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第 102 章
  第102章 第 10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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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瑜被胡瑞叫住,胡瑞看上去有些憔悴,但是這和她有什麽關係?

  他們之前沒交情,未來她也不想跟他有交情。

  「很抱歉,沒興趣!」秦瑜轉身往裏走。

  「秦小姐剛才跟幾位銀行大班聊天的時候,跟幾位大班關係頗為密切。」

  秦瑜看著他:「所以,跟閣下有什麽關係?」

  胡瑞輕笑了一聲,口氣了是滿滿的悲涼:「燈紅酒綠之下,暗流湧動。秦小姐,不計前嫌幫宋家,難道不是心係民族工業嗎?沒有金融的支撐,民族工業可以一夜之間垮塌。」

  胡瑞撐著欄杆:「何謂金融?金錢之融通謂之金融。濟南慘案死傷萬人,然貨幣一旦發生戰爭,無形的刀槍,死傷者可能還不止於這個數。秦小姐,你是懂的,對嗎?」

  傅嘉樹拿了一塊披肩從裏麵走出來:「天氣冷了,你就這麽站在外頭?」

  傅嘉樹替她把披肩披上之後,要攬著她往裏走,胡瑞在背後說:「秦小姐,剛才你也聽到了,美國過去十年的繁榮是畸形的繁榮,是工業的繁榮,效率大幅度提高的前提下,工人收入並沒有提高,而農業表現更是糟糕,還有他們的銀行體係,獨立的小銀行根本沒有扛風險的能力,一旦發生擠兌,極易出現連續踩踏,一旦發生風險……」

  秦瑜停在那裏,聽他說對未來的預判,風險從國外傳導到國內:「中國是世界上唯一一個銀本位的大國,人口第一,政局不穩,銀價大跌,會有多麽深遠的影響?而且我們還有那麽多的外債需要償付……」

  「胡先生,在你剛才的假設中白銀會大跌,但是大跌的話,其實對中國來說反而可能會受益。」

  「不是的,這個受益跟美國的繁榮一樣是有蘊含巨大危機的受益……到後麵可能率先衝擊的是農業,我們這裏會是轉嫁風險和危機的地方,別人爬起來了,我們將會被拖入深重的災難中。」

  秦瑜的腦子裏出現的是上輩子小時候學的一篇課文《多收了三五鬥》。

  在葉先生筆下,多收了三五鬥的農民,進城賣糧卻發現糧價一跌再跌,已經從十五六塊跌到了五六塊,賣糧的幾塊錢,想要給孩子女人扯兩塊布,最終是扯不起了。多收了三五鬥,還不夠繳租的,舊債還不清,新債又來。

  所以他說得很對,三十年代初期,經濟崩潰是從農村開始的。

  「請教胡先生,你有什麽辦法避免嗎?」

  「沒有,無論是現在還是將來,我都沒辦法避免,但是我想為此做點什麽。」

  如果他說得天花亂墜,秦瑜興許就走了,但是他的話語十分真誠,秦瑜站在那裏看著他,胡瑞和她對視。

  傅嘉樹率先接口:「胡先生,讓我們先跟我父親商量一下,聽聽他的意思。」

  「謝謝!」

  秦瑜被傅嘉樹帶回了大廳,在水晶燈下,舞池裏衣香鬢影,珠光寶氣。

  好不容易熬到舞會結束,秦瑜坐上副駕駛座,心頭的陰霾依舊沒有去掉,整個人心情非常低落,傅太太上車,是一肚子話要說:「這個胡家真的是死性不改,又想把女兒嫁給黃家大少爺,之前想找我家嘉樹,是想得有點兒多,現在給黃家這個大少爺,那是不怕棄女兒被糟蹋了。」

  聽見伯母說這話,秦瑜剛剛心頭冒起對胡瑞的那一點惺惺相惜之感,又消失得蕩然無存。

  聽見傅嘉樹說:「爸,我們今天和胡二聊了幾句。」

  「聊什麽了?」

  「沒什麽,就是他希望我們傅家能支持他。」秦瑜跟伯父說,順帶眯著眼看傅嘉樹。

  秦瑜什麽表情,傅嘉樹哪有不領會的,媳婦兒這是不許他說了。

  「他現在這個尷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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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境地,很難有人支持了。」傅老爺淡淡地說。

  傅太太冷哼出聲:「就是。要不讓他媽再抓緊生幾個妹妹出來,讓他賣。這等樣的人,坐在一起都嫌棄。」

  大約是自己太過於敏感了,來這裏都這麽多日子了,早就知道未來會麵臨什麽,聽見這種預期不是很正常嗎?可能是大姨媽快光臨了吧?

  秦瑜自我開解,無聊地伸手抽副駕駛這裏的抽屜,拉開看見裏麵有本書,她伸手去拿,見傅嘉樹對她用口型說:「放下。」

  為什麽要放下?一本書而已,他們之間的關係,難道一本書都看不得了,她還非要伸手了。

  傅嘉樹瞪她,爸媽在後麵,秦瑜見他對自己猛使眼色,她一下子了悟,難道這貨在惡補《金瓶梅》?

  車子很快進了家門口,四個人一起下車,老倆口知道傅嘉樹要和秦瑜膩歪,兩人攜手往裏走去。

  見老兩口一進門,秦瑜伸手問傅嘉樹:「鑰匙拿來。」

  「不給。」

  秦瑜走過去一步,逼近他:「沒關係啊!你要看《金瓶梅》,我還能跟你一起探討。拿出來,讓我看看,你看到哪一回了?」

  「不是《金瓶梅》。」

  「嗯?」秦瑜發現居然還有不是《金瓶梅》的科普讀物,不行,她一定要看。

  傅嘉樹迫於媳婦兒的***之下,隻能打開車子,拿出了那一本書來,秦瑜借著家中的路燈,看見封麵寫著《日記九種》,作者是鬱達夫。

  秦瑜讀過鬱達夫的小說,卻沒讀過這本書。

  眼見秦瑜翻看這本書,傅嘉樹伸手:「拿來,你別看。」

  「我有什麽不能看的?我看過的書不要太多。」秦瑜想起這位作家筆下的世界,雖然沒有《金瓶梅》露骨,那些心裏刻畫卻是極其複雜,有直白有隱晦。

  秦瑜自然不肯還給他,強搶了過來,問他:「你看到哪裏了?

  」

  「看完了,沒什麽好看的。」傅嘉樹說。

  「那我拿去看了?」被這種事情轉移了注意力,秦瑜的心情總算是好了些。

  大約是見她心情轉好,傅嘉樹笑:「拿去吧!」

  秦瑜回到家裏,洗漱之後,躺在床上翻看這本書,原來真的是日記,傅嘉樹這東西看這個做什麽呢?

  往後翻看,是作家追求王女士的細節,記錄了第一次接吻,甚至還有開旅館……

  可能日記形式,不像小說那樣勾人,秦瑜匆匆讀過,腦子裏回憶起上輩子所讀的那些片段,日記中的王映霞女士,是這位鬱達夫先生家有身孕妻子之時,追求的美人。這位作家生活也算十分放得開。但是他也是一位抗日誌士,最後是被日本憲兵殺害在蘇門答臘叢林中。

  看看這一句:

  「你情願做一個家庭的奴隸嗎?你還是情願做一個自由的女王?你的生活,盡可以獨立,你的自由,絕不可以就這樣輕輕地拋棄。」

  這句話不知道的,還以為是為了鼓勵女性站起來,實際上是鼓勵王女士投入他這個有婦之夫的懷抱。

  秦瑜躺在床上,想到的是胡瑞算是誠摯的表情,卻也在腦海裏描繪了他那位過世的原配太太的樣子。

  想想舒彥兄,那時候滿腦子都是什麽東西?

  再想想宋伯伯,那是個什麽樣的渣渣玩意兒?

  可要是撇開男女之情,這些人幹的其他事兒,還真幹的是人事兒。

  秦瑜坐起來,縱然在這個年代是一個無底深淵,也總有人願意一躍而下填那個深坑。若是都是以自己對男女關係的道德標準去要求民國的這些男人,像傅家父子這樣的有幾人呢?

  胡瑞在金融這塊有眼光

  ,

  ,有才華,也許真的不能完全拒絕和他的合作吧?

  更何況,就像上輩子那麽多合作的供貨商,難道考核供貨商還有一條,對方男女問題的態度嗎?

  第二日,準時醒來,秦瑜掀開被子,那本書落在床下,她撿了起來,扔在床頭櫃上,刷牙的時候,拉開陽台門,卻見傅嘉樹已經站在樓下。

  就這麽一本書?讓他這般著急?

  秦瑜穿了內衣,套上晨練的棉布衫褲,拿上那本書下樓。

  傅嘉樹看見她拿書下來,伸手接過,秦瑜想起一件事兒,問:「傅嘉樹。」

  「嗯?」傅嘉樹看她。

  「你不會也有記日記的習慣吧?」秦瑜問他。

  傅嘉樹搖頭,秦瑜還似乎大為遺憾地說:「我還想看看你日記裏是如何描繪我們第一次的Kiss。」

  想起他們之間的第一次親吻,傅嘉樹臉上又泛紅,不知道是惱的還是羞的,拿著書轉身,往回走。

  「不是要早鍛煉嗎?你幹嘛去?」秦瑜問他。

  「放掉書。你家裏有兩個孩子呢!不想讓他們翻看吧?」

  這本書裏的內容?確實兩個孩子不宜看。

  秦瑜鍛煉之後在傅家吃了早飯,和傅嘉樹一起陪著傅老爺一起喝茶看報,她和傅嘉樹關係定下之後,傅老爺喜歡在早上找他們倆一起聊一聊當前的局勢,說一說興華的生意。

  「昨天,我後來跟相關的業內人士聊過,國民政府設立中央銀行,並且在著手頒布一係列的金融法規,而且想要厘清金融秩序,而且還允諾了會限製軍費開支。」

  所以這樣的世道中,還是需要胡二這樣喝過洋墨水的,有眼光的人,來未來推動銀行業發展,秦瑜想來想去,還是說出了自己的想法:「伯伯,我認為胡瑞,還是有才華,而且他對未來的局勢有擔憂……」

  「中國銀行雖然裏麵水深,但是當年給老袁墊付巨額軍費,引發動蕩,為穩住金融盤子,政府命令交通銀行和中國銀行要停止存款兌付,造成市民擠兌,中國銀行上海分行的總裁為此奔走,請了張謇老先生成立中國銀行商股股東聯合會,出任會長。那一日交通銀行聽令北洋政府,停止兌付存款,儲戶恐慌。而中國銀行抗命,照樣兌付,樹立了口碑。如今的中國銀行總裁是有膽識和謀略的。」傅老爺說出往事,「當日我不願與胡二打交道,是這幾年無論哪個政府都一直把咱們當成錢袋子,大家承銷債券,借款,實在是看不到頭。有了昨夜的承諾,倒是不妨多接觸。無論如何,都不能再是外資銀行在中國的金融市場中占主體地位。」

  聽到傅老爺對未來抱有希望,秦瑜想起後來的惡性通脹,隻能說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但是不管結局如何,做總比不做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