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背著另一條人命
  第十六章 背著另一條人命

    麵對著馬天明的步步緊逼,高坡感覺出一絲異樣。

    “不明白您的意思。”高坡笑笑說,伸手去拿煙。

    “我來這幾天沒閑著,高總沒碰過黑道兒,連社會上的混混都不碰,這點佩服。不過,我了解了一下你的幾個項目情況,進度不錯,地皮是國土局的丁局批的吧,他好像換了輛新車,凱迪拉克,去年好像才買了一輛奧迪 A4,你說他一個月工資多少錢?你說這車會不會是誰送的啊?國稅局差不多每年都要抽各行業裏重點企業查查納稅情況,是不是一直沒來過你的公司,我剛好認識他們局長,你說巧不巧?”

    “你什麽意思?”高坡煙叼在嘴裏,卻忘了點。

    “我的意思是,我的事兒搞不清楚,我就不走了,我這個人吧,勞碌命,閑不住,你說我要是在嶺東待上了十天半個月的……”馬天明拿著打火機給高坡點上煙,繼續說道,“高總,是歡迎啊,還是不歡迎啊?”

    高坡抽了兩口煙,嗆的咳嗽起來。

    “不是不肯幫你,一來呢,我也不知道怎麽幫你,二來,我也怕打虎不成反被虎傷啊。”高坡皺著眉頭說道。

    “這老虎,恐怕這輩子都出不了籠了。高總多慮了。”馬天明說。

    “說吧,我能為您做點什麽?”高坡咬了咬牙說道。

    “很簡單。就一句話。”馬天明說道。

    “一句話?”高坡不敢相信的問道。

    “對,就一句話,能讓趙來吉發了瘋一樣把一個人活活打死的一句話。”

    “戴綠帽子了?”高坡問道。

    “你覺得會麽?”

    高坡抽著煙想了一會,猶豫再三,終於開了口,“東灣村。”

    “東灣村?”

    “六年前,趙來吉還在幹拆遷,地產商和政府都要求加快進度,有一個釘子戶,一個寡婦,她的孩子和丈夫早年出車禍死了,寡婦說老房子有她丈夫和孩子的回憶,說什麽都不願意搬。那天晚上,趙來吉就把她拖出來,把房子給強拆了,那個寡婦掙脫了,跑去攔推土機,趙來吉發了脾氣,就踹了她一腳,誰知道寡婦沒站穩,一個趔趄倒在了推土機下頭,壓死了。”高坡說。

    “一條人命啊,就沒人管麽?”馬天明問。

    “趙來吉當時也怕了,就讓人把她拉走埋了。當時在場的隻有 5 個人,趙來吉拿錢封嘴,事發時大家都在場,也都害怕,所以沒人敢說。後來,村長和寡婦的侄子鬧過,村長敲了趙來吉 50 萬,拆遷款寡婦的侄子領走了,再後來就沒人再提這事。對外說是失蹤。我就是從那以後,跟趙來吉分道揚鑣的。”

    “當時你在場麽?”馬天明問。

    “那幾天家裏有事,我剛好不再。在場的有一個人是我的老鄉,他後來偷偷告訴我的。如果趙來吉會為了保守一個秘密去殺一個人的話,那隻有這一個秘密。”高坡一臉冰冷,眉頭微皺。

    “原來他身上還背著一條人命。”

    馬天明終於明白了,但是,他又馬上發現了問題。不對,即使那句話說的是東灣村命案,可這事又跟石寶泉和楊柳有什麽關係?石寶泉就是一個花花公子,之前和趙來吉並不認識,也不應該知道東灣村的事,楊柳是一個在校的女大學生,她就更不可能知道了。難道,那句話不是關於東灣村的事?馬天明又問高坡還有沒有可能是別的什麽事,高坡再也想不出來了。馬天明隻好離開。

    今天是章局給的最後期限,已經是第三天的上午 11 點了,還有半天時間,如果一旦結案,所有案卷資料封存,嫌疑人該移交的移交,該釋放的釋放,想再查下去可就難了。在回警局的路上,馬天明已經打定了主意,無論如何都要試一試。馬天明馬上安排董海濤準備提審。

    回到局裏,馬天明已立即開始了審訊。

    “趙來吉,這幾天想到些什麽沒有啊?”馬天明故作輕鬆的問。

    “警察同誌,我的事我都交待好幾遍了,還讓我交待什麽呀?”趙來吉一臉頹廢,沒有一點精神。

    “好好想想,啊?想好了再說。”馬天明故意翻著手裏的一疊材料。“楊柳的筆錄呢?去,給我拿過來。”

    “唉,沒在裏麵麽?剛光顧著讓她按手印兒了,落審訊室了吧?我去拿。”董海濤說著站了起來。

    趙來吉看著董海濤離開,不清楚他們說的楊柳的筆錄怎麽回事,越是不清楚的事情就越讓他心裏有些發慌,但他努力不讓自己表露出來,看了看馬天明,又閉上了眼讓自己平靜。

    “沒睡好是吧?好,那你養養神,想想一會兒怎麽說?”

    “你們讓我說什麽?”趙來吉仍閉著眼。

    “11 月 19 日,在事發現場,楊柳走之前,跟你說了什麽?”馬天明語氣很輕鬆,但說的很清楚。

    “我都說了很多遍了。楊柳說,她害怕,讓我送她回學校,哦,她還說,那石寶泉強奸了她,楊柳恨他。”

    “你跟楊柳還真有點默契,你們說的雖然不大一樣,但意思呢,差不多。”馬天明說道。

    趙來吉眼睛微微閃爍,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光亮。

    “但是,那是她第一次說的。知道她剛才怎麽說麽?嗯?”馬天明問道。

    趙來吉瞪著眼睛,眼珠不時地動著。

    這時,審訊室的門開了。

    “馬支,拿來了,楊柳最新的筆錄。”

    “說吧。”馬天明接過筆錄,翻了翻。

    “如果你們有證據,還用我說什麽?”趙來吉依然閉著眼。

    “讓你說,是政策規定,再給你一次坦白的機會。如果你不珍惜,那也無所謂。”

    趙來吉並不答話。

    “好吧,我友情提示你一下。”馬天明繼續說道,“拆遷的事兒。”馬天明緊緊的盯著趙來吉,不放過他任何的一個細微的表情和肢體變化。

    “東灣村!”馬天明略微提高了音量,他看到趙來吉搭在一起本來輕微活動的手有了一瞬間的遲疑。

    “一個寡婦。你把她殺了。”馬天明突然一拍桌子,猛地提高了音量。

    閉著眼的趙來吉突然身子明顯僵了一下,閉著的眼皮皺了一下,然後重重的出了一口氣,微微張開了眼。

    “賤女人,老子被你害死了。”趙來吉懊悔不已。

    “可以說了吧?”馬天明內心狂喜,但臉上平靜似水,等著魚兒吞下魚鉤,馬天明生怕有任何一絲絲的風吹草動,改變這大好的局麵。 這一詐,竟然詐對了,果然是東灣村的事。

    “東灣村,想不到啊,這顆雷還是爆了。行吧,既然你都知道了,我也沒什麽可瞞的了。那年,我帶著一幫兄弟在東灣村幹拆遷,那是個大活兒,主家兒催的急,早拆一天,獎勵給我 20 萬,晚拆一天,要罰我 50 萬。要你說,我能不賣力氣麽?就那個寡婦,死活不肯搬,就剩她一家兒了,別的都搬走了。我都給她多加了 20 萬了,還不肯搬,我怎麽辦?隻能來點硬的,先拆了再說唄。我就,帶著幾個人,趁著晚上,把她拉出來,讓鏟車把房子拆了。誰能想到,兩個大男人都沒拉住她,她跑過去攔車,就被車給壓死了。”趙來吉把埋在他心裏的秘密終於說了出來。

    “你是不是漏了一個細節,你踹了她一腳。”馬天明問道。

    “對,我是踹了那寡婦一腳,然後,她沒站穩,倒下了,被壓死了。後來,我就把她找個地兒埋了。在場的每個人我給了錢了,封了他們的嘴,還告訴他們,誰敢說出去,我饒不了他。沒過兩天,村長帶著那寡婦的侄子來鬧,我就給了村長 50 萬,村長答應把那寡婦的拆遷款給他侄子,以後都不提這事了,對外就說是失蹤了。”趙來吉已不再遮掩,有問必答了。

    “那天,楊柳是怎麽跟你說的?”馬天明問。

    “楊柳說,她害怕,要回學校。她又說,石寶泉曾經告訴過她,他知道東灣村寡婦被壓死的事。我當時就急了,這小子不能留啊。我就下了重手,直到把他打的沒氣兒了。後來,就沉到湖裏了。怪我,要不是喜歡楊柳這個丫頭,也不會出這麽檔子事兒。這事兒,那石寶泉怎麽會知道的?又為什麽會告訴楊柳?我知道現在都想不明白,哎,報應啊。”趙來吉歎口氣,一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的模樣。

    “那你再好好想想,石寶泉怎麽會知道東灣村的事?你們之前打過交道麽?”

    “我從來不認識石寶泉,也不認識石家的人。至於他是怎麽知道的,我是真不知道。”

    “最後一個問題,你把那個女人,埋哪了?”馬天明問道。

    “村頭用建築垃圾造的那個假山旁邊,那有棵大樹,就埋那樹東邊了,大概有個十來米的距離吧。”

    對趙來吉的審問取得了突破性進展,馬天明和董海濤精神振奮。

    馬天明和董海濤口中所說的楊柳的最新筆錄其實是假的,不過是隨便拿了一份筆錄。趙來吉離得那麽遠,不可能看清內容,頂多也就能看到按的紅手印。接下來的任務就是馬上攻下楊柳,解開困擾著馬天明也困擾著趙來吉的疑惑,那就是,楊柳怎麽知道東灣村的事?真的是石寶泉告訴她的麽?

    然而,讓馬天明想不到的是,楊柳始終堅持第一次的說法,甚至是說的一字不差。對於趙來吉都承認了楊柳說過的東灣村的事,楊柳仍失口否認,一臉無辜。

    這就讓馬天明犯了難,趙來吉不可能是在說謊。東灣村是一條命案,是趙來吉誓死也要隱藏的秘密,如果不是誤以為楊柳已經向警方承認了,趙來吉是絕不會自己承認的,那不是讓自己罪上加罪麽?一條人命,還可能判死緩,兩條人命,那就不一樣了。馬天明眼看著楊柳這個說謊的大四的女生,卻毫無辦法。

    從第一次把楊柳叫到警局問話後,馬天明就覺得楊柳看似清純簡單,但隱隱的總透著一股不可捉摸的氣場,她身上似乎藏著一些秘密。

    雖然馬天明早就安排人監控了楊柳的手機和網絡通訊渠道,也派人暗中監視楊柳,但始終沒有任何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