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9章 虐生
  第339章 虐生

    “你倒是會打算!以為攀上定王府這高枝,就可高枕無憂了?”

    “大哥把我想成什麽人了,我投靠定王府,並非是為了和大哥爭權奪利,而是覺得這金陵城中的好些個汙穢早就該有人來處置了。”

    池靈佑一開始的時候還有些害怕池子墨,畢竟這麽多年來都習慣了。

    可說著說著就不害怕了,他所做之事都是為了心中的正義,他不怕大哥會責罰他,也不怕會不會因此斷送了前程。

    於是就開口說道。

    “這些年,祖父將大哥養在身邊,對我和姐姐從未有過關心,小時候我怨恨過,憑什麽都是祖父的孫兒,都是嫡出,你可以得到祖父所有的疼愛,而我與姐姐連靠近都要被訓斥。加上祖母和父親一直在身邊說你的壞話,所以我也曾視你為勁敵,想要做出些大事來,讓祖父也看看,他的孫兒不是隻你一人值得驕傲。”

    藏在心裏多年的話,一次性被說出來後,池靈佑覺得舒坦多了。

    再看向池子墨的時候,眼裏多了些莫名的情愫。

    “但事與願違,不管我如何努力,總是與你相差甚遠,所以三年前我一氣之下就離家出走,跑去了東都城,想要做出一番成績再回來的,誰知就意外遇到了王爺。彼時的他已經對金陵城內官商勾結,貪汙之事有了根除的打算,恰巧因為我是池家人的身份,自然會多加接觸。”

    池子墨聽著他說話,並未有過打斷。

    其實這些年池靈佑對他的怨恨,他都是知曉的。

    同樣的,他也曾因為父母二叔被蘭夫人和池五郎所害,憎惡著五房的血脈,他的妹妹和弟弟。

    憑什麽他們可以承歡在父母膝下,感受天倫之樂,而自己隻能靠著記憶和祠堂裏的牌位緬懷過去。

    當他接掌了部分池家的產業之後,他想過要趕盡殺絕,將蘭夫人一脈統統斬草除根。

    可祖父瞧出了他的心思後,用了許多的法子幫他將這份恨意消解了不少,斯人已逝,血脈相連,蘭夫人與池五郎是何下場,都是他們應得的報應。

    可此事不該牽連到池靈盈和池靈佑姐弟二人。

    所以池子墨雖然麵硬口狠,私底下還是為二人的前程做過打算。

    池靈盈與朱家要結親的時候,他反對過。

    不為別的,朱家,曹家這些年來都已經被權勢財富迷了眼,與漕運司貪汙的事情牽連甚廣,若是一朝東窗事發,必定會連累到池靈盈。

    可五房就是如此,他反對的越厲害,五房就越是要鐵了心思的將人嫁過去,以得到所謂的力量反過來與他抗衡。

    所以在知道池靈佑投靠了定王府後,他的第一反應就是,池靈佑也要為了對付自己而去惹不該惹之人?

    他自然是震怒的!

    誰曾想,這小他十餘歲的弟弟會突然開口說起心裏話。

    池子墨一邊聽一邊想起了許多往事來。

    沉默許久後,才開口勸慰道。

    “定王是何等人,曾是先皇養在身邊精心培養過的皇子,文韜武略,治國安邦,權衡利弊,什麽沒學過,什麽沒見過。你一個毛頭小子就敢往上碰,你也不怕自己被人算計!”

    以他的心思,尚且瞧不透這位定王爺,更何況是年紀輕輕的池靈佑。

    “大哥,我知道你是擔心我的,可你知道這些年,那些相互包庇的官員商賈們是如何過日子的嗎?”

    一說到這些,他就覺得金陵城若是不徹查一番,隻怕要爛到骨頭根裏去了。

    “你不屑與之為伍,自然很多人在你麵前都是收斂的,我曾跟著父親去過幾次赴宴,一次比一次奢靡且殘暴。五百金一桌的菜肴,你道是為何?上千條魚剖肚隻取魚頭下兩寸左右的脊背肉做菜,鮮活的鴨子洗幹淨腳掌之後直接下油鍋烹炸,然後丟到水裏泡,如此反複四五次後,鴨掌香酥無比,直接宰下來就上桌,這是吃菜嗎?這明明是以虐生為樂!”

    說到激動處,池靈佑怒氣四起。

    “還有生煨海鱉和活烤驢肉,你又知道是怎麽做的嗎?那小火爐直接上桌,上麵放置了一個鐵匣子,裏頭的海鱉用鐵絲捆綁著,那鐵匣子一受熱,鱉就張嘴呼氣,旁邊的小廝把準備好的醬料盡數灌入海鱉嘴中,肚子裏的料都有味了,那鱉還是活的!如此折騰半個時辰,等海鱉不動以後才取出來往腹部切開食用。活生生的毛驢就捆在旁邊的柱子上,廚子現場割肉,慘叫不已,那肉上桌的時候還會跳動,而旁邊被隔的驢隻剩半副骨架了還苟延殘喘的活著。大哥!你告訴我,這是人做得出來的事情嗎?”

    “他們不覺自己殘暴,反而還吃得津津有味。從那幾次宴席過後,我就明白了一個道理,若那日人肉可食,那鵝,那鱉,那驢都會是老百姓的下場!”

    池靈佑年紀雖小,但卻一身正義凜然。

    池子墨聽他說完這些話後,心裏既有池家子孫沒有被腐蝕的高興,也無比擔心他這太過恩怨分明的性子日後會受苦。

    於是開口勸慰道。

    “江南奢靡之風自古有之,可總是打壓一段時間又複蘇回來,你可想過其中的緣由?”

    池靈佑不知,搖搖頭。

    “不在其位,自然可以抵禦誘惑,可身處其中,不是人人都有傲骨可立的。”

    “依照大哥的意思,這些人就不該管?”

    池靈佑聲音突然大了起來,他最反感的就是有錯不罰,若人人都以借口搪塞過去,日後還有什麽綱紀法度可講?

    “你錯了,不是不該管,而是如何管?管而再犯,等於沒管,這點道理無需我再教你了吧。”

    池靈佑沉默了,大哥所說之話確實有道理,“那麽如何才能杜絕後患呢?”

    “此事難辦卻也不難辦,奢靡之風從何而來?以權謀私何人開的口子?官商勾結為的哪方利?這些問題你都想明白了,自然就能想出法子去根治。”

    池靈佑低頭沉思,他想到的總是問題出現了去遏製,而非在問題還未形成前就徹底磨滅它成長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