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番外八
  第124章 番外八

  她說夢話了?而且說了不該說的?

  秦瑜擦了擦眼淚:“你為什麽不問我?”

  “有時候你會在夢裏哭說想要回去,我不知道你想回那裏?但是我知道你應該不屬於這裏。”傅嘉樹低頭看地麵,“我自私,我怕你丟下我和孩子走了。就像是牛郎怕失去織女吧?你要是走了,我恐怕連七夕都不會有了。”

  “瞎說什麽呢?牛郎那個偷窺狂,那個猥瑣男,能跟你相比?”

  看著秦瑜紅著鼻頭,掛著淚珠跟他吵架,傅嘉樹摸出手帕給她擦眼淚:“不是天上來的,那你哪兒來的?”

  “才不是呢!”蹲在倉庫裏說這些,好像不大好,“回家吧!回家跟你說。”

  傅嘉樹牽著她的手,走出了倉庫,門外看倉庫的職工關上了門,落了鎖。

  秦瑜坐進車裏,傅嘉樹開車,聽秦瑜說:“怎麽說呢?這是我個人理解,我跟舒彥兄拜堂成親之後,因為麵對我媽的死和我叔伯的鬧騰心力交瘁,回到宋家發燒的時候,死了。後來我投胎變成了生於1986年的秦瑜……”

  車子從薄扶林道往上進入一座哥特式的別墅門口,守衛過來拉開了大門,傅嘉樹開車進去。

  兩人進屋,今天回家很晚了,小家夥們已經被阿芳和阿英哄著睡覺了。

  進了房間,秦瑜繼續交代自己的上輩子:“就是這樣,本該是下輩子,變成了上輩子。”

  她雙手勾住傅嘉樹的脖子:“所以我屬於這裏,秦雅韻就是這裏的人,這裏有我的家人和……愛人。”

  其實傅嘉樹心裏一直有困惑的,妻子太強,強到有點近乎不是人的感覺。婚後在一張床上,她偶然會在夢中啜泣,尤其是這兩年更甚,不敢問,心裏卻焦慮。生怕她給自己一個,想都不敢想的決定,雖然知道她愛著自己和孩子。

  她在這時貼上的唇,讓他安心,最近太忙,有時候要得太潦草,傅嘉樹全情投入,秦瑜更是沉淪其中。

  疾風驟雨過後,秦瑜被老公摟在身上,被他輕輕撫觸著背脊,他問:“所以我們不會淪為殖民地,對嗎?”

  “不僅不會,我們還會把香港也收回。”

  傅嘉樹低頭親吻她的額頭:“那你還哭什麽?隻要不做亡國奴,有什麽好哭的?”

  可見現在人的要求有多低?秦瑜看他:“可是你想想未來,七七事變,南京大屠殺,上海淪陷,大半中國都會淪陷,最後香港這裏也會淪陷,你要知道這裏兩百萬人經過三年八個月隻剩下六十萬人。日本整個工業在飛速發展,他們能造飛機,造卡車。你知道嗎?在日本全麵侵華之後,美國人是怎麽表態的嗎?他們說中立,不允許美國商船給雙方運輸東西。這叫中立?中立他祖宗!日本封鎖了中國的港口,船舶壓根沒有辦法靠港,日本自己有商船不斷地往裏運,根本不受限製。這叫中立?”

  秦瑜越想越氣:“國民政府成天巴望國聯,期待博得他們的同情,來幫你。拜托,在西方列強心裏,我們是案板上的肉,就是誰分大塊,誰分小塊。把強盜趕出去要靠我們自己!”

  媳婦兒激動地不行,一整天工作,剛剛好來了這麽一趟,她現在看起來還能把那群說這種話的人,頭擰下來。

  傅嘉樹揉著她的頭:“跟我說說未來是什麽樣的?”

  秦瑜激動的心被傅嘉樹給暫時平複起來,這個時候回想騰飛而起的中國,確實是安撫內心最好的鎮定劑。

  說完浦東,秦瑜不得不吐槽:“你不曉得,有一陣咱們國家那個暴發戶氣質,就像剛剛發財的太太,把首飾往身上堆的感覺。全世界的排名前十的高樓,一半在中國,浦東那裏上海中心不僅高,而且還以燈光秀聞名,到了晚上浦江兩岸五光十色,天上的星光壓根就看不到。不僅是上海,杭州、重慶、廣州,深圳,哦,對了!得跟你說說深圳,就是維多利亞港對過的寶安縣那塊地方……”

  傅嘉樹聽自家媳婦兒說著她上輩子記憶裏的中國,真的是做夢都不敢想,她居然還嫌棄?她說那個時候的中國被稱為基建狂魔,說從上海回寧波可以走杭州灣跨海大橋,而且她非要加一句:“跨海大橋也是七彩的……”

  “開車三個小時?”

  “嗯,因為高速有限速啊!否則以我的水平,兩個鍾頭足夠了。”秦瑜嘚瑟地說,“不過要是不想開車,還可以乘高鐵,就是高速鐵路,高鐵開得快的時候能過時速300公裏,厲害的還是我們舟山這塊出去的港口群,洋山、北侖……”

  “這麽好的國家,你怎麽舍得罵她?”有航母,有飛機,甚至還能送人上天,天上有空間站的國家,媳婦還在那裏逼逼叨叨。

  “別看總的經濟體量世界第二……”怎麽能不噴996,怎麽能不說孩子們讀書卷生卷死,怎麽不說那飛上天的房價?

  天漸漸亮了,傅嘉樹祈禱老天給他們機會,讓他們能到那一天,他能看一眼高樓拔地起的浦東,讓媳婦兒能在太平繁華中挑刺。

  美好在遙遠的未來,殘酷的明天即將麵對。

  一個月後,傅嘉樹帶著先期三十輛卡車到上海、武漢和重慶招募年輕人學卡車駕駛,大力擴充興華車隊,接從香港不斷運過來的卡車,然後通過長江運輸到武漢和重慶。

  五月份,海東廠浩浩蕩蕩的內遷開始,奧卡卡車載著一台台紡織機,印花機往返於碼頭和工廠之間。興華的船隊帶著海東這麽多年的積累,離開上海,踏上了內遷之路。

  海東的最後一批原料離開後的一個月,七七事變發生,之前宋舒彥無論在紡織行業協會,還是在商會上都幾次提過,建議大家準備內遷計劃,隻是1932年的戰事很近,當時租界裏的企業幾乎沒有受到影響,正式停工不過十幾天,租界外的工廠才是危險重重。

  與其去千裏之外,工業配套都沒有的四川,還不如把工廠搬進租界,因此反而是海東搬走之後,極司菲爾路和楊樹浦路上的廠區,有人要重金租賃。

  當然,也有很多實業家看到未來不容樂觀,不想留下工廠像淪陷的東三省的那些重工企業一樣最後落入日本人的手裏,而決定響應政府號召,開始內遷。

  一家工廠搬遷何等困難,海東搬遷實際上是分了幾個階段,有申新先行的經驗,海東在搬遷過程中就好了很多。但是其他的工廠,做這個決定十分匆忙,因為國民政府還在請英美從中斡旋,所以大家可能還在觀望。

  傅太太在淚眼朦朧中,揮手告別兒子和這麽多年幾乎沒有分別過的丈夫,踏上了去香港的路。

  送走自家媽,傅嘉樹心頭輕鬆,回了車隊除了安排指揮之外,他也會跑兩趟碼頭。哪怕奧卡汽車性能在這個年代算是好的,可到底就是一輛三噸的微型卡車,運力有限,而司機都是要休息的,傅嘉樹此刻也加入了司機的行列,跟大家日夜輪換,盡快把機器裝船,整個上海占了中國工業的半壁江山,這些機器關係到民生所用。

  每一天父子倆就睡四五個小時,傅老爺跟內遷委員會廠主們溝通,傅嘉樹則是日夜協調工廠到碼頭貨運。看著報紙上的信息,該來的總歸會來。

  八月九日,日軍在虹橋機場製造衝突挑起事端,八月十一日早,父子倆吃著早飯,看著報章上寫,日軍艦隊集結吳淞口,傅嘉樹看到其中就有小瑜說的日本航空母艦加賀號。

  家門被敲響,傭人帶著一個人進來:“傅先生,輪船行業工會主席沈先生有急事相商。”

  傅德卿立馬站起來帶上兒子,走出去上了車,到行業工會,門口見到的老對頭寧波的另一位輪船公司老板傅家雖然在地產和銀行欣欣向榮,在船運上一直差這位先生一頭,傅德卿跟這位算是同行冤家了。

  兩人草草拱手,傅嘉樹跟在他爸身邊一起進了同行工會,見到了招商局輪船的總經理沈先生:“諸位,都看到報紙上日軍艦隊集結吳淞口了吧?當年甲午海戰,清朝還有那個家底,今日我海軍與日本軍艦比是一比三十,為今之計,隻能用最蠢笨之舉,封鎖長江航道,不讓日本艦隊進入長江,護衛首都南京,護衛沿江城市。除了幾艘老舊軍艦之外,還有招商局已經拿出七艘輪船,諸位經營海上運輸,懇請諸位講手中老舊輪船捐出……”

  聽到這話那位先生說:“三北十四艘千噸以上貨輪,聽憑調遣。”

  傅德卿說:“興華在上海港口有六艘貨輪,也願聽憑調遣。”

  這是興華輪船一大半的家底了,哪裏隻是老舊輪船?

  父子倆沉重地走出大樓,聽見身後一聲:“傅老弟!”

  這麽多年的對頭,傅德卿第一次真心實意:“老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