火蟲,也不知是哪裏來的。

    其中一隻螢火蟲光最強,但似乎想跟她保持距離,每每發現它時,它總在最遠的地方待著。

    遠離族群,遠離她,但也不離開,啥也不幹,就待在那個地方,一閃一閃的。

    就好像一隻眼睛在注視著這邊。

    這夜。

    蘇長招心血來潮,想偷偷接近那個孤僻的家夥,看看它究竟什麽情況。

    誰知這時,天邊圓月逐漸變紅。

    “是紅月!”

    “終於來了!”

    她立即調轉鞋頭,朝傳送點飛奔過去。

    打開原屬於宗旭的房間,一進去便見地麵上升起了金色的傳送陣。

    她當即毫不遲疑地踩了進去。

    終於要回去了。

    一切都結束了……

    她的身體慢慢在金光中消融,金光也在消失的最後一刻,屋外突然飛進來一個熒光比任何螢火蟲都強的光團。

    光團仿佛有靈性一般,一頭紮進了金色的餘光中,最後同金光一起消失在空氣裏,宛若追隨某人而去……

    ,

    嗚嗚嗚嗚……

    整個域疆的最高處。

    聖子宮。

    戚藍正哭哭啼啼地跪在一個莊嚴的靈堂前燒紙錢。

    “大人……大人還這麽年輕……沒想到就……嗚嗚嗚……大人……”

    門外有人走進來,戚藍回頭一看,是這段時間常來的小孩兒便沾了沾眼淚。

    唯恐嚇到孩子。

    “白塵大人,您又來了?”他隨口一道。

    白塵是近日剛被妄修長老帶回長老院的新晉靈子,與他一起的還有另一位小靈子大人。

    但跟另一位不同,這位白塵大人似乎很喜歡到處跑,尤其喜歡往聖子宮溜。

    再過不久,聖子宮就會重新關閉。

    每回來,白塵也都燒紙,也不怎麽調皮,反倒還有幾分虔誠的樣子。

    戚藍也就沒管他。

    誰知白塵小小的身子剛一跪下,“你又哭了。”

    戚藍嘴硬道:“九宸大人死得太冤了,他是那麽厲害的人,竟為了一個女人……嗚嗚嗚……我替他不值。”

    “值不值隻有他本人說了算。”

    “……”戚藍哭泣一止,愕然得看著身邊屁大點兒的孩子。

    若非親耳聽到,他都不敢相信一個那麽小的孩子能說出這種話來。

    戚藍止了止,又往火盆裏放了好些紙錢,“今天是頭七,也不知大人會不會回來看看,哎。”

    “都說頭七回魂,但人的魂隻會回到他想去的地方吧?”白塵忽而又道了句。

    戚藍愈發覺得邊上這孩子成熟得可怕。

    可下一秒。

    白塵起身,張開兩條小臂膀,樂嗬嗬地飛奔出去。

    “喔,我會飛!”

    見他這般小孩兒心性,戚藍打消了心中的片刻畏懼。

    收回目光,繼續埋頭燒紙。

    而白塵跑出去後,很快撞到了一個人。

    他揚起小腦袋,很快被對方抱起。

    隻見妄修抱著他,遠遠看著靈堂,“白塵,我會好好培養你,你且莫像他一樣讓我失望。”

    白塵看著妄修皺巴巴紅彤彤的老眼,天真一笑:“嗯,白塵不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