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第93章

  ===第147節===

  簌雪院。

  阿圓一大早喂花糕和糖酥吃完早飯, 自己也收拾東西出門。

  在門口,正巧遇到了姐姐褚琬。

  “今日不是休沐麽?”阿圓奇怪看她,見她眼下烏青像沒睡好似的, 便問:“姐姐近日在忙什麽?”

  褚琬最近在跟賀璋查天光墟交易兵器的事,整日提心吊膽的, 哪裏睡得好。不過此事機密不能對外宣揚, 便隻能說:“我最近忙查案子, 中午你跟阿娘說一聲,我不回來吃飯了。”

  “你不是在戶部收稅嘛,怎麽也查案。”

  “案子與收稅有關, ”褚琬敲她:“我從旁協助, 你做什麽去?”

  “我去綢緞莊。”

  兩人在門口分別, 阿圓乘馬車徑直去了城東的綢緞莊。

  其實城西也有賣布匹的鋪子,隻不過城西大多住著平民百姓,布莊裏頭的布料便沒那麽好。阿圓這回是打算買尺布給蕭韞做香囊的, 蕭韞用的東西自然不能差,思來想去還是來城東最好的一家綢緞莊子瞧瞧。

  綢緞莊生意紅火,阿圓才到就見這裏已經停了好幾輛馬車, 進門之後, 裏頭大多是一些夫人們過來扯布。

  掌櫃見她身上衣著布料極好, 以為是哪家貴女,熱情地上前詢問:“姑娘想看什麽樣的?”

  “可有雪緞?”阿圓問。

  “有有有, ”掌櫃的說:“姑娘請坐,我讓人把雪緞拿過來給姑娘挑。”

  阿圓在一旁坐下, 跑堂的過來上了杯茶。

  邊上有兩個姑娘正在挑選布料, 聽兩人談話, 似乎也是來扯布做香囊的。

  其中一女子道:“我看這個就好, 做香囊用這種花色合適,上頭的金絲線細密,而且配這顏色富貴卻不俗氣。”

  “我怎麽聽說雪緞更好些?近日時興這個呢。雪緞由上好的雪瑩蠶絲製成,是布料中的極品。”

  阿圓側頭看過去,認真聽兩人說話。

  這時,門口又進來一人。

  是個穿著素雅的女子,年紀約莫二十歲左右,頭上一根累絲嵌珠珊瑚簪子,襯得她皮膚白皙。

  她蛾眉靈秀,舉子端莊優雅,姿態輕盈似腳生蓮花。身後跟著幾個婢女,一進門就問掌櫃:“我家小姐上次訂的雪緞可到貨了?”

  “到了到了,”掌櫃的說:“陸姑娘且上樓稍坐片刻,我這就讓人拿過去。”

  那姑娘點頭,款款上了樓梯。

  阿圓還在想,這是哪家姑娘,氣質竟如此溫婉大方,實在好看。

  隨即,就聽見適才選布料的兩個姑娘小聲議論起來。

  “瞧見了嗎?那位就是近日回京的陸家嫡女陸亦蓉。”

  “何時回京的?我怎麽不知道?”

  “上個月,靖海侯府悄悄把人接回來的。”

  “啊,可是因為景王?”

  “這不明顯是因為景王嗎?如若不然,來這裏訂雪緞做什麽?你可知一匹雪緞得多少錢,這麽舍得花銀子,想來這位陸姑娘勢在必得了。”

  “什麽勢在必得,陸姑娘跟景王本來就有婚約。況且,兩人互相有情,這也算苦盡甘來吧。”

  “可我前日不是聽說景王帶著個女子上街看花燈嗎?”

  “那女子會不會是陸姑娘?”

  “聽說很年輕,應該不是陸姑娘。”

  “如此說來,景王變心了?哎呀,看來再堅貞的感情也容易被時間消磨,我還記得當年景王衝冠一怒為紅顏的事呢。”

  聽到這裏,阿圓心情悶悶的,覺得周遭的空氣也悶起來。

  恰巧這時,跑堂的捧了兩匹雪緞過來。

  阿圓瞧了眼,問:“你們這的雪緞就這兩種嗎?”

  “一共有十幾樣花色,不過其他的被陸姑娘選了。”跑堂的說:“不若姑娘等一等,我上去問問陸姑娘,看是否能勻一兩尺給姑娘。”

  阿圓默了默,突然沒了做香囊的心思。

  “不必了,”她說:“我過幾日再來瞧瞧。”

  ,

  出了綢緞莊,阿圓深呼吸口氣上馬車,適才那兩個姑娘說的話一直縈繞在心頭。

  “兩人互相有情,這也算苦盡甘來吧,,”

  “如此說來,景王變心了?我還記得當年景王衝冠一怒為紅顏的事呢,,”

  這段時日,她被蕭韞哄得分不清南北,倒是忘了,他曾經有過這麽一段情。

  景王和陸家嫡女的事,全京城恐怕沒人不知道,當年她曾真情實意地為兩人感動過。

  衝冠一怒為紅顏的事,她也知道。

  聽說陸家嫡女出門賞花不慎迷路,卻遇上了鄂國公府的三公子,而那三公子是個混的,頭一回見陸亦蓉就調戲。彼時景王還是太子,恰巧路過便命人把那三公子打了一頓。

  這一頓可打得不輕,而鄂國公是個護犢子的,後來在朝堂彈劾太子不仁,結果當堂便被太子毫不留情地怒斥回去。

  鄂國公是誰人?

  三朝元老,連皇帝都得給幾分顏麵,蕭韞這麽與鄂國公撕破臉,可不就是衝冠一怒為紅顏?

  再後來,宮宴上,嘉懿皇後親口誇讚陸亦蓉賢淑端莊、秀外慧中,並有意賜為太子妃。眾人這才明白過來,原來景王喜歡的女子是陸家嫡女。

  阿圓絞著手帕,不知為何,想到他曾經喜歡過別的女子,她心裏就不好受。

  如今陸家嫡女回來,也不知他會如何做。

  過了會,婢女蓮蓉問:“姑娘,前頭有家綢緞莊,可要去看看?”

  阿圓搖頭:“不了,回去吧。”

  她才不想給他做香囊,一點也不想。

  ,

  這廂,陸亦蓉選好布料後,徑直回了府。

  她吩咐:“今日就拿去給柳娘子做衣裳。”

  柳娘子是京城最好的繡娘,她手巧,針腳細密幾乎看不出線頭,且繡的花色也栩栩如生。

  “是。”婢女應聲,說道:“這些衣裳做出來想必夠小姐穿一陣子了。對了,昨日夫人還說讓小姐得空了去錦翠閣選幾套頭麵,屆時設宴時穿戴。”

  說起頭麵,陸亦蓉想起一事,前些日子錦翠閣被人買走了幾箱時興的珠寶首飾,價值上千兩。私下有傳言說是景王買的,畢竟有人瞧見景王身邊的護衛去抬的箱子。

  買這麽多要送誰?

  過了會,她問:“我讓你去查的人查到了嗎?”

  “小姐,暫時還沒有查到。”婢女說:“七夕那日,景王身邊的女子戴著兔子麵具,誰人也不知長什麽模樣。”

  陸亦蓉若有所思,那女子到底是誰?蕭韞明知她已經回了京城,卻還如此招搖地帶人上街?

  “姑娘不必擔心,”婢女勸道:“您去廟裏禮佛這幾年,景王寂寞不得排解,寵幸個女子也情有可原。那女子戴著麵具,便說明見不得人,既是見不得人,自然也無足輕重。”

  “我倒不是擔心這個。”

  若他隻是寵幸個女子倒是無礙,怕就怕,他對她變心了。

  “罷了,不提這些。”

  陸亦蓉走到桌邊,從書架上取下個匣子,再從匣子裏掏出一封金箔撒花香粉信箋,然後在上頭寫請帖。

  婢女稀奇地問:“邀請的帖子都用這種信箋麽?”

  陸亦蓉露出個柔美的笑:“這是給景王寫的。”

  雖是辦茶宴,但想請的隻有蕭韞一人。此舉算是試探,若是他來,那說明他對自己還有意,若是不來,興許是淡了心思。

  ,

  這日,蕭韞從宮裏出來,天色已黑。

  “什麽時辰了?”他問。

  “殿下,將至亥時。”

  默了片刻,他吩咐:“去梨花巷。”

  他這幾日忙,算起來,已經有三日沒見阿圓了。罷了,去看看她。

  等到梨花巷時,蕭韞才下馬車,護衛就匆匆送來兩封信。

  “南邊的密報?”蕭韞瞥了眼。

  那護衛行禮,答道:“一封是密報,還有一封是,,”

  未等護衛說完,蕭韞伸手:“拿過來,待本王回去再看。”

  他接過信箋就往袖子裏塞,然後足尖一點,翻,牆躍進了簌雪院。

  此時小院裏靜悄悄,隻餘廊下兩盞昏暗的燈籠。

  簌雪院有兩間屋子,一間是阿圓的姐姐褚琬的,一間是阿圓自己的。

  他熟門熟路地從窗戶摸進了阿圓的屋子。這會兒,屋子裏光線不亮,就裏間傳出點微弱的光。

  床幃紗幔朦朧,映出裏頭綽約婀娜的少女身姿。走近一看,原來是阿圓趴在床榻上看書,而床頭點了支蠟燭。

  小姑娘看得專注,連有人靠近都不知。

  蕭韞隔著纖薄的紗幔望進去,小姑娘趴著的姿勢,令她曲線畢露。一頭青絲散落在兩旁,顯出白淨細膩的脖頸。

  也不知她在看什麽書,居然還咬手指頭一臉津津有味。

  蕭韞勾了勾唇,等了會,才咳嗽一聲。

  阿圓嚇得大跳,利索地把書合上藏進被子裏。

  “你怎麽來了?”她小聲問。

  蕭韞掀開紗幔坐在床沿:“過來看看你,在看什麽書?”

  ===第148節===

  阿圓支吾:“就,,隨便看看。”

  “嗯?”

  “嗯什麽嗯,我看些閑書打發時間罷了。”

  “夜裏看書容易費眼睛。”

  “我隻看一小會的,你若是不來我就準備睡了。”

  蕭韞目光幽幽地,拆穿她:“我若是不來,你就準備繼續看是吧。”

  “你姐姐的屋子都熄燈了,就你還跟個夜貓子一樣。”

  “難道你不是?”阿圓頂嘴:“這麽晚了還來爬我窗戶,你堂堂景王不害臊的麽?”

  蕭韞笑,把她扶起來靠在床頭,與他這麽對著坐。

  “兩日不見,可想我?”

  男人身材高大,這麽坐下來,仿佛占了一半的空間。

  而此時他身上還穿著銀色蟒袍,與以前的玄色不一樣,襯得他一副玉麵郎君風流的模樣。

  阿圓歪頭打量了會,伸手指碰了碰他鼻尖,嬌蠻道:“才不想!”

  “為何?”蕭韞問:“我這兩日給你寫信也沒見你回,發生了何事?”

  自從在綢緞莊聽了那些話,這兩天阿圓心情煩悶,就不想給他回信。

  此時想起來,連看他這張俊臉都覺得礙眼起來。

  心裏有氣,便不大想理他。

  “怎麽?”蕭韞把她的手拉過來,緩緩摩挲她上頭的軟肉,問:“誰惹你不高興了?”

  “就是你!”阿圓癟嘴。

  “我怎麽惹你不高興了?”

  阿圓別過臉,不想說話。

  蕭韞鉗住她下巴,迫她轉過頭:“說說看,我哪裏惹你不高興,我這就給你賠罪。”

  見她癟著唇,模樣嬌俏,蕭韞拇指撚了撚她唇瓣。

  “嗯?我哪裏惹你不高興?”

  阿圓張了張口,很想問他以前是不是喜歡過陸亦蓉。

  可不知出於什麽心理作祟,她又偏偏不肯問出來。而且,她自己其實也清楚答案,問了隻會讓自己難堪。

  她拍開他的手:“反正我不想你。”

  蕭韞莞爾,把小姑娘拉進懷中:“但我想你了,很想很想。”

  “我今日在宮裏待了一天,處理事情處理得頭疼。”

  阿圓沒反抗,任他抱著自己,她半張臉埋在他懷中,眼睛睜得大大的,心裏糾結別的事。

  “這兩日你做了什麽?”蕭韞問。

  “看書,去買了匹布給爹爹做衣裳。本來還想給你繡,,”

  “繡什麽?”

  “本來想給你繡香囊,但現在不想了。”

  聞言,蕭韞退開些許,仔細打量她:“你到底在氣什麽?”

  他含著點笑饒有興致捏她:“你是河豚嗎?這麽愛生氣。”

  “,,”

  你才是河豚!

  阿圓捶他,卻不小心打到他硬邦邦的骨頭,哎呦一聲手疼得很。

  蕭韞趕緊幫她揉。

  “你到底氣什麽,嗯?為何不肯幫我繡香囊了?”

  “我,,”想了想,阿圓隨意找了個理由:“沒什麽,就是氣你這麽久都沒來找我。”

  燭火下,小姑娘的麵龐姣好,紅唇誘人。且又是穿著寢袍,薄薄的衣料映出裏頭小衣的花色。

  而且她的閨房總是香噴噴的。尤其床幃處,也不知熏了幾種香,被褥上的,衣裳的,還有她身上的,很好聞。

  蕭韞眸子暗了暗,緩緩傾身吻過去。

  許是氣氛太過旖旎醉人,又許是自己實在想他。阿圓揚起脖頸,溫柔地迎接他的吻。

  少頃,蕭韞在他腰上揉了揉,說:“胖了點。”

  阿圓被他吻得迷迷糊糊的,不知他這話從何說起。

  “所謂心寬體胖,看來阿圓在家這些日子過得極好。”

  “當然好,”阿圓說:“我娘每日變著法兒地給我做吃的。”

  “小沒良心的,你意思是在瀾苑我虧待你了?”

  “那倒沒有,可你總欺負我。”

  “我欺負你?”

  “你總捏我臉,罰我抄書,不是欺負我是什麽?”

  蕭韞危險地睨了她一會,低聲道:“這就算欺負?那今夜我教你明白什麽是欺負。”

  說著,他把人壓到榻上。

  燭火搖曳,輕紗徐徐撩動。

  外頭守著的蓮蓉無語望天,暗想,這時候要是桃素在就好了,不至於她站這受罪。

  殿下也不知對姑娘做了什麽,姑娘又哭又笑地求饒。

  而芙蓉帳裏,小姑娘香腮緋紅,眸子水潤盈盈,唇邊還掛著一抹晶亮。這副嬌豔迷糊的模樣,惹人憐愛得緊。

  蕭韞垂睫,攬緊了她繼續親。

  他沿著唇吻至臉頰,一會兒,又慢慢地挪到了耳處。

  阿圓這裏最是敏感,她失神地閉上了眼睛,整個人仿佛掉進深淵似的,無力沉淪。

  沒過多久,她覺得有些不對勁,耳邊除了他的呼吸,似乎還有點別的,好像是,,在翻書?

  “?”

  想到什麽,她猛地掙開,然後轉頭。

  果然見枕頭上擺著適才未看完的話本子。

  這話本子說的是千金小姐遇上俏書生的故事。而且跟別的話本子不一樣,還帶著插畫。

  當然也不是什麽露骨的插畫,畫的是書生為小姐簪花,也畫書生跟小姐站橋上牽手賞景。再厲害一點,那就是兩人抱在一處親額頭。

  反正,這是阿圓看到的極限了,她每回看都羞得不行呢。

  然而好死不死,此時翻開的一頁正好是書生跟小姐抱在一處親額頭。

  “,,”

  空氣安靜,適才的旖旎也頓時散去。

  半晌,蕭韞輕曬:“阿圓居然還看這些?”

  “,,”

  “竟不想我的阿圓是個上進的,愛琢磨男女之事。”

  “才不是!”

  阿圓臉頰紅透。

  她自然聽過有種書叫避火圖,無論男女,成親之前都要研習。那種才叫“琢磨男女之事”。

  她伸手想把話本奪過來,但蕭韞手比她更快,被他迅速拿開了。

  “既然阿圓喜歡,不妨一起看。”他說。

  阿圓又羞又氣:“你討厭!居然偷偷拿我的話本。”

  “我隻是好奇阿圓平日看什麽閑書。”

  適才跟阿圓親吻時,蕭韞的手就已經摸進了被褥裏,還很是有興致地翻看了幾頁。

  卻不想最後一頁看到這麽個畫麵。

  他閑閑地睇她:“小色胚。”

  “,,”

  阿圓羞窘,拚了命地去搶。

  她也不知哪裏來的力氣,一把將蕭韞推倒,然後跨坐在他身上:“快給我!不然我生氣了!”

  搶著搶著,視線不經意一轉,見他袖中掉出封信箋來。

  阿圓驀地一頓。

  那信箋很是打眼,金箔撒花香粉信紙,閃著淡淡金光,還帶著股與她這裏迥然不同的香氣。

  這種信紙阿圓當然知道,曾經曹薇給霍高旻寫信時用的就是類似。

  她仔細看了眼,上頭一行娟秀字跡“韞郎親啟”,頓時令她血液凝固。

  蕭韞也發現了,他蹙眉撿起來。

  這是什麽信?隨即想起來之前護衛曾遞給他兩封信,他彼時看都沒看就收起來。

  這會兒見阿圓盯著信箋一動不動,便知這個小醋包想多了。

  “這信,,”蕭韞想了想,說:“是慧蘭公主寫的。”

  他臨時想了這麽個借口。

  ===第149節===

  可他不解釋還好,這麽畫蛇添足地解釋,反倒令阿圓氣得要炸。

  他遮掩什麽?

  當她沒見過慧蘭公主的字跡麽?

  他瞞著她跟別的女子往來,居然還敢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