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三章 倒流
  第三百九十三章 倒流

    宴冬易穿著一件灰白的外套,滿身風塵,眼底卻是難掩的擔憂,“你怎麽在這裏?”

    他也知道舊站關掉的事情,隻是不知道她為什麽一呆就是一天,“回去吧。”

    喇叭的聲音還在繼續著,很大,整個廣場的人都能聽見,“我在等金都。”

    就在此時,她手中原本還亮著的手機伴隨著黑屏,很快就關機了。

    好像在這一刻,她心中的光也已經熄滅了。

    宴冬易走過去將喇叭給關上了,頓時周圍無比的安靜下來,“別瞎想了,金都不會來這裏的,你等不到了。”

    池煙抬起頭來,昏黃的燈光照出她的臉頰上全是淚,“是啊,我再也等不到他了。”

    宴冬易有些詫異,但心底卻像是壓著一塊石頭,“你別亂想了。”

    “他還是沒有等到我們的孩子出生。”她伸手去擦拭臉上的眼淚,卻越擦越多,“他的後事是誰準備的。”

    宴冬易一愣,“他早就安排好了自己的後事,他將來要葬在哪裏,誰也不知道,我隻知道他最後出國了。”

    遠處,轟隆隆的火車從軌道上行駛過,卻再也不會在這個站台停下來了。

    …………

    時光荏苒,不過短短一年的時間,商場上又是風雲莫測,很快就有商場新貴破土而出,都是名牌大學畢業,叱吒風雲。

    金家那些產業被賣了之後,就因為經營不善被收購了,曾經金都最大的成就,那個開發的島嶼,也被外國人接手了。

    財經雜誌上再也找不到金都了,那些被丟棄的財經雜誌,已經淪落到廢品回收處了。

    然而這一切已經跟池煙無關了,金都的死曾經也傳出了不少風聲,但更多的人都在猜測池煙究竟繼承了多少的財產,偶爾有人稍微一推算,那可能就是一個人從類人猿開始掙,也掙不到的錢。

    紫荊別墅,池煙站在陽光房裏,溫暖的光透過玻璃照在多肉植物上,它們繁衍的很快,密密麻麻的土裏幾乎擠不下了。

    一個快滿一歲的男孩子正搖搖晃晃的站著,好奇的伸手去抓多肉上剛開出的一朵小花。

    “金霖!”池煙的聲音裏滿是寵溺,“你看看你身上髒的,成了一個抹布了都快。”

    孩子委屈的憋著嘴,衝著她的方向搖搖晃晃的走來,幾次差點摔倒。

    池煙忙過去將他抱住,伸手去擦孩子臉上的泥汙。

    很是奇怪,這孩子生的並不怎麽像金都,反倒有九分池煙的影子,她原本就十分的秀氣,這孩子更像是個瓷娃娃,但更精致了。

    但池煙並不覺得遺憾,這個孩子永遠不是宴霖的影子。

    池煙的手機響了,她拿出手機查看,先是學校的群消息,老師在說著昨晚布置的作業,月月完成的最出色,這也難怪,是宴冬易手把手教她的。

    是學校布置的畫板報,月月畫的星辰大海,字體也娟秀,尤其是那畫,跟別人的一對比,真是降維打擊,職業選手來參賽了。

    月月舉著獎狀,她的身高很拔尖,頭頂已經超過黑板三分之一了。

    這孩子也不知道害臊,滿臉的得意。

    她將聊天界麵關閉,這才發現還有一個未接電話,便打了回去,沒想到是養老院的電話,說該交費了,還有一些手續要辦。

    池煙愣了一下,這才想起來,是金都的父親的,對方也不知道怎麽聯係上她的。

    池煙掛斷了電話,便去了養老院,地方很偏僻,是在半山腰上,風景很好。

    金霖生的很秀氣,不少老人見了都很喜歡,在她辦手續的時候,幾個老人抱著看了很久,剛開始都將他當成女娃娃了。

    她交完錢之後,便要了對方一個賬戶,隻說以後要交錢了,直接轉賬就可以了。

    辦理手續的員工眼底露出鄙夷的神色來,看著對方帶著口罩,領著孩子,既然來了都不問老人的情況,甚至一點也不打聽。

    對方給她賬號之後,她正要找金霖,卻見一個佝僂的人已經走了進來,拄著拐杖,彎著腰,像是一個隨時會折斷的樹。

    她已經忘了多久沒有見過金老爺子了,他的臉上已經沒了那種威嚴,就跟普通的老人沒有什麽區別。

    金霖也不怕,伸手抓著他的拐杖,好奇的摸著,一雙烏黑的眼睛被長長的睫毛蓋著。

    “他叫什麽名字?”金老爺子嗓子裏好像卡了痰。

    池煙將繳費單放進包裏,“金霖。”

    老人的眼圈有點發紅,“嗯,是個好名字。”

    繳費室的人很多,金老爺子看向池煙,“我屋子裏有好茶,你跟我去嚐嚐吧。”

    池煙點了點頭,沒有拒絕。

    金老爺子的屋子是個單人間,裏麵沒有電視,但是很幹淨整潔,池煙抱著月月,坐在硬邦邦的沙發上,對方卻始終沒有給她上茶。

    “金都呢?”金老爺子的眼底好像越來越渾濁了,“他、他還活著呢嗎?”

    池煙沒有回答。

    但金老爺子已經急不可耐了,“說話啊,我兒子他還活著呢嗎?”

    這個老人終於露出了怯弱和恐懼的一麵,但他已經意識到了什麽,不敢承認而已。

    “我不知道。”池煙抱緊懷裏的孩子。

    “你什麽意思?”老人一下子變得激動起來。

    池煙深深的吸了口氣,“他離開了,孩子還沒有出生的時候,不知生死。”

    老人慢慢的跌回到椅子上,苦笑一聲,“我就知道,他這人一生要強,連死也不讓人知道,我隻他老子,至少給他老子一個消息啊,這是成心不想讓我放鞭炮慶祝。”

    發狠的語氣,但臉上全是淚。

    池煙坐在這裏,隻覺得無比的尷尬,剛想找借口離開,卻見老人走過來,摸著孩子的臉,孩子稚嫩幹淨的臉和他滿是褶皺的手,對比鮮明。

    “這孩子生的好,不像他的父親一樣,整天冷邦邦的,這樣的孩子才有福氣,招人疼。”

    池煙已經不恨眼前的老人了,“我要走了,告辭了。”

    老人讓開了一條路,拄著拐杖,低著頭,一言不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