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52章

  阿圓頓了頓, 不知蕭韞和謝弘瑜是何時來的。

  謝弘瑜麵色還好,雖不大是滋味,但嘖嘖兩聲後作壁上觀。

  而蕭韞便有點唬人了。

  其實他臉上看不出什麽情緒, 但那雙微涼的眸子令阿圓心裏驀地一咯噔。

  “誰是你曹哥哥?”他聲音淡淡的,像冬天湖麵的風。

  阿圓咽了咽口水, 正欲回話, 那廂曹靖就過來對兩人行了一禮。

  謝弘瑜是褚姑娘的師父, 此事曹靖知道。至於另一位是何人,曹靖以往聽妹妹說過褚姑娘有兩位師父,也猜測得七七八八。

  因此, 他恭恭敬敬不卑不亢地作揖道:“晚輩曹靖, 這廂有禮了。”

  晚輩,,,

  已年過二十的蕭韞和謝弘瑜頓時麵色不大好看。

  也不知這曹靖是故意還是別有心思, 他把自己擺在晚輩的位置,一來暗指他與阿圓是同輩,二來, 也有表露心儀阿圓之意。

  蕭韞眸色更沉了些,沒搭理曹靖,而是看向阿圓。

  他適才在樓上看得分明, 這丫頭瞧見人家小郎君臉紅羞臊。

  她羞什麽?

  莫不是看上這個曹靖了?

  這會兒, 阿圓低著頭, 越看越像心虛的模樣。

  然而不是,阿圓低著頭是因為在想一會要如何解釋, 畢竟兩年前蕭韞離開時,曾囑咐她不準跟曹家小郎君見麵來著。

  她這會兒愁著呢, 哪有心思管其他。

  可她越不吭聲, 旁人的誤會就越大。

  曹靖見她這樣, 心裏漸生異樣。想著她定是對自己有意, 如若不然,剛才明明還笑著喊他曹哥哥,可兩位師父一來,她就膽怯了。

  想來是怕被罰。

  思及此,曹靖不動聲色地挪了一步,把阿圓掩在身後,隔絕了蕭韞看向阿圓的嚴厲目光。

  然而他這個護食的動作在更加護食的蕭韞和謝弘瑜看來,無疑是挑釁。

  偏他還不自知地繼續對蕭韞行了一禮:“還請莫要誤會褚妹妹,褚妹妹與我隻是在此偶遇罷了。”

  褚妹妹!!!!!!

  這下連謝弘瑜都冒火了,麵色也黑起來。

  “阿圓!”他出聲道:“你買好東西了?”

  阿圓趕緊點頭:“買好了買好了。”

  “買好了還在這作甚,快回去!”

  “哦。”

  阿圓低著頭,不敢去看蕭韞的臉色,她匆匆給曹靖福了福身,立即要走。

  “褚妹妹。”曹靖喊她。

  阿圓停下來。

  “褚妹妹忘了這個。”曹靖轉身,從旁邊的幹果攤子上拿起個紙包。

  他適才在馬上分明見褚妹妹已經付錢了的,卻忘拿了。

  “哦,”阿圓接過來:“多謝曹,,,公子。”

  最後這聲“曹公子”,聽得曹靖越發心疼。

  “褚妹妹去吧,”他深深看了眼阿圓,說:“我先走了。”

  ,

  回到酒樓,阿圓端正老實地坐在椅子上,而蕭韞和謝弘瑜則坐於她對麵。

  蕭韞自始至終沉著臉,沒怎麽說話。

  謝弘瑜板著臉,但板了一會兒見阿圓這模樣又不忍責備,便溫聲道:“你自己從實招來。”

  這話似曾相識,阿圓頭皮發麻。

  “招、招什麽?”

  “你與那曹公子是怎麽回事?”

  阿圓委屈:“我們就是湊巧遇上罷了。”

  “湊巧遇上就喊曹哥哥?”

  “,,”

  阿圓抿了抿唇,解釋道:“曹公子的妹妹曹薇是我的好友,她喊哥哥,我自然也是跟著喊的。”

  “那是她的哥哥,又不是你的。”謝弘瑜斤斤計較。

  “,,”

  “他比我大,喊哥哥怎麽了?這是禮數。”

  “是麽?”謝弘瑜語氣涼涼的:“那他喊你褚妹妹又是怎麽回事?你們何時變得這般親昵了?”

  “,,”

  阿圓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在此之前,她攏共見到曹靖的次數一隻手都數得過來,而且多是跟著曹薇一起的時候。

  一直以來,曹靖也是喊她褚姑娘,可也不知怎麽的,他今日就突然喊她“褚妹妹”。

  這哥哥妹妹,又不是親的,難免讓人想多了去。

  阿圓真是冤枉死了。

  不知如何解釋,她索性就不解釋了。經過這兩年她也摸清了蕭韞和謝弘瑜的脾性,再如何生氣,也不會拿她怎樣。

  就這麽,她垂著頭,憑著有恃無恐的心態,裝死。

  然而她這副模樣看在蕭韞眼裏,就是承認,就是沉默的反抗。

  也不知哪裏來的股火氣,憋在心口。

  小丫頭打不得罵不得,如今長大翅膀硬了更不好管,有氣也隻得硬生生忍著。

  他突然起身,冷冷道:“跟我回去。”

  “哦。”阿圓乖乖起身,跟著他離開了酒樓。

  ,

  接下來的兩日,蕭韞似乎很忙,阿圓跟他從酒樓回來後,就再沒見過他。

  阿圓想沈哥哥是不是還在生那日的氣,可她又不能理解,一句“曹哥哥、褚妹妹”罷了,如何就能生氣這麽久?

  若是以往,沈哥哥鐵定不是這樣的人。

  她問陳瑜,陳瑜每次都是模棱兩可地說沈哥哥在忙。

  阿圓也就隻得認同這個原因,沈哥哥要入仕做官了,忙碌也是應該的。

  而蕭韞這邊,確實是忙。

  一來忙著捉李茂彥,二來也忙著應付賢貴妃和信國公。越是臨近春闈,局勢便越緊張,容不得他掉以輕心。

  當然,他自己也清楚,即便再忙也不會忙得連跟阿圓見麵吃飯的時間都沒有。

  這兩日來,他很是疑惑,疑惑那日為何會生那麽大的氣。

  那股氣從何而來?

  這種未知的情緒令他難以把控,而蕭韞最是不喜這種難以把控的感覺。他向來是個自控能力強的人,一旦意識到有人能左右他的情緒,他便開始警惕起來。

  一時間,他甚至不知該拿阿圓怎麽辦。

  所以,就隻能暫時晾著,等哪天想明白了再說。

  主子們情緒莫測,難做的是當下人的。

  陳瑜便是如此,心裏的苦無處說。

  他跟在蕭韞身邊做事,不僅要承受他越來越焦躁的情緒,還得小心翼翼地安撫。

  比如此刻。

  殿下坐在桌邊吃飯,他稟報完其他事後,不著痕跡地把話題轉移到褚姑娘那兒,把褚姑娘今日做了什麽細細說一遍。

  ===第80節===

  雖然殿下麵色清冷,但緩慢吃飯的動作表示他正在細聽。

  若是聽到合意的地方,眉目會柔和些許。

  “殿下,”陳瑜道:“今早起來婢女說姑娘喊頭疼。”

  蕭韞停下筷子:“為何頭疼?”

  “屬下不知,許是睡得不好的緣故。”

  “為何睡得不好?”

  “呃,,”

  陳瑜聽說褚姑娘養的貓不知怎麽的腿受傷流了血,估計是因為這個睡得不好,但陳瑜當然不能這麽說。

  於是道:“褚姑娘這兩日問殿下問了好幾次。”

  “哦?”蕭韞眉目舒展了些:“都問了什麽?”

  “問殿下為何沒回瀾苑,在忙什麽。”陳瑜道:“褚姑娘似乎心情不佳,屬下便回她,殿下即將入仕,在忙朝廷的差事。”

  “不過褚姑娘聽了之後,看起來有些失落。”

  說到這裏,陳瑜悄悄抬眼,就見他家殿下唇角淺淺地勾起來。

  ,

  離春闈最後三日,鷺園舉辦了一場詩會。這場詩會男男女女均可參加,且多是即將科考的舉子和一些貴女們。

  因此,與其說是詩會,到不如說是世家貴女和一些有望奪魁的學子們的相親會。

  這種習俗由來已久,世家貴女們欲挑選夫婿,而士林學子們也希望能結一門可靠的姻親,將來有嶽父的助力在仕途上便能走得穩些。

  但這樣的相看比較隨意,沒有長輩們在,隻是年輕人們自己以詩會友。若是互相看對眼,屆時榜下捉婿便順理成章,若是互相無意也不打緊,就當參加詩會湊個熱鬧。

  阿圓今日就是來湊熱鬧的。

  其實這兩年,京城大大小小的詩會她也參加過幾次,對於今日這樣的詩會她並不覺得陌生。

  此時,她正站在院子裏的一株花樹下,曹薇挽著她手臂,指著不遠處的幾個年輕男子,說:“看到了嗎?那個穿墨青衣裳的就是霍高旻。”

  阿圓點頭,視線漫無目的地掃了一圈。

  好家夥,周圍的姑娘們都在偷看霍高旻。

  她低聲道:“阿微,你可有勝算?我看好些姑娘都相中霍高旻呢。”

  “所以啊,我一會得想法子跟他說說話。此前我爹爹已經差媒人去給他透露了消息,可後來我聽說,他住的客棧每日都有好些媒人去透露消息,估計哪個是哪家的小姐都記不得。”

  “,,”

  霍高旻此人的確耀眼,站在人群中很容易分辨。年紀輕輕才學斐然,家世好,模樣好,且是今年最熱的奪魁人選,聽說暗莊裏壓他中會元的人幾乎占一半。

  這樣的人被眾多京城高官選為女婿,自然是意氣風發,作詩都比旁人多作了幾首。

  男子那邊高談闊論熱鬧非凡,而女子這邊就比較矜持,作詩的人少,三五成群竊竊私語的倒是比較多。

  曹薇原本還擔心旁人作詩比她好被比下去,如今這麽一看沒幾個人作詩,她放下心來。

  這一放心,立馬就顯出了她外向奔放的優勢。

  在其他姑娘還在矜持的時候,曹薇已經逮著霍高旻去茅廁的空檔,堵人去了。

  阿圓:“,,”

  她不好意思跟著去堵人,隻得在原地等。

  然而沒過多久,人群裏傳來陣騷動,聽見有人說“景王來了。”

  阿圓借著海棠樹的便利,透過樹葉縫隙大膽往那邊看,隻見在人群中,站著個月白衣袍的身影。

  那人身姿頎長、挺拔,被周圍簇擁著走進文星閣。

  阿圓隻來得及看清個背影。

  她問旁邊一個路過的女子:“那位就是景王嗎?”

  身影怎麽如此熟悉呢?

  那女子點頭道:“興許是的,不若怎會這麽多人圍著?”

  “景王今日也來詩會?”

  “聽說是慧蘭公主來詩會了,景王過來見慧蘭公主的。”

  “哦。”

  阿圓百無聊賴等了會兒,見曹薇還沒回來,正想去尋一尋。可才抬腳,就有個公子紅著臉過來了。

  “敢,敢問姑娘芳名,小生乃今年的舉子,適才作了首詩想請姑娘雅鑒,,”

  ,

  文星閣頂樓,蕭韞坐在窗邊目光定定地看向某處。

  他今日的確是來見慧蘭公主的,除了見慧蘭公主外還有個目的。

  景王從渝州回來,總要在世人麵前露一露麵,而鷺園是最合適的地方。

  隻不過,他卻沒想到會在鷺園看到這樣的一幕。

  園子裏,一名粉衣少女站在花樹下,正在跟一個男子說話。

  不知說了什麽,那男子臉紅歡喜,而她也是笑靨如花。

  那少女不是阿圓又是誰人?

  他出門時聽陳瑜說她今日休沐,跟同窗約了出去遊玩,彼時還覺著小丫頭呼朋喚友高興就好。

  竟不想是來了詩會。

  而這樣的詩會到底是做什麽的蕭韞清楚,無非是披著詩會的皮讓年輕男女們相看的場合。

  想到此,蕭韞的眸子便暗下來。

  對麵,慧蘭公主正在煮茶,邊說:“我還以為你會過了春闈再回,畢竟現在風聲鶴唳,你這麽出現在京城,難免,,在看什麽?”

  少頃,蕭韞收回視線,淡淡道:“沒什麽。”

  “為何提早回來了?”慧蘭公主問。

  畢竟渝州的事她也了解些,按著計劃估摸還得幾個月。

  “另有部署,便回來了。”

  “與春闈之事有關?”

  “嗯。”蕭韞漫不經心點頭,又往花樹下瞥了眼。

  這會兒,那男子已經離開,隻剩她一人站在樹下。

  他稍微滿意。

  “阿姐為何會在此處?”蕭韞問。

  “我過來瞧一瞧詩會,聽說今年的這些舉子頗有才學,便想來此等候,看一會有沒有絕句流出。”

  慧蘭公主是個愛詩的人,但礙於身份不宜參加這次詩會,便著人在園子裏守候,把所有學子作的詩都記錄下來。

  “既然回來,那就好生歇息,你這兩年在外曆練瘦了許多。我前些日子得了些養生的,,你又在看什麽?”

  慧蘭公主停下來。

  她發現這個弟弟今日飲茶頗是心不在焉,時不時往窗外瞧。

  見他這會兒麵色不虞,她起身也走過去,順著他的視線看往花樹的方向。

  “咦?”她莞爾道:“那不是你的小徒弟麽?對麵的小郎君是何人?”

  對麵那人慧蘭公主不認得,但蕭韞認得。

  正是前不久才在街上見過的曹家公子曹靖。

  也不知是想到什麽,蕭韞的心頓時沉了沉。

  ,

  這廂,阿圓好不容易送走個麵皮薄卻纏人的公子,還沒來得及去尋曹薇呢,曹靖便過來了。

  曹靖知道她今日會來,此前就已經聽妹妹說過。

  適才他跟友人在一處時,就已經觀察褚姑娘這邊許久,見那位公子離開後,他辭別友人過來尋她。

  “褚妹妹。”曹靖行了一禮。

  今日的曹靖有點不一樣,阿圓是這麽覺得的。

  她打量了下,發現向來愛穿黑色衣裳的曹靖,突然穿了件寶藍的衣袍,靚麗得很。

  曹靖被她打量,有點不自在。

  他其實不喜歡穿這麽鮮亮的衣裳,但出門前鬼使神差地,就選了這麽件。

  “曹哥,,曹公子是來找阿微?”阿圓道:“她去如廁了,我正要去尋她。”

  她不好說曹薇去堵人了,便隻得這麽講。

  “不,我是來見褚妹妹的。”

  “見我?”

  “嗯,”曹靖點頭,隨後問她:“那日的事實在抱歉,竟不想令褚妹妹受罰了。”

  “不是曹公子的錯。”聽他這麽說,阿圓倒是內疚起來,趕緊道:“我後來跟師父解釋了的,師父沒罰我。”

  “如此,那我便放心了。”曹靖笑起來,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這幾日我一直擔心褚妹妹。”

  阿圓被他的笑晃了下眼睛,暗想,原來曹薇的哥哥也會笑呢,一直還以為他是個冷冰冰的人。

  “多謝曹公子關心。”阿圓福了福身。

  她左一個曹公子右一個曹公子,卻始終不敢喊他曹哥哥,曹靖心酸。

  默了會,他道:“褚妹妹,可否借一步說話。”

  兩人尋了處偏僻之地,阿圓轉身,就見曹靖麵色極其認真地看著她。

  ===第81節===

  她無端地緊張起來:“怎、怎麽了?”

  “褚妹妹,”曹靖問:“可是礙於師父嚴厲而不能坦誠自己心意?”

  “?”

  “若是如此,我大可親自去向二位長輩解釋。我曹靖並非庸碌之輩,也非齷齪之徒。我家世清白,潔身自好,無不良惡習與醜聞。”

  “若我誠摯剖心言明,想來兩位師父會準許。褚妹妹,,”曹靖難得紅了臉,說道:“你若是同意,我曹靖這便去拜訪家中長輩們。”

  “?”

  說什麽呢?

  阿圓有點懵,然而還沒弄明白,就聽見身後有個陰惻惻的聲音響起。

  “我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