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番外十三
  第129章 番外十三

  都幾年沒見宋舒彥了,見到的這一刻熱淚盈眶一點都不矯情,秦瑜要伸手幫他提箱子。

  “難不成我弱成這樣,還要你提箱子?”宋舒彥一見她就想跟她說話。

  “我今天有重要客人。可能要過兩個小時再跟你聊。要不我讓人先送你去海東?”

  “不了。”

  兩人進秦瑜的辦公室。

  宋舒彥先來這裏是因為他們在工廠就在啟德機場出來擺渡來港島,離開擺渡碼頭將將幾步路的地方,海東紗廠卻在筲箕灣那裏,所以先到她這裏,再去海東,聽她這麽說,宋舒彥想了一下:“找個地兒,讓我躺一會兒,現在過來越來越難了,昨兒一夜沒睡,飛機裏麵一股煤油味兒,我都快吐了。”

  “去我房間睡一會兒,等我事兒完了找你?”

  宋舒彥皺眉:“你以為我是傅嘉樹那個混賬東西,朋友妻都不知道避嫌?我可不睡你的房間。”

  秦瑜發現自己實在太不拘小節,太把他當成自己親哥,以至於忘記了他還有個稱呼是“前夫哥”,雖然前夫哥也是哥。

  “我這裏還有就是工人宿舍了……”

  秦瑜還沒說完,宋舒彥已經躺在她辦公室的三人沙發上,車間裏這個吵鬧的聲音他也睡得著?

  秦瑜繼續去車間跟給薑先生和他帶來的這位解釋變速箱的特點,講完回車間,推開辦公室門,宋舒彥還發出鼾聲。

  “秦女士,我們是不是?”

  “沒事,這是我哥,海東的宋舒彥。”

  聽見名字,宋舒彥揉了揉眼睛,坐起來,從口袋裏掏出煙盒,就要點煙。

  秦瑜不喜歡煙味兒:“要抽煙出去抽,別在我這裏抽。”

  “呦,嫌棄我煙癮大?你男人現在也是煙不離手,你打算怎麽辦?以後不讓他進房?”

  秦瑜:???

  “等他回來,我給他戒煙。”

  宋舒彥終究沒在屋裏點煙,拿著煙放在鼻子下聞了一下,聳肩:“你們談,我先出去逛逛?”

  “宋老板,能等下一起聊聊嗎?”

  宋舒彥看向秦瑜,一時間摸不準這人的路數,見秦瑜點頭,他答:“好。”

  跟這個伊萬講清楚了他們的齒輪箱的幾個結構特點,秦瑜跟薑先生說:“我哥來了,晚上一起去吃海鮮?”

  “好。我把伊萬安排一下,叫其他人陪他吃飯,畢竟他一個蘇聯人,太紮眼了。”

  香港外國人那麽多,就像上海一大堆俄國人,有什麽紮眼的?薑先生的目的不言自明。

  秦瑜找了工廠邊上的一家酒樓吃飯,薑先生舉杯:“我這裏先謝謝秦女士的鼎力相助,這個發動機改進,蘇聯的專家都說,給他們打開了新的思路。”

  秦瑜杯子舉起來了:“不管對方處於什麽目的援助咱們,好歹在咱們生死存亡之際,人家真金白銀,拿人命來幫咱們的。我這點子東西給出去又算什麽?更何況,我一直心有愧疚,沒有更多的產能給你們汽車。若是他們那裏能給幾輛你們,我心也能安一些。總之,此刻中華兒女是一體,說到底我們都是家人,這個謝字,見外了,我也不敢當。”

  “你們夫婦的大義,我們記下了。”

  薑先生又跟宋舒彥聊了一些,宋舒彥模棱兩可,不得罪也不深談,隻管吃他的魚蝦蟹。

  秦瑜開車把薑先生送了回去,宋舒彥今天是去不了海東了,他決定在秦瑜的辦公室躺一宿,跟她好好聊聊。

  秦瑜開車進廠區,把車停下,兩人走到興華的碼頭邊,通往碼頭那裏已經拉起了鐵絲網,一道柵欄門此刻上了鎖。

  傅老爺被炸死,傅嘉樹要配合內陸運輸,更何況自家的船沉了六艘,隻剩下四艘大船了,而且各個港口一個個淪陷,中國籍的貨輪已經運不了貨了,所以通過大衛考夫曼的路子,把船賣給了一家英資洋行,碼頭也租賃了出去。

  “嘉樹現在跟陝北走得很近,看起來你也是,小瑜,做生意但求無愧於心,過多扯入政治,不是一件好事。”宋舒彥找了塊石頭坐下。

  秦瑜借著月光看著宋舒彥,海東如今這個體量太龐大了,要宋舒彥及時放棄跑,沒有充分的理由恐怕不容易。

  “哥,你相信前生來世之說嗎?”秦瑜問他。

  “好端端地怎麽說起這個?”

  “我們應該是有前世的。”

  “啊?”宋舒彥有些不解,卻又不知道她什麽意思。

  “我是去讀了師範學堂,但是並沒有遇見那麽厲害的老師,我的英文連開口的級別都不到,因為母親知道自己命不久矣,生怕她死之後,沒有人能護著我,所以把我嫁給你。你奮力反抗,我無能為力,最後安葬了母親,守孝了七七四十九天之後,回到宋家,我高燒不退就死了。後來我投胎到了1986年……”

  秦瑜跟宋舒彥說了大概:“我大學讀的是機械工程專業,德國留學,回來在當時的一家中德合資汽車企業技術部工作,從技術人員轉生產運營,後來升任這家公司,上海製造基地的運營總監,上海製造基地年產量一百萬量。後來我老板創業,我跟了她過去,依舊是她的運營心腹,我們集團在國內外開了七家汽車製造工廠,我是這家企業集團的COO,也就是首席運營官……”

  秦瑜給宋舒彥的感覺一直是智近於妖,現在這個謎團也算是解開了。

  “突然有一天我回來了,在我高燒死去的那一刻我醒了。我後來想,可能上輩子我走掉之後,出現了重大的變故,以咱媽的善良,我的死一定會讓她很自責吧?本來咱媽身體就不好,我的死會不會讓她也崩潰?你會不會後悔?總之,我想下來,大約會是一個悲劇。應該是我內心無法接受,所以才穿回來補救的吧?”

  秦瑜側頭看宋舒彥,卻見月光下他哥滿臉是淚,宋舒彥說:“小瑜,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是我害死了你。”

  “我從來沒有怨過你。要是真怨你,回來難道不該是報複你嗎?”秦瑜拿出帕子遞給他,“雖然這輩子不夠圓滿,咱爸沒了,可至少咱媽在,對不對?咱們不要在糾結於過去,好不好?我們說說將來吧!安排一下後麵的路怎麽走。至少不要做無謂的犧牲吧?”

  宋舒彥拿著秦瑜的帕子擦眼淚:“嘉樹知道?”

  “他知道,我跟他說了。你是第二個知道的。我也不可能到處跟人說,我是借著自己的屍體還魂的吧?從我死到我出生經過了很多年,這些都變成了曆史,既然是曆史,不是親曆,我隻能知道一些大的時間節點。咱倆一起排一個計劃。”

  “所以,未來的希望在陝北?”

  “你聽我說,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秦瑜跟他細數了這麽多年的一切波折,“所以,香港工廠肯定保不住,海東和興華跟來香港的那些人,咱們不能放任他們經曆日據時期吧?但是,我弄舅舅兩家子出去已經是想盡辦法了。那麽隻有一條路,回國內。國內落腳有兩處,一個是重慶,一個是陝北。海東的重頭已經在重慶了,興華運輸的主力也在重慶了。我想趁著緬甸淪陷之前,把這家工廠從緬甸搬去陝北,你也做到四一年底,把香港海東結束,裝船發往仰光這裏,運到陝北去。這樣工人和設備都不會落入日本人的手裏,到時候我們走人,我們也能問心無愧。”

  “行,我四一年,把重慶的海東賣掉,然後去拆香港的海東。反正不給日本人留下就是了。”

  “重慶還有大轟炸,還有因為大轟炸造成的窒息慘案,據說是有一萬人死於那個隧道中。”

  秦瑜上輩子在重慶遊玩時,在防空洞裏吃過火鍋喝過茶,而印象深刻的是這個四一年六月的慘案,固然是日本人轟炸,還有一件事,是裏麵通風照明設備不完善導致的,而這又和修建民防工事裏的貪腐有關。

  難怪小瑜一直跟他說要挖洞,是有這麽一回事兒啊?聽秦瑜說完,宋舒彥爆粗口:“我艸他們祖宗,這次我過來也是因為又被要錢了。”

  宋舒彥發過火,冷靜下來:“重慶海東也賺不了幾個錢,我找機會賣給他們自己人算了,拿著這些錢,搞個照明和通風設備安裝隊,去接這種工程。”

  “這種工程是肥缺,輪得到你?”

  “肥缺是肥缺,讓人光拿錢不幹活,隻要幫我把這些事情給擺平了,賠本的買賣我來做,我撅起屁股幹還不成嗎?”宋舒彥問她,“老天讓你回來,我媽還好好的,我還能娶妻生子,妮兒跟我媽就像母女一樣,這對我來說是天大的恩德。我何德何能有這樣的福報?總該做點事吧?”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