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第81章

  六月十九, 慧香書院舉辦馬球賽,這是一場聲勢浩大的比賽活動。

  因此,在比賽的前兩日, 就已經有貴女們的家眷在賽場搭了棚子。

  慧香公主得知後,索性安排人在賽場周圍都搭起棚子, 屆時無論百姓還是誰人, 都能前來觀看。

  阿圓原本以為隻是場告別書院的活動, 竟不想到了地方後自己都驚了下。

  “這麽多人?”

  “你可知今日為何這麽多人?”程蔓歆神神秘秘道。

  “為何?”

  “因為今日在這打馬球的可都是京城數一數二的貴女。”

  阿圓茫然,還是不大懂她這意思。

  “哎,你這腦子怎麽不轉彎?”程蔓歆說:“你瞧瞧邊上坐著的為何都是夫人們?”

  阿圓長長地“哦”了聲, 這才恍然明白。

  能在慧香書院讀書的姑娘都是品學兼優之人, 且以京城貴女居多。這麽好的相看兒媳婦的機會, 夫人們自然不會放過。

  “還有,我聽說啊,,”程蔓歆湊近她,悄悄道:“聽說景王也來看比賽呢。”

  阿圓嚇得不輕。

  “他怎麽也來?”

  女子打馬球賽與他何幹?

  “不止景王, 連豊國使團,那個六皇子和公主也來了,說是要讓他們領略咱們大塑女子的禦馬風采。所以啊, ”程蔓歆眨眨眼, 促狹道:“一會你可得好好表現, 說不準今日馬球賽結束後,向你說親的媒人都要踏破門檻。”

  阿圓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算了吧, 今日來的可都是勳貴世家的夫人,哪裏會看得中我這樣的。”

  “你何必妄自菲薄?這裏頭,”程蔓歆眼神示意了一圈在場的人, 說:“你模樣很出挑呢。”

  阿圓心想, 勳貴世家的夫人們都這麽膚淺的麽?找兒媳婦隻看臉的?

  不過她下意識忘了, 她這張臉跟旁人的不一樣, 從小到大就招人稀罕。況且又是慧香書院的學子,還是謝弘瑜的徒弟,因著衛國公府的這層關係,夫人們的目光或多或少都會聚在她身上。

  一同聚在她身上的還有不遠處茶樓窗邊站著的人。

  正是景王蕭韞。

  他望著賽場那抹穿火紅騎裝的身影,幾日未見她不僅沒清減,反而變得越發明豔奪目。

  她當真就狠下心跟他一刀兩斷了?

  ===第127節===

  想到這兩日寫去的封信都石沉大海,蕭韞心裏又恨又愛。

  恨她絕情,幾年的感情說斷就斷。

  也愛她嬌媚,一舉一動一顰一笑都惹得他骨子癢。

  這會兒,她與旁人站在場中央,也不知說了什麽,笑靨如花,周圍許多男子都在看她。

  蕭韞麵色陰沉沉的,想下令把這些男子都攆出去。

  “做什麽?”慧蘭公主走過來:“誰又惹著你了?”

  蕭韞收回視線,斂了斂情緒。

  慧蘭公主笑:“你那小徒弟還不肯原諒你?”

  蕭韞沒作聲。

  “照我說,也是你該!”慧蘭公主道:“她無非是冷你些日子罷了,你這就受不住了?可你騙人家小姑娘這麽久又該如何算?”

  “阿姐認為隻是冷些日子嗎?”

  “嗯?”慧蘭公主側頭。

  “女子,,”蕭韞停了下,不大確定地問:“若女人說要從此斷了關係,可有幾成真心?”

  原先蕭韞還覺得自己很了解阿圓,可經過這些日子,他總算體會到了什麽是“女人心海底針”,根本就琢磨不透。

  阿圓那樣嬌嬌柔柔的姑娘,狠起心來居然像完全變了個人,實在令他有些慌。

  “這個嘛,因人而異。”慧蘭公主說:“常言道兔子急了也會咬人,但兔子不會輕易發怒,定是你做得太過了。”

  “所以,阿姐也認為此局無解?”

  慧蘭公主稀奇地看著自己這個弟弟。他麵上苦惱的情緒一目了然,若是往回,哪裏見他是這樣?

  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之人,如今倒是跟街上那些為情所困的毛頭小子一個模樣。

  她好笑得很:“當真這麽喜歡她?”

  蕭韞轉身,望向賽場那邊,沒說話。

  “罷了,你難得喜歡個姑娘,”慧蘭公主說:“你是景王,不久的將來還會是太子,屆時賜婚時,讓父皇一並把這褚家丫頭賜進你宮中就是。”

  她繼續道:“小姑娘雖氣性大了點,但日子久了,態度定然會對你軟化。”

  “我不會要賜婚。”蕭韞突然開口說。

  “什麽?”慧蘭公主一愣,猜到什麽,驚訝地問:“你還真想娶她做太子妃?”

  “有何不可?”

  “可是父皇未必答應,,”

  “由不得他答應。”蕭韞沉聲道:“我隻會娶她一人。”

  慧蘭公主問:“是你之意還是她曾對你說過什麽?”

  “我自己的意思,她並不清楚。”

  這小姑娘愛妒,往回景王還是“旁人”時,她都為賜婚之事大罵他是負心漢。

  他可不敢再娶旁的女子。

  慧蘭公主定定地瞧了他半晌,最後道:“罷了,你的事我也不管那麽多。人生難逢紅顏知己,但願你初心如一。”

  當初她跟駙馬又何嚐不是如此?可駙馬去世後,這世間再沒第二人能走進她的心。

  ,

  賽場這邊,阿圓、程蔓歆和羅玉秀,幾人湊在一處說話,偶爾笑成一團。

  過了會,有人說慧蘭公主和景王來了,眾人紛紛探頭去瞧。

  果真見高台那裏簇擁了一群人,各家夫人們帶著女兒去見禮。

  “真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程蔓歆在阿圓耳邊感歎:“以前景王被廢黜時,這些夫人們嫁女兒可從未惦記他。你看現在,,”

  阿圓瞥了眼高台上,見禮的人還挺多,夫人們熱情,小姐們含羞。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隔著人群,她總感覺蕭韞的目光朝這邊看過來。

  她趕緊收回視線,低聲跟程蔓歆說:“趨利避害人之常情罷了。”

  “也是,哎,,”程蔓歆提議:“我們要不要去跟慧蘭公主見禮?”

  “啊?”

  “啊什麽啊,你看靖安郡主和陸亦姍她們都去了,就剩我們幾個不去多失禮。”

  “不了吧,,”

  蕭韞在那,阿圓可一點也不想去。

  她想了想,說:“要不你們去吧,我有點不舒服,想出恭。”

  然而她話才說完,曹薇就在那邊招手:“阿圓,阿歆你們過來,慧蘭公主喊你們呢。”

  “,,”

  ,

  這邊高台上,蕭韞興致缺缺地應對了各家夫人小姐們的見禮後,總算得了點空閑。

  他懶懶地坐於上首,微微斜著身子像是在聽旁邊豊國六皇子說話,但目光卻看向正朝這邊走過來的人。

  她跟旁邊的幾個女子不一樣,其他人皆暗暗地整理衣裳,而她走得像奔赴刑場似的。

  莫名令他覺得好笑。

  果真,也就勾了點唇。

  蕭韞模樣本就俊朗,這麽漫不經心地勾唇時,倒是惹得周圍偷偷打量的女子們臉紅心跳。

  阿圓才上台階,就聽見一陣竊竊私語。

  “景王在看誰啊?他居然笑了。”

  “天啊,莫不是瞧中了在場哪個姑娘?”

  “我看像呢。”

  聞言,阿圓把頭壓低了些,盡量忽視落在自己身上的那道視線。

  她跟著程蔓歆、曹薇和羅玉秀走,落在最後邊。同慧蘭公主見禮時,也是站在後頭,還不著痕跡地往羅玉秀身後挪了挪,用她擋住蕭韞的視線。

  她這小動作蕭韞又如何察覺不到?

  他偏不讓她如意。

  等慧蘭公主與她們說完話,他開口問:“哪位是謝世子的弟子?”

  “,,”

  他一本正經地裝不認識她,阿圓比他裝得更淡定。

  她上前一步,福身行禮:“回殿下,臣女就是。”

  然而蕭韞喊她出來也沒說話。

  隻從頭到腳地打量,目光筆直而溫柔,一點也不遮掩,

  從她搬回家到現在兩人已經有整整七日未見了。這七日,蕭韞很想她,雖清楚她還生氣,但也有那麽點篤定她是想他的。

  可此時一瞧,,

  她妝容精致,狀態飽滿,一身火紅騎裝襯得她神采飛揚,似乎完全不受影響。

  蕭韞有點氣。

  這一氣,便也不想讓她好過,就這麽大庭廣眾下灼灼盯著人。

  氣氛有些安靜,周圍之人麵麵相覷,皆不知發生了何事。

  阿圓頭皮發麻,再次福了福身:“敢問殿下招臣女有何事?”

  “唔,,”

  唔什麽唔?

  阿圓心裏氣,這般明晃晃地點她的名,周圍姑娘小姐們的目光都快把她撕了。

  偏他還做得這般直白,恐怕今日之後,會傳出景王殿下在賽場看中一女子等等亂七八糟的話來。

  阿圓當然知道他是故意的,若不是還有其他人在,她真想扭頭就走。

  見她局促得仿佛要冒煙了,蕭韞也不敢做得太過。

  隻不過好不容易見著她,他不想這麽快放她走。想了想,便找了些其他話。

  “姓什麽?”

  “臣女姓褚。”

  “平日喜歡畫什麽?”

  喜歡畫什麽他不知道?阿圓暗暗翻白眼。

  卻不得不溫聲回答:“喜歡畫竹。”

  “唔,,”

  隨後又問了點風牛馬不相提及的事,就突然開口:“為何一直低頭?抬起來。”

  “,,,”

  阿圓忍氣抬頭,不想看他。但蕭韞此人太過耀眼,視線不自主地飄到他身上。

  他今日依舊是一身玄色蟒袍,腰束玉帶,頭戴嵌玉紫金冠,整個人顯得貴氣非常。

  不過幾日不見似乎瘦了些,使得他的五官看起來冷硬不少,身上的氣勢也淩厲非常。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此時蕭韞麵上雖含著笑,可眸子裏帶著幾分怨和委屈。

  為何委屈?

  阿圓還以為自己看錯了,眨眼正想再看時,蕭韞卻轉過頭去,對慧蘭公主道:“今日甚是熱鬧,本王便再添個彩頭,贏球最多之人,賞南朝進貢與本王的夜明珠一顆。”

  ===第128節===

  此話一出,眾人歡呼起來,頓時熱情高漲。

  連旁邊的曹薇都搖她胳膊,興奮道:“阿圓,一會我們得努力呀。”

  阿圓對他的彩頭沒什麽興趣,可有可無地點頭。

  許是蕭韞明白她心中想法,還特地問了句:“褚姑娘可想要?”

  “,,自然是想的。”

  “哦?”他倏而高興起來,說:“夜明珠乃萬年奇礦,是難得的玉石臻品,南朝進貢僅十顆。褚姑娘既是想要,那可得加把勁。”

  “,,”阿圓咬牙切齒,福身:“是。”

  見她語氣夾雜幾絲惱火,蕭韞見好就收,不敢再惹。

  一旁的慧蘭公主看了都暗暗搖頭,照她弟弟這麽個哄人法,這輩子恐怕都哄不好了。

  未免再惹小姑娘生氣,她開口道:“好了,你們且去準備吧,今日有豊國使者來,可要拿出咱們大塑女子的風範,好生表現。”

  “是。”眾人行禮退下。

  等阿圓走後,慧蘭公主小聲勸道:“你何苦再激她?回頭激怒了還得你自己兜著。”

  蕭韞也有點後悔,可他就是看不得她一臉淡漠的模樣,仿佛兩人真像陌生人似的。

  他懷念以前那個美目圓瞪、嬌嗔怒罵的小女人,至少,那時候她是在乎他的。

  見她頭也不回漸漸遠去,蕭韞往後靠了靠,心裏頓生一股煩躁。

  ,

  這邊,阿圓走後,依舊陸陸續續地收到各種羨慕嫉妒的目光。

  還有人不遠不近地小聲談論。

  “她憑什麽?為何獨她一人能跟景王說話?”

  “憑什麽?人家可是有攀高枝的本事。你瞧,以前不是攀上了衛國公府的謝世子麽?如今竟攀上了景王。”

  “也不照照鏡子看自己配不配。”

  “配不配重要嗎?有手段就行,我看她們褚家姐妹倆皆本事了得,她姐姐不是攀上丞相夫人做姐妹嗎?後來還去了大理寺做官。”

  聽到這,阿圓腳步停下來,冷眼橫過去:“你說什麽?”

  說話的正是靖安郡主和另外兩個人。另外兩人阿圓也認得,是吏部侍郎之女何琴和右通政參議之女姚慧。幾人都是慧香書院的學子,平日喜歡巴結靖安郡主。

  姚慧挺起胸脯:“我說什麽你不是聽見了嗎?怎麽,景王和慧蘭公主在此,你還想打架不成?”

  阿圓以前打過陸亦姍和陳茹的事,這些貴女們都知曉。再加上她跟曹薇是好友,而曹薇是個暴脾氣,平時眾人都不大惹她們。

  但今日,許是被適才景王跟阿圓說話的一幕刺疼了眼睛,心裏不痛快,便不管不顧地找茬。

  今日有這麽多貴人在,姚慧才不信阿圓能對她如何。

  程蔓歆和羅玉秀站在阿圓身邊,眼含鄙視:“你們是長舌婦嗎?信不信我一會就把這話傳給慧蘭公主聽?”

  “你?”姚慧麵色有點慌。

  靖安郡主是頭一個看不慣阿圓的,嗤笑道:“背後告狀算什麽君子,敢不敢真刀真槍地比試?”

  “你想比試什麽?”阿圓麵無表情問。

  “一會馬球賽,若是我贏了,,”靖安郡主揚唇道:“除了應得的彩頭,你們以後見著我靖安要繞道走,凡是我靖安在的場合不許你們參加,凡是我靖安喜歡的東西,也不準你,,”

  她抱臂看向阿圓,一字一句道:“你要乖乖拱手讓於我。”

  “你這要求未免也太過分了。”程蔓歆道。

  都是京城有頭有臉的貴女,誰還跟誰繞道?

  “怎麽,不敢比了?”靖安得意:“比不起就趁早滾蛋,別丟人現眼。”

  程蔓歆氣得很,盯著她,想罵而罵出不來,畢竟這裏人多,怎麽說都得顧及身份。

  氣氛焦灼了片刻。

  阿圓出聲道:“比就比,不過,若是我贏了,我得加個條件。”

  “什麽條件?”

  “她。”阿圓指著姚慧:“向我道歉。”

  “你——”姚慧不敢置信:“你以為你是誰?竟敢讓我給你道歉,,”

  “好。”不等她說完,靖安郡主道:“一言為定。”

  ,

  “郡主,”過後,姚慧道:“你怎麽能答應她的要求,若是輸了豈不是,,”

  “你就認定我會輸?”靖安郡主斜睨過去。

  “可是,,”

  “沒有可是,我準能贏。”她瞥了阿圓她們那邊,誌在必得地說:“這場馬球我贏定了。”

  “就是,”何琴附和道:“阿慧你就放寬心吧,郡主可是打馬球的高手,上京城鮮少有人能贏她。再說了,郡主的馬可是千裏良駒,又豈是那等矮腳馬,,等等,,,”

  何琴睜大眼睛不可思議:“那是什麽情況?”

  聞言,幾人齊齊看過去。

  此時,阿圓手裏牽著一匹棗紅馬,那馬壯實高大、神清骨駿,皮毛亮澤似光彩流動其上。

  也不知阿圓附耳跟馬說了什麽,隻見那馬興奮揚蹄,氣勢如淩雲飛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