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那些時光(二三)
  第23章 那些時光(二三)

  阮檸聽到這話, 腦子裏有一瞬間的空白。

  而後周遇清在那邊突然猛烈的咳嗽了幾聲,等他緩過來時,說話已經有些艱難, 語速很慢的說道:“那就這樣, 一會兒見吧?”

  “等一下!”阮檸嘴巴跑的比腦子快:“你是在C大的醫務室嗎?很不舒服嗎?”

  周遇清被她問的愣住了一下,嗓子實在癢的難受, 又咳了起來, 他斷斷續續的說道:“也還好,換季感冒一年總要有一次。”

  阮檸訥訥道:“可是我沒有,你肯定是沒有好好照顧自己吧?”

  她想起了那天晚上, 周遇清一個人悶在陽台裏喝酒的樣子, 而且聽說他總是通宵寫代碼, 所以周遇清才會這麽容易生病。

  周遇清在那邊很輕很輕的笑了一聲:“那是因為你才進入成年人的世界, 還是個小孩兒,而我已經有點老了。”

  老了的二十四歲男人和剛成年的十八歲小孩。

  在他的心裏,界限怎麽總是這麽的分明。

  阮檸咬咬牙說道:“連自己都照顧不好的人裝什麽成熟啊,就算我比你小,可我也可以把自己照顧的很好。”

  “很好嗎?”周遇清反問:“你的手和腿上的傷也才好沒有幾天。”

  阮檸:“……”

  片刻後, 她吩咐司機:“去C大,謝謝。”

  周遇清在電話裏聽到了這一聲,他皺眉:“來C大幹什麽,去酒店。你的生日宴會十點就開始了, 你不在算怎麽回事!”

  阮檸的語氣不好:“你就當我去看你這個成年人的笑話吧。”

  “哇,阮檸,”周遇清又咳嗽了一聲, 卻笑出了一段氣音:“你好凶。”

  阮檸不理他, 他輕聲道:“好吧, 快來看我的笑話吧。”

  ,

  這是阮檸第二次來C大,依靠周遇清發過來的定位,她騎了輛共享單車,很快就進了醫務室。

  騎車途中她的手機連續響了很多次,是阮舟和江明月打過來的電話,阮檸猶豫了一下覺得電話裏有些說不清楚,準備等一下當麵再和他們解釋,所以幹脆就掛了電話。

  周日的醫務室沒有幾個人,隻有坐在一旁看報紙的醫生和乖乖打著吊瓶的周遇清。

  阮檸換了發型,和周遇清對上了視線時,她下意識的舉起雙手擋住了頭發兩邊。

  周遇清臉上染上笑意,讓蒼白沒有血色的臉生動了幾分,他閑置的一隻手托著腮,因為嗓子發炎,所以說起話來慢條斯理:“娃娃頭配上娃娃臉,好可愛。”

  阮檸本來準備好了一大堆話來解釋自己為什麽要剃頭,可眼下一句也說不出來了,她的耳朵隱隱發燙,腳步慢慢的走到周遇清旁邊坐著。

  她本來是想問你什麽時候發燒的,嚴不嚴重啊,是不是很難受,要不咱們去醫院吧……

  可現在,阮檸滿腦子隻有那一句“好可愛”,她轉過頭輕聲問:“真的不醜嗎?”

  周遇清一雙桃花眼彎成了月牙狀:“不醜,我們阮檸從來就沒有醜過,一直是最最可愛的小姑娘。”

  阮檸的耳朵連帶著臉騰地變得通紅,心髒更像是藏進了一百隻小兔子,她連呼吸都不敢了,生怕一出口就想告白。

  過了片刻,她勾著唇角,端正坐姿,做出一臉驕傲的模樣:“我也這樣覺得。”

  十八歲的漂亮小姑娘,眼睛裏溢滿了光彩,驕傲自信的樣子格外好看。

  周遇清一時有些失神,但他知道,他心裏希望阮檸能永遠這樣,永遠開心快樂,永遠驕傲自信,永遠天真單純。

  這是他對阮檸的十八歲祝福。

  ,

  阮檸趕到的時候,周遇清隻剩下了半瓶藥水,阮檸也沒有等多久。兩人一起出門時,埋頭看報的醫生突然抬起了頭。

  他像是有說不清的疑惑:“姑娘,你男朋友已經在我這裏打了四天針了,天天都是一個人,今天你怎麽來陪他了啊。”

  醫生這一話說的極快,阮檸腦子裏還在思索“周遇清天天都是一個人”的事,周遇清已經很快的解釋了兩人的關係:“唐醫生,別開玩笑,這是我妹妹,不是女朋友。”

  阮檸對他說這話有心理準備,但還是下意識地抬起了頭,對上周遇清的桃花眼時,她又立刻撇開腦袋。

  她有些心虛,也有點點的難過。

  周遇清從頭到尾把她當成妹妹,而她卻是有非分之想的。

  ……

  周遇清打了個的士,兩人並排坐上後座時,阮檸才開口打破安靜的氣氛。

  她試探著問:“你好朋友呢,為什麽不來陪你啊?”

  一個人生病,一個人打針,多可憐啊。

  周遇清因為生病,呼吸聲有點重,他戴著醫用口罩,說話時聲音都感覺被隔了一層:“我又不是個小孩子,又不是什麽大病。”

  阮檸愣住了,對啊,感冒發燒又不是什麽大病。

  隻是因為生病的是周遇清,阮檸才覺得發生了天大的事。

  後麵兩人沒再多交談,周遇清忍咳忍的辛苦,一到酒店樓下,他就跑到一邊咳了半天,阮檸聽得心驚膽戰,生怕他把心髒都咳出來。

  上電梯前周遇清歎了一口氣:“你再用這種'周遇清是不是要死了'的眼神眼巴巴的看著我,我可能會真的在你十八歲時被氣死。”

  阮檸被他哽住,瞪了他一眼。

  周遇清逗到了人,有點孩子氣似的開心:“好了,笑一個,好好的過個生日才應該是你最關注的事。”

  ,

  行政酒廊在酒店的頂層,英倫風格的裝修看起來十分闊氣。

  阮檸帶著周遇清穿梭在自己的慶生海報和視頻裏,終於到了化妝室,周遇清還有心思笑道:“哇,剛剛第二個電視櫃那個視頻真的是你五歲的時候嗎?都不笑的,好酷啊!”

  五歲對阮檸來說其實並不美好,那個年紀她已經能敏銳的感知到父母的情緒,那個時候父母正忙著離婚、分割財產,雖然不在家裏吵架,但是也沒有和諧到哪裏去。

  那一年的生日,過的很簡單,拍視頻時阮檸看著冷臉的父母當然不敢笑。

  對好奇的周遇清,阮檸輕聲說:“那個時候我爸媽在辦離婚,沒什麽好笑的。”

  聽著少女平靜的聲音,周遇清愣住,他看了阮檸一眼,隨之嚴肅的附和道:“是的!沒什麽好笑的。”

  阮檸這下控製不住的笑了。

  因為阮檸還需要時間化妝,周遇清去了隔間先找了江明月。

  從阮檸出現到現在,都沒有一個人出來,周遇清猜也知道自己這位阿姨的脾氣犯了。

  因為阮檸放了她鴿子,沒有準時到場,估計讓江明月覺得自己落了個好大的沒臉,所以也要給自己女兒一個下馬威。

  這別扭的親子關係可真是……

  想到剛剛看到的五歲卻一臉冷酷的阮檸,周遇清歎了口氣,這樣情緒外露的媽媽,也難怪阮檸從小就會敏感。

  他進了隔間,果然看到老太太和阮舟圍在江明月身邊聽她說阮檸不好,仿佛今天的主人公是她而不是正孤獨的在隔壁換裝的阮檸。

  阮舟看著周遇清來了,小狗眼都亮堂了。

  周遇清和長輩們打了招呼,坐到了阮舟身旁,阮舟就喋喋不休的告訴了他目前情況:“媽媽給阮檸準備這個宴會準備了很久嘛,算得上超級用心了,今天阮檸出門前我們都再三叮囑了她一定要十點到,媽媽通知的大家也全都是十點開始,誰知道阮檸遲到就算了,我們打的電話也不接。媽媽最討厭被放鴿子,所以現在生氣的說要取消呢。”

  阮舟這邊聲音落下,周遇清就聽到幹媽開始勸解江明月:“小孩子遲到又不是什麽大事,而且她又不是存心不來,現在不就趕來了嗎,你這個做媽媽的,幹嘛非要和她較真呢!”

  江明月很不服氣:“我隻是想告訴她,做人要有時間觀念,我們輕飄飄的抹過去,那我們那麽多人因為等她而浪費的時間算什麽?我們的時間就不是時間了嗎?”

  “你就非要把這件事看的那麽嚴重嗎?大家都是你的好朋友,他們也都把今天空出來了給孩子慶祝生日,再說我們推遲開始宴會到時候也可以提前結束,讓大家按時離場,這影響的了什麽呢!”老太太極盡耐心,隻希望江明月能夠聽進去。

  但顯然江明月不想聽:“我看她就是沒把我這個媽放在眼裏,才這麽的不上心!”

  說到這裏,她還生氣的直撫胸口,周遇清像是沒發現緊張氣氛一樣,笑了聲:“江阿姨,關於上不上心這個問題,您才是最不該說阮檸的那一個吧。”

  他這話說的讓眾人都猝不及防,江明月揉了揉自己的眉心:“遇清,你幾個意思?”

  周遇清“啊”了一聲,沒忍住又咳了幾下,而後他緩了緩,語調懶散的說道:“阮檸呢,今天本來是趕得上的,是我給她打了個電話拖住她了。我發燒不太舒服,她怕我病死,一著急就去學校看我了。”

  阮舟吐槽:“怎麽說的跟趕著去送你最後一麵似的……”

  江明月才知道是這一茬,她眉心一跳:“那你剛剛進來時怎麽不說!”

  周遇清不吭聲,淡淡的回視過去,老太太拍了一下閨女的胳膊:“你剛剛小嘴一直叭叭叭的說阮檸這不好那兒不好,在場的除了我誰敢打斷你。”

  江明月氣結:“那她可以打電話告訴我,也用不著不接電話吧!我又不是會吃了她。”

  “這可難說,”周遇清想到餐廳裏阮檸的那條五歲視頻,心裏不太舒服,也可能是燒昏了頭,說出口的話咄咄逼人:“阿姨,您都能做出在慶祝孩子十八歲時,擺出她父母鬧離婚時拍的照片、視頻,一點事不順您心意,大帽子就開始往她頭上扣了,這可不比吃人更恐怖?”

  眼看著江明月臉色不好,阮舟在後麵低低道:“小哥!”

  老太太一臉震驚,隨後直接起步跑出去看,再進來時手上已經多了好幾張照片/海報,這些照片的共同特點是小小的阮檸都沒有笑,如果仔細觀察,還能看到小孩子眼睛裏的迷茫和難過來。

  老太太上氣不接下氣:“我還誇你把這裏弄得好看,你這丫頭挑的都是什麽破照片,你是生怕不能在你女兒心裏頭紮一刀啊你!”

  江明月被老太太罵了,心氣不順,被周遇清頂撞,心氣更不順,況且一些照片而已,她確實沒當成大事:“好了好了,是我錯了,都是我這個做媽媽的不好行了吧,盡心盡力準備了這麽久,惡人反倒還要我做!以後我再也不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了!這麽不喜歡我這個媽媽,她……”

  如果不是理智還在,江明月差點就要說出讓阮檸回清遙和她那個好爸爸過的事。瞥到老太太一臉不讚同的神色,江明月把後半句話咽進了肚子。

  周遇清看出了江明月的神情,喉結滾動了一下,唇線拉直。

  他非常想給阮檸出這個頭,忍著嗓子的癢意,啞著聲音道:“阿姨,媽媽不是你這樣做的。阮檸在你身邊這兩個半月還不夠聽話懂事嗎?這麽省心的孩子,你對她多上點心多哄一哄她就開心的不得了了。就像今天,如果她出門前,你抱一抱她,和她說聲生日快樂,她也不會因為急著來看我連你的電話都不敢接。”

  江明月臉上沒有什麽表情,片刻後她抬了抬手:“行了,今天這一茬我和她都有錯,就算過去了,以後我再不提了。”

  知道女兒這樣就算是認了錯,隻是苦於嘴硬,老太太拍了拍周遇清的胳膊,眼神往門邊掃了一下。

  周遇清會意,遞下台階:“好了阿姨,我說話不好聽也是我的錯,咱們一起去看看阮檸換好衣服了沒有。”

  ……

  空曠的化妝間裏,阮檸穿著粉色的束腰寬吊帶粉色及膝長裙正在鏡子麵前照著,她扶了扶腦袋上別著的皇冠,聽到開門聲音,轉過身去。

  笑意還停留在她臉上,剛好頭頂的光線鋪在她身上,粉色長裙上淌著細碎的光,像是波光粼粼的仙女湖。

  而她是把仙境披在身上的公主。

  想到這裏,周遇清突然笑了,然後對著江明月說:“阿姨,我們家阮檸小公主真漂亮是不是?”

  作者有話說:

  ===第194節===

  周遇清:我今天見到了公主,她好漂亮,她好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