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仁心堂
  第五十七章 仁心堂

    杏林路有一家古樸的中式建築門臉兒的鋪子,門頭上寫著三個大字“仁心堂”,此時已經是晚上 10 點多了。一個白發老人坐在診室裏看著一天開出的方子,對照醫書似乎是在鑽研著什麽。

    外麵的煎藥室內,一個男人正在用砂鍋煎藥。這是這仁心堂和別家醫館不同之處,堂主李仲思今年 70 多歲,他始終堅持讓病人自己回家煎藥,說機器煎藥煎不透,至少浪費三分之一的藥力。對於那些年老獨居實在不方便自己煎藥的,堂主就讓工作人員代煎,煎好之後用真空中藥袋裝了等病人來取。

    一個女人從更衣室出來,背上了挎包。

    “爺爺,我回去了。您也別熬著了,這麽大年紀了,熬不起了。”

    “你不用管我,路上注意安全。”李仲思走出診室,看著孫女駕車離開。

    “小黃啊,藥煎好了麽?”

    一個男人從煎藥室走出來。“李伯,馬上就好了。”

    出來的人穿著白大褂,大掛上濺滿了藥漬,此人正是黃群。

    “忙完了就早點上樓休息吧,累一天了。”

    “我沒事兒,我年輕,小雨說的沒錯,您得早點歇著了,不能跟我們比熬夜啊。”

    “年輕人也不能熬太晚,對身體不好。小黃,你在這幹時間也不短了,你覺得小雨人怎麽樣?”李仲思試探著問。

    “小雨很好啊,人聰明,又肯鑽研,小雨還得了您的真傳,將來一定向您一樣是一代名醫。”黃群對小雨讚不絕口。

    “嗐,我說的不是這個。我這個孫女啊,三十多了,也不結婚,也不談戀愛,讓人愁啊。我看你們倆挺聊得來的,怎麽樣?要不我替你問問小雨?”

    “李伯,這不合適,不合適。”

    “怎麽不合適?你還看不上我們小雨啊?”

    “不是,李伯,您聽我說,小雨是我的救命恩人,兩年前我喝醉被車撞了,如果不是小雨把我送到醫院,我這命就沒了。再說,小雨條件那麽好,人又漂亮,我,我的情況您知道,不行,不行,絕對不行。”黃群說道。

    “小黃啊,不要自卑。我看你有情有義,為人實誠,是個值得托付的人。我看人不會走眼的。”

    “李伯,小雨管您叫什麽?”

    “叫爺爺啊。”

    “小雨管您叫爺爺,我管您叫李伯,如果我和小雨談戀愛,這不亂倫麽?”

    “你小子,年紀不大歪理不少。”

    此時,黃群的電話響了。“李伯,我接個電話,您先幫我看著點藥啊。這屋裏信號不好,我出去接啊。”

    李仲思輕歎一口氣,進了煎藥室。黃群走出門口,手機屏幕顯示來電人是百夫長,黃群接通了電話。

    “什麽事?”黃群簡單明了。

    “你被通緝了,還是離開正陽吧。”回答同樣簡單明了。

    “我的事還沒做完。”

    “你考慮清楚。”

    電話掛斷了,黃群微信上收到一張圖片,是公安剛剛發布的對他的通緝令。黃群皺起了眉頭,他抬頭看了看寫著仁心堂三個大字的匾額,沉思良久。

    幾分鍾後,黃群走進了醫館,回房間簡單收拾了一下自己的物品,背著一個背包下了樓。

    “李伯,我外地一做生意的朋友,他那邊有點事兒讓我去幫忙。事兒呢,有點兒急,讓我立馬過去。李伯,我可能,暫時就不回來了。對不起。”

    “那兒能掙大錢吧?你們啊,就知道錢。包都收拾好了?走吧,走吧。”李仲思扭過頭不看黃群,用一根長長的竹筷翻著藥罐裏沸騰的中藥。

    黃群對著老人的背影深深鞠了一躬,抬起頭時眼神中充滿了愧疚和不舍。黃群轉身離開,頭也不回。聽到身後黃群離去的聲音,老人把那根竹筷拍在了煎藥的台上。

    第二天,一輛奔馳大越野車停到了仁心堂門口,下來幾個人徑直進了醫館,既不掛號也不排隊,直接闖進了李仲思的診室,帶頭的正是羅維。

    看病的人一看這幾個不是善茬,都紛紛避讓。羅維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把手伸了過去。跟著的兩個人把診室門從裏麵關了起來。

    “麻煩您給把個脈。”

    李仲思也看出這幾個人來者不善,還是伸出三根手指搭在了羅維的手腕上。

    李仲思把完脈,開口說道,“脈象細滑,是不是哈欠胸悶,心神不寧,精力渙散,食欲不振,還時有骨肉酸痛?”

    “太對了。”羅維啪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又對著李仲思豎起大拇指。

    “這個病,中藥能治麽?”

    “中藥調理可以減輕症狀,關鍵還在於規律作息、健康飲食。”

    “好。好。”羅維說道。

    “那,我就開方子了?”李仲思拿起了筆。

    “不急,咱們先談談生意吧。”羅維說道。

    “談生意?”

    “我準備把你們這仁心堂收了,你以後跟著我幹,怎麽樣?價錢好說。”羅維說道。

    李仲思放下筆,輕笑了幾聲。

    “我隻會看病,不會做生意。這醫館是祖上傳下來的,我也不會賣。”

    “老頭兒,你別不識抬舉。”羅維小弟喊道。

    “自我介紹一下,NSN 集團羅維。”

    “恕我孤陋寡聞,我沒聽說過你。”

    “現在咱們就算認識了。實話說了吧,你這仁心堂我看上了,你這手藝我也看上了。跟著我幹,保證比你現在掙得多十倍,這醫館我是收定了。”羅維說道。

    “小夥子,老頭子我活了 70 多年了,什麽沒見過。做生意嘛,講究個你情我願。我這個醫館,不賣。你們走吧,再不走我報警了。”

    “老頭兒,你敬酒不吃吃罰酒?”小弟又喊道。

    這時,診室的門被醫館的幾個工作人員拿著鑰匙打開了,李小雨和幾個男工作人員闖了進來。

    “你們幹什麽?你們幹什麽?”想鬧事兒是麽?我已經報警了。”李小雨舉著手機喊道。幾個男工作人員擼起胳膊做出一副隨時準備動手的架勢。有的看病的病人也圍在門口憤憤不平。

    羅維回頭看了看這陣勢,歪了歪頭,脖子哢吧響了一下。

    “這是我名片,想好了給我打電話,我給你 3 天時間。”羅維把鍍金的名片扔在了桌子上,起身往外走。

    “我說了,我不做生意。拿走你的名片。”李仲思拿起名片扔了過去,鍍金的名片恰巧扔在了羅維的後腦上。羅維心中燃起怒火,他撓了撓頭,扭臉笑著看了看李仲思,領著幾個人撞開人群走了出去。

    羅維背後響起醫館工作人員和病人的指責謾罵之聲。

    “爺爺,您沒事吧?他們來幹什麽啊?”小雨問道。

    “說是什麽集團的,要收咱們醫館,這醫館我能賣麽?”

    “我看他們不像好人,咱們要小心著點啊。”

    “是啊。下班之後你就早點回家,別太晚了。”

    “爺爺,我沒事兒。我就是擔心您。這黃群怎麽招呼不打就走了,他晚上在這陪著您我還放心點兒。”

    “哎,年輕人啊,不靠譜。以後咱們也早點關門兒,我也早點兒回去。”

    “晚上我讓大壯哥送您。”

    “好。”

    “爺爺,要不要告訴爸爸?”

    “算了,你爸爸在上海,離那麽遠,告訴他了也隻會讓他擔心。”

    小雨從地上撿起了羅維的名片,“NSN 集團,羅維?”

    兩天過去了,一切如常。

    第三天晚上 9 點多,大壯正在煎藥,忽然聽到接二連三的碎裂的聲音,是玻璃被砸碎的聲音,大 壯趕緊抄起棍子跑了出去,隻見碎玻璃散落一地。李仲思也跑了出來,磚頭還在往醫館裏飛,玻璃大門也被砸爛了。門前響起了汽車啟動駛離的轟鳴,大壯拎著棍子跑到門口查看,李仲思也拿著棍子來到門口。街上除了昏黃的路燈,沒有一個人。

    這時,又一輛汽車駛來,一個火團從車裏飛了出來,直奔牌匾而去。這是一個自製的燃燒瓶,牌匾瞬間起火,很快點燃了門頭上麵的木椽子。

    “大壯,快報警,快滅火。”

    李仲思趕緊回屋裏端來一盆水往上潑,怎奈門頭太高,潑不上去。大壯也回屋裏端了盆水出來,年輕人力氣大,一盆水澆在了牌匾上,火還沒有滅,大壯又去端水救火,等他潑完第三盆水時,牌匾上的明火終於滅了。

    “李伯,火滅了,火滅了。”大壯沒有聽到回應,這才轉頭尋找。發現李仲思已經倒在了地上,頭上一個血窟窿,地上是一塊不知從哪裏飛來的磚頭。

    小雨已經報了案,警方以治安刑事案件立案,由轄區派出所負責偵辦,李小雨的父親李慕羲在上海定居,得知消息立刻從上海趕回正陽。

    雖然李小雨把羅維帶人鬧事的情況向警方說了,在場的醫館工作人員大壯等人甚至有的病人也做了證。但他們拿不出那天晚上行凶殺人的人和羅維有任何聯係的證據。錄像查了,幾部車子全部遮擋號牌,用的也都是最常見的大眾、長安麵包等車型。警方表態一定嚴查嚴辦,但卻始終毫無進展。

    李慕羲和李小雨為給警方施加壓力,在破案之前決不處理李仲思的後事。李慕羲是生意人,他深知現實中最講究的就是現實二字,雖然派出所麵上答應嚴查嚴辦,但 NSN 集團財大氣粗,在當地勢力強大,恐怕單單依靠派出所的力量是不夠的。

    李慕羲出了大價錢找來了幾家網絡媒體,讓媒體揭露真相,找媒體曝光已經是李慕羲和李小雨能做的最大努力了。

    收了錢,還是有媒體敢於和 NSN 集團叫一叫板的,幾家網絡媒體從不同角度對事件曝光,NSN 集團太子羅維到醫館鬧事,之後醫館離奇遭到一夥身份不明人員襲擊、縱火,並導致六代中醫傳人、仁心堂堂主李仲思死亡。有錢有勢就可以這麽囂張麽?打砸醫館的人到底是誰?誰該為死者負責,誰能給死者公道?

    報道一篇一篇多了起來,有的其他媒體也自發轉載了,正陽知道這件事的人越來越多,李慕羲和小雨焦急地等候著輿論的推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