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 31 章
  第31章 第 31 章

  秦瑜吃過餛飩回家, 兩個小朋友去燒洗澡水,婆媳倆給她在縫被子,她到樓下把傅家送來的東西歸置一下, 聽見一聲叫喚,她最近,連忙奔跑出去, 見東側原本跟傅家相通的小路牆角,傅嘉樹正在蹲在那裏。

  秦瑜跑過去,傅太太今天早上派人搬過來一盆仙人掌,有半人高, 說仙人掌帶刺壓邪, 家裏麵陰的地方得擺上一盆。有沒有驅邪秦瑜是不知道,不過這會兒那些刺……唉……

  她問:“你這是?”

  疼一點真的不要緊,關鍵是被自己喜歡的人,看到這麽狼狽的時刻, 傅嘉樹恨死自己發懶, 好好的大路不走,非要翻牆, 他嘴強:“我沒事。”

  “先進去再說。”

  傅嘉樹見她強忍住笑,給自己找補:“原來這裏是條鵝卵石小路, 是有門的, 我忘記了已經砌起來了, 我……”

  傅嘉樹心中一千種理由,越補發現越不對勁,最後用了最簡單明了的:“我懶!”

  “好吧!”

  見昏黃的燈光下, 秦瑜見他還不忘記撿起地上的一張報紙:“這是什麽?”

  “進去你自己看。”

  秦瑜跟他一起走上露天樓梯, 去二樓客廳, 傅嘉樹褲腿上紮了不少仙人掌的刺,隨著褲腿的擺動紮到小腿上,刺疼刺疼的。

  秦瑜見他皺眉:“怎麽了?”

  “先進去再說。”

  進了客廳,傅嘉樹把報紙給秦瑜,一屁股坐在三人沙發上,把腿抬起來,低頭仔細找褲腿上的仙人掌刺。

  秦瑜看那張已經發皺且破了的報紙,聽他問:“你要跟我說什麽?”

  “還能是什麽?不就是報紙上說的這檔子事兒。”秦瑜放下報紙,“看賽馬的時候,我見到了胡家二公子和他的太太。”

  傅嘉樹停止拔刺,抬頭看她。

  “你不是要去相親嗎?我就預熱了一下。”

  “預熱什麽?”

  “為了舞會預熱了一下,你若是還有意娶胡家四小姐,我們還有機會刹車。隻要去了可就刹不住了。”秦瑜提醒他。

  “怎麽可能?我絕對不會娶她。”傅嘉樹頭都沒抬,繼續認真拔刺。

  秦瑜坐在單人沙發上:“宋舒彥今天指天誓日說,哪怕他的原配有能力,也絕對不會讓他回頭。你想想他要是知道我是他原配,他會不會拍青大腿。所以話不要說得太滿,指不定你與那位四小姐相處之後,非她不娶呢?”

  一根刺紮進傅嘉樹的手指,他嘶地倒抽氣,抬頭橫了她一眼:“有病。”

  素芬婆媳從樓上下來,素芬說:“小姐,床已經鋪好了。”

  “行,你們到樓下去吧!”

  “好。”

  等婆媳倆走了,傅嘉樹問她:“今天到底發生了什麽?你仔細說給我聽。”

  “也沒什麽,就是……”秦瑜把遇見胡家夫妻,跟那位胡太太說的話,告訴了傅嘉樹,她納悶,“我之前與胡太太素不相識,她這種態度實在讓我很莫名。”

  傅嘉樹揉著他的褲管,確認上麵已經沒刺了,說:“沈寶鳳挺清高的,而且她還是沈太太親生的,看不起各位姨太太,也看不起姨太太生的那些兄弟姊妹。不過她的清高挺虛偽,逼死原配,有她一份功勞。”

  同樣是年輕男子,秦瑜發現自己跟傅嘉樹聊天,哪怕是第一次見麵他們都很輕鬆,而跟宋舒彥聊天就很煩人。

  秦瑜跟他說後續:“所以當沈寶鳳那麽說之後,我就告訴她我不可能遊走於你和宋舒彥之間,宋舒彥立刻接話說,我和你隻是工作上的關係,把你排除了,所以不叫遊走。而我給她的解釋是,因為我不會看上有婦之夫,把他排除了。”

  “哈哈哈!”傅嘉樹高興地大笑,“你說這話的時候,舒彥兄是什麽表情?”

  “神經病,盯著他看做什麽?就是胡太太表情很豐富,大約是針戳到她心上了。”秦瑜看傅嘉樹笑得歡快,“我發現你表情很豐富,幸災樂禍成這樣。你可真是好兄弟!”

  傅嘉樹聽她這麽說,想要收住笑容,卻屢屢失敗:“控製不住,見諒!見諒!”

  隻是他拔刺的時候又笑又皺眉,秦瑜都忍不住想笑:“賽後,他約我和咖啡了。”

  聽見喝咖啡,傅嘉樹原本歪歪扭扭的身體立馬坐正:“然後呢?”

  “然後他跟說了一番肺腑之言。”

  傅嘉樹更是集中精神看秦瑜:“什麽肺腑之言?”

  “一個是讓我跟達美的考夫曼先生保持距離。”秦瑜把今天遇到考夫曼的事告訴傅嘉樹,“我想把手裏的金條存單從H銀行轉到達美。”

  “達美確實是遇到危機了。你把錢轉到他們那裏是不是有點冒險?”

  “怎麽說呢?可能是直覺吧!我認為達美應該可以渡過難關,想和他們結個善緣。一旦世道變壞,他們那裏也是一條路。”秦瑜想為自己留條後路。

  “你怎麽天天擔心這些,世道壞,還能壞到哪裏去?這都壞了多少年了。”

  秦瑜把手裏的報紙往傅嘉樹扔去:“危機感啊!危機感!”

  傅嘉樹接住報紙:“除了這個呢?”

  “然後,他再次嚴肅地告訴我,你不得不娶胡四小姐的理由。告訴我,做你的外室會如何淒慘,而做他的姨太太會是令人驕傲的一個身份。”秦瑜歎了一口氣,“得虧我涵養到家,也幸虧還有印花機要賣,所以我控製住我自己,沒有一杯咖啡潑在他的臉上。”

  傅嘉樹拍沙發:“為什麽不潑?你潑,我向你保證潑了他還是會買印花機的。”

  “不過,後來我問了他一個直擊靈魂的問題。”

  “什麽問題?”

  “我建議他推己及人,若是他的太太,現在出去跟別的男人談情說愛,在婚姻期間之內懷上了別的男人的孩子,他是不是會樂樂嗬嗬地接受。”秦瑜聳肩。

  “他怎麽說?”

  “他愕然之後,告訴我男人和女人不同。”

  聽到這裏,傅嘉樹為宋舒彥哀歎,這人是怎麽做到每一步都踩在秦瑜厭惡的點上?

  秦瑜繼續說她跟宋舒彥的對話,傅嘉樹聽到她問宋舒彥會不會回頭,宋舒彥一口咬定不回頭,傅嘉樹說:“我們要相信他君子一諾。”

  秦瑜等他樂完了,正色跟他說:“請你幫個忙!”

  “互相幫忙。你說!”

  “他要是跟你聊,你引導他往我不想做姨太太的方向走,讓他能早點跟我離婚。可以嗎?”秦瑜看著他,“咱們這樣有點兒狼狽為奸哈?”

  傅嘉樹靠在沙發上:“也不能這麽說吧?咱們是在為女性爭取自由、平等的權利!對吧?”

  “你跟宋舒彥的友情可真夠塑料的。”秦瑜慨歎。

  “為什麽是塑料的?”

  啊這?秦瑜這才想起,這個年代,特娘的塑料工業才剛剛開始?她說:“換一個,玻璃的。我以為你們的友情像鑽石一樣珍貴,然而很遺憾居然隻是玻璃般脆弱。”

  “把我好心當成驢肝肺是不?”傅嘉樹站起來,一副生氣的樣兒,“我走了。”

  秦瑜笑著送他出門:“你走哪條路?”

  他看了一眼前麵的大路,想著自己剛才的醜態全被她給見了,也別裝了:“原路返回。”

  秦瑜送他到牆角:“你小心些!”

  見他伸手敏捷地翻越過牆頭,秦瑜想轉身,聽見隔壁,傅嘉樹叫出聲:“媽!”

  “原來去園子裏逛逛是這麽個逛法兒?”傅太太哼哼出聲。

  “我逛著逛著,想起紡織機的一個問題,就想找秦瑜問問。”

  “你手上是怎麽回事兒?怎麽有血痕啊?啊……不對!我的仙人掌,那棵仙人掌我養了七八年了,形態最好了……”

  聽到傅太太心疼的聲音,那一秒,秦瑜是心疼傅嘉樹的。

  替傅嘉樹心疼,最多幾秒鍾,絕對不會影響秦瑜睡覺,在沒有手機、電腦、電視機的年代,她已經習慣了九點不到就睡覺。

  上輩子還要定鬧鍾才能催自己起來跳操健身,現在睡到自然醒,也不過五點半出頭。

  秦瑜換上一身棉布的家居服下樓,走到底樓,吳婆子已經起來了,正收拾了一盆子衣服,要去井邊兒洗衣服。

  “小姐起了。”

  “嗯!”秦瑜從抽屜裏找了一根昨天買的繩子,“素芬呢?”

  “剛剛跟隔壁的張媽去買菜了。小姐說七點吃早飯,素芬想等回來之後再做。”

  “是早呢!我還要跳操跳繩。還是七點,不急。水燒了嗎?”秦瑜昨天跟她們囑咐,她早上鍛煉之後要簡單得洗個澡。

  “燒好了。”

  秦瑜去院子裏跳操跳繩,看著空地兒,想著今天去興華廠,得問問傅嘉樹,能不能做個高低杠,她要一個力量訓練的地兒。

  健身可以讓自己在高壓下也能保持充沛的精力,也擁有良好的體態,上輩子秦瑜家裏有個五髒俱全的健身房,日複一日的堅持下,加上本身高挑的個頭兒,當時她接受電視台采訪的時候,那個主持人問她是如何保持模特一般的身材的?她的回答就是自律。

  在漫□□霞之下,秦瑜開始跳操。

  傅嘉樹早上醒來,拉開絲絨窗簾,晨曦透過薄紗窗簾透進來,打開陽台門,伸了個腰,今天秦瑜已經住隔壁了,她應該沒有起來吧?

  他往小洋樓看去,卻見院子裏,一個穿著寬鬆衣褲的人,正在不停地站起蹲下,傅嘉樹走到陽台西側,撲在欄杆上看她專心致誌地做這些動作,這是練的什麽功夫?

  秦瑜挑完操撿起地上的繩子,準備跳繩,仰頭見隔壁陽台上,傅嘉樹雙手撐著欄杆看著她,她揮手:“早!”

  “早!”傅嘉樹回她,“你這是在幹嘛?”

  “早鍛煉呀!”秦瑜開始跳繩,沒有計數器,隻能按照時間來算了,半個小時就夠了。

  傅太太起床走到陽台上,見二樓的兒子正站在西側的陽台上,順著兒子的方向,正在跳繩的秦瑜,她跟秦瑜打招呼:“小瑜,我過來看看那棵仙人掌。”

  秦瑜停下,看向牆角那棵已經缺胳膊少腿兒的仙人掌,仰頭:“好。”

  她剛回答,就見原本靠在欄杆上沉思的傅嘉樹,跟耗子似的躥回了房間。這是怕被他媽知道那棵仙人掌什麽樣兒了,挨揍?不能吧?都這麽一把年紀了。

  此刻,花素芬從外頭進來,手裏提著籃子,見秦瑜已經起來了:“小姐起來這麽早?”

  “還好。”秦瑜問她,“買了什麽菜?”

  花素芬給秦瑜看,一個拳頭大小的瘦肉,十個雞蛋,一個西葫蘆,一把菠菜,一把豆芽菜,兩根黃瓜,一大塊豆腐,一條鯽魚,一塊薑,一把蔥。

  “小姐昨夜說,早上要點兒青菜雞蛋麵疙瘩,我婆婆應該已經把麵疙瘩調好了,我馬上去做,很快就好了。”

  “去吧!”

  秦瑜進去把繩子放進抽屜裏,吳婆子剛好提著熱水往外走去:“小姐,熱水已經準備好了。”

  秦瑜上樓,讓吳婆子把半桶水倒入洗臉的台盆,她用澡巾擦洗了的身體,換上了一件襯衫一條高腰裙褲,穿上絲襪,下樓去。

  聽見外頭傅太太惋惜的聲音,秦瑜連忙穿了高跟鞋走出去。

  傅太太早有心理準備,但是看見已經被糟踐地不成樣子的仙人掌,心裏的火兒,蹭蹭蹭地冒,老子不省心,兒子更加不省心,好好的大門不走,非要爬牆。

  “你說他都快二十三了,人家要是早點結婚,連孩子都已經能叫我們爺爺奶奶了,怎麽還跟個孩子似的?這盆仙人掌我這是養了多少年,才養出來的呀!”

  看著傅太太的臉色,這是要抄起雞毛撣子的節奏,秦瑜再次為傅嘉樹擔心,聞秀從大門急匆匆走進來:“太太,二少爺跑了!”

  “跑了?跑哪兒去了?”這下傅太太炸毛了。

  “什麽都沒說,開車出去了。”

  傅太太臉寒得跟數九寒天似的,秦瑜認為雞毛撣子太小了,看起來要棍棒抽了,這是有打斷腿的風險?

  “伯母,傅先生昨天晚上就是犯傻了,他被仙人掌紮得也挺慘,您也別生氣了……”秦瑜安慰傅太太,希望能消減一下傅太太的怒氣,畢竟這是親兒子,親兒子被紮疼了,她應該心疼吧?

  “小瑜啊!你別給他說話,他們爺倆是一個德行的,上輩子都是犀牛投胎,皮厚得不行。”

  傅太太繼續心疼她的仙人掌。

  秦瑜不知道接下去該怎麽說才能幫到傅嘉樹,隻見傅嘉樹半跑著進來,傅太太見兒子進來,氣不打一出來,正要開口罵兒子,隻見兒子舉起手裏的鋁製飯盒:“媽,快回去吃鍋貼,冷了就不好吃了。”

  他走到秦瑜麵前,把飯盒塞秦瑜手裏:“我媽最喜歡的張記鍋貼,給你也帶了一份兒。”

  把飯盒給了秦瑜,傅嘉樹推著他媽:“媽,咱們回去吃鍋貼了,我還給你買了豆花兒,等下爸爸起床了,又要埋怨了咱們吃街邊攤子了。”

  “他敢!”

  “他肯定不敢,我們回去吃給他看。”傅嘉樹跟在他媽背後,還轉過頭,跟秦瑜眨了眨眼。

  好吧!秦瑜知道自己瞎擔心了。

  得了,這鍋貼得趁熱,打開飯盒,滿滿一盒子鍋貼。

  她走上二樓餐廳,桌上已經有一大碗的麵疙瘩湯,看著飯盒裏有十幾個鍋貼,秦瑜拿起餐桌上的醋壺,想要倒進去,一想自己也吃不完。她拿了鍋貼下樓去,見一家四口坐在廚房的板桌邊正在吃早飯。

  花素芬見秦瑜進來,立馬站起來:“小姐,是不夠嗎?”

  “不是,給我個盤子。”秦瑜低頭見他們一家子吃的,也是麵疙瘩,就是秦瑜的麵疙瘩裏有雞蛋,他們隻有青菜和麵疙瘩。

  花素芬從碗櫥裏拿了個盤子給秦瑜,秦瑜拿了筷子撥拉了四個鍋貼進盤子裏,把剩下的鍋貼連飯盒遞給花素芬:“剩下的鍋貼我吃不掉了,你們娘四個分了吃。等下把飯盒洗幹淨了,給隔壁送過去。”

  “小姐,這?”

  “吃好早飯,來樓上找我。”

  秦瑜端著盤子上樓去,吃著傅嘉樹為了贖罪買的鍋貼,皮薄湯汁多,鍋貼配著麵疙瘩湯,剛剛好。

  她才吃了兩個鍋貼,花素芬就上來了,秦瑜抬頭:“早飯吃好了?”

  “吃好了。”

  “我吃東西清淡,但是不要求你們也吃得清淡,我是因為在外頭時常要應酬,吃得多了,所以昨天囑咐你,家裏少油少鹽少糖。如果今天沒有鍋貼,你早飯就是菠菜麵疙瘩?連個雞蛋都不放?”秦瑜吃好早飯,拿了餐巾擦了擦嘴,看著花素芬。

  “小姐。比家裏好上百倍了,家裏哪兒有白麵吃,都是礱糠加上青菜的。”花素芬低頭,“兩個孩子都是在長身體,吃得又多……”

  “你也知道小孩子在長身體,營養才要跟上。早上一人一個雞蛋也是要的,不用比我更簡單。中午我不在家,你們四個人,一葷兩素。今天晚上我時常要應酬,不回來吃飯。魚和肉,你們燒了吃了。以後我要是晚上六點半不到家,你們就把我那一份兒也吃了。要是我沒吃,你回來給我做碗荷包蛋麵,就好了。”

  “小姐……這……”

  花素芬被王劉氏一遍遍地囑咐,傭人有得吃主人剩下的飯菜就已經很好了。看見桌上的葷菜不要眼饞,想想自己家裏連飯都吃不上,都要餓死了,不要讓主人嫌棄。現在小姐叫她一家子在家的時候吃葷菜?

  “把家裏收拾妥帖,弄得幹幹淨淨的,我就滿意了。”

  花素芬眼裏冒著熱氣,千言萬語無法出口,帶著鼻音:“是!”

  等秦瑜吃完早飯,花素芬送秦瑜出了門,看著小姐上了黃包車。

  八點左右,隔壁來了個四十來歲的傭人教一家四口,怎麽打掃家裏,下午兩點有人帶花素芬去采買一些針線和零碎的日常用品。

  等他們回來,聞秀過來跟花素芬說一下基本的禮節,畢竟王劉氏也就是個介紹幫傭的,怎麽做事她知道,但是大戶人家該注意的地方,王劉氏未必能講得清楚。

  素芬也趁著這個機會問聞秀,早上小姐那是什麽意思?

  聽花素芬這麽說,聞秀笑:“像秦小姐這樣的,是真心讓你們吃飽,隻要你們不是蠻吃蠻用,她都不會有話的。家裏打掃得幹幹淨淨,少嚼舌頭,她回來的時候熱湯熱水伺候著。你也別多想。反正她對你們好,你心裏拎得清就好。拎不清麽!人家把你趕走了,像她這樣人口簡單又大方的主家,誰不想來?再說了,你好好做,還能給孩子們掙一條好出路。我兒子滬江大學出來,現在在錢莊跟著掌櫃做事。今年說好親了,姑娘是個中學生,父親是中學老師……”

  “這真是做夢也不敢想。”

  “怎麽不敢想?好好幹,好日子在後頭。”

  “嗯。”

  聞秀跟花素芬聊了會兒,回到傅家,傅太太剛剛打牌回來,見太太臉色不好:“太太今天手氣不好,輸了?”

  “誰輸了呀?”傅太太氣呼呼地上樓,聞秀跟著她進房間,關上門,給太太拿換的衣服出來。

  傅太太把手提包扔在沙發上,氣鼓鼓地坐著:“張秀芳那個女人哦!今天帶了胡太太來打牌,打牌麽,打牌呀!她要捧胡太太的臭腳麽,她去捧好了呀!為什麽要拉著我一起捧?真的是十三點哦!”

  “年太太就喜歡溜須拍馬的。”聞秀拿來舒適的平跟居家鞋給太太換上。

  “她當著胡太太的麵,跟我說,要是我們真心誠意跟胡家結親,就讓嘉樹不要搞七撚三,跟外麵的野花斷斷幹淨,不要再跟亂七八糟的女人鬧上報紙了。還意思上說,這次舞會是特地為我們嘉樹辦的?腦子壞掉了吧?我們什麽時候誠心要跟他們的結親的,我們什麽時候要讓她給辦舞會的?出席他們的舞會,是給他們麵子,浪費我們家的時間,好不好?”

  傅家是年家的老客戶,傅家在華商中做房地產是翹楚,這些年賺得盤滿缽滿,年家給他們造房子,跟在後頭吃湯。

  年家為傅家公子和胡家小姐牽線是結個善緣,傅家有錢,胡家二公子看起來以後會步步高升有權,兩家若是能結成姻親,那是相輔相成,就連年家都能沾光。

  之前胡家四小姐眼界很高,胡家二老也素來清高,不屑與他們這些富商為伍。但是胡家二公子如今踏上仕途,又是在銀行業,若是能跟富商結成姻親,有莫大的好處。盤算來盤算去,選傅嘉樹,胡家二公子也算是為妹妹考慮了。

  傅嘉樹本人長得沒話說,而且還留洋歸來,從學識上來說也算配得上他們家,主要是傅家很幹淨,旁的富商之家,哪一家不是妻妾成群?唯獨傅家老夫妻伉儷情深。

  所以一家子對傅嘉樹是都非常滿意,尤其是胡四小姐,她是見過好幾次傅嘉樹,早就點頭了。

  胡家認為自家跟傅家結親,給傅家能帶去諸多好處,中國千百年來有錢哪裏比得上有權?傅家定然是千萬個願意。

  年家也這麽想,所以胡家二公子略微一提,年家就一心一意要促成這個姻緣。

  年老爺上次見到秦瑜從宋舒彥的車裏出來,就認定秦瑜是想要做宋舒彥的二太太,又在雲海門口撞見她與傅嘉樹巧笑倩兮,這胡家看重的就是傅家的門風,要是這傅嘉樹和其他公子哥兒一樣,也是要了大房又要二房的,隻怕是胡家要不樂意了。

  是以哪怕傅太太幾次表示他們家不著急找兒媳婦,年家也沒領會傅家的意思,還幾次三番地捧著胡家,踩著傅家,對傅家一家子真是恨鐵不成鋼。這種機會都不會好好把握,年太太自以為他們之間關係到位了,還一副她全是為了他們傅家,為了嘉樹好。

  真的是聽不懂人話嗎?

  “年太太這就過分了。他們年家不是造房子的嗎?咱們家不是每年給他們好多生意,她怎麽反而幫著胡太太說這種話呢?”聞秀給傅太太捏肩。

  “生意做到一定程度想跟有權的人在一起,也正常,那胡家老二嶽父是政府高官,這個胡家老二本事不小,自然想巴結。不過也不能拿我們家嘉樹當個物件送吧?”

  “太太何必跟這種人一般見識,再說我們少爺心裏早就有人了,秦小姐也是答應了要幫少爺。等秦小姐陪著少爺去舞會,他們就知道了,咱們少爺才不稀罕什麽胡家四小姐。”聞秀冷哼一聲,“秦小姐氣度嫻雅,為人是真大方,今天她家那個傭人跟我說……”

  老頭子對她說過,秦瑜這個孩子又有主見,學問又好,此刻又聽聞秀說她收了那一家四口,實在太合傅太太的心了:“這孩子心善又爽利。我是真喜歡。”

  “最主要秦小姐是真正的漂亮,跟少爺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兒。那個胡四小姐說是上海灘的美女才女,老實講臉太長,還是鷹鉤鼻,總覺得刻薄相。讓秦小姐好好打扮,一出場就讓那個胡四小姐知難而退。”

  傅太太聽聞秀這麽說,好似想起了什麽來,走進裏間,打開保險箱,取出一個匣子,走到外間放在桌上,她打開匣子,裏麵躺著一掛項鏈,這掛項鏈是時下最為流行的頸圈設計,中間是一顆碩大方形祖母綠邊上則是配了一圈方形鑽石,款式簡潔大方。

  “聞秀,你說小瑜戴這串鏈子是不是很漂亮?”

  這串鏈子是去年英國人的拍賣會上,傅老爺重金拿下給太太的禮物,傅太太上了年紀有些發福,這串鏈子是扣著脖子戴的,顯得脖子短,曾經想過去改款,隻是這是歐洲頂級設計師的作品,又怕給改壞了。

  嘉寧那個丫頭,這個年紀又是活潑的性子,壓不住這麽豪華的珠寶,傅太太很惋惜,傅老爺倒是無所謂,跟她說大不了以後給兒媳婦。

  “太太,隻是少爺和秦小姐八字還沒一撇,這個時候您把這串鏈子給出去,不好吧?”

  “也不是給出去,就是借給小瑜戴一下。我想想都覺得這掛鏈子最最襯她了。”

  大戶人家,上一輩因為日積月累,也因為一代代傳承,手裏珠寶很多,小輩手裏的不過是嫁妝的那點兒東西。有大一點兒的場麵媳婦女兒問婆婆母親借首飾也是常事兒。

  “太太,您喜歡秦小姐是一回事兒。您要是冒然將珠寶借出去,秦小姐恐怕未必領情。”

  傅太太實在惋惜。

  聞秀知道太太一直被老爺護著,即便是這個年紀了,還是有些隨性,甚至有些天真爛漫,喜歡一個人就一門心思地喜歡。

  聽聞秀這麽說,傅太太也覺得自己太過於異想天開,也太過於心急了,略有些失落地合上錦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