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第3章 第 3 章

  接下去的幾天秦瑜騰出了房子給即將到來的五姨太,她暫時住進了大太太這裏。

  她把嫁妝悉數搬到了大太太的庫房裏,把鑰匙交給了大太太:“母親,鑰匙就給您了。”

  “雅韻,你身邊連個知冷知熱的人都沒有。要不把芸兒帶過去吧?”

  “母親,您是知道的,舒彥本就排斥這段婚姻,我要是再帶了丫鬟過去,等於在他的生活中強加了兩個陌生人。”

  帶丫鬟過去,那不等於帶了個耳報神?她跟宋舒彥要離婚,丫鬟一個電報回來,宋家夫妻能讓兒子幹這種大逆不道的事兒?再說了帶丫鬟還不如帶金條存單劃算。秦母給秦小姐的金條存單,一部分是存在全國能通兌的傅家錢莊,還有一部分是存在開設在上海實力雄厚的英資銀行。

  這話聽在大太太耳朵裏,越發覺得這個兒媳婦懂事,都怪自家兒子被外頭那些什麽戀愛自由,婚姻自由給弄昏了頭。宋家的大少奶奶就該是雅韻這樣的知書達理的。

  婆媳倆正在說話之時,三姨太走了進來:“大姐,您把李裁縫攆走了,我的旗袍怎麽辦?”

  大太太被她冒然進來打擾有些不悅:“已經讓人在找裁縫師傅了,等個十天半個月就到了,你要是等不及可以到城裏去找裁縫師傅。”

  “不熟悉的師傅怎麽做得好旗袍,尤其是胳肢窩這塊,做得不服帖的呀!做好了要修修補補,我不知道這個春天還能不能穿上。”

  三姨太抱怨,老爺難得回來,在家估計也就呆上個把月,等上半個月找來裁縫,再要是做得不好,三姨太想想就煩。

  “那你想要怎麽辦?”

  “把李裁縫請回來,幫我這件旗袍做好了再走。”

  這下大太太拉下臉了,讓人走了,再叫人回來?她帶著慍怒的聲音:“沒這個道理的。”

  “三媽,我要去上海,家裏的人會送我去杭州,在那裏會呆上一天,第二天下午的火車才走。剛好他們也要去接父親和五媽。這樣,您跟我去杭州買旗袍,然後跟父親和五媽回來?”

  秦瑜的這個提議算是切在了三姨太的心坎裏,能去杭州買新式的衣衫,還能早一天見到老爺,她是千般萬般樂意:“也行,我跟大少奶奶去杭州。”

  三姨太歡快地往外,大太太:“雅韻,你何必呢?”

  “母親,省得她在父親麵前告狀,讓您難做。”

  大太太一瞬之間懷疑自己剛才跟兒媳婦說的那些到底是對,還是錯的?隻有尊重的大太太和被寵愛十幾年的小妾之間的日常,那是以自己的白發為代價的。

  人家等老爺一回來,往男人身上一撲,紅酥手貼在心口,抱怨一聲太太連一件衣衫都不給她做。老爺立馬就覺得自家這個老妻虧欠了他的小心肝。

  大太太長籲:“難為你了!”

  *

  宋老爺親自送五姨太回老家,從青島回寧波,先從青島坐郵輪來上海,再從上海轉鐵路去杭州,再渡江從上虞坐鐵路回寧波。

  這麽費心費力,花這麽多時間護送,足見老爺對這個姨太太的疼愛了。

  剛好路過上海,宋老爺帶著五姨太在上海住兩天,給小心肝添置些東西。兩人從郵輪上下來,宋家的車子把老爺和五姨太接回公館。

  兩人走進大門,剛好宋舒彥從樓上下來。

  宋舒彥緩步下樓,見到了父親和他的又一位姨太太,

  宋舒彥想著母親穿著老派,法令紋深刻,歲月痕跡全在臉上,反觀留著兩撇小胡子,穿著長衫,戴著眼鏡的父親,年紀上去了隻添了魅力,無損他的外貌,勾著十七八歲的嬌俏五姨太,真是春風得意。

  對於父親娶了一個比他還小的姨太太,宋舒彥一直有心理準備,不過真開口了還不太順暢,他逼自己出口:“五媽。”

  五姨太一雙杏仁大眼在宋舒彥身上停留:“早就聽說大少爺像極了老爺,今天一見果然如此,真是儀表堂堂。”

  來自於父親小妾的讚美,宋舒彥並不受用,自然也不會給回應,五姨太討了個沒趣。

  宋老爺見他穿戴整齊問:“要出去?”

  “傅家三妹妹生日辦了個舞會。”

  宋老爺掏出懷表:“現在還早吧?”

  “傅嘉樹正在試新的紡織機,讓我去看看,我先去他們廠裏看看。”

  “你不會新廠打算用他們的機器吧?機器還是買好一點的,英國的普拉德雖然貴一點,但是穩定。日本的也可以,美國的也可以。”

  “父親,這個還是要看具體情況,如果質量相對穩定的情況下,我倒是認為可以配他們的部分機械,要振興民族工業,自然要多用國產機械。”

  “無論什麽時候我們先掙錢,再談這些大道理。”宋老爺指著沙發,“你先坐下,我跟你聊兩句。”

  宋舒彥在沙發上坐下,宋老爺轉頭跟一個女傭說:“劉媽,帶五姨太上樓。”

  傭人劉媽過來帶了五姨太上樓。

  宋老爺看著兒子,他有五個兒子,最出色的就是這個長子,回來不過短短幾個月,已經把紗廠裏裏外外都熟悉了。上海灘那群公子哥兒紈絝成堆,兒子算是鶴立雞群。

  不過,有一件事讓他很不滿,宋老爺沉聲說:“你媽說要把雅韻送上來,這事兒你應該知道了吧?”

  宋舒彥當然知道,這事兒的起因就是父親要把他懷孕的五姨太送回家,這麽一來倒是提醒了他媽要把那個女人送過來。

  “知道。”

  宋老爺點燃了雪茄,抽了一口,用夾著雪茄的手,指著宋舒彥:“早就跟你說過了,秦家的這位小姐,溫雅敦敏,頗有大家風範,是不可多得的佳婦。難得的是你嶽母過世,你如此失禮,她也沒有怨言。你怎麽也會被外頭那些情情愛愛給糊了腦子?跟雅韻好好在一起,生兒育女。以後你再娶幾個偏房,你喜歡怎麽寵著就怎麽寵著,我和你母親絕對不會多管。”

  宋舒彥看著他爹,還佳婦?一個逆來順受,沒有任何思想,被封建禮教束縛地呆板無趣的女人罷了。他沒有辦法跟父親辯論,因為他們在家庭觀上有巨大的鴻溝,他們之間隻能是爭吵,最後無法得出結果,既然她要來,就讓她來吧!

  “我知道了。”宋舒彥站了起來,“父親,時間差不多了,我先走了。”

  雖然隻說一句知道了,與之前的態度相比已經好很多了,宋老爺也沒辦法管到兒子房裏,隻是揮手:“去吧!”

  傭人拉開大門,門外汽車已經等候著,司機見宋舒彥出來,給他拉開了車門,宋舒彥坐上車,車子行駛從宋公館出來,過了兩條馬路,來到一家百貨公司。

  宋舒彥從車上下來,此刻是傍晚,馬路上人來人往,電車鐺鐺鐺地開過,賣報童正在叫賣報紙,街道邊上七八歲的小男孩正在給油頭粉麵西裝革履的男人擦皮鞋。

  宋舒彥還在為剛才的事情煩惱,蹙眉沉思未去,在百貨公司門口略微停頓,側頭看了一眼,邊上剛好兩位穿著棉布旗袍,留著齊耳短發的姑娘經過,被他就這麽掃了一眼,那個圓臉的姑娘,嬌俏的臉蛋飛上了紅暈。

  “剛才宋大少看到我了?”那姑娘興奮地問。

  “應該沒看到吧?”另外一位說。

  “你就是騙騙我都不成嗎?”那姑娘從興奮到失落。

  “其實,相比而言,我真的不太喜歡宋舒彥的這樣拒人千裏之外的氣質,傅家二公子風流倜儻那才是讓人一見傾心。”

  “傅二少爺哪兒有宋大少矜貴?”

  “怎麽就不貴重了?人家沒架子,讓人如沐春風。”

  在兩位姑娘的討論中,宋舒彥已經提了一個禮袋從百貨公司出來。這家百貨商店號稱“買盡全世界好貨”,他們派了專門的人去歐美采購貨品回來售賣。

  宋舒彥提著禮物上了車,車子往東北的楊樹浦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