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午飯就擺在書房旁邊的小廳,一桌子豐盛的飯菜,清蒸魚、鵪子水晶膾、桂花魚條、水晶蝦仁等等。擺盤精致,色香味俱全,全是小姑娘愛吃的菜式。

  但阿圓心裏有氣,坐在桌邊隻肯吃麵前的酥肉和清蒸魚。

  蕭韞睨了會,無奈夾了塊水晶蝦仁過去:“小丫頭嚐嚐這個,味道極好。”

  阿圓原本不想領情,但他都夾碗裏了不吃又浪費,還是乖乖吃了。

  小口小口的,細嚼慢咽,滋味確實好。

  美食能讓人心情變好,心裏的那點委屈,在這些各式各樣的吃食中,漸漸消散。

  蕭韞不停夾,她也就不停吃。

  如此,氣氛才算緩和下來。

  蘇雲平前來稟事,跟陳瑜等在書房門口,時不時瞥一眼正在喂小姑娘吃飯的景王。

  ===第13節===

  心裏好奇死了,忍不住第三次又問陳瑜:“王爺何時變得這麽閑情逸致了?”

  重點是這個“閑”字,又是當夫子,又是當爹的,還一副樂在其中的模樣。

  陳瑜側眼看了會,笑道:“我家王爺在養兔子,有趣。”

  蘇雲平不明所以,繼續等。

  終於等景王喂完小姑娘,已經是兩刻鍾後。

  書房,蘇雲平和景王在談事,隔著一堵牆,隔壁小廳斷斷續續地傳來小姑娘喊疼的聲音。

  蕭韞偶爾皺眉。

  蘇雲平就會小心翼翼地停下。

  小姑娘早上綁沙袋練字的事他也聽說了。女子皮膚嬌嫩,更何況還練了近一個時辰,手腕酸疼也是必然。

  這會兒,婢女在給小姑娘擦藥,也不知傷到何種程度,聽那聲音,想必傷得不輕。

  聽了片刻,蘇雲平繼續說事。

  “顧丞相讓下官傳話給殿下,信國公安插在戶部的,,”

  “唔疼疼疼,,”

  這回聲音大了點。

  蕭韞倏地抬手。

  蘇雲平停下來,就見景王起身,大步出門。

  蕭韞走到隔壁小廳,見阿圓坐在太師椅上頭。太師椅寬大,她坐得深,兩隻腳夠不著地麵,就這麽吊在半空。

  模樣滑稽得有點可愛。

  看見他進來,阿圓忿忿地低哼了聲,埋眼不看他。

  蕭韞走過去。

  婢女托著小姑娘的手腕,輕柔上藥。

  她手腕白皙,看起來柔弱無骨似的,上頭有幾道被綢帶勒出來的紅痕。抹藥之後,紅痕越發清晰,還泛著油光。

  很是觸目驚心。

  但蕭韞自己清楚,他根本就沒用力綁,還稍稍留了點餘地。

  他無奈之餘,竟是詫異,居然有人的肌膚能嬌氣到如此地步。

  “很疼?”他問。

  阿圓嘟噥了句:“又不是你,你當然不疼。”

  婢女被她這句大逆不道的話嚇得不輕,抹藥的動作趕緊停下來。

  “你怎知我沒體會過?”蕭韞揮退婢女,在旁邊坐下道:“哥哥小時候也是這麽練字,彼時,,”

  他想了下,道:“彼時應是六歲。”

  “六歲就綁沙袋練字了?”阿圓不可思議。

  蕭韞點頭。

  “那哥哥不疼嗎?”

  蕭韞掀眼覷她:“疼,但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

  聞言,阿圓有點羞愧,都不好意思喊疼了。

  “我知道的,可是,,”

  “可是什麽?”

  “我不想吃苦。”

  “,,”

  “那你想做什麽?”蕭韞勾唇:“可有什麽願望?”

  “這個倒是有。”阿圓點頭。

  “哦?說來聽聽。”

  “我娘說希望我無病無災,讀書知禮,往後尋個老實人家,,”阿圓聲音有點低,臉頰還紅撲撲的。

  “嗯?”蕭韞睨她。

  “所以,,所以,,”阿圓繼續道:“我的願望也是這樣,嫁個同樣愛吃零嘴且不嫌我笨的夫君,無病無災過日子。”

  “,,,,”

  這時,隔壁屋子傳來陣輕笑。

  阿圓大駭,她以為隔壁沒人,而屋內也就隻剩她跟大哥哥,才放心說這種話的。

  這下好了,竟被人聽了去。

  她臊得抬不起頭。

  蕭韞也忍著笑,少頃,說道:“這願望倒是不難。”

  阿圓窘,順著話胡亂點頭。

  “那邊是何人?”她小聲問。

  “沒人。”

  “我分明聽見有人笑了。”

  “小廝在外頭。”

  “,,,哦。”

  如此,阿圓臉上的臊意緩了些。

  過了會,蕭韞讓婢女帶阿圓去午歇,然後繼續回書房跟蘇雲平議事。

  等結束時,阿圓也睡醒了,蕭韞親自送她出門,還塞了瓶藥膏給她。

  “沈哥哥,”阿圓看著精致小巧的藥瓶,問:“這藥貴不貴呐?”

  “不貴,幾文錢隨便買。”蕭韞背著手站在馬車旁。

  “哦。”阿圓藥瓶放進布袋裏,然後跟蕭韞道別:“沈哥哥再見。”

  她放下帷裳,坐回馬車裏,很快,車輪緩緩啟動離開。

  陳瑜心裏感慨。

  宮裏的盧太醫親手收集了天底下奇珍藥物研製的藥膏,也就這麽兩瓶,殿下說送就送。還說是“幾文錢隨便買”,也不知盧太醫聽了會不會昏過去。

  這褚家的小姑娘往後若是老老實實,恐怕這輩子都能福運滔天啊。

  ,

  靖海侯府。

  靖海侯和自家夫人夜裏吵了會嘴。

  “珊兒去慧香書院的事,景王那邊如何說?”

  “什麽如何說?”靖海侯沒好氣:“我都見不到景王的人。”

  “為何?”

  “你問我我問誰去?”靖海侯道:“你上回是不是得罪褚家人了?往回我去見景王都還能見上麵,這回去了兩次,都說景王不得閑。”

  侯夫人動了動唇,臉色不好看:“一個低門破落戶罷了,還能令我堂堂侯夫人得罪?這話說出來你也不嫌跌份。”

  “跌什麽份?你這麽大能耐,你閨女上學的事自己去想法子。”

  侯夫人聽了,頓時厲色:“什麽叫我閨女,珊兒是我一人生的?合著你隻認西院的那兩個庶子庶女?”

  “既是如此,”侯夫人氣得很,把丈夫換下來的衣裳扔過去:“你還來這作甚,去尋你那寶貝姨娘跟寶貝閨女去!”

  若此時不是深夜,靖海侯真想一走了之。他忍了忍,道:“此時在說珊兒讀書的事,你與我鬧什麽?”

  嬤嬤也在一旁勸侯夫人:“侯爺說得對,當下還是以四小姐的事為重。”

  侯夫人壓下不快,喝了盞茶。過了會,道:“不若這樣,過兩日便是清明,屆時景王定然會去萬壽寺祭奠他母親,你尋個由頭拜見。眼下離入學時日不多,此事需盡快。”

  ,

  蕭韞送的藥膏藥效自是不必說,阿圓回家隻抹了兩次,手腕就不疼了。

  因蕭韞忙,她在家按法子自行練了兩天的字。

  第三天是清明節。

  清明這日,京城百姓喜歡出門做些有趣的活動。或踏青,或插柳、蕩秋千、放風箏等等。

  吃過早飯,肖家兩位表姐就過來喊阿圓去玩了,三個小姑娘駕著馬車徑直去了城外的南城湖畔。

  南城湖畔風景好,不僅可以觀湖畔景色,還可欣賞湖中畫舫遊船,甚至有些公子哥喜歡在畫舫上叫上幾名歌姬彈唱。

  坐在岸上的人賞遠山近水,沐浴春風,聽悠揚小曲,頗是享受。因此,每年來這踏青遊玩的人頗多。

  他們在地上鋪筵席,或煮水烹茶,或吟詩作對,或鼓笙弄樂,或縱情在青翠的草地上放風箏。

  阿圓懷裏抱著食盒,婢女們帶著筵席和茶具,一行人打算找塊空地坐下來。

  行到柳樹邊時,好死不死遇到靖海侯府的四姑娘陸亦姍。

  “梓晴?你們也來踏青呀?”

  喊她們的是個圓臉的姑娘,乃吏部右侍郎家的三小姐,叫何慧珠,也是肖梓晴在女子書院的同窗。

  她邀請道:“反正你們人也不多,不若與我們一起坐下吃茶賞景,更得趣些。”

  何慧珠她們那邊已經擺好了筵席,筵席上擺放著精致的茶具,還有各色糕點瓜果,圍坐了五六個年紀差不多的小姑娘。

  肖梓晴見陸亦姍也在,有點猶豫。

  思忖片刻,她轉頭問姐姐肖梓萱的意思。

  肖梓萱已經十四,再過兩個月就是及笄之齡,她自是不喜與這些小姑娘們坐一處,便說道:“我適才闖遇熟人,且過去說說話,你與阿圓去吧。”

  ===第14節===

  說完,她帶著婢女離去。

  肖梓晴又問阿圓:“表妹想不想一起玩?”

  阿圓沒所謂的,她乖巧地點頭。

  “梓晴,這是你表妹啊,真可愛。”

  何慧珠家裏都是兄弟,沒有姐妹,她頭一回看見阿圓就喜歡得不行。

  阿圓靦腆地笑了下,喊道:“慧珠姐姐好。”

  陸亦姍今日是跟著堂姐過來的,堂姐跟何慧珠是好友。她此前受了傷,這會兒以絲巾半遮麵,聽了兩人對話,不屑地低哼了聲,目光看向別處。

  肖梓晴與她不對付,看她也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

  都是十一二歲的小姑娘,這個年紀大多是愛攀比的。尤其是陸亦姍,自從在蘇府輸了臉麵後,就總是想贏點回來。

  她先是炫耀了番衣裳首飾,又故意誇在座的其他人,獨獨把肖梓晴和阿圓排除在外。

  見阿圓從行囊裏掏出個茶葉罐,便立即說道:“你莫不是想泡你帶來的茶喝?”

  阿圓點頭:“我不喜歡喝濃的,這個清淡些的好喝。”

  她指了指自己的茶葉。

  陸亦姍低嗤了聲,嘲笑:“真是個土包子,你可知我們現在喝的是什麽茶?”

  她說:“這可是今年最好的龍井,我祖父都不舍得喝,還是我特地從他那央過來的,片片茶葉堪比黃金。”

  “哦。”

  阿圓點頭,但她確實不喜歡喝濃茶,也不會因為陸亦姍說片片堪比黃金就去將就。

  她兀自取出自己帶來的茶具,慢吞吞地煮水,邊聽表姐和她同窗說趣事。

  過了會,何慧珠突然轉頭看過來:“好香啊,阿圓是你泡的茶嗎?”

  阿圓問:“慧珠姐姐要喝嗎?我給你倒一杯。”

  時下,世家貴女皆有習茶的愛好,各種茶是好是歹,聞香觀色便可分辨出來。

  而何慧珠是這裏頭的高手,一聞便知這茶好。

  陸亦姍不服氣,心想,一個小官之女的茶葉罷了,能好到那裏去?

  這些人真是沒見過世麵。

  但下一刻,何慧珠品了杯後,讚不絕口,其他人也湊過來品。

  有人說:“我覺著阿圓的茶葉更好喝呢。”

  “豈止更好喝,”何慧珠揭開茶葉罐,挑了幾片茶葉出來,歎道:“這裏頭都是芽頭,葉片肥厚嫩綠,可見吸取了整個冬天的精華。”

  有人探頭來瞧:“的確,淨是芽頭,我聽說芽頭茶乃萬畝茶園才采摘一斤呢。”

  “你說的那是其他地兒,若是虎跑泉的龍井,可沒這麽多,也就幾兩罷了。”

  “啊,這麽說,該是比一芽一葉的好?”

  “自然是的。”

  陸亦姍聽她們你一言我一語,漸漸地,臉色漲紅。

  不因別的,她帶來的茶葉,正是一芽一葉。

  倒是阿圓對茶不懂,聽得雲裏霧裏的,不好意思地說:“沒什麽啦,這是我平日用來消食的茶。”

  眾人:“,,,”

  一群人嘰嘰喳喳地討論了半天,陸亦姍也臉紅了半天,直到人群裏傳來了陣騷亂,有人說是景王來了,她們才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