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慢慢憶(下)
  第15章 慢慢憶(下)

    周景桉話裏說的是不知道,但行動上表現得卻非常明顯。

    那天之後,周景桉堅壁清野,見到林語冰都會繞道走,每次來上競賽班都是踩著點到。如果到教室的時候,前排隻剩林語冰身邊有空位的話,周景桉就會徑直走到最後一排,坐在來等他的沈思博旁邊。

    林語冰雖然沒表現出太挫敗的樣子,但心情明顯會有些陰沉,在競賽班教室裏也時不時會麵無表情地發呆。

    不久後的一天,在林語冰進教室剛坐下的時候,沈思博緊接著就在她身邊的位子上坐下了。

    林語冰和沈思博彼時隻是在教室裏見過幾麵,從沒有過什麽交流,林語冰也隻知道沈思博是周景桉的朋友而已。

    不等林語冰出聲,沈思博就壓低了聲音說道:

    “學姐,你這麽好看,學習又好,到底是哪裏想不開要追那個榆木腦袋周景桉呢?”

    林語冰愣住了,他倆不是朋友嗎?怎麽沈思博損起人來這麽不給麵子的?

    沈思博不理林語冰的吃驚表情,接著一本正經地說:

    “我了解周景桉,你倆真不合適。周景桉太木訥了,一點兒浪漫細胞都沒有。他沒答應你,是給了你更好的機會,學姐不用太傷心。”

    林語冰看著彼時才剛剛初一的沈思博,猶豫了一下,問:“為什麽?難不成是……你喜歡我嗎?”

    沈思博連連擺手,急忙說:“不是不是,我就是純善意的提醒;學姐你真的很好,可是不是我喜歡的類型。”

    林語冰有些狐疑地點了點頭。

    學校裏好像還沒有傳開她跟周景桉告白的事情,大概是周景桉私下裏跟沈思博說了一些,畢竟他倆關係那麽好。

    那天之後,林語冰和沈思博的交流慢慢變多了;林語冰也說了些跟其他不明就裏的人不能說的話。

    比如,其實她知道自己對周景桉產生的好感很大程度上是環境催生的;上競賽課壓力很大,原先的朋友都在準備正常高考,彼此之間多多少少還是不一樣,不能完全共情。

    再比如,她也不是非要談戀愛;隻是覺得這段日子太長,又太苦太難捱,所以盡可能地想多找到一些快樂。

    抑或者,她最近不是傷心,反而更像是有點委屈。那條圍巾是她每天可憐巴巴地擠出時間,親手一點一點織起來的;結果非但沒送出去,反而把一個能說上話的朋友推遠了。

    沈思博就是在這個時候打斷了林語冰,問她:

    “你喜歡什麽顏色?天藍色嗎?”

    林語冰沉吟了一下,說:

    “不是,我是覺得周景桉很適合天藍色,才選了天藍色來給他織圍巾。我比較喜歡鵝黃色,就是很淺很淺的那種黃色。”

    過了大半個月,有一天競賽課結束的時候,林語冰有題沒聽懂,留下來問了老師;離開的時候,教室裏其他同學都走完了。

    林語冰作為最後一個走的人,自然就負責了關燈關門。往教室門上掛鎖的時候,一個有些發顫的聲音,不大不小地喊了一次林語冰的名字。

    林語冰借著走廊的燈抬頭一看:

    “張遊?你怎麽這麽晚還沒走?”

    張遊是林語冰的同班同學,他也參加了競賽,隻是他走的是物理競賽。物理競賽的舉辦時間比數學競賽要早一些,張遊在之前的物理競賽裏拿到了全國二等獎,已經可以保送了。

    像這種一隻腳已經踏進大學校園裏的同學,能來學校上課就很不錯了;留到這麽晚還不回家反而奇怪。

    張遊小心而緩慢地走到林語冰身前,有些僵硬地在身前交叉著兩隻手,說:

    “好像最近晚上是冷了一點啊……”

    林語冰笑道:“當然啦,張大學神這是熬出頭了,怕是很久沒這麽晚才從學校走了吧?”

    張遊也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微微低下頭,把身後背著的書包甩到身前來,拉開拉鏈,掏出了一個黑色的袋子:

    “這是送給你的,每天都這麽晚走,小心著涼感冒。好不容易堅持到這個階段,因為身體原因功虧一簣就不好了。”

    林語冰愣了一下,接過來想打開看;卻猛地被張遊按住了。

    張遊的臉色有些奇怪,但走廊的燈光有些暗,並不太看得清楚。

    張遊垂下眼睛不敢看林語冰的臉,按著袋子的手也緊張得青筋跳動:

    “回家再打開吧……”

    林語冰也莫名緊張起來,跟張遊道了謝之後,走回家的一路上都很期待。

    直到進了家門,換了鞋脫了外套,進到自己的房間裏關上了臥室門;林語冰才小心翼翼地把袋子打開。

    袋子裏是一條鵝黃色的圍巾,很長;摸起來感覺料子很好,軟乎乎的,觸手生溫。

    林語冰一節一節地把圍巾從袋子裏拉出來,到最後,圍巾的末端還帶了一個沒拆的吊牌。

    林語冰好奇,想看看這是什麽品牌什麽價位;可吊牌上卻沒有寫這些東西,隻有幾行字——

    “織圍巾我學會了,隻是因為不敢問我媽,所以多花了些時間。不知道看在這個份上,林同學有沒有可能教教我這個我看不懂的函數?ρa(1,sinθ) 我不是很急,你可以多想想。 ”

    林語冰先定了幾個點,又分段求導,確定了點之間的圖像走勢,最後把這個極坐標公式的圖像畫了出來。

    畫了一半林語冰就發現,函數的圖像是一顆桃心的形狀。

    第二天張遊很早就到了教室,在自己的位置上心神不寧地等了很久,快打上課鈴的時候,才看到林語冰急匆匆地跑進來坐下。

    張遊的座位在林語冰後麵兩排,林語冰坐下之後一次都沒有回頭;就連從書包裏拿東西時也隻是把手伸到背後,把書包拽到身前,拿完之後再背著手把書包塞回自己背後。

    張遊此時心裏已經有些涼下來了,在台上老師講課的時候兀自趴在桌子上黯然神傷。

    可課上到一半,張遊看著自己桌子前忽然出現了前桌同學的手,並且放了一個紙條在他的文具盒上。

    張遊把紙條展開,上麵寫著——

    “你忘了寫a的取值範圍,要大於零。”

    周景桉作為在數學專業讀到了博士的人,自然知道大名鼎鼎的心形函數;也不由讚歎張遊這樣微妙又用心的表白方式,笑著跟林語冰說張遊還挺懂數學人的浪漫。

    不過周景桉還是沒太明白,這個故事和沈思博的關係在哪。

    林語冰笑道:“我最開始也沒想到,後來張遊才告訴我,我喜歡鵝黃色是沈思博告訴他的。更有意思的是,心形函數也是沈思博告訴他的。”

    周景桉更疑惑:“可那時候沈思博不是才初一嗎?鵝黃色也就罷了,心形函數他是怎麽知道的?”

    林語冰歪歪頭,笑著向一旁沈思博和張遊的方向斜了斜眼睛:

    “嗯……如果你那時候沒告訴過他的話,就可能是,他也想過要跟一個學數學的人表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