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小雛菊
  第31章 小雛菊

  淩晨兩點三十, 餘檀一覺睡醒。

  房間裏開著昏黃壁燈,她一時之間沒分清今夕何夕,更不知道身在何處, 下意識是喊謝之煜。

  但並沒有謝之煜的回應。

  房間很空, 空的冷寂。

  餘檀身處這麽一個不算熟悉的地方,多少會有點害怕。

  心裏想著, 謝之煜應該在家。他不是那種會丟下她就一走了之的人,即便有什麽急事也會事先通知她一聲。

  餘檀起床,光腳踩在柔軟的地毯上,她感覺口渴, 想下樓找水喝,一邊尋謝之煜。

  房子很大, 樓下落地窗大開,吹拂起白色的柔光紗簾, 像是什麽怪物留下的陰影,要朝人張牙舞爪地侵襲而來。

  餘檀連水都來不及喝,噔噔噔轉身跑回了房間, 把自己塞回薄被裏隻露出一張小臉, 找出手機給謝之煜打電話。

  很快接通, 謝之煜那邊很安靜,他的聲線清晰低沉:“醒了?”

  餘檀剛睡醒,有點奶聲奶氣的:“你在哪兒呀?”

  “我在外麵。”

  謝之煜正在元儀的住處, 他一手拿著一根棒球棍, 神色狠辣。脫了外套, 隻一件薄薄短袖, 露出一整隻張揚花臂, 妥妥一個入室悍匪。

  電話響, 謝之煜拿出看了眼,扔掉手上的棒球棍,呼一口氣濁氣,這才轉過身接聽。

  好好的屋子裏,地上一片狼藉。

  謝之煜極其野蠻,能砸的,能摔的,所有隨手可以拿起的物品,沒有一件是好樣的。還不夠,不知道從哪裏找到一根棒球棒,門窗都砸了個破碎。

  這個家是徹底沒法住人了。

  這就是謝之煜,妥妥一個暴力分子,他才不會計較任何後果,從小到大都是如此。因為他有這個資本,身後有一堆可以幫忙擦屁的人。就連元儀也要忌憚他幾分。

  論出身,元儀自然是比不上謝之煜的。

  元儀千方百計踏進香港豪門,從一個普通人搖身一變成為闊太。龍生龍,即便謝之煜現在被綁在她的身邊,可是香港那邊早已經後悔,無時無刻不想著把謝之煜認祖歸宗。

  說來有趣,謝之煜的那位父親謝敏叡,這麽多年也就隻有他這麽一個兒子。雖然謝敏叡在外麵三妻四妾,生下的幾個卻都是女兒。

  那邊是多麽重男輕女的思想,隻認謝之煜這麽一個孫子,也隻有謝之煜這麽一個孫子。

  謝之煜之所以有今天這樣的性格,也和家庭原因分不開。

  兩頭對他的寵愛從來不少,尤其香港那邊更是無條件地放縱。隻要能哄謝之煜開心,那邊是真真會想辦法把天生的月亮摘下來,隻要他開口。

  這六年謝之煜在外麵,元儀千萬防備著,就怕這個兒子真的被謝家給拐跑了。

  到了這個年紀,不得不承認,親情成了元儀身上最大的弱點。她結過那麽多次婚,和很多男人有感情上的糾葛,可真要她做個取舍,還得是自己的兒子。

  元儀穿著睡衣坐在一旁,臉色死寂,她倒是半點沒傷著。反倒是謝之煜,手上流了不少血,不知道什麽時候磕著。

  家裏的傭人全部被驚醒,嚇得縮在門外不敢輕舉妄動。

  元儀慶幸的是謝之煜這會兒沒有提起刀架在她脖子上,其他的,隨意吧。

  這些年,她對謝之煜的虧欠遠不止這麽一點,今晚一筆算上倒也一了百了。

  隻不過元儀萬萬沒有想到,這一番還是她主動自曝。

  謝之煜大半夜衝到元儀的住處,她整個人就亂了一分,二話不說先主動認了錯。

  從頭到尾,謝之煜什麽話都不說,隻是盯著元儀。他這樣狠辣的模樣絕不是虛張聲勢,本身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人,要的就是一個答案。

  公/主號:心/動/推*文*館*

  一個眼神,就叫人六神無主。

  元儀難免有些緊張,因為琢磨不透謝之煜會有什麽舉動。她反倒埋怨餘檀不信守承諾,明明說好的不會透露半個字。

  也是這時,謝之煜一把掐住元儀的脖子,眼角猩紅,將她按在牆上:“你不是最精明懂算計?怎麽千算萬算,沒算到這是老子的激將法?”

  元儀臉色大變,一雙和謝之煜極其相似的眼眸盯著他,反過來誇他:“還是你厲害,有句話怎麽說來著?長江後浪推前浪。”

  “那你是不是該去死?”

  “我死了也改變不了什麽。謝之煜,事情就是這麽個事情,我做的錯事,我也道歉了,你難道還想殺了我嗎?”

  “我可以殺了你嗎?”

  “你不能,你也不會。”

  謝之煜猛的一把放開元儀,元儀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在地。

  到底是自己的親媽,謝之煜再怎麽都不可能對元儀動手。

  他的拳頭不長眼,卻永遠不會對準女人,不管這個女人是不是他的媽。

  怒氣滔天,氣的是元儀從中作梗,這件事竟然瞞了他那麽多年。

  整個人有點虛脫般的無力,倒不是因為別這番打砸消耗體力,而是情緒上的巨大起落。

  謝之煜恍然大悟,為什麽餘檀會怕元儀,又為什麽會那麽排斥和元儀接觸。

  那年夏天他那麽嚴聲質問和怒氣,她又該有多委屈啊。

  這分開的數年,又有什麽可以彌補這其中的空缺?

  謝之煜眼角泛紅,心髒絞痛,他隨手拿起桌上插著小雛菊的花瓶狠狠往窗戶上一砸。

  接下去便是驚天動地的聲響。

  這個家徹底被掃蕩一空,損失金額不計其數。

  “元儀,你他媽死一萬次都不夠補償!”

  元儀也無力:“這都多少年過去了,你至於嗎謝之煜?”

  謝之煜怒吼:“至於!”

  事已至此,元儀也不做什麽垂死掙紮:“我現在也是在極力彌補,隻要是你說的,我能滿足的都會盡力滿足。”

  “你彌補得了嗎?”

  “我……”

  電話鈴聲適時響起。

  前一秒還怒氣滔天的人,這一通電話讓他臉色緩和瞬間緩和。他的態度真可謂是一百八十度的轉變,餘檀在他心目中什麽地位,清清楚楚。

  元儀忽然想起來,謝之煜還小的時候脾氣也是這樣,她經常答應他的時候沒能做到,他氣得大罵:“媽媽是個騙子,媽媽是騙子。”

  可是隻要她低聲哄一哄,主動承認自己的錯誤,謝之煜就會垂下眼眸,臉色緩和:“媽媽,我不生你的氣了,你以後不準再騙我。”

  對於身邊親近的人,謝之煜總會給予最大的包容和寵愛。

  孩子總是會無條件地原諒自己的媽媽。

  即便媽媽一次又一次地出爾反爾。

  元儀忙著社交,應酬,她沒辦法實現對謝之煜的諾言早些回家,更沒有時間陪著他一起講故事、一起睡覺。

  年幼的謝之煜,整個世界都是媽媽。

  父母離婚,家庭變故,他跟著元儀來到這個陌生的城市,元儀依舊還是言而不信。她經常不在家,雖然回來時會很多玩具和禮物,可是謝之煜覺得媽媽好陌生。

  心裏唯一的那份寄托也成了泡影,他似乎成了無依無靠的孤雛,沒有翅膀,也沒有辦法翱翔。

  在謝之煜最黯淡的時光,餘檀像是一抹五彩靚麗的花朵陡然進入他的生活。

  她總是很吵:

  “小之之,你不開心嗎?”

  “小之之,我給你變一朵小紅花!”

  “小之之,我的媽媽也可以是你的媽媽。”

  從五歲到十五歲,餘檀變成謝之煜關係最緊密的家人。

  到底是什麽時候喜歡上她的?謝之煜無從得知。他隻知道自己不敢靠近她,不敢聞到她的氣息,不敢聽到她的聲音。所有關於她的一絲一毫都會成為某種縱容野火的燃點,他不知道自己會對她做出什麽,從而導致彼此萬劫不複。

  謝之煜能做的,是盡量壓抑自己的情感。他從未想過放手,隻不過還需要時間。

  因為元儀,餘檀被硬生生抽離謝之煜的世界。

  那抹光忽然消失無蹤。

  ===第47節===

  謝之煜更氣的卻還是自己。

  他的誤解,不信任,那麽多年的遺憾……全部匯聚在一起,成為一道重重的喘息。

  此時,耳邊是熟悉的聲音,將他拉回現實。

  謝之煜坐在沙發上點了根煙,語氣輕柔地對電話那端的餘檀說:“我在外麵。”

  他那隻夾著煙的手輕輕顫著,聽著餘檀的聲音,想著這些年她藏在心裏的委屈,心裏如刀絞般泛著疼。

  該怎麽辦啊?

  他要怎麽做才能少一些愧疚?

  才能再愛她一些?

  餘檀忽然就來了一句:“謝之煜!你去死!”

  謝之煜不怒反笑,聽到她生動的語氣,忽然也跟慢慢活過來似的:“嘖,好端端的,罵我幹什麽。”

  餘檀說:“你這個人怎麽這樣啊,自己去風流快活,把我一個人留在這裏幹什麽!”

  “我馬上回來。”

  “你永遠也不要回來!”

  “大概二十分鍾就回來。”

  餘檀將手機“啪”的一下掛斷,氣呼呼地拉起被子遮住自己的腦袋。

  她真的氣。

  那麽大的房子,她就一個人。

  想到今晚謝之煜以前的那些狐朋狗友,餘檀就更氣。

  都不是什麽好東西!

  怒氣掩蓋了心底的那點害怕,餘檀索性下床洗漱。

  這邊。

  謝之煜收了手機,坐在沙發上緩了一會兒,他繼續抽著手上這根煙,用力抽著,兩頰凹陷,再吐出濃重的煙霧。

  煙抽了一半,直接在指尖碾碎猩紅煙頭。

  謝之煜轉過身狠狠拎著元儀的衣領:“你以後再敢找她,你試試。”

  元儀這麽多年在外打拚,也不是被嚇大的,她麵上波瀾不驚,抬眼看著謝之煜:“這世界就那麽小,難免抬頭不見低頭見……”

  謝之煜咬著牙,怒吼:“Shut the fuck up!”

  元儀終於被驚嚇,縮著脖子看著謝之煜。

  謝之煜狠厲的神色,如猛獸盯著腳底下渺小的生物,用粵語道:“是不是聽不懂我在說什麽?那就麻煩你給我聽清楚了,這輩子,不要出現在餘檀的麵前。聽到了嗎?”

  地地道道的粵語,忽然讓元儀意識到,眼前這個人不僅是她的兒子,他的背後還有一整個香港謝家,那不是她能夠惹得起的家族。

  最終,元儀還是咬著牙,緩緩點了點頭。

  人走後,元儀歎了口氣,自嘲地笑了笑。

  這麽多年,她自詡聰明,在人前也算是風光無限。也就隻有這個兒子,她實在沒有辦法。

  年輕時是想利用謝之煜而從香港那邊獲得自己想要的利益,現如今,謝之煜早就不是她隨意操控的玩偶。等到忽然意識到所謂的金錢和權利不過是浮生夢一場,也是為時已晚。

  *

  元儀這一住處離謝之煜那裏並不算遠,整個城市好地方就那麽幾塊,被瓜分規劃,抬頭不見低頭見。

  謝之煜低頭上了車,夜色攏他一身的冷厲,怎麽都滅不去他身上的怒氣。

  大晚上的,他又打了一通電話,讓人安排元儀的住處。

  坐在車上,謝之煜腦子裏一陣陣地泛疼。他降下車窗,閉著眼,讓冷風吹在自己的臉上。

  他想著餘檀,滿腦子都是餘檀。

  掏出一根煙叼在唇上,用手攏了攏火機點燃,猛烈吸食一口,麻痹自己的心髒。

  抽煙是什麽時候學會的?

  是意識到自己喜歡餘檀的時候。

  高一。

  謝之煜並非趕潮流耍酷學抽煙,他發現煙這種東西好像能帶走一些燥鬱,從此一發不可收拾。從一天幾根,到十幾根,再到一整包。

  有一次餘檀走到他的身邊聞到煙味,蹙眉:“你該不會也和那些男孩子一樣抽煙吧?我最討厭男孩子抽煙了。”

  謝之煜便從不在餘檀麵前抽煙,躲著她抽,有煙味的時候也不去她麵前晃悠。

  高三上學期,謝之煜和元儀鬧翻後,楊老師主動收留了他。從小看著長大,本來謝之煜就喊楊老師一聲幹媽,進到餘家也就是多一雙筷子的事情。

  自謝之煜搬進餘檀家,兩個人徹底成為抬頭不見低頭見的關係。

  兩個人關係最好,也最曖昧的一段時間,大概也是這個時候。

  學業緊張,餘檀在學習上吃力,每天都是精神高度緊張地複習功課到深夜。想考一個理想的大學,想讓楊老師滿意。

  恰恰相反的是,謝之煜的成績卻不錯。

  在學習上,謝之煜一直是吊兒郎當的作風,很典型的就是上課不認真考試考滿分。他自幼英語就好,這門功課幾乎從來不聽就可以得滿分,其他幾門功課也像英語一樣好像對他來說都是灑灑水。

  給謝之煜睡的那個房間原本是個書房,有一張大桌子,餘檀要寫作業的時候便來到他那兒,和他一起。

  氣人的是,謝之煜寫作業太不認真,一個題目看一遍,腦子裏一過,連筆都懶得動。

  餘檀不懂的問題太多,求他幫忙解答:“謝之煜,你告訴我這道題目怎麽做唄。”

  謝之煜總是神情懨懨:“問我幹嘛,問楊老師啊。”

  餘檀一貫愛動手動腳,掐他一把:“你教我一下會死啊!你教不教!”

  謝之煜疼得一個激靈:“教教教,我教總成了吧!”

  那段時間兩個人真的是朝夕相處,一起上學,一起放學,一起寫作業,一起吃早餐。

  謝之煜的屋子裏有餘檀的氣息,他的身上是和她同款香味的洗衣液,他的書包裏還會不小心收了她的習題。

  有一次餘檀在謝之煜的房間裏寫作業睡著,迷迷糊糊的就躺在了他的床上。等謝之煜進屋後,就看到她躬著身子,一隻熒白的腳懸空在床畔。

  謝之煜那顆心撲通撲通跳著,真就是有足夠的定力,才沒有撲過去。

  到底,也沒有那麽正人君子。

  為了放鬆一幫人去遊樂園玩,挑選最驚險的鬼屋。抹黑的環境,謝之煜仗著自己視力好,低頭親吻餘檀的唇。

  哪懂什麽是接吻,就那麽純情地唇碰唇,就緊張得要命。

  事後還把責任推給她,要她負責:“說說吧,老子的初吻你打算怎麽賠?”

  餘檀那天是真的慌了,出了鬼屋之後還心神不定的,真以為是自己不小心吻了他。

  可她也很委屈的樣子,說:“謝之煜,那也是我的初吻好不好!”

  謝之煜當然知道,他再清楚不過,他要的就是她的初吻。

  在幼稚的年紀做著幼稚的事。

  謝之煜簡直最幼稚不過。

  南方很少會有積雪。

  餘檀從小到大也沒見過幾次大雪。那年的春節前夕,C城倒是破天荒下了一場大雪,積雪足夠堆一個小腿高雪人的程度。

  謝之煜才見識到餘檀有多愛玩雪,一雙小手凍得發紅,也還要玩。他看不下去,把她的手拉過來放在自己溫熱的掌心,輕輕搓著,給她一點溫度,讓她別貪玩。

  餘檀說:“可是小之之,我長那麽大才看一次這麽大的雪,不痛快地玩一次也太可惜了吧。”

  謝之煜:“你想看雪,中國北邊這會兒都是雪,隨時買張機票過去就行。手給凍傷了,有你好受。”

  餘檀那麽怕冷的一個人,一到冬天的時候經常手腳冰冷,懷裏總要抱一個熱水袋。

  手心還是不夠暖,她的手太涼了,他的手很快也跟著一塊兒冰冷。

  謝之煜便拉開自己的衣服,將餘檀的雙手放到自己的身上。她總是說他的身體是個火爐,大冬天的穿那麽一點也不怕冷。隔著一層衣服,沒有貼到皮膚,所以能夠接受。

  餘檀卻故意把手鑽進謝之煜的衣擺下,冰涼的手心貼在他小腹滾燙的皮膚上,笑嘻嘻地說:“小之之,你身上好暖和呀!”

  是真的冰,謝之煜被她那隻冰手凍得一個哆嗦。但也沒有拍開她的手,放著就放著吧,能快點暖起來就好。

  意識到距離太近,餘檀眨巴著一雙大眼看著謝之煜,心跳好像跟著漏了一拍。

  那時候謝之煜已經那麽高了,她必須得仰著頭才能看他。從那麽近的距離看他,忽然覺得他有些陌生,又覺得那麽好看。

  在感情這件事上,餘檀是真的遲鈍,身邊的女同學隔一段時間換一個暗戀對象,問餘檀有沒有喜歡的人。

  餘檀想了一圈,搖搖頭,真沒有什麽喜歡的。

  她甚至不知道,到底怎麽樣才算喜歡?

  同學說:“這種喜歡,是在人全中第一眼就能見到對方,不見到的時候也想在他麵前晃一眼,上學最大的動力就是能夠遠遠見他一麵。”

  餘檀那會兒腦子裏瞬間想到一個人——謝之煜。

  可一想不對啊,她怎麽可能會喜歡謝之煜。

  從小到大他們關係真的太親近了,她真的隻是把他當成自己的家人。

  那場大雪,餘檀的手掌心還貼在謝之煜的皮膚上,她忽然開口問他:“謝之煜,我們到時候一起去北方的大學好不好?這樣的話我每個冬天就能看到雪了。”

  謝之煜還是一副波瀾不驚的模樣,說:“到時候再說吧。”

  香港那邊的意思,是讓謝之煜大學去香港,不然出國也行。謝之煜當然是沒有這個意願的,他還想著找機會問問餘檀是什麽想法。

  沒想到餘檀竟然會主動邀請。

  餘檀深怕謝之煜拒絕,纏著他:“不要到時候再說啊,就現在說清楚,我們一起去北方上大學,就我們兩個人,到時候相依為命。”

  謝之煜被逗笑:“誰跟你相依為命?”

  餘檀:“我啊我啊!誒,你答應我了是不是,就這麽說定了啊!”

  謝之煜還想說話,餘檀直接伸手捂著他的嘴,她的手掌心終於溫暖了一些,緊貼著他冰冷的雙唇。

  “謝之煜,我們就這麽約定了好不好呀?”

  ===第48節===

  他那顆心在冰天雪地裏酥酥麻麻的,低低答應:“嗯。”

  春節後,高三下學期。

  謝之煜和元儀握手言和搬回他的大別墅那段時間,餘檀一時之間還不習慣謝之煜不再和她一個屋簷下,於是每天晚上給他打電話。

  “謝之煜,你在幹什麽呀?”

  “小之之,我有道數學題目不會,你教教我唄。”

  “小謝謝,你不在我家,我怎麽突然就不習慣了。”

  “謝之煜,說好的一起上大學,你不要反悔哦。”

  謝之煜從來不會主動掛斷餘檀的電話。

  他的手機連接著那一頭,聽著她的聲音,她的抱怨,她的撒嬌。

  他心裏樂成花,想著,這和談戀愛也沒什麽兩樣了。

  尤其想到,再過幾個月他們要一起去北方上大學,心裏便被無形的溫暖塞滿。

  謝之煜甚至想到,到時候在學校附近買一套房,他們兩個人還像高三上學期那樣住在一塊兒。請個保姆吧,也可以不請。她不是喜歡看人做飯嗎?那他沒事的時候就自己學著做,就當是練個一技之長了。

  也得正式的表個白吧?

  送她最喜歡的花,給她最多的寵愛。

  他要學著當一個最優秀的男朋友,以後還要成為她的丈夫。

  可是謝之煜萬萬沒有想到,錄取通知書下來時,餘檀卻在本地就讀。

  他不知道其中到底有什麽偏差,以為是弄錯了,直接到她家詢問。她隻是淡淡地說:“我還是留家裏近一些吧。”

  謝之煜氣得不行:“那你怎麽不早說?”

  他也好把誌願給改回來啊。

  餘檀那時候腦子裏想著元儀的話,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她看著謝之煜帶著怒氣的神色,心裏有愧,卻也委屈。她懵懵懂懂知道元儀看不上她家的裏條件,所以不想讓她跟謝之煜一起玩吧。

  謝之煜一次次逼問:“說啊!你為什麽不早點說?”

  餘檀一言不發,反倒叫謝之煜更加惱怒。

  最後實在沒辦法,她說了一句:“我忘了告訴你。”

  “這種事情也能忘。”

  “就是忘了。”

  “正傻仔!”謝之煜留下這一句便從餘檀家離開,頭也不回。

  ……

  煙味彌漫整個車廂,謝之煜猛被嗆一口,用力咳著,眼眶泛出淚。

  那時候的確很生氣,但也就氣了那麽一會兒。

  他很快想到了解決的方案,可以重新複讀一年,或者想辦法轉校。

  事在人為,再不行動用一些關係罷了。

  可是去到她的學校,她卻讓他在北邊讀書,她一點也不想和他待在一塊兒。

  最致命的一句話,是她說,她有喜歡的人了。

  車過高鐵橋洞,頭上一輪明月。

  謝之煜伸手搓了搓自己的臉,讓司機降下所有車窗,企圖消散那些煙味。

  馬上就要到家了,總不能帶一身的煙味回去,她會不喜歡的。

  *

  一覺睡醒,餘檀的心情說不上好壞,但沒見到謝之煜那是真的不開心。

  淩晨兩點三十五,餘檀慢悠悠地把臉上早就斑駁的妝給卸幹淨,再準備找張麵膜敷。

  她打開浴室櫃,發現裏麵擺著不少護膚品,個頂個的大牌,而且還都是針對她的皮膚。

  餘檀平時哪裏舍得花大價錢買這些護膚品,一套護膚品抵得上她一個月工資了都。

  這就是所謂豪門的快樂嗎?

  二十分鍾就回來是吧?

  她倒要看看是真是假。

  餘檀把手機架在洗手台前,點開美妝視頻有一搭沒一搭地看,多數時候是用來聽。

  視頻裏的美妝博主名叫周馡,不僅是餘檀的朋友,現在也是她工作mcn機構簽約的網紅。

  隻不過周馡在美妝小組陳項明的管轄範圍,不歸餘檀管。陳項明這個人娘歸娘,但工作上的事情處理得倒是井井有條。周馡在他的手下也是越來越火,現在短視頻裏一條普通的植入都是一輛小轎車的價格起步。

  視頻裏的周馡美豔動人,其實現實中更為驚豔。大學時期周馡就自己開始上傳視頻分享化妝,一步一步走來,現在累積了百萬的粉絲,也是一個大網紅。

  這一年周馡一直在外國,和她大學就交往的男朋友謝堰川待在一起,小兩口別提有多幸福。

  原本周馡是打算這段時間就回國,本來是回來當餘檀的伴娘。婚禮取消,她也就沒有了回來的理由。

  在得知那位導演精神出軌,周馡也是第一時間打抱不平,沒少罵陸彥十八代祖宗。

  她們的姐妹群裏幾個人前段時間一直都在輪番安慰餘檀。

  畢業這幾年,原本關係好的朋友逐漸越來越遠。

  有的去了其他省市,有的去了國外。

  各自忙碌各自的工作,從原本每天在群裏999+的消息,到現在好幾天也沒有幾條消息。

  人和人之間的相處大抵都是如此。

  可是餘檀這幾個小姐妹之間,即便十天半個月不聯係,卻完全不會覺得生疏。

  餘檀閃婚這件事目前也隻跟在身邊的柏蓉蓉提起,主要是也沒找到什麽時機突然和其他人宣布。

  這個點,周馡那邊是白天,餘檀百無聊賴給她發了條消息,問她在幹什麽。

  周馡倒是很快回複:[在想你呀。]

  餘檀:[救命,你也太油了吧!]

  周馡:[艸!我說真的!正在收拾行李呢,就今天的飛機。]

  都是性格直爽的人,直接發來視頻連接。

  周馡讓餘檀看清楚自己正在收拾行李。

  在國外待了一年,周馡整個人氣質好像也大變樣。

  餘檀:“真的假的?我這位好色姐妹終於要回來了!”

  周馡:“滾滾滾!誰好色了啊!本來想給你們一個驚喜的,可是忍不住了。”

  周馡:“還有一個消息,這次回國,我大概率就要和謝堰川結婚啦。”

  餘檀:“啊啊啊啊!恭喜!”

  周馡:“話說清楚,到底誰恭喜誰啊?”

  餘檀:“我恭喜你啊。”

  周馡:“你快滾吧!我可是聽說你媽的突然閃婚了。餘檀你要死了是吧,居然不跟我說!”

  餘檀臉不紅心不跳:“我自己都還沒反應過來我結婚。”

  周馡:“嗬嗬。”

  餘檀:“哎呀!回來我做東,給你接風!”

  周馡:“好啊,把你家那位給叫上。”

  餘檀:“那就算了吧。”

  周馡:“這件事沒得商量!”

  餘檀硬著頭皮:“……好吧。”

  先答應了再說,來不來的再另說。

  她們幾個小姐妹都是大學認識,所以周馡和柏蓉蓉一樣,之前也沒有見過謝之煜。

  餘檀倒是沒少見周馡的男朋友謝堰川,也挺巧,和謝之煜同一個姓氏。

  聊了十幾分鍾,餘檀聽到外麵似乎有動靜。周馡那邊也忙得雞飛狗跳,便互相道了再見,掛斷視頻。

  房門被餘檀給反鎖了,一來是這麽大一個屋子她一個人真的有點害怕,二來也是真不想讓謝之煜進來。

  餘檀走到窗戶邊看了眼,樓下剛停下謝之煜那輛車。

  沒幾秒鍾,房間的敲門聲就響起。

  謝之煜氣喘籲籲站在門外讓餘檀開門。

  餘檀沒好氣地靠在門上說什麽都不開。

  謝之煜是真急,他這會兒太想見她了,想看看她,抱抱她,親親她。

  一路風馳電掣,不管不顧讓司機加速行駛,扣分闖紅燈也絲毫不在意。

  就是想著,立刻馬上能夠見到餘檀。

  說的二十分鍾,其實根本還不到二十分鍾。

  餘檀哪裏知道謝之煜這一趟出門是去找元儀興師問罪去了。

  她心想著,謝之煜肯定是跟那幫人狼狽為奸去了。很好啊,那就不要進屋了,今晚就在外麵待著吧。

  “我不開門。”餘檀沒半句好氣,她這會兒心情不好,但和晚上的那種低落情緒完全不同。

  也很奇怪,謝之煜那麽快趕回家,她居然還有點興奮,視頻一掛斷就連忙跑到窗口去看一眼,像是在家等著他歸來的小媳婦。

  真到門口了,又故意不給他開門,各種埋怨:“你回來幹什麽呀,你跟別人喝酒好了,把我一個人留在這裏好了,我以後再也不來你這裏了!”

  隔著一扇門的距離,多麽鮮活生動的時刻,觸手可及的距離。

  ===第49節===

  謝之煜起伏的情緒漸漸平緩,聽到餘檀帶著嬌氣的聲音,竟然覺得踏實。

  “小魚兒,我受傷了。”

  幾個小時的大殺四方,不小心手上也被銳器劃出一道長長口子,還真流了不少血。隻不過他沒在意那點疼,這會兒就是苦肉計。

  裏麵似乎真的擔心,聲音也緩了點:“你大晚上的幹嘛去了?”

  “報仇。”

  “神經病啊謝之煜!”餘檀簡直哭笑不得,都多大的人了啊,居然還會說出這話。

  謝之煜勾起唇:“開門好不好?”

  “不開。”

  “再不開門我踹了。”

  門一開,餘檀紮一個丸子頭,臉上敷著麵膜,模樣有點搞怪:“你踹啊!踹一個試試!”

  謝之煜一把將人拽進懷裏,用力抱著,緊緊抱著,嚴絲合縫地抱著。

  患得患失,好怕她忽然就不見了,怎麽都抓不住。

  餘檀都要被他箍到窒息了,沒忘記關心他:“你哪裏受傷了啊?”

  繼而聞到一股濃烈的煙味,又覺得自己是被戲弄,用力掐他手臂上的肌肉:“好啊謝之煜!你騙我!”

  “小魚兒,你也騙了我。騙了我那麽多年。”

  作者有話說: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