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 21 章
  第21章 第 21 章

  傅嘉樹開著車, 琢磨著如何用聊天氣方式問出來,她和宋舒彥是否談開,他們倆什麽時候離婚。作為好友, 他不可能去追求好友的妻子,哪怕這個妻子是名義上的。

  “生意談得怎麽樣?”

  “還好吧?把設備的優缺點,能說得都說清楚了。”

  秦瑜也心煩, 傅嘉樹和宋舒彥是一起留學的好兄弟,宋舒彥都能托付他處理私人的事兒了,這個關係可想而知,之前她能用不希望外人介入她和宋舒彥之間的關係, 讓他不要通知宋舒彥她去了武漢。現在要讓他幫忙在宋舒彥麵前隱瞞。人家要是不肯, 那是天經地義的。人家要是答應了,豈不是印證了兩人兄弟感情太塑料了嗎?

  秦瑜很難開口,還是先放放,等下吃午飯的時候, 有充足的時間可以慢慢聊。

  從洋行到雲海不足兩公裏, 已經到了雲海飯店,傅嘉樹替秦瑜提了行李出來, 陪著她進飯店,秦瑜跟他說:“你等我一下, 我上去放掉行李就下來。”

  “行!”

  傅嘉樹在雲海飯店的大堂等秦瑜下樓, 見宋舒彥從旋轉門外走進來。

  宋舒彥踏入雲海就見到了傅嘉樹:“嘉樹。”

  “舒彥兄。”

  傅嘉樹過去, 他沒想到宋舒彥回來第一天會來這裏,難道他們講清楚了,今天要去辦手續?不會啊!不是約了下午辦房產手續嗎?

  他試探問:“舒彥兄是來找她的嗎?”

  “她?”宋舒彥皺眉, 一轉念立刻知道了, 說的是那個秦氏啊?

  “她在這裏怎麽樣?這幾天沒有給你添麻煩吧?”

  傅嘉樹聽宋舒彥這麽說, 有點雲裏霧裏,這幾天不是她去找他了嗎?什麽叫她在這裏怎麽樣?

  “沒麻煩。”

  “那就好。你別告訴她我回來了,我一回來就去找她的話,倒真成了我在外忙,她那種被從小教育三從四德的女人,鐵定開開心心收拾行李要跟我回去了。”宋舒彥囑咐傅嘉樹。

  三從四德?開開心心收拾行李?傅嘉樹看著從裏麵走出來的秦瑜,不是?宋舒彥到底在說什麽?

  不僅是傅嘉樹看見了秦瑜,宋舒彥也見到了從容而來的秦瑜:“稍等一下,我見到一位朋友了。”

  秦瑜走出來就見到了站在那裏聊天的兩人,她在避開還是直麵兩個選擇之間搖擺了一分鍾,選擇了直麵,反正要是說了,那也沒辦法。當鴕鳥頭埋在沙子裏也無濟於事,不是嗎?

  傅嘉樹先看見她,宋舒彥倒是比傅嘉樹晚一點,不過他先邁開腿,往她這裏來。

  宋舒彥露出笑容,十分紳士:“秦小姐,你怎麽在這裏?”

  這個稱呼?秦瑜反應過來,傅嘉樹沒說?怎麽會?

  秦瑜看向傅嘉樹:“傅先生要帶我去辦理房屋過戶。我在他手上買了一套房。”

  宋舒彥很意外,傅嘉樹跟他提了那套房,他知道那套房,就在傅家大宅邊上,是傅嘉樹小姑姑的嫁妝,房子不算大,但十分精致,這麽一套洋房可不便宜,以現如今租界房地產的價格對比洋行職員的收入,那是天價。

  心中有疑惑,也不明說,宋舒彥道:“原來是這樣。”

  秦瑜走到傅嘉樹邊上:“你跟宋先生認識?”

  “我們是至交好友。”傅嘉樹回答得十分機械。

  “早知道你們認識,我就先請你牽線搭橋了,倒是省得跑一趟武漢了。”

  聽著秦瑜跟傅嘉樹熟稔的口吻,宋舒彥覺得不對味,而且此刻兩人並排站在一起,秦瑜還帶著笑看傅嘉樹,傅嘉樹倒是沒什麽表情。

  傅嘉樹被秦瑜看著,他似乎讀出了她那笑得跟春花一樣的臉上帶著警告,他該怎麽回答?她想讓他怎麽回答?

  傅嘉樹感覺自己被綁架了,他不得不順著她的話說:“我不知道你去武漢是找舒彥兄,你又沒說。”

  “好吧!”秦瑜轉頭問宋舒彥,“宋先生,剛好我和傅先生要去吃飯,您一起?”

  “我約了朋友吃飯,改日?”宋舒彥一轉念,“也不會是改日了,上午我跟你約了,不是說我有個朋友做紡織機嗎?就是嘉樹兄。”

  “這麽巧?”

  秦瑜腦子一轉:“傅先生,明天不要麻煩宋先生那裏派車了,你來接我好了,接好我,再去接喬希?你應該是順路的吧?我和喬希可以早點去,宋先生這裏時間就能靈活些了。”

  “順路。”傅嘉樹應下。

  宋舒彥原本的計劃是他明天接她再去接喬希,現在秦瑜這麽提,他隻能說:“那就麻煩嘉樹兄了。”

  “應該的,不是幫我解決問題嗎?”

  宋舒彥見門口進來一個人:“我的客人到了,那……你們先忙?”

  宋舒彥走向那個百貨公司老板,握過手回頭看,秦瑜和傅嘉樹並肩往前走。

  宋舒彥要應酬那個百貨公司老板,秦瑜則是和傅嘉樹一起往餐廳去,這下傅嘉樹終於能問出來了:“他不認識你?”

  “他洞房都沒進,紅蓋頭都沒掀,怎麽可能認識我?”

  “這麽多天,你跟他在一起,你就沒想著要跟他說清楚?”

  傅嘉樹橫盼豎盼,就巴望他們回來能登報離婚,他就能下一步了。結果?給他這麽個結果?

  “說來話長,先把飯給吃了,船上那些飯,你曉得的,隻能果腹。”

  傅嘉樹帶著她去中餐廳找了個僻靜的位子,點了幾個菜:“說吧?你們到底怎麽一回事兒?”

  秦瑜把丁長勝找她談,明示她宋舒彥喜歡她,這個事情給說了出來,秦瑜歎了一聲:“誰知道事情會變成這麽個局麵?我的想法很簡單,大家都是盲婚啞嫁,都是不情不願,那就一拍兩散。”

  “不可能,舒彥兄不是這樣的人。”傅嘉樹跟宋舒彥相處這麽多年,知道宋舒彥的為人。

  “我也願意相信他不是這樣的人,但是,他對我有興趣,這應該是事實。”秦瑜表情很無奈。

  這一點傅嘉樹無法反駁,自己能喜歡上秦瑜,那麽宋舒彥也完全有可能喜歡秦瑜。關鍵是,人家可是正兒八經拜過堂的夫妻。

  “這個時候我要是挑明,你認為是什麽結果?”

  什麽結果?宋舒彥恐怕求之不得,把她迎回去,傅嘉樹想到一點:“但是你不想跟他繼續。”

  “假設我和秦雅韻是兩個人,秦雅韻是一個小腳女人,因為他的思想新潮,所以我活該被他冷落?所以我求都求不來他能做戲給我母親看,讓她能走好。所以我被逼過來找他,也活該被扔在一個陌生的地方,扔在飯店裏,靜靜地等待,等待他接我回去?結果等來的是自己的丈夫傾心於另外一個女人?”

  聽了秦瑜這一番話,傅嘉樹想起宋舒彥剛才讓他別通知他妻子的話,可見眼前的人分析得非常對。

  秦瑜繼續:“秦瑜是一個精通英文和德文,接受新思想的女人。宋舒彥在自己有太太的前提下喜歡秦瑜,你認為這種喜歡,最終的走向不是把一個接受進步思想的女人重新扔進後宅,去和一個小腳女人互稱姊妹?所以,無論是站在秦雅韻的角度,還是秦瑜的角度,宋舒彥都不是個良人。況且這兩個人都是我,我也沒想要個所謂的良人。我自己有能力自食其力,為什麽要去做一個相夫教子,隻有一個姓氏,沒有名字的女人?”

  白切肚條上來,秦瑜拿起筷子蘸醬油吃,肚條無異味,很有彈性,味道不錯。

  傅嘉樹原本糾結的心突然鬆快起來,他點頭:“還是你說得對,是我想得太簡單了。舒彥兄在這件事上太過於自我了,完全沒有考慮過你的感受。他剛才還跟我說,不要跟秦氏說他回來了,他怕你知道他回來的消息,會要跟著他回去。幸虧是你,不會受到影響,要真的秦氏是個傳統女人,她該有多難熬?”

  “估計能氣得肝氣鬱結,我得早早步我媽後塵。”秦瑜沒好氣地說。

  “別瞎說。”

  “真的呀!我媽就是乳腺癌死的,乳腺癌不就是肝氣鬱結,一直生悶氣造成的嗎?我真要是那樣的,不能把氣發在外頭,天天悶在心裏,不悶出病來?幸虧我性格外向。”

  “你說得都對。”傅嘉樹拿了碗給她打了半碗海鮮羹,推給她,“喝口羹湯,再跟我說,你打算怎麽做?”

  “你願意幫我?”秦瑜試探。

  “宋舒彥是我朋友,你也是。如果我現在告訴他,你就是他的那個妻子秦氏,他歡天喜地把你接回家,你心裏的那些刺還存在著,那些受到的傷害沒辦法被抹去。你如何釋懷?”傅嘉樹用勺子舀了一口海鮮羹,喝了一口:“如果不告訴他,你跟他離婚。你就有了主動權,他要是還喜歡你,就繼續追求你,你們之間的問題解決了,那就是皆大歡喜。要是你不願意或者,他不喜歡了,你也自由了。從傷害來說,告訴他,你傷害很大,不告訴他,他可能有點兒難受,不過他活該。”

  不是?秦瑜還準備了一肚子話,想著怎麽說服他呢?他怎麽就理得清清楚楚,那讓她還說什麽?

  秦瑜低頭喝羹湯:“謝謝!”

  “就事論事而已。別打著新思想的幌子,又想自由戀愛,又來個三妻四妾。再說了,他有自由的權力,難道你沒有?”傅嘉樹這話是說出來了,又擔心自己是不是說多了,會不會讓她感覺察覺自己對她的想法,而認為自己重色輕友。

  秦瑜卻是非常認同他的想法,她對宋老爺妻妾成群太有印象了,宋舒彥就是又當又立。

  吃過飯,傅嘉樹說帶秦瑜去看公寓樓,他們家的公寓樓還在建。

  上海公寓樓也是近幾年前興起的,主要這些年,城市人口增長非常快,地價十年翻了三五倍都不止,獨棟小洋樓價格已經沒有辦法被大部分人承受。

  洋行就把在海外流行的公寓樓給引進過來,三年前的諾曼底公寓就是其中的佼佼者,秦瑜知道這就是百年後的網紅打卡地“武康路大樓”。

  車子到了已經接近封頂地的公寓樓工地,秦瑜下樓來,傅嘉樹招呼:“俞叔!”

  穿著考綢長衫的中年男人走了過來:“少東家。”

  “俞叔,這就是秦小姐。”傅嘉樹又給秦瑜介紹,“這是咱們房地產這塊的掌櫃。”

  “俞掌櫃,您好!”

  “秦小姐好,少東家跟我說了預售,我一直在心裏盤算,到底怎麽個預售法,有幾個地方不太明白,還想請教秦小姐。”

  “俞叔,先看房子吧!”

  “好。”俞掌櫃帶著他們進工地。

  看過百年後的各種建築,這樣的六層樓高的公寓在秦瑜的眼裏,那就是最最普通不過的住宅樓了。聽俞掌櫃說洋行手裏的公寓樓還有電梯,還有鍋爐房,能夠24小時供應溫水,他們這個公寓就沒那麽多設施了,也算是跟洋行的公寓錯層競爭。價格低,麵積小,用來出租是最好的。

  “這個房子正合適。現在可以買嗎?”

  基本都是兩室一廳一廚一衛的小戶型,出租最是方便。

  “按照道理還要兩三個月,不過秦小姐跟少東家說了那個預售,我想試試。”

  秦瑜沒料到自己出去一個禮拜,傅嘉樹和這位俞掌櫃已經把預售製度給融匯貫通了,他們問的幾個問題隻能說是小細節了。

  秦瑜也從他們的話語裏曉得了這個時代早就開始了按揭買房,房貸的不止銀行錢莊,連輪船公司都在房貸。傅家除了興華廠,算是一股清流,其他幾塊可都是在風口上,而且聯動起來,難怪財源滾滾。

  錢莊是傅家的,俞掌櫃又是這個行當的,熟悉行業流程,秦瑜坐在那裏喝了一盞茶,一切都搞定了。

  傅嘉樹送秦瑜回洋行,路過郵局,秦瑜問傅嘉樹:“這裏可以拍電報嗎?”

  “可以啊!”傅嘉樹掉頭停車。

  “我給老家去拍個電報回去。你上次的電報內容是什麽?”秦瑜真不知道怎麽跟宋家二老說。

  “父母大人安,我一切安好,勿念。媳:雅韻。”傅嘉樹用盡可能沒有感情的聲音念出讓他有些羞恥的詞。

  見秦瑜一字不改地寫給拍電報的小哥,傅嘉樹問:“你不改改?”

  “樸實無華,情真意切,最能表達我的心情,沒什麽可以改了。”

  傅嘉樹:“……”

  隔了一個禮拜出頭,一份一模一樣的電報傳回了寧波老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