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慢慢換(上)
  第33章 慢慢換(上)

    兩人聊了幾乎一個晚上,等終於要睡覺的時候,窗外的流動的車聲都已經不連貫了,像進入枯水期的河流;仔細聽甚至還能聽到些許鳥鳴。

    周景桉惦記著沈思博第二天要上班,不想他真的熬一夜;重新躺下之後沈思博還問了些別的,周景桉都不再接他的話,隻說他困了要睡了。

    但沈思博完全被這晚的事情搞精神了,幾乎沒什麽睡意;聽周景桉說困了,便把他攬在懷裏抱著,像哄小孩睡覺一樣,一下一下輕輕摸他的後腦勺和背。

    周景桉原本也不困的,隻是沈思博懷裏的感覺太舒服,太有包裹感,竟不知不覺就這樣睡著了;也記不得沈思博到底什麽時候睡的了。

    直達第二天沈思博鬧鍾響了,周景桉才跟他一起迷迷糊糊地爬起來。

    “幹嘛起這麽早?昨晚睡那麽晚,再去睡會兒吧。”沈思博在周景桉刷牙的時候,從背後攬著他的腰,把下巴擱在他肩膀上,從鏡子裏看周景桉仍舊睡眼惺忪的臉。

    周景桉嘴裏含著牙膏泡沫,亂著頭發搖了搖頭:

    “想吃早餐。”跟你一起。

    周景桉跟著沈思博一起出門,在路邊一家小籠包店選了一個靠著門的小桌,麵對麵坐下了。

    沈思博用桌上的醋和辣椒在小碟子裏調蘸汁,周景桉接過身後老板遞過來的兩杯豆漿,用吸管紮開,推了一杯到沈思博麵前。

    周景桉知道沈思博慣常的上班時間,今早時間好像有點緊張了,就也沒多跟他說話,專心吃東西。

    沈思博打眼兒算了下桌上的早餐錢,拿出手機掃了桌子上貼的二維碼把錢付了。把手機裝回去之後,拿了一串鑰匙出來,推到了周景桉那邊。

    周景桉剛塞了一個小籠包到嘴裏,正嚼著沒法說話,有點茫然地看看鑰匙又看看沈思博。

    沈思博撥弄著那一串鑰匙給周景桉介紹:

    “我公寓你去過,這是樓下單元門的門禁卡,這是房門鑰匙。今天你要是有空的話可不可以幫我拿幾件衣服過來?我帶的好像確實不夠。鞋櫃那邊的第一個抽屜裏有備用鑰匙,你收著吧。”

    沈思博那一串鑰匙上掛了很多把鑰匙,還有一個u盤;周景桉趕忙把滿嘴的包子就著豆漿咽下去:

    “其它鑰匙你不用嗎?把那兩把卸下來給我就好了。”

    沈思博這才忽然想起來:“啊對,我辦公室抽屜的鑰匙也在上麵……”說著重新把鑰匙拿在手裏,一圈一圈轉著卸。

    但卸下來的是兩把塑料頭的,很小很短的鑰匙,被沈思博重新裝進了口袋裏。

    “好了,拿著吧。”一大串鑰匙又被推到了周景桉麵前。

    那串鑰匙被周景桉拿起來的時候,看起來比周景桉的掌心還大,沉甸甸地發出金屬磨損後的光澤。

    周景桉忽然鼻尖有點發酸,這個動作看上去,像是沈思博毫無保留地把自己的生活交給了他一樣。

    不是劃定界限,說這一部分是你可以介入的,其他的我要收好。而是說這一部分我暫時要用,其他的你自由探索,隨意出入,不必客氣。

    周景桉把那一大串鑰匙塞進自己的口袋裏,垂著眼睛點了點頭:

    “那我也拿點兒自己的衣服放過去,具象版置換運算。”

    沈思博被周景桉的用詞逗笑了,彎著眼睛說沒問題。

    兩人吃完早飯之後就道了再見,沈思博去上班,周景桉回去收拾衣服。

    沈思博租的公寓離S大不遠,走路的話大概20分鍾。周景桉之前去過幾次,都是沈思博說公司客戶給他送了土特產,整雞羊腿一類的,他一個人吃不完,所以請周景桉和周母一起。

    這次周景桉拉了一箱自己的衣服,走著不太方便,所以打了車過去。熟門熟路,很快就進到了沈思博家。

    即便已經來過很多次,但進沈思博臥室,開沈思博的衣櫃,周景桉還真是第一次。

    沈思博的衣服多是休閑運動風格的,因為Glowing也不要求員工的日常著裝,所以沈思博一直怎麽舒服怎麽來。衣服大多是棉質或速幹的麵料,很好打理,也不容易起皺。

    所以,和周景桉的衣櫃不同,沈思博的衣服大多都不是掛起來的,而是在很多個貼著標簽的收納抽屜裏疊起來放的。

    衛衣、長褲、短褲、短袖T恤、內衣……這些細心又清晰的標簽像是專門為周景桉準備的一樣,讓周景桉取衣服的效率極高。

    不過衣櫃裏雖然沒什麽掛起來的衣服,但衣架還是有不少。周景桉便不客氣地把自己帶過來的襯衫和西褲都整理好掛起來了。

    周景桉拾掇好之後,還專門退後了一些看了看整體效果——很明顯,打眼兒一看就能發現這個衣櫃裏裝著兩個男人的衣服。

    有點像這間房子裏真的有兩個一起生活的同性情侶,彼此分享生活的邊界,彼此接納包容,彼此相愛。

    周景桉不由自主地輕輕笑了起來,從口袋裏拿出手機,把這個朝他敞開的衣櫃內景拍了下來。

    也許是周景桉自己的工作習慣,他總覺得沈思博一個堂堂上班族,手邊沒有一套正式點兒的西裝套裝,好像怎麽都說不過去。

    於是在衣櫃的一個小側門裏,周景桉還是如願以償地看到了沈思博掛著的一些外套——羽絨服、羊絨大衣、毛呢外套……以及一套西裝!

    周景桉把那套還套著塑料防塵膜的西裝取出來,形製並不算特別正式,就是那件周景桉之前來學校做校招宣講的時候穿的,一套卡其色的休閑西裝。

    這套西裝周景桉其實有印象,是沈思博兩三年前拉著周景桉一起逛街買的。

    沈思博說自己不怎麽買正裝,怕審美不好,所以請周景桉這個“襯衫狂魔”陪他一起挑一挑。

    但周景桉對服飾也沒有什麽主見,那天兩人逛了好多家店,試了很多套西裝,沈思博問周景桉的意見,周景桉都說好看。

    倒也不是撒謊或應付,是因為沈思博身高身材放在那裏,穿正裝成衣撐得起來,板正又挺拔,完全是衣架子。周景桉看沈思博穿的每一件,都覺得眼前的人比他身上的那套衣服精彩。

    那天兩人逛了一個下午,逛到肚子都餓了也沒選定要買哪一件。在商場解決掉晚飯之後,沈思博順手在離得最近的一家店裏買了這件西裝。

    買之前照例問了周景桉的意見,周景桉照例說了好看。但沈思博沒有說留著備選看看別的,而是直接付了錢。

    周景桉很納悶,怎麽突然就不糾結了?

    沈思博給出的購買理由也很簡單——這家店打折,這套最便宜。

    現在看到這套衣服,周景桉忽然記起了這件已經落了灰的陳年往事,仔細想想,沈思博那天哪裏是要他陪著買衣服,分明是想找他出來約會。

    周景桉不由撇了撇嘴笑了,又認認真真地把這套西裝小心取出來,一並裝進了要帶回去的箱子裏。

    臨走的時候,周景桉才記起備用鑰匙的事。拉開玄關的鞋櫃抽屜,零散的幾個物件中,果真有一串用鑰匙扣拴起來的門禁卡和鑰匙。

    很簡單的搭配,素色的圈型扣,藏藍色的紐扣門禁卡,一把和沈思博自己的家門鑰匙別無二致的鑰匙。

    要真說有什麽不一樣的話,這把備用鑰匙明顯更新,銀白色的金屬光澤平滑光亮,一道使用過的磨損或劃痕也沒有。

    仿佛一顆多年來被小心收藏,嗬護已久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