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那些時光(三十)
  第30章 那些時光(三十)

  吃完飯, 阮檸本來準備和阮平山一起洗碗,無奈阮平山以阮檸今天累了一天為由喊她去洗漱休息。

  阮檸巴著門,看父親嫻熟的洗碗姿勢, 說不出心裏什麽感覺。

  要知道這男人半年前還在商場上運籌帷幄, 結果一跌落神壇,竟然會這麽自然的變成了家庭煮夫的角色。

  ……

  等阮檸徹底躺在熟悉的床上時, 已經晚上十點。

  她的房間亮著燈, 阮檸觀察著這個三四個月沒有回來的空間。

  好像什麽都沒變,又好像什麽都不同。

  她的書桌還鋪著走時那灰白格紋的桌布,她的台燈上麵還是貼滿很多花花綠綠的可愛貼紙, 以往她最喜歡看著書發現有感觸的句子就立馬拿出日記本摘抄。

  也喜歡趴在書桌上, 書寫著誰也不知道的少女心事, 全都是關於周遇清。

  那些數不清的時光裏, 那些觸碰不到周遇清的日子裏,她反而過的要比這幾個月更自在一些。

  是因為離得近了,她的太多念頭都在瘋狂滋生,她想要的也越來越多,所以這些都影響到了她。

  還是因為執念太久太深了, 深到了她已經忘了自己,隻記得周遇清?

  其實按照阮檸曾經對高三的規劃,很簡單,隻有拚了命的去學習, 去考上C大計算機係。

  可現在,她輕易的被周遇清所左右,在本該傾盡全力準備自招的時候滿腦子的兒女情長。

  她不該是這樣的阮檸, 她也並不喜歡這樣的自己。

  可能是今晚父親的話讓她想通了一點, 也可能是飛機上的三個半小時已經足夠她冷靜, 更可能是這是在清遙,在她覺得完全安全的空間裏,所以她終於能以自己為主體去反思。

  最終阮檸在腦子一團漿糊中沉沉睡去。

  ,

  而另一頭的周遇清正在被程硯南激情辱罵。

  兩人才下飛機,並排坐在後座,程硯南第N次問:“你是不是有病?”

  周遇清理直氣壯:“我頭一回來清遙,隻認識你一個人,求你收留一下怎麽了?”

  程硯南忍了又忍,還是破口大罵:“我回清遙是回來療傷的,研究生都快畢業了退學已經夠慘了,想躲開那個鬼城市好好歇歇腦子,你這人還非要往我眼前湊,這不是逼著人難過嗎?!”

  周遇清“嗯”了一聲,接著道:“我這不是,家裏小孩丟了,沒辦法嘛?”

  說完周遇清又道:“再說,又不是隻有你一個人退了學。”

  程硯南:“……”

  周遇清溫和的笑:“等我找到我家小孩,絕對麻溜的從你麵前消失。”

  “什麽人啊,”程硯南眼尾微微上揚:“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你媳婦兒跑了呢,這麽緊張!”

  ……

  天一亮,阮檸的生物鍾迫使她睜開了眼睛,昨晚做了一夜似是而非的夢,一醒來發現自己在清遙後,竟然覺得放鬆了不少。

  昨晚,她和父親約好,今天要一起去拜訪一個清遙大學的老師。

  雖然阮檸不太想去,但因為昨天書裏掉出的那張紙條,阮檸也有點好奇清遙大學現在是不是還是她記憶中一般美好。

  和C大的新式建築不同,清遙是民國時就存在的名校,校內許多建築都經過了百年風霜洗禮。

  經過文學樓的幾棟教學樓時,看著滿牆的爬山虎,阮檸有種自己是從上個世紀而來的錯覺。

  她從一開始的提不起精神到越逛越起勁,直到父親帶著她停到了教師宿舍樓下。沒一會兒,一位穿著絳色旗袍,發型和阮檸相似,而年齡和江明月應該所差無幾,但看著就很溫柔的女老師出現在了父女兩麵前。

  阮檸見過江明月和阮秋知充滿愛意的眼神,此刻自然對父親眼中那抹亮光不陌生,她好奇的去看女老師,而女老師竟如十八歲少女一般羞澀的低下了頭。

  “這是我女兒,阮檸。”阮平山拍拍阮檸的肩膀:“這是清遙大學文學院的厲枝老師,你可以喊她厲阿姨。”

  阮檸起先確實滿腔詫異,在她看來父親無欲無求應當不會步入一段戀愛關係,更何況父親保證過不會再讓她有一個媽媽,可此刻明顯就是中年人的房子著了火。

  不過這把火,燒的阮檸還有點小小的開心,她第一眼就很喜歡這位厲枝老師。

  於是阮檸乖乖的喊人:“厲阿姨好,打擾了。”

  ,

  厲枝的教師宿舍,阮檸一踏進去就感到了似曾相識,和昨晚她回家後的感覺很像,更像的是同樣插在花瓶裏的那一朵鮮嫩的花兒。

  “喝什麽?”厲枝進門後打開了冰箱,然後報著裏麵的所有物:“有純牛奶、檸檬汁、還有珍珠奶茶以及雙皮奶……”

  阮平山笑:“你這是借我女兒要來做客的名義把自己冰箱都填上了你喜歡喝的東西。”

  厲枝嗔怪的看了阮平山一眼,阮檸笑道:“什麽都好。”

  她乖乖的挨著父親坐,過了一會兒,厲枝給每個人都倒了一杯鮮榨果汁。

  兩個大人聊天的同時也沒有忽略阮檸這個小孩,幾番言語之後,阮檸的底差不多都要被摸清。

  但這並沒有讓阮檸不舒服,和媽媽江明月的直截了當不同,厲枝是一種如清風一般潤物細無聲的風格,她可以三言兩語就帶你走進無數文學殿堂也可以溫和的表達對某些文學家的厭惡,並不顧忌現場還有個其實對很多事情都半知不解的高三小孩。

  而“高三小孩”阮檸聽得相當帶勁,如果不是因為來的匆忙,什麽都沒帶,手機也不好掏出來,她都想把厲枝說的許多話都記錄下來。

  因為這種念頭太迫切,以至於阮檸再聽厲枝講話時豎起了十二萬分的精神,生怕自己錯過任何一句精彩的點評。

  她突然就認同了為什麽昨天父親說,厲枝是他這段時間的精神導師。

  在阮檸眼睛的撲閃撲閃之中,厲枝提起了另一件事:“阮檸,今年舉辦的青樹杯作文大賽裏,有一個獲獎作品是你寫的對吧?”

  阮檸突然感覺到了一絲羞澀,像是在專家麵前班門弄斧:“是的,隻得了二等獎。”

  厲枝笑著不讚同:“為什麽要用隻這個字呢,二等獎是你的榮譽,但並不代表你作品的價值就隻是一個二等獎。”

  在同樣說到“隻”這個字的時候,厲枝還故意咬重了一點,然後朝著阮檸調皮的眨了眨眼睛,而後她接著娓娓而談。

  “你的文章,我印象很深刻。我在你的文字中,看到了一種美,一種獨屬於你這個年紀的美。在我看完的第一時間,我當時就覺得做一篇好的文章前提永遠不是需要走多少路,看多少書,而是用多少情。

  “你是一個非常有靈氣的小姑娘,你塑造的文字很動人,所以我看完之後覺得很開心。我特別希望,你能接著寫下去。”

  參加青樹杯,是周遇清給她的建議,隻是想著如果能獲獎,也是讓阮檸能多一個籌碼進入C大的自招考試。

  寫那篇文章正是阮檸和周遇清相處的很好的時候,好到少女心事日記本裏都寫不下了,要寫到作文大賽上去。

  卻沒想到會被看到,阮檸有些感謝厲枝沒有在父親麵前把自己戳穿,但是又覺得其實被知道了也沒關係。

  這裏和恒城總是不一樣的。

  ……

  中午是厲枝帶著阮平山和阮檸父女兩去清遙大學食堂吃的,沒想到會遇到了幾個厲枝的得意門生,大家都不怕生,知道老師不介意之後立馬圍坐一團,熱熱鬧鬧的吃了頓飯。

  期間,有位學生還建議以茶代酒玩起了“飛花令”的遊戲。

  一開始,阮檸遊刃有餘,隻覺得這些中文係的學生也不過如此,到了後麵她隻慶幸還好廁所離得近。

  一頓飯下來,什麽味道都不清楚,倒是記住了滿口的茶葉味。

  阮檸玩的盡興,被厲枝送出校門後和阮平山感歎了一句:“感覺清遙大學師生之間的關係和C大師生關係差別好大。”

  她還記得,同樣是在食堂,周遇清隻當沒有看到自己的導師和同門師兄。

  阮平山笑:“不是學校的差距大,隻是人和人之間的緣分就是這樣的,合則聚,不合則散。”

  阮檸回過頭認真看了看清遙大學的牌匾,心情突然就明朗起來。

  ,

  阮平山下午要去辦事,沒有時間陪阮檸,阮檸想了想決定去清遙中學找餘柚白。

  清遙中學的課表,餘柚白偶爾和阮檸聊天時就有給她發過,阮檸挑了體育課之前渾水摸魚溜進了學校,而後準確無語的在教室裏蹲到了一個人默默做題的餘柚白。

  餘柚白的左耳有損傷,因而一直可以不用上體育課,每次體育課如果沒人陪,她都是呆在教室裏的,阮檸知道她的這個習慣。

  “……大概就是這樣,我偷偷跑回了清遙,”阮檸揉了揉臉,坐在餘柚白旁邊:“然後剛剛才被我爸爸的女朋友開導過。”

  本來以為四個多月的事情要花很長時間才能講完,沒想到最後也沒有幾句多餘的話好說。

  通篇都是她的少女心事,翻來覆去,也不新鮮。

  ===第200節===

  餘柚白瞥了一眼看似有氣無力,但已經是複活狀態的阮檸,哼笑了一聲:“說句實話,沒有認真準備C大自招你後悔嗎?”

  阮檸在餘柚白麵前沒有遮掩的必要,她雙手交疊,腦袋擱在上麵,然後說:“其實沒有後悔,我計較的好像純粹是因為我自己……”

  她對C大的感情好像還沒深到因為一次自招失敗,就一定要怎麽樣的地步。

  阮檸怎麽樣的前提,都是因為周遇清。

  沒有周遇清的C大,甚至是阮檸都不會去考慮報考的大學。

  而現在,她有點想不要再把周遇清作為她考慮事情的第一選項了。

  餘柚白開了一瓶礦泉水遞給阮檸喝,想給阮檸一點沉默思考的時間,她的欣慰大於心疼。

  隻有對於相愛的人來說,愛情才是必需品,才有必要思考需不需要因為愛情去做出什麽重大的選擇。

  而對單戀的人來說,為了一個不喜歡自己的人,去做任何選擇,都是在自我剝削。

  剝削了自己,也沒有愉悅到誰。

  與其為了一個不喜歡的人去到一個不怎麽喜歡的學校,還不如換一種活法。

  不論哪種活法,餘柚白都會站在阮檸身後。

  阮檸小口小口的喝著水,一瓶迷你的礦泉水快喝完時,手機突然在口袋裏震動了一下。

  她掏出來看,是周遇清發過來的微信消息,言簡意賅的一句話。

  【周遇清:我周二上午八點半的飛機從清遙回恒城。】

  阮檸一整個坐直身體,在界麵不停打字,問了很多問題,在快要點發送時又耷拉下了眼皮一個字一個字的刪去。

  最後,她也隻是回了很簡單的幾個字。

  【阮檸:我和你一起回去。】

  作者有話說:

  周遇清:可算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