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慢慢送(下)
  第36章 慢慢送(下)

    周景桉愣住了,沈思博好像真的沒發現自己切換狀態是如此地順滑自如,不由驚奇又好笑,一隻胳膊肘撐著桌麵,虛捂著嘴仰頭饒有興味地看著他。

    沈思博也是這個時候才注意到周景桉的衣服,一條卡其色的西裝褲,同色係的深色皮鞋,和一件考究的白襯衫。

    沒錯,一件法式襯衫。袖口處沒釘紐扣,而是折疊起來,點綴著一對精巧的貝殼珍珠袖扣。

    沈思博一時間有點懵,這個他說周景桉一定可以在婚禮上用得到的小配飾,在今天出現在了周景桉的腕間。

    周景桉見沈思博沒說話,率先帶著些調笑的意味開口:

    “沒想到啊,有生之年我居然還能見識一次‘咋呼’的沈思博!我們思思平時工作這麽雷厲風行的嗎?”

    “喂周景桉,”沈思博的眉毛被蹙成了倒八字,又尷尬又委屈,壓低了嗓音:“都說了不能叫,你怎麽還在公司叫?!”

    周景桉眼中笑意更濃,歪著頭看著沈思博:

    “哦?不叫思思,那你要我叫你什麽?博博?”

    周景桉的聲音很輕很柔,那聲“博博”聽上去,幾乎和“啵啵”無異;配上發聲時微微嘟起嘴唇的表情,可愛又誘人。

    沈思博一下子被晃了神。

    周景桉也很快發現了這個語音上的巧合,又笑意盈盈地盯著沈思博重複了一遍:

    “啵啵?聽上去蠻可愛,你覺得怎麽樣?”

    沈思博做了個深呼吸,坐著桌沿低下頭,直勾勾地看著周景桉的眼睛,放低了聲音說:

    “周景桉,10秒後我無論如何要親你,你可以選擇現在去關門,我會去關窗簾;或者你也可以什麽都不做,單純地默數10秒。”

    沈思博的眸色有種說不上來的黑沉,卻又仿佛湧動著萬頃波光。

    周景桉看了兩秒,兩手撐著椅子的扶手站了起來。

    沈思博立刻從桌麵上彈起來,想去玻璃牆旁邊關窗簾,卻被先一步站起來的周景桉按住了肩膀,重新坐了下去。

    沈思博胸腔中猛地收縮了一下,微微仰頭看著身前的周景桉,心中有種即將奪路而出地狂野想法不安分地衝撞。

    下一秒,如該想法所料,周景桉扶在沈思博肩膀上的手,向上拖住了沈思博的側臉與耳際。隨後,周景桉闔眸低頭,準確又堅定地吻上了沈思博的嘴唇。

    沈思博隻覺得迎麵落下了一陣玫瑰花瓣雨,如此溫柔舒展,卻也蘊藏著直擊心髒的力量。

    耳邊乍起的歡呼聲和掌聲從沒關的門裏湧進來,如不息的浪潮,經久不退。

    沈思博抬手握住周景桉捧在兩側的手腕,用手指輕拭袖口上的那兩顆珍珠。有一瞬間,他覺得這簡直像是兩人的婚禮。

    直到一直采取主動的周景桉稍稍縮了脖子向後退,沈思博想向前追,也被周景桉讓了開去。

    周景桉雙頰緋紅,眼中星辰散落:

    “剛你自己說15分鍾後要開會的。”

    沈思博以手加額,似是後悔又似是撒嬌地低嚎,臉上卻是充滿幸福感的笑。

    周景桉已經低著頭,去拿被自己放在桌邊的公文包了,取出那份黃色塑料夾裏的明細表遞給沈思博,語中帶著難掩的笑意:

    “這要複印的吧?快去吧一會兒來不及了。”

    沈思博轉過臉去麵朝那麵玻璃牆,笑著跟還在觀望的員工點頭揮手,示意他們該回去工作了;然後才滿臉笑意地拿著文件,跟周景桉說謝謝。

    沈思博沒有時間送周景桉下去了,兩人在辦公室就此分別,一直到晚上九點多,才又一次在S大的教職工公寓裏見麵。

    這晚起了不小的風,樹冠起伏間,樹葉沙沙作響,蓋過了夜晚的蟬鳴。可能是暴雨的前兆,發燙了許久的城市總算隱約涼了下來。

    周景桉開了會兒窗戶,房間被涼風浸潤了大半個小時,在睡覺前不開空調也已經足夠涼爽了。

    沈思博躺在周景桉身邊,側身攬著周景桉的腰,把頭靠在他的肩膀上。這一天對沈思博來講有點過於漫長,回到家的時候一點兒多餘的力氣也沒有了。

    正昏昏欲睡的時候,沈思博忽然聽到周景桉說話:

    “對了,你有沒有覺得你們公司的前台有點兒奇怪?你跟她說什麽了嗎?為什麽感覺她對我那麽……殷勤?還是你在你們公司本來就這麽炙手可熱?”

    沈思博瞬間醒了,腦袋裏飛速過了幾個念頭,思忖一陣,問:

    “是誰啊?小唐?是不是眼睛挺大,沒有劉海,盤頭發的那個女孩?”

    周景桉回憶了一下:“眼睛大不大我真不確定,她一直對我笑,就算眼睛大也笑成一條縫了。”

    沈思博聽完,沉默了許久沒說話。一片極致的安靜中,沈思博呼吸的聲音傳到周景桉的耳朵裏,有些過分清晰。

    周景桉心中好奇,動了動自己的肩膀:

    “到底怎麽回事兒?你是不是想到什麽了?”

    沈思博幾乎是咬著牙說:

    “今天太忙把這事兒忘了,小唐單身,就喜歡斯文款的,我們公司又幾乎沒有這樣的員工……”

    周景桉反應過來之後立馬笑了:

    “怎麽?你又要給人家介紹對象了?幹回老本行?”

    沈思博像是受了什麽委屈一樣,把周景桉貼得更緊,摟著周景桉的手也使了勁:

    “我才不。明天上班她肯定要問我你是誰,我就說是男朋友,趁早打消她對你的想法。”

    怎麽這麽可愛?真像隻小狗。

    周景桉暗歎,不由在黑暗中牽起了嘴角。

    周景桉在去沈思博公司之前,從來沒有過如此直觀而強烈的感受——原來沈思博真的這樣潤物細無聲地,喜歡了他這麽多年。

    之前聽沈思博說,曾經有過很多很多次想對他說“愛你”,但話到嘴邊都換成了別的詞句;周景桉一開始還隻是把這當情話,卻不曾想這麽誇張的情話居然真的有可能是現實。

    也許沈思博向來就是那樣充滿能量,能夠點燃身邊一切的,極其外向又熱情的性格。

    但是如他所言,這些都在看到周景桉的時候,不由自主地繞道而行了,變成了無盡溫柔的陪伴與支持。

    有人說,選擇伴侶的時候不僅要看他對你怎麽樣,更要看他對身邊不相幹的其他人怎麽樣。如果他對其他人的態度你很難接受的話,就趁早分手;因為假以時日,大概率你也會從愛人變成“其他人”。

    周景桉本來是相信這種說法的,但是照這樣來看,似乎沈思博自從懂事起,就沒有把周景桉當過“其他人”。

    這樣的認知一直保持到了沈思博26歲。周景桉很懷疑,這個理論中的“假以時日”,對沈思博到底有沒有用。

    隻是在看到沈思博見到他時,瞬間溫柔下來的眼神的一瞬;周景桉麵對著如此熟悉的眼眸,隻覺得自己像是被愛了整整26年。

    那一瞬間,周景桉根本沒想著要推測這份愛還會持續多久,去驗證自己是不是永遠不會變成沈思博眼中的“其他人”。

    周景桉隻想立刻、當場、熱烈奔放而毫無疑慮地昭告世界——

    此時此刻,這裏有兩個極其相愛的人。

    想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