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章 再遇大規模刺殺
  第一百九十九章 再遇大規模刺殺

    翌日一早。

    皇甫蕭又來金府找項知樂了。

    昨晚離開了空間以後,項知樂腦子裏都是躬耕3號提到的“一段孽緣”,心裏堵得慌,翻來覆去差不多到天亮才睡著。

    結果才睡著沒多久,皇甫蕭就找上門了。

    “蕭哥,沒想到你來得這麽早。”

    前廳裏,項知樂優雅秀氣的打了個哈欠,眼底的烏青連粉底都遮蓋不住。

    皇甫蕭小心翼翼的提議道。

    “要是你實在是累,我們改天再約?”

    “不必了,你來都來了,免得白跑一趟。”

    早膳以後又是各種點心,項知樂熱情的招呼皇甫蕭吃一點,自己也吃得不亦樂乎。

    折騰來折騰去,折騰到巳時末將近午時,她才施施然的帶著秋思跟著皇甫蕭出門了。

    離月仿佛早有預料項知樂會出去,在項知樂用早膳的時候就等在了門口,看到幾人出門,她也抱著兔子一聲不吭的跟上了。

    今日皇甫蕭帶她去踏青。

    在北嶺城外的一座不算太陡峭的山上,三三兩兩幾對小夫妻正在情到濃時的卿卿我我。

    看得一行幾人尷尬的立在原地,,

    很快,皇甫蕭就把心態調整了過來。

    “沒事,他們親他們的,我們逛我們的。”

    項知樂剛好也有話要對皇甫蕭說,對秋思吩咐了一句。

    “你跟離月先去山頂的涼亭等我們,我們隨後就過來。”

    從模樣就猜到兩人關係的秋思二話不說,帶著離月快步往山頂走去。

    期間,離月還帶有敵意的瞄了皇甫蕭一眼。

    兄妹二人並排而走。

    相差一個頭的身高讓兩人看起來異常和諧。

    從後麵看儼然一對璧人。

    從前麵看,

    如果不是身高體型相差明顯,肯定有人會以為見了鬼——畢竟世上長得如此相似的人,不是沒有,但也是鳳毛麟角的存在了。

    前些天的雨水把石板台階的泥垢衝刷得幹幹淨淨,兩人踩在台階的落葉上拾級而上,偶爾踩到枯枝發出一聲脆響。

    終於,在踩到第三根枯枝的時候,皇甫蕭停下腳步開口了。

    “妹妹。”

    單獨而又輕如柳絮的兩個字,如同萬鈞雷霆砸在了項知樂的耳中。

    心頭湧起了一股怪異而又溫暖的感覺,讓項知樂的鼻頭莫名的一酸。

    她停在了原地,狐眼一眨不眨的看向走在她前麵一步的皇甫蕭。

    昨天他不是沒有叫叫過她“妹妹”,但是每次都是連著其他內容一起說,她的重心都放在他說其他話上了。

    跟這一次聽到他單獨喚她“妹妹”的感覺,完全不一樣。

    “嗯,蕭哥。”

    她的聲音微哽。

    本來她想喊的是“哥”,但是,過去十多年的習慣,讓她隻要喊出“哥”或者“兄長”就會想到了項贇,她不想把他跟項贇混在一起,項贇不配。

    聽到她應得幹脆,皇甫蕭試探性的開口問道。

    “言君諾,對你好嗎?”

    項知樂不假思索的開口道。

    “好,他對我很好。”

    這麽幹脆的說好?

    傻妹妹,別被男人騙了啊。

    皇甫蕭正要苦口婆心的勸說,熟悉又毛骨悚然的感覺讓兩人同時目光一冷,側身躲過了在她們之間劃過的飛鏢。

    飛鏢距離他們幾米外與山間石階擦出一道火花後無力的跌落在地上。

    在石階上留下了一條深刻的劃痕。

    毫無疑問,這種力度的飛鏢若是打在人的身上,絕對可以直接穿過人的身體或者完全沒入,,

    項知樂擰眉詢問的看著皇甫蕭。

    皇甫蕭立刻舉起雙手。

    “這次不是父親的人。”

    話音剛落,鋪天蓋地的黑衣人從天而降,招招狠厲的攻向皇甫蕭。

    意外來的太突然。

    不遠處踏青的人紛紛慌不擇路的尖叫著四散。

    有些跑得慢的,當場交代了小命。

    項知樂反手抽出長鞭,勒斷了一個黑衣人的脖子後,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怎麽每次跟你在一起,不是在追殺,就是在被追殺的路上?”

    皇甫蕭沒帶長劍,隻能在跟黑衣人打鬥的時候奪了黑衣人一把彎刀。

    “我怎麽知道?每次碰到你都是我最狼狽的時候,我也很丟臉好不好。”

    打不過,他能怎麽辦,他也很絕望啊。

    秋思聞亂而來,暗中保護項知樂的兩名麒麟衛以及暗中看守皇甫蕭的兩名暗衛也加入了打鬥,這次的黑衣人明顯比之前的遇到的武功都高,數量都龐大。

    七人對上源源不斷的黑衣人,很快就落了下風。

    皇甫蕭跟項知樂渾身是血,默契的背對著彼此。

    彼此都感覺到了對方不穩的氣息。

    “妹妹,這些人是衝著哥來的,等一下哥引開他們,你隻管往安全的地方跑,不要回頭。”

    項知樂沒好氣的打斷道。

    “說什麽廢話。”

    話落,她再次渾身殺氣的加入了打鬥。

    對方一下子派出那麽武功高強的刺客,明擺是要將皇甫蕭交代在這裏。

    苦苦纏鬥下,兩名暗衛戰死。

    秋思跟兩名麒麟衛身上都慢慢開始有不同程度的傷口,皇甫蕭也在後背跟左手手臂掛了彩。

    項知樂的右側矮叢中,一道冷光在陽光下折射出鏡影,被皇甫蕭眼尖的發現了。

    而項知樂剛好轉身一口氣勒斷了兩名刺客的脖子,正好背對著那道冷光,絲毫沒有發現背後的危險。

    眼看黑衣人還有增加的趨勢,項知樂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找到衝出去的豁口上。

    很快,她眼尖的發現了右方有一個窩地,窩地下方是另外一條小路。

    “右,,”

    才剛開口,她就感覺到被抱入了一個單薄又溫暖的懷抱中,一股強大的衝擊力,讓抱著她的人踉蹌了一下。

    心頭突如其來的鈍痛,項知樂瞪圓了狐眼對上了那雙溫柔看著她的狐眼,,

  第兩百章 君諾,他們欺負我

    從知道項贇不是親兄長以後,項知樂就無數次想象過,如果遇到親兄長,會是什麽樣的場景?

    是兄妹二人抱頭痛哭一場?

    還是一起同仇敵愾的要去找項羲跟蘇氏對質,然後把項府往死裏整,

    誰知造化如此弄人,

    兩人身份的特殊,注定讓這份兄妹情誼不純粹。

    所以,她不敢像對待項府那樣對這個雙胎兄長輕易交付真心,生怕自己的一時重情,反過來害了君諾,

    因此,在皇甫蕭把她像孩子一樣哄著時,她都在謹小慎微的應付著,若說他表麵待她的真心是七八分,那麽,她能回應的隻有那麽一兩分。

    冷硬的心似乎除了麵對君諾以及金花的死訊時,很難再有其他觸動,

    然而,這份冷硬,在此時此刻。

    在感覺到他無力靠在自己肩上,嘴角不斷溢出的黑血,那雙帶有溫柔神色的狐眼緩緩合上後,慢慢的在消融,

    那雙與母親酷似的眼睛,就這樣溫柔的看向她,仿佛在告訴她,在這世上,除了母親,還有另外一個血緣至親願意用命去護著她,

    可是…

    可是…

    她真的配嗎?

    沒有時間給她想太多。

    項知樂慌忙點住他幾處大穴護住心脈。

    顧不上會不會暴露,急忙跟躬耕3號建立了聯係。

    “小3,解毒丹,快。”

    話音剛落,她的手憑空出現了一顆黑色的丹藥。

    項知樂硬生生的掰開了皇甫蕭的嘴,把丹藥塞了進去。

    躬耕3號提醒道。

    “宿主,這不是劇毒,是蠱毒,解毒丹隻能延緩他的毒發,暫時讓他沒那麽快死,”

    項知樂置若罔聞,她的心跳淩亂,鬢發也因激烈的打鬥而變得散亂了些。

    視線朦朧一片,滿眼隻有他後背一大片黑紅色的血跡。

    莫名的與上一世言君諾死前的場景重疊了起來。

    她雙拳緊握,半垂的眼眸裏猩紅一片。

    滿腦子都是,

    他不能死在她的懷裏。

    她不允許他死在她的懷裏,,

    離月不知道什麽時候從一群刺客裏麵混到了項知樂身邊,向來被她捧在手上的小白兔此時正安靜的窩在她的懷中。

    在看到離月的瞬間,其中一個蒙麵黑衣刺客的眼睛瞬間驚恐又難以置信的瞪圓了。

    趁著周圍沒人留意,他毫不猶豫的從黑衣刺客裏抽身離開,,

    直到離月沉默的從項知樂手中扶過了皇甫蕭,項知樂半垂的眼眸依然猩紅一片,緊緊握著手中長鞭,像失了魂一樣,,

    眼看項知樂的精神狀態不對。

    黑衣刺客默契的讓人纏著秋思跟麒麟衛,趁亂靠近項知樂的幾人同時舉刀砍向扶著皇甫蕭的離月,,

    本能促使項知樂動作敏捷的翻身起立,伸手一甩,長鞭仿佛有了生命一樣,在黑衣人舉刀靠近的那一刻,毫不留情的將幾人的手纏在了一起,她雙目通紅,咬牙耗盡全身內力,生生將幾名黑衣人持刀的手扯斷。

    鮮紅滾燙的血液沒有噴灑到她的身上——她的身前,出現了一個挺拔的玄色身影,身影的主人緊緊的將她摟在懷裏,仿佛要把她揉進自己的骨血中。

    向來清冽平靜的聲音帶了些許顫抖。

    “抱歉,我來晚了。”

    摻雜了血腥味的桂花香讓兩顆帶著慌亂心跳的心重新貼合在了一起。

    項知樂渾身殺氣盡散。

    仿佛找到了一個宣泄口,窩在他的懷裏,委委屈屈的低啜道。

    “君諾,他們欺負我。”

    她的話音剛落。

    毀天滅地的殺意讓所有人心頭莫名一顫。

    “殺!”

    一個平靜命令,瞬間扭轉了所有的局勢。

    麒麟衛一出,所有刺客殺手聞風喪膽。

    黑衣刺客再也沒有源源不斷的增加,已經加入戰局的刺客正努力尋找逃竄的機會。

    然而還沒逃出多久,又被另外一群暗衛追殺了回來。

    兩頭夾攻下,黑衣刺客很快就被滅了個幹淨。

    王對上王,就是這麽突然。

    當滿臉風塵趕到的皇甫景看到自己的寶貝兒子嘴唇發黑,雙目緊閉的被一個身著青衫,嘴唇泛著紫紅色詭異色澤的少年抱在懷裏時,他那雙漂亮的眼睛頓時猩紅一片,舉起偃月斬就要劈死少年。

    項知樂回神,立刻揮出長鞭纏住了皇甫蕭持刀的右手,“你要做什麽?”

    做什麽與你何幹?

    皇甫景轉頭瞪圓了漂亮的眼睛看向項知樂正要開口,到嘴的怒叱變成了驚愕的一句。

    “若兒?”

    像。

    太像了。

    幾乎跟若兒長得一模一樣,

    久遠的記憶忽然被喚醒,他仿佛看到一個巧笑倩兮的女子站在不遠處,甜甜的喚他一聲,阿景。

    在他怔愣的期間,視線立刻被言君諾擋住了。

    “看夠了沒?”

    皇甫景立刻回神,再次不死心的想要看向言君諾身後。

    奈何言君諾擋得比剛才還嚴實,他隻好伸手一揮,讓自己的人上前先將皇甫蕭搶回來。

    看出他意圖的言君諾下頜一揚,身穿玄色麒麟暗紋勁裝的蒙麵人紛紛擋在了離月身前。

    皇甫景皺眉。

    “言君諾,你什麽意思?”

    言君諾冷哼一聲。

    “你若是想讓他死在回南楚的路上,隻管動手。”

    ,,

    三天後。

    北嶺驛館。

    “鏘”的一聲茶盞落在地上,伴隨著皇甫景氣急敗壞的咒罵聲。

    “言君諾,你個混賬,你非要來礙老子的眼是吧?”

    三天前,當他知道那個與若兒年輕時長得一模一樣的姑娘跟蕭兒是雙胎時,他是狂喜的——對啊,長得跟若兒和蕭兒這般相似,說他們之間沒有血緣關係,誰信?

    那時的他早已把腦子裏的陰謀論忘了個一幹二淨。

    連帶把之前的懷疑盡數推翻了。

    然而,當他知道言君諾娶的項羲的長女是若兒的女兒後,他的臉色就沒有好過,脾氣也沒有穩定過了。

    誰能想到。

    若兒的女兒……

    他家蕭兒的親妹妹……

    軟軟糯糯的小知樂,,

    就這樣被言君諾拱了!!!

    毫無預兆的給言君諾這個禽獸拱了!!!

    這叫他怎麽能冷靜下來!!!

  第兩百零一章“冤種嶽父”的被坑日常

    無視皇甫景這幾天偶爾重複的咒罵。

    一身玄色常服的言君諾冷著臉慢條斯理的抿了一口溫茶。

    吃不到葡萄的人,隻會嘴上叫一叫。

    反正他再怎麽叫,也改變不了蠢女人是他王妃的事實。

    從未想過曾經交戰的兩國主帥在一起竟是這樣一副“和諧”的景象。

    楚山狗腿的上前開口提醒道。

    “將軍王殿下剛才砸碎的茶盞是我家王爺特地從京都帶過來的薄胎彩釉,在京都算得上是千金難求的,另外,茶盞裏麵的茶葉是十年一采的頂級雲尖,屬於禦前貢茶,,”

    皇甫景感覺自己砂鍋大的拳頭已經忍不住想揮向言君諾那張波瀾不驚的小白臉上了。

    但是為了不讓小知樂傷心,他忍!!!

    深呼吸了一下,他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聲音。

    “這次又是多少錢?”

    “這些本來就是千金難求的貴寶,但是王爺考慮到都是自家人,日後兩國有可能要建交,所以王爺的意思是,收您個整齊的八百八十兩白銀就好了,寓意也好……”

    就這麽一盞茶?

    八百八十兩?

    簡直比搶還狠。

    還一家人?

    誰跟這個混賬是一家人了?

    “記!賬!”

    皇甫景的臉色黑如鍋底。

    自從三天前被言君諾“留”在了北嶺,他沒有一天是不花錢的。

    到現在為止,才僅僅三天,他已經欠了言君諾這個混賬十二萬三千六百七十二兩白銀了!!!

    這個混賬!!!

    這些東西有那麽金貴嗎?

    明擺著就是報複他之前讓人刺殺小知樂的事情,

    他還沒跟他清算他讓人追殺蕭兒這筆帳呢…

    呸,無恥。

    若不是蕭兒昨日才剛醒過來,如今不宜舟車勞頓,

    雙拳一握,他深呼吸了兩下,絡腮的胡子還隨著他臉部肌肉的顫動抖了抖。

    坐在他對麵的言君諾對他生動的麵部神態熟視無睹。

    把茶盞輕輕一擱,先是輕嗤一聲,而後漫不經心的開口道。

    “本王自從知道本王的王妃跟皇甫蕭的關係後,就開始著手查當年的事情了。”

    聽到言君諾有意無意加重語氣的“本王的王妃”幾個字,皇甫景才剛放鬆的雙拳力度又大了幾分——決定了,回去南楚的時候,他一定要把小知樂拐回去,免得言君諾這個混賬在他麵前嘚瑟。

    沒有受到他心理活動半分打擾的言君諾依然在眼觀鼻鼻觀心的陳述著當年的事情。

    “,,奇怪的是,當年秦老將軍有意將獨女許配給養子,兩人可以說兩小無猜,是摯友又是摯愛,可最後卻分道揚鑣成了對立,,”

    說到這裏,他看向皇甫景,眼神帶著審視。

    “這一點,本王想親自聽聽當事人的說法,你認為呢?秦少景,秦副將。”

    “秦少景”這個名字一出。

    皇甫景身形一僵。

    殺意驟顯。

    ,,

    驛館廂房門外。

    幾名訓練有素的侍衛身姿筆挺的守在四周。

    房內。

    皇甫蕭在阿銀的伺候下把後背那個血肉模糊的傷口再次重新包紮好穿上裏衣,安逸的趴在高床軟枕上。

    臉色蒼白得連嘴唇都發白的他正頻頻看向緊閉的房門,狐眼時不時劃過一絲期待。

    等阿銀開門後,早已等在門外的項知樂扭扭捏捏的走到了床邊。

    小聲問道。

    “今日,好些了嗎?”

    回想他受傷當日,她至今還是心有餘悸。

    當大夫把整個沒入他後背的毒鏢取出來時,她的手也是抖的,

    當時她就在想,

    那個毒鏢那麽鈍還能整個沒入他的後背,中鏢時他踉蹌的那麽厲害,當時他得多痛……

    這麽一想,她就恨不得回去給那些刺客再捅幾刀。

    然而讓她奇怪的是,明明躬耕3號說他中的是蠱毒,當時他的嘴唇都黑了,但是當他回到驛館請來大夫時,大夫卻說,這位公子並沒有中毒,

    再細看,果然,唇色都白得發青了,很明顯就是失血過多。

    她不死心又問了躬耕3號,躬耕3號給出的答案卻是:蠱毒被一隻蠱王吸收完了。

    !!!

    放眼身邊,“帶毒”的除了離月,她根本想不到還有誰。

    雖然她去問離月的時候,離月隻是淡淡的瞥了她一眼,語氣平板的說了一句“無聊”就繼續去擼兔子了。

    “好多了。”

    皇甫蕭中氣不足的聲音拉回了項知樂的思緒。

    她點了點頭,看他精神確實比昨日剛醒來時好了許多。

    順手拉過一張凳子,坐在床前跟他說了一下刺客的來曆。

    “前兩天刺殺我們的刺客,除了有南楚皇室、南楚宰 相的人,還有一部分是大凰的人,,”

    說到這裏,她停頓了一下。

    “聽君諾說,南楚宰相展淩雲跟,,”

    本想說“南楚將軍王”的項知樂猛然想起皇甫景的強烈要求,別扭的改了口。

    “跟景叔是多年摯交,不可能不知道景叔對你的愛護程度,但是他卻,,卻,”

    不惜冒著跟景叔決裂的後果,動用自己的暗衛也要將你除掉。

    這其中,肯定有莫大的內情。

    後麵的話,項知樂沒有說出來,兄妹二人同時心照不宣。

    皇甫蕭更是蒼白著臉苦笑。

    “其實,我也很意外。”

    雲叔在他的印象裏,一直都是一個溫厚的長輩,從小到大,隻要是父親不在,陪伴他的就是雲叔。

    毫不誇張的說,如果說父親是親爹,那麽,雲叔絕對就是仲父般的存在。

    他真的想不出雲叔有什麽理由一定要他死。

    被最信任最依賴的人突然反過來捅刀子。

    這種感覺,項知樂實在是太能理解了。

    正要開口安慰皇甫蕭幾句。

    楚山匆匆來稟。

    “王妃,不好了,兩位王爺打起來了。”

    ,,,

    在楚山的帶領下,項知樂馬不停蹄的趕到了驛館後院。

    本來早已栽滿了觀賞翠竹的園圃如今這裏禿了一塊,那裏禿了一塊,異常的難看。

    身後不遠處是拳拳到肉的聲音,項知樂聞聲兩個起落趕到了戰場。

    後院不算大的一座小涼亭已然垮了一半。

    看向赤手空拳依舊打得難舍難分的兩人。

    她一時之間怒火中燒。

    “你們在做什麽?”

    聽到項知樂的聲音。

    皇甫景連忙收招想要倒地坑言君諾一把。

    沒想到這邊他才剛把招式收回來一半。

    那邊的言君諾突然撞上了他收到一半的手上,然後自己毫不留情的跌落在一叢觀賞翠竹中,再倒地吐出了一口鮮血。

    !!!

    維持著收招一半姿勢的皇甫景傻眼了。

    言君諾!!!

    好無恥!!!

    他怎麽可以這麽無恥!!!

  第兩百零二章 我,項知樂,懼外

    在一旁的楚山也傻眼了。

    剛才他去找王妃的時候,王爺明明都在按著將軍王在打,怎麽,

    怎麽王妃一來,王爺就這麽弱了?

    另外一邊的項知樂,在看到言君諾倒地後,也顧不上發火了,連忙連滾帶爬的跑到言君諾身邊。

    顫聲問道。

    “君諾,你怎麽樣了?”

    說著,她立刻用隨身的帕子拭去他嘴角的血跡,滿眼緊張的將他從上往下的看了一遍又一遍。

    感覺似乎真的嚇到小女人了,言君諾跟她一起站了起來,搖頭。

    項知樂還是不放心。

    “要不要讓楚山去請個大夫?”

    那副在意的模樣,看得皇甫景牙根發酸。

    他立刻跟著上前安慰道。

    “小知樂,沒事的,景叔收了招,,”

    在項知樂疏離的目光注視下,皇甫景的聲音越來越小了。

    高大的身影站在她麵前,仿佛像個做錯事的大孩子。

    項知樂攙扶著言君諾,客氣有禮的跟皇甫景福了一下身。

    “君諾身子不適,知樂失陪了,蕭哥這會已經換好了藥,若是景叔無事,可以去看看他。”

    說完,她攙著言君諾轉身往自己下榻的廂房走去。

    自始至終,言君諾一句話都沒有說過。

    皇甫景瞬間明白了。

    言君諾這狗東西是在跟他宣示主權。

    在明晃晃的告訴他:小知樂眼裏隻有他,讓他別打小知樂的主意。

    哼!

    兔崽子。

    老子就不信老子跟蕭兒兩個還搶不過你一個。

    等蕭兒痊愈了。

    老子就把小知樂帶回南楚,再給她介紹幾個南楚的青年才俊,氣死你。

    不過,

    想起言君諾剛才跟他提到的事情,

    再想起兩人動手的原因。

    皇甫景漂亮的眼睛半眯,明亮的眼底快速劃過一絲幽光,

    當年,

    項羲,蘇蓉,,

    ,,

    寢房內,項知樂關上門,第一時間就拉著言君諾扒開了他的衣裳前前後後檢查了一邊。

    “傷到哪了?還吐血了,疼不疼?”

    言君諾伸手抓住了她不停在自己身上作亂的小手,輕輕用力一拉。

    整個人埋首在她的頸窩。

    聲音冷沉,還帶了點情緒。

    “怎麽,不用陪兄長了?”

    “啊?”

    項知樂愣了愣。

    立刻反應了過來。

    “傻君諾。”

    她哭笑不得的推了推他。

    言君諾悶哼一聲。

    項知樂立刻扶直了他,再次對他上下其手。

    “怎麽樣?哪裏疼了?”

    猛然伸手抓住她作亂的小手,他一把橫抱起她。

    項知樂驚呼一聲環上了他的頸脖。

    紅著臉埋首到他的肩窩。

    小聲提醒了一句。

    “君諾,現在是白天,,”

    言君諾冷哼一聲。

    “腦子裏想的什麽亂七八糟。”

    說完,他隨手將她往床上一丟,欺身而上。

    居高臨下的將她的雙手舉至頭頂,滿臉嚴肅的看著她。

    “你莫要忘了,你是,,唔,”

    言君諾瞪大了眼睛看著被製住了雙手還能湊上雙唇堵著他嘴的小女人。

    四目相對,他甚至還能看到她眼底的狡黠。

    好一會,她才倒回床上,明亮的狐眼盈滿了笑意。

    “是是是,我是你的妻子,你是我的夫君我的天,樂樂一切都要以你為先。”

    原來她還記得他是她的夫。

    蠢女人,還不算太沒有記性。

    有了這個發現,言君諾感覺這幾天看到她為皇甫蕭忙上忙下的那團鬱氣頓時散了個一幹二淨。

    努力壓下上揚的嘴角,他放開了她,坐了起身,冷哼了一聲。

    “出嫁從夫,夫為妻綱,莫要亂套了。”

    項知樂跟著坐了起來,在他麵前連連點頭,大手一揮,豪氣幹雲的拍胸脯保證道。

    “那是必須的,我家傻君諾這麽好,我不從他,我從誰?不以他為天,以誰為天?總之,隻要一有機會,我定會要告訴所有人,項知樂,隻屬於言君諾一人。”

    沉寂的鳳眸劃過一絲異彩,他轉頭看向她,劍眉微揚。

    “你說的都是真的?”

    “自然都是真的。”

    沒有任何意識自己要掉坑裏的項知樂無懼無畏的靠在他身邊,把大拇指往自己身上一比,斜睨著他。

    “你等著,等回去京都,我就要找機會告訴全京都的權貴,我,項知樂,懼外。”

    心情美妙得簡直要開花。

    言君諾冷嗤將她的腦袋押到自己的懷裏,沒有讓她看到上揚的嘴角。

    “記住你說的話。”

    懼外。

    聽起來還不錯。

    今晚他就讓楚山修書給李叔,讓李叔籌備給自己的接風宴,宴請京都權貴。

    嗯,舟車勞頓那麽累,辦個接風宴洗塵去去一路的穢氣,,

    ,,

    又過去了幾天。

    皇甫蕭身上的傷口愈合不錯,可以在阿銀的攙扶下下地走一小段路了。

    期間,一個身著青衫,抱著小白兔,嘴唇泛著詭異紫紅色的少年總是不遠不近的看著他。

    終於,在少年盯了他五天後。

    皇甫蕭忍不住去跟她打了個招呼。

    “你,,有事?”

    目光澄澈的看了他一眼,身著青衫的少年抱著兔子一聲不吭的轉身離開了。

    皇甫蕭莫名其妙的摸了摸自己的臉。

    喃喃自語道。

    “我好像也沒長得那麽嚇人啊?”

    阿銀在一旁附和道。

    “就是,如果長得像小公爺這樣是嚇人,那這天下男子估計沒有幾個是不嚇人的。”

    聞言,皇甫蕭立刻來精神了。

    “那小爺比起言君諾那個老男人,如何?”

    阿銀立刻嗆咳了幾聲。

    看到自家主子還在盯著自己,他漲紅了臉半天,才憋出了一句。

    “小公爺您現在還小,”

    還小?

    皇甫蕭來回打量了自己一番。

    他哪裏小了?

    嘖,阿銀個吃裏扒外的叛徒。

    這不明擺著告訴他,言君諾比他有魅力嗎?

    有了這個認知的皇甫蕭無趣的嘟噥了一句。

    “回去。”

    主仆二人消失在長廊盡頭後。

    離月才從另外一頭的角落拐了出來,看著主仆兩人離開的方向,向來麵無表情的臉上難得浮現了一絲嫌棄跟糾結。

    沒事就不能看看你這個蠢貨了麽?

    你以為我想來?

    還不是因為身上的蠱王食味知髓愛上了你的毒血,老是讓我來找機會給你放點血?

    但是你現在沒中毒,你的血對蠱王也沒太大用處。

    要是你肯給我下毒也不是不可以,

    不過,項知樂那個聒噪女人如果知道了,肯定會生氣,說不定會跟我絕交,

    算了,

    ,,

  第兩百零三章 楚,追妻火葬場,山

    金府。

    得到了項知樂的首肯。

    身上的傷幾乎全好了以後,春愁就開始跟著身體同樣慢慢恢複的金玉學記賬。

    書房裏。

    合上了賬冊,金玉笑眯眯的看著春愁。

    “大春,我感覺小晴這個名字更適合你,要不以後我就叫你小晴吧。”

    春愁握著筆的手微微一動,嘴角微微一揚,眼底閃過一絲黯然。

    “好。”

    七歲之前,楚山也是這樣叫她的。

    隻是,七歲以後,他就再也沒有喚過她“小晴”了。

    取而代之的,是春愁。

    暗衛的名字,隻是一個代號。

    春愁可以是她,也可以是別人,

    原來,在那時候,他就已經開始區分上下級的關係了,

    “夫人,表小姐讓楚公子捎帶了些補品過來,現在就在前廳。”

    自從金花的事情解決了以後,楚山就敲打過這個府上的所有下人,讓他們該閉嘴就閉上嘴,別什麽話都亂說。

    對於禦下這一塊,楚山向來都是信手拈來。

    再加上,見識過項知樂教訓叛徒時的狠厲,他們完全有理由相信,另外那一位自帶氣場的大人物,教訓叛徒絕對是沒有最狠,隻有更狠。

    因此,哪怕是知道項知樂跟言君諾大人物,在搬離了金府後,也沒人敢泄露半句。

    因為項知樂在這之前自稱是金玉金花的外甥女,所以後來隻要是她到府上,他們都習慣性的叫她一聲表小姐。

    唯一的區別就是,之前他們都覺得表小姐平易近人,發生了一連串的事情、而且知道這個“表小姐”大有來頭後,他們對項知樂多多少少也是心存敬畏。

    金玉看了看仿佛沒聽到下人來報,依舊在低頭練習做賬的春愁一眼。

    拍了拍她的手臂有點為難的開口道。

    “小晴,我現在看到那些渾身煞氣的軍爺就忍不住想逃,要不,你陪我去招呼一下?”

    雖然說大家一來二去也打了幾次罩麵,但是每次看到這個姓楚的軍爺時,她還是忍不住打悚——被動用過私刑的後遺症。

    一滴濃稠的墨汁滴落在草稿紙上,春愁低低應了一聲。

    “好。”

    ,,

    等候在前廳的楚山此刻有點坐立不安,手上拿起了茶盞,還沒喝上半口,又隨手放下了。

    視線時不時的飄到前廳的門口處。

    不多時,門口出現了一個素色的身影。

    楚山仿佛看到陽光灑滿了大地,映入了他的眼。

    “春愁。”

    他嘴角忍不住上揚,立刻起身就要迎上去。

    春愁後退了一步。

    禮貌的對他施了一禮。

    “楚統領。”

    楚山一噎,揚起的笑容變成了苦笑。

    “你我之間,非得這麽生分嗎?”

    春愁一本正經的應道。

    “這是規矩。”

    看著性格活潑的春愁,在受傷以後愈發變得沉穩,楚山的心仿佛被一隻大手狠狠的捏了一下。

    突如其來的鈍痛以後,是酸酸漲漲的,說不出來的難受。

    沉默了一會,他才輕聲開口道。

    “王爺跟王妃過幾日便啟程回京了,你,當真不走嗎?”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春愁仿佛聽到了楚山的聲音裏帶了一絲輕顫。

    她忍不住偷偷看了他一眼。

    發現,他的臉色不大好看。

    不由得反思自己,難道是她對他做了什麽過分的事情?

    她好像也沒有做什麽過分的事情吧,

    難道是她的態度不好?

    這麽一想,春愁開口的語氣也變得緩和了些。

    “屬下身子尚未痊愈,王妃體恤,特地讓屬下在南方多待些時日。”

    多待些時日?

    那是待多久?

    “身子未痊愈,也不一定非要留在南方啊,我,”

    一時激動,楚山差點把那句“我可以照顧你”說了出來。

    到嘴邊還是生生憋住了。

    “你什麽?”

    春愁看著莫名其妙激動起來的楚山,一時之間想不到他想做什麽。

    楚山耳根發燙,紅著臉清了清嗓子。

    “我,我是說,伯母她,她會想你。”

    原來是擔心這個。

    春愁恍悟,對他微微一笑。

    “楚統領您又不是不知道,這些年偶爾出門執行任務,一年半載不在家也試過,娘親會體諒的,隻是,”

    看到她的表情有點為難。

    楚山連忙開口。

    “隻是什麽?”

    春愁低頭咬唇想了想,深呼吸了一下。

    “屬下沒在的時候,可能要勞煩楚統領幫忙看顧一下。”

    “沒問題。”

    楚山幾乎是毫不思索的脫口而出。

    說完,他就有點懊惱了。

    他今天來的目的是想讓春愁跟他一起回京都。

    也不知道,他們出發來平亂的時候,王爺說的,回京都後把他跟春愁定下了是不是真的,

    以前他從沒想過這些方麵,但是自從春愁沒再理他以後,他就覺得渾身不得勁,

    尤其是當他知道她受傷以後,他根本控製不住自己的意識,總想趁著夜深人靜時偷偷來翻窗看她。

    連執行任務,他都比以往快了半個時辰,就是為了多出半個時辰的時間看看她,看她睡得好不好,看她的身體痊愈的怎樣了,

    一開始,他真的以為他對她隻是妹妹的關心,直到在某個雨夜裏,他無意中看到丫鬟伺候她沐浴,,

    慌忙跑去泡了一夜冷水的他才反應過來,

    去他娘的大四年可以當叔叔!!!

    那一刻,他真的希望時間可以倒流回去大年初一那一晚。

    在所有人都說他們般配的時候,他可以大方的牽起她的手,接受所有人的祝福,,

    如今,春愁的有意逃避,他根本不知道該如何下手去補救他們這段關係。

    “,,楚統領?”

    一隻帶著薄繭的纖手在他的麵前晃了幾下。

    楚山連忙回神。

    “在。”

    春愁疏離的笑著對他行了一禮。

    “娘親的事情,屬下謝過楚統領,如若無事,楚統領先回吧。”

    說完,她正要轉身,被一隻有力的大手抓住了手腕。

    “春愁,,”

  第兩百零四章 回去也要吊起來

    春愁微微皺眉轉頭。

    “楚,”

    “楚”字剛出口,就被用力的拉進了一個充滿力量的懷抱裏。

    一股獨屬於男子的陽剛氣息帶著淡淡的沉水香經過他炙熱的體溫揮發,霸道的鑽進了她的鼻腔。

    他的聲音微啞。

    “春愁,不要叫楚統領,像以前一樣喚我楚山,好不好?”

    “王爺說的對,我他娘的就是個蠢貨。”

    !!!

    費了大力氣築起來的心防,因為這一個突如其來的擁抱跟模棱兩可的話衝擊的潰不成軍。

    春愁的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漲紅了,

    此時此刻。

    除了男人有磁性的聲音摻雜著劇烈的心跳聲,她根本沒有辦法聽到半分周圍的聲音。

    滿腦子都是——

    楚山在做什麽??

    他難道不知道他做這樣的事,說這樣的話,很容易讓人引起誤會?

    楚山一定是魔障了。

    為了能讓她重新當他妹妹,都開始不擇手段了。

    難道他不明白,隻要真正喜歡過,在被拒絕後都不可能再做朋友了嗎?

    因為太喜歡,她根本沒辦法接受往後看到他娶妻生子,滿眼柔光的看著他的妻兒,,

    因為太喜歡,她根本沒有勇氣再跟他獨處,生怕自己控製不住自己的心,再次沒出息的重複犯錯,,

    有些錯,犯過一次就夠了。

    她可以接受他不喜歡她。

    但是,她不能接受他為了能跟她恢複以前那樣而做出這樣的事情。

    這是對彼此的侮辱。

    滿腦子胡思亂想過後,春愁第一反應就是用力的將他推拒開,奈何環著她身體的雙臂像鐵鉗似的。

    心中又羞又惱,她顧不上什麽上下級尊卑,毫不留情的撩陰腿直往楚山身上招呼了過去。

    猛然覺察到她意圖的楚山狼狽閃身,堪堪躲過了這斷子絕孫的一腳。

    難以置信的開口道。

    “春愁,你做什麽?”

    她究竟知不知道。

    隻要他反應稍稍遲鈍一點,她的下半輩子性福都要葬送了!!

    此刻春愁已恢複了暗衛該有的一貫冷靜自持。

    “楚統領,您失態了。”

    說完,她頭也不回的離開了前廳。

    落荒而逃。

    徒留神色逐漸黯淡的楚山。

    ,,

    夜深人靜,偶爾街上傳來幾聲犬吠。

    “所以,其實景叔也知道兄長其實是,是我父親的孩子?”

    項知樂的聲音劃破了房裏的寧靜。

    言君諾點頭,語氣還有點不易覺察的委屈。

    “今天打起來的原因,其實就是因為我跟他說,如果兄長是他親生的,那麽你也可能是他親生的,項羲頭頂綠了一片,結果他就掄起那把四十斤的大刀要追著我砍,巴不得要跟我拚命,說我詆毀他的若兒,”

    難怪皇甫將軍來了以後,兩人天天打架。

    傻君諾,有些話是不能亂說的,

    沒想到在朝堂混了那麽久,君諾居然還會為她犯這麽顯淺的錯,

    項知樂又是感動又是心疼的親了親,揉了揉他胸前新增的淤青,“還疼不疼。”

    言君諾握著她的手,薄唇微動,欲言又止。

    “君諾,你想和我說什麽?”

    看到他難得為難的小表情,項知樂巴不得讓他把所有難處都跟她說,好讓她幫他蕩平所有煩心事。

    言君諾無奈的歎了口氣。

    “樂樂,我也不是小心眼的人,兄長是你的至親,但是,他們總是對我懷有敵意,我擔心,他們會想辦法將你帶回南,,”

    話沒說完,他的嘴就被一隻溫軟的小手捂住了。

    小手的主人瞪圓了狐眼,氣勢洶洶的開口道。

    “說什麽傻話,我人都嫁給你了,到處跑也隻能追著你,沒有你的地方,我哪都不去。”

    言君諾垂眸看了一眼捂著她嘴的小手,眼底快速閃過一絲狡黠——這些天,他算是總結出來了經驗。

    隻要他一委屈,蠢女人肯定就會說起一套一套十分好聽的情話。

    當然,他也不全是為了聽情話。

    最重要的是,要讓她明白,誰才是她的天。

    為了多聽幾句,,額,不對,為了讓她認清自己的身份,他拉下了她的手,努力又生硬的讓自己的語氣更加委屈了幾分。

    “可是,如果那是兄長,”

    看他頗有幾分不依不撓的架勢。

    “他也一樣。”毫不猶豫的堵了他的話茬,項知樂威脅性的看向他,“是不是用手都堵不住你的嘴了?”

    薄唇抿緊,言君諾用力的壓下了想要上揚的嘴角。

    以為他還在委屈,項知樂討好的在他身邊拱了拱。

    “好了好了,我知道最近我是多花了心思在兄長身上,冷落你了,我保證,等兄長好了,在兄長身上花了多少心思,我加倍花在你的身上,如何?”

    言君諾冷哼一聲。

    “你每次都隻會說,不會做。”

    項知樂立刻撐起了上半身,半開的衣襟一片春光映入了言君諾的眼。

    “我哪有,昨晚不是讓你吊起來了嗎?我現在腿還軟著呢。”

    回想起昨晚,

    他眼神一暗,一把將她拉回懷裏蓋好被子,勉為其難的點頭,“回去也要吊起來。”

    “行了行了,都依你。”

    說話間,項知樂已經在他的懷中拱到了一個舒適的位置。

    “不過,君諾,當年將軍王跟母親到底是怎麽回事?”

    提起當年的事情,言君諾的小表情瞬間消散得一幹二淨,恢複冷寂的鳳眸裏幽光泠泠。

    “隻是一個比話本子還崎嶇的故事罷了,你要聽?”

    項知樂重重的點頭。

    “要聽。”

    在他翻身躺正後,項知樂順勢趴上了他的胸膛,順便撩起了他一小撮長發與自己的長發糾纏在一起。

    言君諾“嘖”了一聲,拉下了她作亂的手。

    “等明日醒來,又得哭著跟我說你的發打結得不成樣子了。”

    項知樂皺了皺鼻子,“哼”了一聲,“小氣。”

    話是這麽說著,但是她還是很乖順的把兩人的發重新理好了。

    “哎呀,你快說,不然我就要睡著了。”

    在項知樂的催促下,言君諾把前些天他所追查到的事情對她娓娓道來,,

    “當年,皇甫將軍還是秦家養子,跟母親其實是兩情相悅,感情深厚,隻是後來,皇甫將軍的真實身份被揭穿,母親得知他是南楚一名將軍流落大凰的庶子後,,”

  第兩百零五章 上一世,父子兩人的下場

    溫暖馨香的帳中。

    項知樂趴在他的身上,聽他語氣平靜的講述著母親跟皇甫景之間的故事,周身繚繞著獨屬於他的清冽甜膩香氣,眼皮不知不覺的合在了一起,

    “,,那個孩子,應該就是兄長。”

    講完了故事,等了半天隻等到小女人均勻的呼吸聲。

    言君諾垂眸一看,發現那個聽故事的人早已噙著笑趴在自己的胸膛上,

    他輕輕的以指尖撥開了遮擋她芙臉的幾縷發絲,小心翼翼的給懷裏的小人兒挪了一個舒適的位置。

    定睛看了她的睡顏半晌,他才俯身往她的小嘴蜻蜓點水般印了一下。

    仿佛還不夠,他又往她的兩邊臉頰親了一下。

    看到項知樂依然沒有半分醒過來的跡象,他才悶聲說了一句,“蠢女人,果然得到了就不珍惜,說好的給我證明,已經好久沒給了,”

    他得想想辦法提醒一下她。

    周邊氣流一陣異動。

    言君諾神色一凜,披衣起身。

    門外,一個黑色的身影站得筆直。

    看到言君諾後,立刻恭敬的躬身雙手呈上了一封信函,而後一聲不吭的飛身離開。

    全程安靜得仿佛消了音。

    黑影離去後,言君諾才回房中慢條斯理的展開了信函。

    自上而下看完整封信以後,他的眼底冷光驟顯。

    隨即走到窗邊將信函揉進手心,催動內力將手中信函碾成靡粉,任其隨風飄散。

    ,,,

    翌日。

    和熙的暖陽懶懶的灑滿了院子裏的每個角落。

    項知樂監督了皇甫蕭喝過藥午睡以後,在返回住處的回廊前碰到了皇甫景。

    她禮貌的上前跟他打了個招呼。

    “景叔。”

    皇甫景似乎站在回廊等了她很久,看到她的時候,漂亮的眼睛閃過一絲拘謹。

    在項知樂的眼神示意下,秋思識趣的退到了三丈遠的位置。

    鐵骨錚錚的沙場硬漢,半彎著腰站在比自己矮兩個頭的小姑娘身前,無措得像個大孩子。

    聲音不複以往洪亮。

    “當年,我,我並不知道你娘生下的是雙胎,若是我知道,,”

    若是他知道?

    若是他知道會如何?

    不顧一切在大凰將她從項羲手上帶走嗎?

    項知樂看著麵前的高大男人,腦海裏想的卻是上一世,父子兩人的下場。

    可惜她那時候滿心滿眼都是言北陌,對於南方的一切,幾乎一無所知。

    直到後來,她聚集言君諾的舊部起兵,以南方作為據點時,無意間打聽,才知道,皇甫景父子早已在言君諾死前的兩年兵變失敗,被處以極刑,最後連個收屍的人都沒有,

    麵對項知樂突如其來的愣神,皇甫景更加不知所措了。

    “小知樂,你怎麽了?是不是景叔說話太大聲嚇到你了?”

    都怪言君諾那個混賬。

    他已經很努力的不想跟他動手了,他非要惹怒他。

    還每次都讓小知樂看到他“打”得他吐血,

    兵不厭詐這一條他倒是玩得爐火純青,每次是他自己飛過來再倒出去,,

    簡直無恥又幼稚。

    也不知道會被小知樂誤會成什麽樣,

    項知樂回神就對上中年男人那雙盈滿關切且帶點無措的漂亮眼睛。

    關切之情太濃烈,她的心口有點發堵。

    為什麽?

    她來到南方以後,遇到的人都那麽好?

    明明他們都沒有血緣關係,

    為什麽,項府那一位血濃於水的親爹,待她的關切之情還不如一個毫無血緣關係長輩,

    “沒有,景叔很好。”

    她搖頭,眼眶微微發紅。

    頓了一下,她低頭哽聲道。

    “這些年,多謝景叔對待兄長像親生孩子一樣。”

    皇甫景聲音一噎。

    “你,你知道?”

    “是。”項知樂點頭應得幹脆,明亮的狐眼裏盡是嘲弄。

    “雖然有些話,由我說出來很大逆不道,但是項羲那種唯利是圖的小人,如果我非他親生,他又怎肯將我養大?”

    皇甫景先是錯愕一下,而後是被背叛後的震怒。

    “項羲對你們娘倆不好?”

    從這種糾結的神態看來,肯定還有內情。

    想起早上君諾跟她補充昨天沒聽完的故事,項知樂雖然不知道皇甫景為什麽後來沒有爭取母親,但是從他對皇甫蕭的愛重來看,他對母親的感情,絕對遠深於他們的猜測。

    “好?”

    腦海裏迅速閃過前世今生的一切,有意要在皇甫景麵前揭穿項羲真麵目的項知樂咬牙道。

    “若非君諾執意求娶,隻怕此刻我已成了項羲跟蘇氏為他們兒女鋪路的墊腳石了。”

    “什麽?!”

    那一天,沒有人知道項知樂跟皇甫景到底聊了什麽,也沒有人知道皇甫景遣了人去做了些什麽。

    但是,皇甫景對言君諾的態度是明顯的轉變了。

    日子悄無聲息的又劃過了兩天。

    後天,他們就要啟程回去京都。

    處理了半天雜務到飯廳時,已接近晌午。

    飯廳飄來了一陣一陣的飯菜香。

    言君諾冷厲的神情頓時柔和了幾分。

    才剛到門口,飯廳裏的小女人就笑眯眯的對他招呼道。

    “君諾,忙完了就趕緊淨手過來用膳。”

    他神情柔和的點頭,正要抬腳跨入前廳,沒想到一左一右兩道殘影比他還快,經過他身邊時還揚起了一陣帶有藥味的勁風,連帶他垂順至腰際的烏發也揚了起來。

    他臉色一沉。

    又是這兩個陰魂不散的,,狗東西。

    偏偏某個陰魂不散的狗東西不但占了他的專屬位置,還對他笑得一臉欠揍,不對,是滿臉關愛。

    “妹夫啊,你在門口愣著做什麽呢?還不過來?”

    言君諾緩緩閉上眼,握緊了一下拳頭。

    這個蠢貨現在還挨不了自己一拳,要是錯手把他打死了,蠢女人鐵定不會原諒他,隻能先記著賬。

    如是暗示著自己,睜開眼時,他臉上的神色已恢複了往常的平靜。

    麵無表情的落坐在項知樂對麵。

    皇甫蕭跟皇甫景暗中交換了一個嘚瑟的小眼神。

    經過這些天的調養身體已大好的皇甫蕭,在皇甫景的攛掇,,啊呸,皇甫景的利弊分析下,父子兩人一致決定要以退為進,在項知樂麵前維持一副對言君諾十分友好的狀態,打算“出其不意,順其自然”的趁著他們即將啟程回京都之際,把項知樂拐回南楚,,

  第兩百零六章 三個男人一台戲

    對上言君諾詢問的眼神,項知樂笑了笑正要開口,一旁的皇甫蕭先笑嘻嘻的接過話茬了。

    “妹夫啊,咱都處了這麽些天了,你不會這麽小氣,連飯都不跟大舅子和嶽父吃一頓吧?”

    那個笑容,有多欠揍,就有多欠揍。

    言君諾連眼皮都還沒抬,項知樂就殷勤的搬了個凳子擠到了言君諾身邊,挽上了言君諾的右臂,一臉不讚同的對皇甫蕭開口道。

    “你少在我麵前給君諾上眼藥,君諾才不是這種人。”

    說完,她轉頭笑著看向言君諾。

    “你說對吧,君諾?”

    小女人下意識對他的親近,讓言君諾的心情一下子好了不少。

    連帶對上皇甫景父子時的冷硬弧度也軟化了下來。

    他轉頭與她對視,嘴角微揚,輕輕“嗯”了一聲。

    那一抹旁若無人的淺笑,對皇甫景父子來講無疑是一個挑釁。

    兩人心中頓時警鈴大作。

    靠他大爺的!

    小知樂要不要這麽偏心?

    說一句都說不得?

    父子二人不著痕跡的交換了一下眼神——實行乙計劃。

    一頓和諧的午飯開始了。

    本著“吃飯不喝酒,人生路白走”想法的皇甫景還想喝點酒,但是由於皇甫蕭身體剛恢複,言君諾因為胃不好被項知樂勒令不準碰酒。

    一個人喝起酒來實在沒意思。

    幹脆不喝了。

    原以為吃飯不喝酒就像做菜不放鹽,然而——

    “小知樂的廚藝是真的好啊,這個是什麽菜?南楚好像沒有,等回去的時候,我要讓人帶些回去。”

    皇甫景含糊不清的往嘴裏塞了幾大塊土豆。

    項知樂狐眼快速一沉。

    在南北嶺這些天,隻要是在言君諾的身邊,項知樂對於言君諾的膳食從不假手於人。

    本來今日也是一樣,隻做了言君諾跟她兩人的份量以免浪費,沒想到皇甫蕭看到以後,說沒嚐過妹妹的手藝,想帶著父親跟妹妹妹夫吃頓飯。

    南方跟北方膳房的備菜方式不同,北方講求的是囤,囤個一兩天的量,南方講求的是新鮮,當餐用完,多次少備,

    而好巧不巧,皇甫蕭說這些話的時候,膳房剛好隻剩下一條魚,半隻雞,

    皇甫景是武將,食量肯定驚人,那點東西根本不夠他塞牙縫,為了讓他頂飽,隻能做些土豆了,

    但是,土豆的種植方式絕對不能讓皇甫景知道。

    覺察到言君諾的視線也落在了自己的身上,項知樂把剔好魚刺的魚肉放到言君諾的碗裏,笑著的開口道。

    “這是北嶺的特產,並不耐放,也過了季節了,這些是最後的一點囤貨,若是景叔您愛吃的話,有機會來大凰,樂樂給您做點其他的嚐嚐。”

    “這樣會不會太麻煩小知樂了。”

    話是這麽說著,皇甫景那雙漂亮的眼睛因為開心眯成了月牙。

    “不麻煩。”

    說話間,項知樂又給言君諾夾了幾塊土豆。

    看到言君諾在吃魚肉之前還悄咪咪挑釁的看了自己一眼,皇甫蕭頓時覺得自己筷子裏的魚肉不 香了。

    伸出長腿踹了一下自己對麵的人。

    皇甫景立刻會意,給他回了一個“包在我身上”的眼神,放下了筷子,拿起手邊湯碗對言君諾笑道。

    “君諾呀,這些天景叔也不是有意要跟你發生肢體上的衝突的,多有得罪,在這裏以湯代酒給你賠個不是了。”

    感覺到項知樂輕輕碰了一下自己的手臂,言君諾識趣的拿起手邊的湯回敬回去。

    點頭。

    “景叔,請。”

    兩人同時抿了一口清湯,氣氛是前所未有的和諧。

    放下湯碗後,皇甫景有點不好意思的開口道,“另外有個事,雖然說出來有點丟臉,,”

    “若是景叔覺丟臉,就不必說了。”

    沒有給他說下去的機會,言君諾不急不緩的打斷道。

    “丟臉的事情並非什麽好事,景叔作為當事人的本意可能說出來是圖咱們一樂,然,若是讓樂樂因此看出了婆家跟娘家的差距懸殊,就不大好了。”

    !!!

    言君諾你個混賬,關注重點完全錯了好不好。

    但是聽到“差距懸殊”這幾個字,皇甫景到嘴邊的話咽下去了。

    對哦,光顧著給小知樂告狀說言君諾坑了他十幾萬兩,差點忘了,如果讓小知樂知道他連區區十幾萬兩都要計較,會不會以為他很窮很小氣?

    以小知樂那麽體貼的性子,到時候,肯定會想盡辦法給他們省錢,,

    不!

    若兒的女兒值得最好的,省蕭兒也不能省小知樂。

    思緒拐了幾個彎後,皇甫景訕訕一笑。

    “是哦,君諾說得也對。”

    言君諾眼底快速劃過一絲笑意。

    蠢貨。

    這點小錢還敢給他上眼藥?

    皇甫蕭在一旁傻眼了。

    就這?

    都還沒開始就結束了?

    他不死心的打算再踹皇甫景一腳,皇甫景一腳踩上了他的腿。

    他立刻再伸出另外一條腿踹過去,又被皇甫景夾住了。

    他瞪圓了狐眼盯著皇甫景——

    父親你在做什麽?

    不是說好了在小知樂麵前揭穿言君諾的真麵目嗎?

    皇甫景那雙漂亮的眼睛立刻瞪了回去:你小子懂個屁。

    “蕭哥,景叔,你們還小麽?吃個飯都不消停。”

    項知樂不知道什麽時候發現了他們在桌子底下的“互動”,哭笑不得的看著他們纏在一起的兩雙腿。

    “君諾都吃飽了,你們倒好,吃個飯還要跟個孩子似的打起來了,是吧?”

    兩人同時鬆了腿。

    皇甫景清了清嗓子,解釋道。

    “蕭兒定性不足,每天吃飯都是這樣坐不住,得要打一頓才乖。”

    麵對皇甫景略帶威脅性的眼神,皇甫蕭萬般不願的低下了頭。

    無意間看到言君諾那個帶有戲謔的眼神,他忍無可忍的往嘴裏扒拉了幾口菜,用力的咀嚼,仿佛嘴裏的食物就是言君諾跟他家那個不成器的父親。

    一不小心,喝湯的時候還岔了氣被嗆到了。

    他猛地咳嗽了起來。

    娘的,個個都欺負他,連喝個湯都塞牙。

    一隻溫軟的小手輕輕的拍著他的後背,給他順著氣。

    “蕭哥,你吃慢點,又不是沒有。”

    緩過來以後,皇甫蕭轉頭對上全場唯一一雙帶著關切的眼睛,簡直感動得快哭了。

    嗚嗚嗚,果然還是妹妹好。

  第兩百零七章 沈墨池邀約

    午膳過後,皇甫景跟皇甫蕭絲毫沒有要走的意思。

    言君諾宣示主權那般攬上了項知樂的纖腰,挑眉。

    “景叔跟兄長還有何指教?”

    父子兩人眼裏冒著火花,嘴角擠出一抹咬牙切齒的笑。

    “指教倒是沒有,不過你說話就好好說話,大庭廣眾之下摟摟抱抱的,成什麽體統?”

    再不鬆手,爪子都給你個混賬剁了。

    大庭廣眾?

    觀眾不就隻有他們兩人嗎?

    “這裏都是自己人,無妨。”

    說完,言君諾歎了口氣,繼續苦笑道,“我知道,我比樂樂大那麽多,你們肯定是覺得我配不上她,,”

    他話還沒說完,在一旁的項知樂顧不上害羞,先炸毛了。

    “誰敢說你比我大很多?誰敢說你配不上我了?從頭到尾都是我高攀了你好不好?隻要君諾願意,君諾跟我就是頂配絕配天仙配。”

    意料之中的情話讓言君諾心中受用異常,他眼底快速劃過一絲笑意,看向父子兩人時,臉上表情委委屈屈,眼底卻充滿了挑釁。

    原先還詫異言君諾怎麽是這副表情的父子兩人,看到項知樂炸毛護短後,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這個無恥又幼稚的混賬!

    居然在小知樂麵前賣慘!

    更沒想到,小知樂的情話說起來也是一套一套的。

    聽聽,聽聽。

    什麽叫頂配絕配天仙配?

    這些都是姑娘家家該說的嗎?

    老男人,把他們可愛的小知樂教壞了。

    再這樣下去,他們肯定討不了好,,

    簡短的對視後。

    皇甫蕭立刻笑著對項知樂開口道,“哥跟父親不是這個意思,妹夫他啊,就是太敏感了。”

    皇甫景清了清嗓子。

    “蕭兒說得沒錯,君諾這麽穩重,把你交給他,我們也放心。”

    “真的?”項知樂挑眉,她可沒忘記君諾說他們經常給他找茬。

    以君諾的能力,隻要他不給麵子,父子兩人根本就沒機會給他添堵。

    又是因為她,

    可憐又可愛的君諾,總是讓她心疼。

    她的不信任讓皇甫蕭非常不爽。

    這不是明擺著不相信他們?

    他狐眼一挑正要開口,被皇甫景搶先一步了。

    “自然是真的,君諾這小子,我看行。”

    話說到這裏,皇甫景還給他比了個大拇指。

    尷尬的硬聊了幾句後,他不顧皇甫蕭的掙紮,拖著皇甫蕭離開了。

    項知樂看著兩人的身影消失在視線裏,有點摸不著頭腦了。

    “他們怎麽了?”

    怎麽才吃頓飯就變得神叨叨的了。

    言君諾攬著她纖腰的手緊了緊。

    “誰知道呢?”

    想把他的女人拐走?

    沒門。

    ,,

    “父親,你拖著我跑那麽快做什麽?”

    回到住處,皇甫蕭一把掙開了皇甫景的手。

    “那個老男人很明顯就是,”

    皇甫景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

    “傻小子,你都能看出來,父親看不出來?”

    皇甫蕭一噎。

    “那怎麽辦?難道妹妹就不帶回去了嗎?”

    皇甫景氣笑了。

    聽聽這臭小子說的什麽混賬話?

    說得好像他不想把小知樂帶回南楚似的。

    “你覺得她肯跟我們走?還是說,你覺得,如果我們直接將她綁走,言君諾會放我們離開?退一萬步來講,假如我們真的把她綁回去南楚了,你覺得她會不會一氣之下不認你這個哥?”

    這才是關鍵。

    皇甫蕭啞然。

    如今這麽看來,兩人的感情是真的好。

    起碼他看到的小知樂都是快快樂樂的,還時不時在他麵前提起言君諾那個老男人,說到兩人的相處,她那雙明亮的眼裏就像有星星似的。

    但是他恨呐。

    妹妹都還沒有怎麽跟他相處過就嫁人了。

    到底是哪個王八羔子做的主,把她可愛的妹妹嫁給言君諾這個老男人的。

    不過,不對——

    “我是她哥,父親您不就是她的父親麽?怎麽她還叫你叔?”

    想到項知樂提到回去項府要討回個公道。

    皇甫景忍著反手給他腦袋一巴掌的衝動。

    “想不想去京都看看?”

    皇甫蕭狐眼一亮,“可以嗎?”

    瞧他這沒出息的模樣。

    皇甫景嫌棄的看了他一眼。

    “屆時別給老子丟臉。”

    “父親,兒子什麽時候給你丟過臉的?”

    皇甫景給他的回應是擺了擺手,“行了行了,收拾一下,準備先回去再說。”

    回去?

    “父親,不是去京都?”

    去京都?

    皇甫景涼涼一笑。

    “你別忘了,咱們現在踏入大凰是名不正言不順,屆時言君諾一回京,少了他給我們的掩護,你猜我們還能不能像現在那樣能每天輕輕鬆鬆的插科打諢?”

    插科打諢?

    皇甫蕭不怕死的湊到皇甫景身邊以肩碰了碰他的右臂。

    “父親,原來你也覺得我們現在像個跳梁小醜,,嗷,父親,別敲腦袋,會長不高的。”

    皇甫景收回左手,冷哼一聲。

    “不會說話你就閉嘴。”

    傻小子,妹妹的圓滑,半點沒學到。

    ,,

    皇甫蕭父子離開沒多久。

    言君諾也有事要出門了。

    項知樂正要去補個午覺。

    秋思步履穩健的湊到她的身邊,輕聲道。

    “王妃,平南王遣人給您遞了信。”

    沈墨池給她遞信?

    想到言君諾親自上折回京都讓皇上給他承襲平南王一爵。

    她總感覺事情沒那麽簡單。

    再加上之前的左手劍,無論她怎麽推測,總能被她左拐右拐重新繞回了他的身上。

    直覺認定沈墨池不能深交的項知樂當即就放棄了將他拉攏到君諾身邊的念頭——深藏不露的人,用起來確實很好用,然而要承擔的風險也絕對會比起用一般人要大上許多。

    她不能拿君諾冒險。

    接過了秋思遞給她的信。

    看到邀約的地址後。

    她的眸色深了深。

    “醉月坊?花船?”

    如果她沒記錯,,

    醉月坊,北嶺最大的花樓,是他上一世的一個情報點。

    與南嶺的保守不一樣,北嶺是出了名的紙迷金醉。

    讓她比較意外的是,前些天那樁貪汙漏稅案子,居然沒有絲毫波及到北嶺的花樓……

    她可不認為他隻是一時興起帶她參觀花船。

    沒錯,就是花船。

    與普通的花樓接客的房間不一樣,醉月坊別出心裁的以精美的花船作為姑娘接客的地方,

    她不諳水性的事情,這一世還沒人知道。

    上一世因為抓拿叛兵遭受暗算,不慎落水被沈墨池所救,因此泄露了不黯水性這個秘密。

    這一世,

    他,將她約到花船,到底是無意的,還是故意的呢?

  第兩百零八章 言氏密訓

    還沒等項知樂把沈墨池的事情理清。

    門外又來了一名侍衛來報,說州牧府的大公子前來拜見王爺。

    州牧府的大公子,可不就是秦沛麽?

    拜見君諾,,

    眼下言君諾出門了,項知樂垂眸略一思索。

    “請他去前廳。”

    ,,

    前廳裏。

    秦沛坐在下首時不時的往前廳門口張望。

    隱在袖子的手中,依稀可以看出是捏著什麽東西。

    人前清風霽月的秦大公子,如今這模樣看起來就像是在私塾上偷看夫子何時前來授課的孩童。

    項知樂進門口就看到這樣一副滑稽的場景,先是讓人給他奉了茶,而後對他友善的肅了肅手。

    “秦大公子不必拘謹,王爺外出了,若是有急事,你可以先跟我說,回頭我轉告給王爺。”

    看到來人是項知樂,秦沛溫潤的眉眼舒展了些。

    他不甚自然的看了項知樂身後的秋思一眼。

    起身恭敬的對項知樂躬身拱手道。

    “晚生此番前來,是為了拜見王妃的,不知王妃可否借一步說話?”

    拜見她?

    項知樂看了麵前恭敬躬身的人一眼,對秋思吩咐了一句。

    “你先退下。”

    秋思領命退下後,項知樂才看向他。

    “秦大公子有事不妨直言。”

    之前在州牧府,忙著給春愁做下在南方布網的規劃,倒是把找秦沛這個事情拋諸腦後了。

    如今他卻自己找上了門,,

    這邊項知樂還在想著上一世從別人得知秦沛星象占卦的本事到底有多少水分。

    那一邊的秦沛已經在她麵前躬身對她行了一個拜禮。

    “秦大公子,你這是何意?”

    項知樂連忙上前將他虛扶起來。

    秦沛循著她的虛扶動作直起了身子,腰杆挺直,看向項知樂的眼神充滿了感激。

    “晚生得知王妃即將回京,特地前來拜謝王妃讓家父,讓秦府躲過一劫。”

    拜謝她?

    搞錯對象了吧。

    項知樂糾正道。

    “那是王爺英明,你的拜謝,我會轉告給王爺的。”

    秦沛爾雅一笑,溫潤的眼底閃過一絲莫測的亮光。

    “王爺英明是一部分,可是,正是因為王妃回來了,才讓一切事情變得不一樣,不是嗎?”

    “回來”二字讓項知樂的心沒由來的“咯噔”一下。

    她努力維持臉上的自然神色,把笑容收了起來。

    “秦大公子這話是什麽意思?”

    秦沛溫文一笑,徑自走到了項知樂身旁的案幾前,把手中捏著的兩枚表皮泛有紫色光澤的卦錢排到了案幾上。

    “其餘的事情,晚生不能多說,但是晚生可以告訴王妃的是:八月初三晚上,王妃是因為一份執念回來的,從王妃回來的那一刻,所有的事情走向都完全改變了。”

    “王妃命格特殊,還望做決定之前多三思。”

    聞言,項知樂的臉色更加陰沉了。

    “簡直就是一派胡言。”

    她重生的事情,沒有對任何人說過,難道真的如同上一世所說,他善於星象占卦?

    秦沛對她陰沉的臉色非但沒有半分驚懼,反而愈發真誠。

    “王妃,晚生從不胡言,,”

    沒等他說完,項知樂氣急敗壞的對門外喊道。

    “秋思。”

    第一次看到項知樂因為外人發火,秋思看向秦沛的目光冰冷了幾分。

    看出了她意圖的項知樂放緩了聲調,“好生把秦大公子送出去。”

    王妃居然不讓她動手?

    秋思眼神一黯。

    “秦大公子,請。”

    秦沛恭敬的對項知樂行了一禮後,跟著秋思離開了前廳。

    偌大的前廳隻剩下項知樂一人。

    她重新把視線落在秦沛剛才留下來的兩枚卦錢上,秀眉微斂。

    躬耕3號的蘿莉音適時在項知樂腦海裏響起。

    “宿主,這個卦錢的主人,有兩下子啊,卦錢上龍氣這麽重。”

    “龍氣?”

    “宿主看到卦錢上的紫氣沒?”

    “看到了。”

    “那就是龍氣,通常卦錢上能出現龍氣,要麽龍氣是他自身帶有的,但是這個可能性不大;要麽,就是他推演的人或事,命中與帝王的真龍之氣有所糾纏,所以,才會有這麽濃鬱的紫氣。”

    “推演出這麽濃鬱的龍氣沒有被反噬,此人說的話,可以當真。”

    項知樂看向兩枚卦錢的眼神變了變。

    “是嗎?”

    真龍之氣。

    難道是,君諾?

    ,,

    驛館前,被秋思推出了驛館大門的秦沛暗自鬆了一口氣——賭贏了,秦府基業,算是保住了。

    心下慶幸的同時,他忍不住往緊閉的大門多看了幾眼。

    因為一份執念,她能回到了這個時間的節點,也不知是大凰的幸還是不幸?

    磐涅重生,鳳骨藏龍髓,這位王妃,將來必定貴不可言。

    ,,,,,

    脂河,又名廢湖。

    是北嶺蒼山腳下的一個天然鹹水湖,因湖水無法飲用而得名。

    因湖麵狹窄如同河麵,且兩旁都是花樓,花樓姑娘們用過的水都是倒進廢湖裏,時間一長,湖麵上就有了淡淡的脂粉香。

    所以百姓們又叫它脂粉河,後來不知道是誰連“粉”都省了,直接叫脂河,一來二去,沿用至今。

    站在脂河埠頭,項知樂第一次見過這麽多的花樓聚在一起。

    沿河而去,都是精致的大紅燈籠,寫著各自的樓號,粗略一看,二三十家還是有的。

    現在已接近黃昏,大紅燈籠已陸續亮了起來。

    一艘精致的花船停在埠頭,掌篙撐船的是流雲。

    隻見他戴著寬簷鬥笠,冷俊的上沒有絲毫表情,在停穩了船以後,對著項知樂躬身拱手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項知樂猶豫了一下,跳上了船,船身輕輕晃動了一下,在水麵泛起了漣漪。

    秋思正要跟上,被流雲阻止了。

    項知樂看了流雲一眼,對秋思吩咐道。

    “你在附近找個地方等我。”

    讀懂了項知樂眼裏暗示的秋思點頭躬身退下。

    隨著撐篙往埠頭一抵,花船絲滑的順著脂河往河心而去。

    “王妃確定要在船艙外走完這一程?”

    船艙裏,傳來了沈墨池清潤且帶有笑意的聲音。

    好在流雲的掌篙技術還算可以,一路上穩如陸地。

    掀簾進了船艙,入眼便是記憶中那個冷血的人,如今他依舊是一身華貴的紫袍,玉冠束發,鬢邊灑脫的垂下了兩縷發絲,為他冷峻的五官平添幾分狂野不羈。

    骨節分明又修長的指正在熟練的拿著竹夾翻洗精致的茶具,看向她時,笑容和熙。

    瀲灩的桃花眼裏,仿佛融入了星光點點。

    上一世她跟沈墨池合作的時候,已經熬過了大旱,醉月樓也慢慢複蘇。

    然而連年戰亂,脂河上的花船比起現在卻是隻少不多。

    由於一路行軍北上,她並未踏足過這些花船。

    關於醉月坊的隻言片語,還是偶爾聽流雲提到的時候才知道。

    原來,他在這麽早就已經開始籌謀了嗎?

    茶香撲鼻,她不著痕跡的打量著這個不大的船艙。

    船艙隻有半個房間的大小,但是靠椅案幾這些一應俱全。

    原以為姑娘在船中接客船艙裏會有床榻才對。

    然而,這艘花船上除了一套精美的茶具,還有一張紅木桌案,桌案旁是一盤殘棋,殘棋邊是幾分精致的點心。

    與她印象中充滿脂粉氣的花樓倒是風馬牛不相及。

    與其說它是一個庸俗的花船,它更像是一個雅致的包間。

    “王妃,本王不會吃人,坐下便是。”

    項知樂挺直了腰杆席地坐在了事先備好的軟墊上。

    剛調整好坐姿,一隻精致的彩紋薄胎茗杯乘著清香四溢的茶水推到了她的麵前。

    “王妃,請。”

    項知樂警惕的聽著腦海裏的動靜,等了好一會都沒有聽到躬耕3號的提醒,她禮貌性的才拿起茗杯細細抿了一口。

    不得不說,沈墨池這個假紈絝泡的茶還真是不錯。

    初時入口微苦,進喉醇香回甘,喝完以後嘴裏香氣馥鬱且持久。

    好茶。

    再次抿了一小口,項知樂才依依不舍的放下了茗杯。

    “不知王爺此番邀約,所為何事?”

    沈墨池十分自然的幫她的杯中茶水滿了七分。

    笑容雅痞。

    “閑來無事就不能約王妃見一麵?”

    王爺,王妃,果然也是絕配。

    項知樂秀眉一挑。

    “本王妃已經是有夫之婦,王爺你作為一個紈絝,就應該要有紈絝的樣子,做到風流而不下流,遠離有夫之婦。”

    小妮子,不僅表情生動,嘴皮子也利索得很。

    沈墨池嘴角的笑意深了幾分。

    “本,我自接手平南王一爵開始就決定不做紈絝了,既然能邀約王妃前來,自然是談一筆合作了。”

    沈墨池主動要跟她談合作?

    項知樂的心中警惕了起來。

    “什麽合作?”

    “還你一個江山,如何?”

    話落,項知樂猛然抬頭對上他含笑的桃花眼。

    江山既是一起打下來,便分你一半。

    江山於我,無用。

    兩人上一世最後的談話內容猶在耳邊。

    項知樂的狐眼頓時瞪大了。

    果然如此。

    “你,”

    沒等她開口說完,沈墨池沒有絲毫猶豫的點頭。

    “是。”

    船艙裏一下子陷入了沉默。

    船艙外,是流雲掌篙時偶爾被竹篙敲到船沿的聲音以及竹篙帶起的漣漪聲響。

    終於,項知樂打破了沉默。

    “你,,是如何得知,我回來了的事情?”

    秘密突然顯露在人前,這種感覺非常不妙,,

    覺察到她的嚴肅,沈墨池也收起了常有的紈絝笑容,嚴肅的對上她的眼。

    “我是在北嶺貪汙一案後回來的,醒來後看到臉上完好無損的你以後,就立刻遣人前往京都打聽關於你的一切了。”

    項知樂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打聽,關於我的一切?”

    打聽關於我的一切做什麽?

    我們又不熟。

    沈墨池真誠的看著她,重重點頭。

    “欠你的江山,總要想辦法還給你。”

    被沈墨池看得有點不好意思,項知樂連忙低頭抿了一口茶掩飾自己的尷尬。

    “其實你不必如此,上一世,我們是一場交易,你得了江山,我遂了心願,你我之間早已無拖無欠。”

    訝異她的淡然。

    沈墨池瀲灩的桃花眼底快速劃過一絲詫異,他不死心的開口道。

    “那你可知,為何言君諾在上一世明明權傾朝野,在朝中又有老臣的支持,而自己也是嫡皇子,如此天時地利,他卻沒有自己上位?”

    沒有等項知樂開口,他繼續緩緩說了下去。

    “他不是不想,他是不能。”

    “不能?”

    項知樂皺眉。

    沈墨池點頭,一字一頓清晰的對她說道。

    “上一世,在我登基後,在朝陽宮中的一個密室中發現了言氏密訓:江山穩固,抑嫡扶庶。”

    項知樂輕輕重複最後幾個字。

    “抑嫡扶庶?”

    “是,知道了這個奇怪的密訓後,我又細讀了言氏的開國紮記。”

    “從言家開國數百年以來,曆任皇帝都會留一份攝政遺詔給新帝以及皇嫡子,新帝的身份幾乎都是庶出長子,而曆任皇嫡子則在需要建立軍功才可攝政,然而不是每個皇嫡子都能有那種好運氣能從戰場上回來,言氏天下十二任君主中,隻出了三位攝政王,言君諾是第三位,比起前麵兩位不顯山露水的攝政王,他是權勢最高、最聰明的一位。”

    “而為了避免攝政王的野心膨脹,侵吞江山,言氏還建立了一個非常神秘的組織,專門用來清理門戶,前兩位攝政王就是因為生出了想取而代之的心理,悄無聲息死在了那個神秘組織的手中。”

    “根據上一世的軌跡來看,言君諾不篡位,不是說他有多麽忠君愛國,而是,他在忌憚那個組織,所以,上一世的言君諾,不論有你沒你,都是一個死局。”

    沒有絲毫猶豫,項知樂輕聲反駁。

    “上一世若是沒有我,君諾可以不用死的。”

    沈墨池強行壓下想把她納入懷中的衝動,關切的看向她。

    “你不必為了心中的愧疚,,”

    而搭上自己的一輩子。

    愧疚?

    項知樂搖頭,滿臉認真。

    “不,那不是愧疚,喜歡跟不喜歡,我分得很清楚。”

    沈墨池一噎,不想聽到這些礙耳的話。

    臉上恢複了一貫的雅痞笑容,把話題轉回去了剛才的話題。

    “那麽,王妃,如今我們之間還有沒有再次合作的機會了?”

  第兩百零九章 沈墨池的野心

    合作?

    項知樂習慣性的端起麵前的茗杯抿了一口早已晾涼的茶水。

    纖細的食指下意識的緩緩摩挲著茗杯光滑的杯身。

    兩人都有先知的優勢,合作似乎真的是強強聯手。

    然而,沈墨池的野心,她是知道的,,

    言氏密訓,

    沈墨池能知道的那麽清楚,那是不是意味著,言北祁也有可能已經知道了?

    不,目前按照京都的動靜,言北祁應該還不知道。

    若是言北祁知道了,,

    那麽,上一世君諾受傷一直不愈,是言北祁動的手腳,,

    還是那個神秘組織呢?

    看來,上一世君諾進宮後的事情,也並非是後來的消息所言,

    也許還有其他內情,

    熟悉的小動作。

    讓沈墨池眼底的神色不由自主的放柔和了些。

    上一世,每當她有這樣的小動作時,就是說明她在考慮事情的可行性,,

    以及,在謀劃些什麽…

    謀劃,大概就是那個組織的事情跟密室裏的東西了。

    想到這裏,沈墨池立刻出言提醒道。

    “按照目前來講,京都的那位知道那些東西的存在隻是遲早的問題,若是他知道了那些東西的存在,,”

    項知樂摩挲的動作一頓,另外一隻在袖子裏的手緊了又鬆,鬆了又緊。

    “密室在朝陽宮哪個位置,王爺開個條件吧。”

    沈墨池看著她和熙一笑。

    自袖袋中取出一個與他衣袍同色的錦囊推到她麵前。

    “這是路線,算是沈某先表達合作的誠意,希望到時候可以聽到王妃的好消息。”

    項知樂不疑有他,點頭後取過錦囊。

    當著他的麵拆開了錦囊取出裏麵的紙箋,看清了紙箋上的路線後,她把紙箋收到自己的隨身香囊裏,把沈墨池的錦囊推了回去。

    禮貌一笑。

    “如此,便多謝王爺了。”

    沈墨池看著自己麵前的錦囊怔愣了一下,似乎沒有想到項知樂“去母留子”,把裏麵的東西拿了,將錦囊還回來。

    覺察到項知樂還在看著自己,他故作自然的把錦囊往袖袋中一收。

    “既是盟友,這種小事王妃就不必太客氣了。”

    項知樂正要開口說點什麽,花船像是撞上了什麽硬物引發了一陣劇烈的晃動。

    毫無防備的項知樂因突然失去平衡,身子往右邊一歪,沈墨池本能的上前將她護在懷裏,也僅僅隻是觸碰了那麽一下,項知樂像觸電一樣推開了他。

    “王爺,自重。”

    說完,她不顧還在搖晃的船身,連滾帶爬的扶到了另外一張案幾旁。

    才碰那麽一下下,應該不會蹭到什麽奇奇怪怪的味道吧?

    到時候讓君諾發現就完了。

    沈墨池看著還沒來得及感受她溫度就空了的懷抱,眼底快速閃過一絲失落。

    船艙外適時傳來了流雲的的聲音。

    “屬下該死,靠岸的時候一時沒控製好力度撞到了埠頭旁的石階上了。”

    沈墨池神色一冷。

    “確實該死,讓王妃受到了這麽大的驚嚇,還不滾進來給王妃賠罪然後回去領罰?”

    話音落下沒多久,帶著寬沿笠帽的流雲掀簾而入,單膝跪在項知樂麵前,垂首拱手正要開口。

    被堪堪重新站穩的項知樂抬手打斷了。

    “無妨,本王妃也沒有受什麽傷,這次就算了。”

    拿人手短,總不能前腳收了別人的好處,後腳就要處罰別人的侍衛吧。

    雖然在她的認知裏,流雲不可能犯下這種低級錯誤。

    “這次王妃幫你求情,本王就先饒過你,滾下去把船停靠好。”

    得了沈墨池饒恕的流雲連忙起身出艙。

    感覺到船已停穩,項知樂對沈墨池拱手道。

    “此次知樂先謝過王爺,後續的事情,等知樂回京後,再與王爺做書信來往。”

    換言之,項知樂算是暫時承認了兩人的合作關係。

    話落,項知樂沒有半分留戀,轉身就要往船艙外走去。

    “將軍。”

    身後,傳來了沈墨池的聲音。

    這次,他沒有喚她王妃。

    而是如同上一世那般喚她一聲將軍。

    項知樂的腳步停了下來。

    “若是有一日,天命不可違,他,還是如同上一世那樣,你當如何?”

    還是像上一世那樣不停的殺戮嗎?

    “他生,我生;他死,我便為他報了仇再殉他。”

    項知樂沒有回頭,也沒有半分猶豫。

    “君諾於我,是命,是底線。”

    說完,她仿佛想到了什麽,停頓了一下,轉頭看向沈墨池,明亮的狐眼裏是一片不可見底的深邃,直直的與他的桃眼對視,仿佛要看穿他的心思。

    “王爺,你懂我的意思麽?”

    一股酸意在沈墨池的胸臆間彌漫。

    她這是在警告他麽?

    還是說,她知道了些什麽?

    隱在袖中的雙拳緊握,沈墨池故作輕鬆的聳了聳肩。

    “言君諾這麽難纏,對我來說,肯定是結交比樹敵更好。”

    項知樂目不轉睛的注意著他神態的變化,看了好一會都看不出異常,她才輕聲開口道。

    “世上從來沒有不勞而獲的事情,如今你拿出的這份誠意,讓我很懷疑你的用心。”

    欲取先予。

    沈墨池圖謀肯定不小。

    這妮子,果然還是如同上一世那樣謹慎。

    “放心吧,衝著咱倆上一世過命的交情,世上任何人都有可能會傷害你,但是我絕對不會。”

    也許是沈墨池的態度太真誠了,也許是最近金家姐妹花以及皇甫景父子給她那種毫無保留的關愛軟化了她的心防。

    項知樂選擇了相信沈墨池一次。

    暫時的。

    她對沈墨池點頭,真誠的笑道。

    “那麽,希望這一世,我們還能是盟友。”

    說完,她輕盈的跳了上岸。

    秋思早已在埠頭等待她。

    主仆二人不知道聊了什麽,項知樂單手扶額看天,哭喪著臉跟著秋思回去了。

    站在船頭的沈墨池,手中握著一直不離身的折扇,看著垂頭喪氣離開的小身影漸行漸遠,瀲灩的桃花眼底慢慢染上一抹瘋狂。

    上一世,是你先招惹我,要跟我合作的。

    這一世,我找你合作,一人一次,扯平了。

    即使以後我殺了言君諾要了你,也不過分吧。

    世人都在說什麽世事兩難全。

    嗤。

    隻有弱者才會猶豫二選一。

    江山美人,他,全都要。

  第兩百一十章 言,綠茶,君諾

    “王爺。”

    流雲垂首站在他的身後,仿佛做錯了事的孩子在等著長輩責罰。

    沈墨池回神,隱去了眼底的偏執與瘋狂,對他擺了擺手。

    “你已經做得很好了,無需自責。”

    按照原計劃,他是打算安排一輪刺殺,趁機拉著她一同落水,製造獨處的機會。

    但是她根本不諳水性,萬一落水途中出了什麽意外,他不敢承受這樣的風險,

    隻好臨時改變主意讓流雲臨場發揮。

    雖然跟預想有點出入,但是,他起碼抱到她了不是?

    晚風習習帶起了河麵的脂粉香氣,他仿佛還聞到了一陣摻雜著女兒幽香的桂花香。

    他立刻回頭往船艙走去。

    讓他失望的是,她離開得幹脆,連一方帕子都沒有留下。

    看到自家主子少有的失落,流雲忍不住勸說道。

    “王爺,即使您要責罰屬下,屬下還是要說一句,以您的相貌地位,要什麽樣的女子沒有?為何偏偏要,,要,”

    “要覬覦攝政王的女人”這句話,他如鯁在喉,無論怎麽說,都說不出口。

    所幸,這次沈墨池並沒有生氣,他的目光定在了某一處,輕笑了一聲,悠悠開口道。

    “她不是一般的女子。”

    聲音很輕很散,散得流雲以為自己聽錯了。

    “王爺,您說什麽?”

    脂河河麵慢慢熱鬧了起來,掛著各種樣式燈籠的花船陸陸續續的往河中央駛去。

    沈墨池沒有理會流雲,徑自坐回了剛才的位置,對流雲揚首吩咐道。

    “回去了。”

    ,,

    項知樂回到驛館時,已是暮色四合。

    從進入驛館開始,項知樂就明顯感覺到四周一片低氣壓。

    守門的心腹侍衛看著項知樂,都是一副讓她“自求多福”的神色。

    項知樂更忐忑了。

    “貌似 ,我也沒做什麽壞事吧,”

    秋思在一旁同情的看著她。

    她也是這麽跟麒麟衛解釋來著,

    麒麟衛不信,非要以擔心王妃的安危要給王爺遞信,她攔也攔不住。

    前廳,言君諾大刀金馬的坐在主位。

    楚山看到項知樂進來時,立刻給她眨了眨眼:王爺火氣有點大,您要不先去躲一躲?

    項知樂回了他一個白眼:躲得掉嗎?

    “楚山。”

    眼睛眨得快抽筋的楚山被突如其來的一聲冷喝嚇得脖子一縮。

    “屬下在。”

    “帶著秋思滾出去。”

    冰雹一樣的七個字差點沒把楚山砸死,楚山二話不說拎著秋思往外走。

    “是是是,屬下跟秋思立刻滾。”

    楚山跟秋思一走,前廳立刻安靜得連根針掉落地上的聲音都聽得到。

    項知樂心虛的聞了聞自己的身上,確定沒有其他味道。

    她才艱難的挪到言君諾身邊。

    還沒來得及等她開口,言君諾就先開口了。

    “你去見沈墨池了?”

    沒想到他這麽直接開口的項知樂一噎。

    頓了一下才老實的點頭。

    “嗯。”

    “不讓秋思跟著,孤男寡女?”

    “沒有,還有流雲,,”

    “流雲”兩個字一出,項知樂差點咬斷自己的舌頭,

    說那麽順口做什麽?

    叫別人的下屬倒是順口。

    言君諾冷哼一聲。

    “往後不許見他。”

    “為什麽?”

    項知樂脫口而出的抗議。

    言君諾鳳眸一挑,說得理所應當。

    “因為我不允許。”

    被他這麽一盯,項知樂莫名的有點心虛了。

    她輕咳了一聲,“我又沒做其他事,就喝了兩杯茶,”

    喝了兩杯茶還叫沒做其他事?

    蠢女人。

    言君諾被氣笑了,對她招了一下手。

    “過來。”

    項知樂連忙後退一大步。

    “我不過,每次你這樣笑,都是在生氣,我才不要這種時候惹人嫌。”

    “那我過去。”

    說著,言君諾立刻起身。

    項知樂連忙伸出雙手對他做了一個格擋的姿勢。

    “你別動。”

    言君諾的臉色愈發陰沉。

    “我又不打你,你擋什麽?把手放下。”

    “你要是真的打我,我又打不過你,也隻能有挨打的份了,哪裏還得了手?”

    項知樂沒好氣的咕噥了一句,不情不願的放下了雙手。

    言君諾挑眉。

    “你確定?”

    “什麽?”

    項知樂沒好氣的應了他一聲。

    言君諾再次開口。

    “你確定打不過我?”

    項知樂莫名其妙的看著他。

    “不然呢?”

    要是能打得過他,她就不至於是被壓榨的那一方了。

    言君諾撩起她的手。

    “打一下試試。”

    項知樂看著他像看著傻子一樣,嗤笑一聲,隨手往他的胸膛拍了一掌。

    言君諾紋絲不動,笨拙的伸手捂著胸口,麵無表情的對她開口道。

    “好痛,我輸了。”

    被他這副煞有介事的模樣逗笑了以後,本來打算先發製人生氣起來的項知樂立刻泄了氣。

    認命的湊到他身邊就要服軟,然而她還沒靠近,就先被某人嫌棄上了。

    “你身上一股什麽味?難聞。”

    一股脂粉氣摻雜著很淡很淡的龍涎香。

    不是他的味道。

    項知樂再次用力的聞了自己的手臂位置跟肩膀位置幾下。

    “沒有味道啊。”

    言君諾冷著臉上前拉過她,再次用力聞了幾下,再次嫌棄的扭過頭。

    “這身衣裳換下來,扔了。”

    項知樂“嘖”了一聲,正要開口。

    言君諾捂著胸口,麵無表情的看著她。

    “你剛才打傷了我,痛,,”

    “行行行,回房換,回房換。”

    說著,她勾起了他的手指牽著他就要回房。

    奈何某人杵的跟木頭似的。

    項知樂沒好氣的轉頭看著他。

    “又怎麽了?”

    “不準再去見沈墨池。”

    “我,”

    “你剛才打傷,,”

    “行行行,不見,不見,以後我自己把自己鎖在房裏,哪都不去,可以了沒?”

    “其實不用勉強的,我也不是特別專橫的人。”

    “不勉強,一點都不勉強,夫為妻綱,妻子以丈夫為天,這是正常的,正常的。”

    這下,某個“傷患”總算滿意了。

    除了得到一個滿意的答複,他還再次實踐出了一套經驗——跟蠢女人談條件,要以退為進,不能硬碰。

    沒有他那麽多花花腸子的項知樂隻想著快點回房換衣裳把這件事情揭過。

    沒想到才踏出前廳門口,就看到了趴在一旁偷聽的皇甫景父子。

    “景叔,蕭哥,你們在做什麽?”

    本來聽說言君諾發火,原以為兩人會大吵一架。

    因此打算跟皇甫蕭一起過來趁機勸項知樂去南楚的皇甫景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抬頭指著烏雲蔽月的天,幹笑一聲。

    “吃太飽了,消食,賞月。”

    說著,他還不忘踹了皇甫蕭一腳。

    皇甫蕭會意,看向言君諾時笑得咬牙切齒,“對,消食。”

    剛才光看老男人拐他妹妹都飽得生理性不適了,連明天的飯都不用吃了。

    可不就是要消食?

  第兩百一十一章 心悅到極致

    消食?

    看熱鬧的成分居多吧。

    感覺到手中勾著的手指輕輕捏了一下自己的指尖,項知樂清了清嗓子對兩人笑道。

    “那你們自便,我們,咳咳,隨便。”

    頓了頓,她語氣關切的加了一句。

    “不過你們還是早些歇息吧,畢竟明日還要趕路。”

    說完,她火急火燎的拖著言君諾就跑。

    皇甫景杵在原地,看著步履輕快的兩人,腦海裏將項知樂的身影與那個魂縈夢牽的倩影交疊在了一起。

    春光明媚的那一天,在一棵落英樹下。

    少女把軍裝換成了一襲如火鮮紅的衣裙,連往日高束的長發,也放了下來。

    明媚的笑容中帶著不屬於京中閨秀的颯爽,看起來張揚又美豔。

    一雙亮晶晶的狐眼裏,滿滿當當的全是他。

    “阿景,往後我成了你的妻子,你會一輩子對我好嗎?”

    畫麵一閃。

    少女的年齡大了些,衣裳的顏色也素淡了不少。

    明媚的笑容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滿臉憔悴,以及無所謂的淡然。

    仿佛一夜之間經曆了巨變,忽然長大了。

    “皇甫公子,般若在此祝你,前程似錦,早日尋到心中所屬。”

    心頭宛如被利刃狠狠剜了一刀,皇甫景感覺呼吸一下子困難了起來。

    眼前空蕩蕩的回廊,不知何時開始變得模糊了。

    “小知樂真的是,有了老男人就不要哥哥跟父親,”

    耳邊傳來不肖子的酸溜溜的嘟噥。

    他立刻仰首把眼中的淚光隱了回去。

    這個細微的動作沒有瞞過皇甫蕭的火眼金睛。

    他關心的看向皇甫景,“父親,您怎麽了?”

    他沒看錯吧?

    父親剛才是不是哭了?

    垂眸對上皇甫蕭那雙酷似她的眼眸,皇甫景的目光不由自主的柔和了幾分。

    嘴上卻是冷哼一聲,反手不輕不重的一巴掌打到不肖子的腦袋上。

    “不準這麽說妹妹。”

    腦門一陣熟悉的痛感襲來。

    皇甫蕭:好吧,是他多事了。

    捂著腦門,他不滿的抗議道。

    “父親,我已經快十七了,您能不能不要動不動就打我,很丟臉呢。”

    尤其是現在小知樂還在,老是被妹妹看到哥哥挨打,他不要麵子的嗎?

    “臭小子,別說你十七,哪怕是你七十了,老子還是你老子。”

    話落,又是反手一巴掌。

    皇甫蕭:“,,”

    自從認回了妹妹以後,他總有種錯覺,父親是不是開始嫌棄他了?

    ,,

    翌日。

    天還沒亮,項知樂就起來忙活了。

    給言君諾做好了早膳的同時,還給父子兩人親手做了一些肉包子,讓他們帶在路上打牙祭。

    言君諾冷著臉全程看著小女人忙前忙後的身影,第一次對自己的能力產生了質疑,

    他昨日特地賣力了幾分,為的就是不想讓她起來去送那對父子,為何她今日還可以起得那麽早?

    還能為那對父子做幹糧?

    “君諾,這些天在南方麵食吃得少,你肯定也懷念這一口了吧?”

    小女人把新鮮出籠,熱氣騰騰的包子捧到了他的麵前,明亮的狐眼笑得眯成了一條線。

    他思緒收回。

    先是淡淡的瞥了她一眼,視線再慢慢的從她的臉上移到了放在他麵前桌麵的肉包子上。

    看起來好像很好吃……

    他的喉結滾動了一下。

    “快趁熱吃,景叔跟蕭哥都沒有,特地做給你的。”

    說話間,他的麵前又多了一碗雞絲粥。

    瑩亮的粥麵上泛著輕薄的油光,大米的香氣夾雜著雞肉的鮮爭先恐後的撲麵而來,不斷的勾起他的食欲。

    他想再次移開視線,但是悲催的發現,今天的早膳一直在鍥而不舍的勾引他,,

    罷了罷了,蠢女人的一片真心,他就不糟蹋了。

    雖然有點生氣她為別的男人做膳食。

    但,

    她都那麽主動給他做早膳了,

    他吃的早膳,連那對礙事的父子都沒資格吃…,

    再生氣的話,就顯得他小氣了。

    嗯,這次他就勉為其難的原諒她吧。

    ,,

    言君諾用過早膳後。

    父子兩人才收拾妥當前來道別。

    看到項知樂提著一個竹編大食籃走到他們麵前時,父子兩人眼睛同時一亮。

    有點受寵若驚。

    “這,這是,”

    項知樂笑眯眯的點頭。

    “給你們帶在路上打牙祭的。”

    接過大號食籃,皇甫蕭挑釁的看了言君諾一眼。

    仿佛在說:看到沒,我妹妹特地給我做的。

    言君諾雙腿交疊,慵懶的往椅背一靠。

    “本王已經吃飽了,你們吃的都是本王剩下的。”

    這個幼稚鬼。

    項知樂扭頭警告的對他“嘖”了一聲。

    再笑著看向皇甫景父子,“別聽他亂說。”

    妹妹都開口了,皇甫蕭自然是笑得一臉真誠。

    “妹夫調皮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我這個做兄長的,自然要大度包容這個不懂事的妹夫了。”

    說完,他還不忘給一旁的皇甫景刷刷存在感,轉頭看向皇甫景笑得一臉得意,“父親,您說對吧?”

    對?

    對個屁?

    你是生怕小知樂不知道你在她麵前給言君諾上眼藥,是吧?

    皇甫景這下連個白眼都懶得給傻小子翻了。

    轉頭看向項知樂時,他漂亮的眼眸裏多了幾分慈愛。

    “你之前跟景叔說的事情,景叔已經遣人去打探了;這次回去後,咱們很快就可以在京都見麵了。”

    若是真的如同小知樂所言,項羲早已有了外室,那麽,於情於理,他也要替若兒娘仨討回一個公道。

    項知樂點了一下頭。

    偷偷瞄了一眼言君諾,發現後者正在閉目養神後,她上前把皇甫景拉到了一邊小聲提醒道。

    “景叔,還有之前知樂跟您提過的另外一件事,知樂也希望您能聽進去。”

    “這,”皇甫景看了一眼皇甫蕭,眼裏帶著一絲為難。

    有些事情,開弓就不可能有回頭箭了。

    否則,

    “景叔,”看出了他的遲疑,項知樂拉了一下他的衣袖,臉上多了幾分慎重,“我相信您肯定也知道刺殺蕭哥的人來自好幾方勢力,若是您再這樣一意孤行,蕭哥的處境隻會越來越難,難道這就是您想要看到的局麵嗎?”

    更何況,從上一世的失敗來看,南楚皇室隻怕是早已在籌備應對方法,隻是景叔早已入了局,看不清局勢罷了。

    想到這裏,項知樂再次偷瞄了言君諾一眼,發現他依舊閉著眼。

    她湊到皇甫景身邊小聲開口道。

    “總之,您聽知樂的,先把您的鋒芒收一收。”

    雖然心中對項知樂的說法並沒有太認可,但是皇甫景並不想因為這種事情傷了他跟項知樂之間難得建立起來的和氣。

    因此,為了讓項知樂放心,他含糊其辭的應了下來。

    最後,他還鄭重的對項知樂彎下腰道了個歉,“之前景叔並不知道你是若兒的孩子,讓你受了驚嚇,在這裏,景叔跟你賠個不是了。”

    項知樂連忙搖頭想要將他扶直,“景叔,您別這樣。”

    “隻是誤會一場,更何況君諾把我保護的很好,折損的都是您的人,這麽一算,虧的還是您啊!”

    說話間,項知樂還不忘向皇甫蕭投去求救的眼神。

    難得有一個可以在妹妹麵前表現的機會,皇甫蕭自然是不肯放過的。

    他豪氣幹雲的上前搭了一嘴,“是啊,父親,您遣人追殺小知樂,妹夫不也遣人來追殺我麽?咱們其實也算扯平了。”

    此話一出。

    全場安靜了。

    氣氛突然變得很尷尬。

    好半晌,才響起了項知樂不確定的聲音。

    “君諾?”

    她扭頭看向從皇甫蕭叫他妹夫開始就閉目養神的某人。

    這下,言君諾總算有反應了。

    隻見他眼皮輕輕一掀,再毫無波瀾的看向項知樂。

    “禮尚往來。”

    對方都動他的人了。

    難不成還不讓他打回去嗎?

    語氣裏,還透出了一絲無辜。

    無辜你個大頭鬼。

    項知樂頓時哭笑不得——果然是個不吃虧的主。

    得了,一來二去,其實都是大水衝了龍王廟。

    北嶺城外。

    皇甫蕭對項知樂依依不舍的交代了一大堆讓她好好照顧自己的話以後,才一步三回頭的跟著皇甫景帶著他們來時帶的一小隊人馬踏上了回去南楚的路。

    項知樂看著那一小批人馬逐漸消失在視線中,心裏說不上什麽感覺。

    就是堵堵的,澀澀的。

    她才跟蕭哥相認沒多久啊,

    腰間一緊,一直在一旁負手而立的言君諾不知道什麽時候走到了她的身側,攬上了她的纖腰。

    “我們也準備啟程回去了。”

    項知樂搭上了他覆在她腰際的手,指尖輕輕在他手背上,摩挲了一下。

    “回去之前,我想再去金府一趟。”

    “我陪你。”

    ,,

    金府。

    當看到項知樂跟言君諾相攜出現,一個隨從都沒帶時,金玉跟春愁的嘴型是呈“0”字的。

    “王,爺,夫人,你們怎麽突然來了?”

    而且還來得這麽低調,讓她們沒有半分準備。

    項知樂上前牽起了金玉的手,發現她指間的關節還是十分僵硬後,她的眼底快速閃過一絲黯然,但是很快又恢複了以往的明亮。

    “我們準備回京,所以回去之前來坐坐,不然下次南下都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了。”

    言君諾上座後,金玉連忙讓人奉茶,生怕怠慢了他。

    眼看春愁一臉欲言又止。

    項知樂看著在雙腿交疊坐在前廳主座的人,正要開口。

    主座上的人比她快了一步。

    “可以聊,但是不能跑太遠。”

    得到了言君諾的首肯,項知樂拖著春愁離開了前廳,如同他所說,沒有跑太遠,就在前廳可以看到的一處回廊位置,兩人就停下了。

    春愁恭謹的對項知樂匯報這些天做的事情。

    “這些天,鋪子都準備的差不多了,等過完三二三百花節,就可以正式開門了。”

    “另外,莊子上目前都按照王妃的意思,種植了大片的土豆跟地瓜,屬下打算,等到初造有了收成,再按照王妃之前的計劃,以安建為主要擴散點,往西川跟津城引出,再轉安慶,到達塞北。”

    項知樂點頭交代道。

    “在確保糧食可以充足引出到塞北的同時,切忌留下把柄;另外,南武林總盟好像就在安慶的秦山山頂,九月的武林大會,六月中旬左右就會有不少江湖中人前來,你多留意一下身手好的人,想辦法將他們招攬過來。”

    “對於接受招攬的人,初時你不必對他們太過上心,隻要給足錢銀,與他們簽好生死契即可,平日該做些什麽事情,正常安排。”

    說到這裏,項知樂意念一轉,把事先擬好的計劃書——一卷厚厚的卷軸假裝從袖袋中掏出來遞到了春愁麵前。

    “裏麵除了有一些計劃執行的細節,還包含了後期人才的忠心應當如何檢驗,不同的時期,方法也會隨之改變。”

    “每隔兩個月,你就要按照上麵所說的方法檢驗一下他們的忠誠度,忠誠的留用,隻要是稍微有點異心的,一概格殺。”

    頓了一下,項知樂覺得不妥,喃喃道。

    “如果都讓你做了,你估計會分身乏術,這樣,回頭我讓秋思也留下來,,”

    一聽到項知樂要把秋思留下來,春愁連忙拒絕。

    “王妃,屬下跟秋思總要有一個人在您的身邊保護您。”

    “也對。”

    總要有一個人給她打打掩護。

    其他人她也不放心。

    思來想去,一張憨厚的臉猝不及防的在項知樂的腦海裏一閃而過。

    項知樂看向春愁,笑得曖昧。

    “聽說,楚山最近找你很頻繁?”

    突然的話題轉變,一抹紅霞不受控製的從春愁的後耳根爬到了臉頰。

    看出了春愁的扭捏,項知樂擰眉。

    “怎麽,你們兩人之間的事情還沒解決嗎?”

    春愁點了點,又搖了搖頭,故作平靜的開口道。

    “屬下不想再跟楚統領有正事以外的交集。”

    如果不是那輕不可察的顫音,項知樂差點就信了她的話。

    典型的嘴上說不要,身體很誠實。

    項知樂歎了口氣。

    感情的事情,向來都是剪不斷,理還亂。

    勸也勸了,說也說了。

    兩人如果還是像個愣頭青一樣傻傻的止步不前,她一個局外人除了幹著急,又能插什麽手呢?

    帶著桃花香氣的微風緩緩襲來。

    春愁的聲音低不可聞。

    “王妃,我,真的沒有勇氣,再被他拒絕一次。”

    項知樂一時啞然,隨即輕聲道。

    “那你便把這份心悅,藏在心底,讓它慢慢到達極致,當這份心悅到了極致,你就會慢慢釋懷了。”

    春愁搖頭。

    “屬下不懂。”

    聽到春愁這麽一說,項知樂仿佛想到了什麽,本來還帶著嚴肅的眉眼快速柔和了下來。

    回頭看向坐在前廳自帶氣場的那一抹挺拔出塵的身姿時,她的神色更是溫柔得可以掐出水來。

    “當心悅達到極致時,你便會明白——”

    屋裏的人目光從未離開過她,兩人的視線就這樣猝不及防的對上交纏,連帶周圍的氣氛也繾綣了幾分。

    “隻要對方歲歲平安,便是年年不見亦無妨。”

  第兩百一十二章 樂樂再次追夫

    隻要對方歲歲平安,便是年年不見亦無妨?

    能做到不見他嗎?

    春愁給自己的答案是否定的。

    可是見了,她又能怎樣?

    還是像以前一樣,若無其事的讓他把自己當成妹妹,然後看著他娶妻生子嗎?

    不,她也做不到。

    如今她能做到的,隻是不停的逃避,

    也許,

    等過了很漫長很漫長的歲月後,她就應該能明白王妃說的話是什麽意思了。

    可是,很奇怪,為何王妃明明比她還小,但是行事風格、說的話,卻比她跟秋思還要老練果斷有哲理呢?

    在春愁怔愣期間,項知樂也沒有閑著,正在用意識跟躬耕3號做溝通。

    “你那裏有可以讓關節位置複原的膏藥嗎?”

    “有的,宿主,不過那也是屬於任務獎勵,您也要完成伴侶任務才能得到哦。”

    又是伴侶任務。

    日常任務是不配擁有獎勵嗎?

    項知樂正要開口跟躬耕3號據理力爭。

    躬耕3號非常上道的補充道。

    “不過,看在宿主這些天跟攝政王相處十分融洽的份上,這次的膏藥小3可以跟係統申請贈送給宿主作為一個特批獎勵哦。”

    聽到“特批獎勵”,項知樂先是心中一喜,然而過去幾次的“慘痛經曆”告訴她,狗係統是不會這麽輕易讓她好過的,

    於是,她不放心的再問了一次,“這次確定沒有其他奇奇怪怪的附加條件了吧?”

    項知樂的話才剛說出口。

    躬耕3號的蘿莉音陡然拔高。

    “宿主,小3的統品如何,您到現在還看不出來嗎?”

    那激動的語氣,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它是受到了多大的侮辱。

    項知樂訝異問道。

    “你還有統品?”

    躬耕3號罵罵咧咧的把一小罐“正骨生肌膏”以及使用方法發放到了項知樂的袖袋中,而後十分主動的屏蔽了跟項知樂的交流。

    喲嗬,還有小脾氣了?

    腦海裏忽然浮現了躬耕3號撲棱著小翅膀在空間裏死命的給她的機能土灌水的場景,項知樂忍俊不禁:這小東西,該不會被她氣傻了吧?

    在項知樂拿到“正骨生肌膏”的同時,春愁也回過神了。

    項知樂若無其事的上前拍了拍她的肩。

    “有些事情,多想無益,換個角度,也許答案就不一樣了。”

    雖然楚山一開始確實是遲鈍了些。

    但是結合之前他在南嶺的失魂落魄,再看他這些天有空沒空就找理由往金府跑。

    連秋思都看出來了楚山對春愁有意思,

    偏偏春愁這個當事人卻鑽了牛角尖,

    極致的心悅,最終得到的無非就是兩種結果:一種是相濡以沫,一種是相忘於江湖。

    關於楚山開竅晚而引發的悲劇,她能幫的也幫了,接下來,就要靠時間來沉澱兩人的感情了。

    沒有太多跟春愁在兒女私情的事情上糾結。

    她跟春愁說了一下自己的打算。

    “考慮到江湖人士的不可控性,我會私下讓楚山抽一兩個心腹留在這裏幫你,楚山迷藥的威力,我是絕對信服的,所以,必要的時候,你還是會跟楚山有交集,但是你目前,,”

    春愁連忙表示。

    “隻要是正事,屬下可以的,王妃。”

    項知樂點了點頭,沒有再多說其他。

    ,,,

    因為夫妻二人來得突然,金府完全沒有準備宴請貴客的筵席,金玉急得團團轉,被項知樂一把拉住安撫了好一會才作罷。

    一頓簡單的午膳下來,金玉偷瞄了言君諾過好幾次,確定他臉上沒有任何不悅的神色以後,才算是慢慢放下了心。

    準備離開前,項知樂還把從躬耕3號那裏坑來的“正骨生肌膏”連帶使用方法塞到了金玉僵硬的手中。

    “這是我找了好久才找到的膏藥,金姨您要是不用,我就不理你了。”

    對自己的手不抱任何希望的金玉從善如流的接過了項知樂手中的小瓷罐,笑著調侃了一句。

    “知道了,你個小管家婆,也不知道將軍爺怎麽受得了你這麽囉嗦。”

    身後傳來一聲輕笑,笑聲很輕很短。

    稍不留神,就錯過了。

    項知樂回頭看向那個依舊麵無表情的人,警告性的“嘖”了一聲。

    婉拒了金玉著人抬過來的幾大箱北嶺特產,夫妻二人從金府出來時,已是正午時分。

    南方的太陽遠比北方的毒辣。

    尤其是正午時分。

    大街上隻有三三倆倆帶著笠帽的行人的步履匆匆的往家趕。

    看到項知樂的前額沁起了一層薄汗,言君諾在路邊小販目瞪口呆的注視下留下了一大錠銀子取走了一把雨傘跟一柄折扇。

    雨傘落下了一片陰影把兩人都攏在其中,擋去了毒辣的陽光。

    項知樂忍不住側頭看向身邊的人。

    男子今日穿的是一身素色常服,配同色獸首腰封,墨發以同色發帶半束起來,及腰長發如緞光滑,出眾的五官以及冷白的膚色為他這一身裝束平添幾分清冷矜貴。

    此時這個清冷矜貴的公子哥正在非常不矜貴的一手為她打傘,一手為她搖扇。

    項知樂從未想過,這雙修長且骨節分明看起來隻會提劍握筆的手,做起這種細枝末節的事情時,竟然也是這般賞心悅目。

    許是天氣太好,也許是在金府吃得太飽。

    總之,她現在很高興,連嘴角都忍不住勾起了一抹柔柔的笑意。

    “笑什麽?”

    言君諾看了她一眼,聲音清冷如常。

    項知樂伸手挽住了他的手臂,狐眼盈滿了對他毫不掩飾的愛意。

    “我笑,自然是因為我高興啊。”

    言君諾沒有再說話。

    蠢女人,天天就知道傻樂嗬。

    不過這樣也好,做他的妻子,就應該全心全意高高興興的呆在他的身邊,什麽都不必操心。

    就在他們即將回到驛館時,迎麵碰上了出來尋言君諾的楚山。

    “爺,急報。”

    聽出楚山語氣裏的不妥,言君諾臉上的神色立刻冷了幾分。

    項知樂見狀,立刻接過他手中的紙傘,“君諾,你先去忙,我回去收拾一下行囊,晚點跟秋思和離月出去走走看看有沒有需要帶回京都的特產。”

    言君諾回頭看了一眼人流量不算太多的大街,點頭。

    “注意安全。”

    項知樂俏皮的對他皺了皺鼻子。

    “知道啦。”

    等項知樂完全進入驛館後,言君諾才示意楚山跟上。

    主仆兩人快步拐進了一條幽靜的巷子裏以後,言君諾才麵冷如霜的看向楚山。

    “何事慌張?”

    楚山的臉色十分難看。

    “前段日子呼哈娜部落來犯我大凰,林不凡應戰擊退敵軍,原以為此事過了就過了,沒想到敵軍在塞北散布流言說林不凡出爾反爾…”

    “所以?”

    “皇上信了,說林不凡有勾結外邦嫌疑,已傳旨將其召回京都。”

    “還有,”

    “還有?”

    楚山強作鎮定的站在言君諾身前低下了頭,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京中留言四起,說王爺當年兵諫的遺詔是假的,皇上如今已經遣人圍了攝政王府,就等咱們回去了,”

    話音剛落,四周氣溫陡然下降,楚山很明顯感覺到自己的雞皮疙瘩正在一顆一顆往外冒……

    好一會,他才聽到言君諾嗜血的低笑聲。

    “好,回京。”

    ,,

    南楚。

    皇宮的一處密室裏,是一個擺滿了各種貢果的靈堂,靈堂的長案後,是一幅女孩挽花的畫像。

    由於畫師的技藝高超。

    畫中女孩栩栩如生。

    女孩隻有五六歲,可愛臉蛋上是與年齡完全不相符的沉穩,身穿彩色宮裝,手裏挽著一株還掛著水珠的荷花。

    靈堂長案前,站著一名身穿赭紅色九龍龍紋長袍的年輕男子。

    一名黑衣人正恭敬的跪在他的身後。

    男子的身姿挺拔,器宇軒昂,修長且指節分明的大掌正在盤著兩顆玄色發亮的珠子。

    “確定沒有看錯?”

    他的聲音渾厚而帶著威嚴。

    黑衣人把頭垂得更低了。

    “屬下不會看錯,即使是五官長開了些,屬下也敢肯定,一定是十一公主。”

    上首男人呼吸一窒,盤著鐵珠的手微微一頓,似乎在壓抑著什麽。

    思索了一下,黑衣人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

    “不過,,”

    幾乎就在同時,上首男人脫口而出。

    “不過什麽?”

    “十一公主如今唇色發紫,儼然成了一個不折不扣的蠱人,看她的樣子,似乎跟皇甫蕭很熟,或者說,跟皇甫蕭身邊的女子很熟,,”

    密室的氣氛一下子變得壓抑無比。

    好一會,男人才淡聲道,“朕知道了,皇甫蕭那邊,暫時按兵不動。”

    “是。”

    黑衣人退下後,男子的一身威嚴煞氣盡數褪去。

    看向長案後的畫像時,狹長的眸子裏,沁入了幾抹溫柔與歉疚。

    流落在大凰了麽,,

    “是皇兄沒用。”

    若是當年,他能夠強大些,,

    ,,

    寬闊的官道上,兩騎快馬疾馳而過,揚起了一片塵土。

    快馬一路跋涉,終於在月上柳梢之際找到了一處落腳的破廟。

    項知樂一身玄色勁裝,及膝長發被她一絲不苟的挽成了一個男子的發髻,一個利落的翻身下了馬,從秋思手中接過了因為趕路而臉色變得有點蒼白的離月。

    “都叫了你跟隨親衛,你偏不聽。”

    說話間,項知樂給她遞了一個水囊。

    誰能想到,看起來好像什麽都會的離月,居然不會騎馬,

    不會騎馬也就算了,還要跟著她受這種風餐露宿的罪,她去追她的男人,離月又是要湊哪門子的熱鬧?

    喝了一大口水,離月懨懨的神色總算恢複了一點精神。

    “你說過,要帶上我的。”

    她的聲音清亮而悅耳。

    項知樂一噎。

    “這不是情況不一樣嗎?”

    之前她是以為跟君諾一起回京。

    哪知道楚山一找君諾,也不知道跟君諾聊了什麽。

    君諾回來就非要讓她在金府再呆一段時間。

    開玩笑。

    她是能離開君諾,

    額,不對。

    她是能坐得住的人嗎?

    當下她就乖順答應了君諾搬去金府住,打算等他前腳出了門,她後腳就跟上。

    沒想到,早就猜到她不會乖乖聽話。

    言君諾居然還留了楚山的十幾個親兵化整為零,全方位盯緊她。

    隻要她離開北嶺,或者離開金府半步,準會有人跳出來勸說她,說什麽王爺有要事去辦,讓她安心在這裏等王爺回來,別為難他們,如此種種說辭。

    聽聽,聽聽。

    這說的都是什麽話?

    她像傻子嗎?

    還是說她看起來像傻子?

    君諾有要事辦她看不出來?

    她就是知道,所以才要跟上啊。

    能讓君諾把她留在南方的事情,絕對不是小事。

    可是,

    楚山的親兵也太異於常人了吧。

    看她不聽話執意要出門,居然直接死諫,

    一開始她以為他們隻是嚇嚇她,哪知道,她才剛走出門口,立刻有一個抹了脖子,站在旁邊的人都像沒看到一樣。

    培養一個心腹親兵多難,

    尤其是這種說死就死的。

    所以,項知樂當下就決定,從長計議。

    所幸,在她最一籌莫展的時候,秦沛來了。

    這次,她決定試探一下他,看看是不是真的能用。

    裝模作樣的把秦沛請到金府前廳,項知樂沒頭沒尾的開口了。

    “你知道多少?”

    別人聽不出來項知樂是什麽意思,秦沛聽出來了。

    他恭敬的對項知樂躬身施了一禮。

    “晚生不才,知道的並不多,所以王妃不必擔心晚生會泄露半分。”

    項知樂勾唇一笑,笑意絲毫不達眼底。

    “你如何保證?”

    秦沛,上一世說到底隻是聽過名字的交集,跟離月不一樣,跟沈墨池也不同。

    她的防備心自然是要重些。

    平心而論,身邊有個卜算精準的人確實不錯,但是誰又能保證,這人每次的卜算都會如實對她稟報?

    秦沛思索了一會,對上項知樂審視的目光,清秀的臉上寫滿了嚴肅。

    “王妃是這世間最大的變數,晚生想借王妃這個變數的光,保住秦府。”

    項知樂秀眉一挑。

    “僅 此而已?”

    秦沛點頭。

    “僅此而已。”

    項知樂一瞬不瞬的盯著麵前的人,書生看起來文弱,骨子裏卻莫名帶著一股堅韌……

    也許,上一世的他並沒有她想的那麽脆弱不堪。

    重活一世,她發現,似乎每個人慘烈下場的背後,都有隱情…

    ……

  第兩百一十三章 言君諾可以,為什麽他不可以?

    “你老是追著你男人跑,到時候回到京都又得挨罵。”

    破廟前。

    離月毫無情緒的聲音拉回了項知樂的思緒。

    項知樂“呸”了她一聲,笑罵道。

    “你就不能盼著我點好?天天就希望我被罵。”

    水囊往她手中一拋,離月連個白眼都懶得給她翻,轉身往秋思身邊走去。

    秋思此時已經生好了一堆火,往火堆裏扔了幾個土豆。

    看到項知樂走過來,她恭敬的起身。

    “王妃,我們如今已經到了池邊,大概再趕五天路,就可以到京都了。”

    項知樂點頭。

    “好。”

    “屬下去林子裏再打點野味。”

    說完,秋思隨意在地上撿了幾顆小石子,正要與項知樂錯身而過,被項知樂拉住了手臂。

    “噓。”

    她屏息聽了一下四周的動靜,然後看向秋思。

    “你有沒有發現,四周突然變安靜了?”

    三人同時沒了聲音,屏息傾聽。

    毫無星點的夜裏。

    除了柴火偶爾發出的吧“嗶啵”聲,就隻剩下晚風偶爾吹過林子的“沙沙”聲。

    果然安靜的很詭異。

    離月悄悄的把手中那隻雪白又毛茸茸的兔子塞回衣襟中。

    冷光一閃。

    項知樂把秋思往身側一推。

    一個靈活的驢打滾,躲過了一道淩厲的劍氣。

    剛才她站跟秋思站的位置,躺著一條深刻又齊整的凹痕。

    項知樂看了一眼黑衣人持劍的左手,漂亮的狐眼半眯了起來。

    又是左手劍?

    黑衣人似乎對離月跟秋思並沒有太大的興趣。

    每一招都是針對項知樂。

    不多時,四周又落下了十幾名黑衣人。

    這次的黑衣人是來跟秋思搶離月的。

    離月不會武功,抱著兔子東躲西藏。

    趁著項知樂跟秋思不注意,偷偷給靠近她的黑衣人撒毒粉。

    黑衣人儼然沒有想到那個跑起來踉踉蹌蹌將他們引到暗處的少年,會這麽出其不意的突然轉身麵向他們。

    他們毫不猶豫的要刺出長劍,卻發現長劍不受控製的掉落在地上,連他們的心跳都不受控製的停了,隻能驚恐的瞪大眼睛,看向少年。

    少年自始至終,臉上都是毫無表情,仿佛剛才隻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秋思。”

    喚出秋思的名字時,項知樂已經把一名黑衣人的性命交代在長鞭上。

    隻需一個眼神。

    秋思就明白了項知樂的意思——帶著離月先藏起來,她回頭去找她們。

    這是她跟春愁在短短的半年裏跟項知樂養成無言默契。

    每一次,項知樂都是在她們沒在身邊的時候才能大展拳腳。

    秋思以為這次也是一樣。

    然而就在秋思護著離月藏起來沒多久,一抹華貴的紫影順勢時加入了打鬥,出現在了項知樂身旁。

    “王妃,小心。”

    項知樂有點意外來人的出現。

    “你怎麽也在?”

    來人雅痞的笑了笑,“我說我路過,你信麽?”

    話音剛落,寒光一閃,他本能的把項知樂往外一推。

    電光火石間,他持劍的右手手臂被一把鋒利的長劍劃破了,長劍應聲落地。

    鮮血泊泊直流,紫色的衣袖頓時顏色深了一大片。

    幾乎就在同時,流雲帶著一隊親衛趕到。

    看到沈墨池手上的傷,他忍不住驚恐的脫口道。

    “王爺。”

    左手持劍的黑衣人聽到流雲這一聲呼喚,二話不說把長劍架在了沈墨池的脖子上。

    “都別過來。”

    親衛將剩下為數不多的黑衣人團團圍住。

    左手持劍的黑衣人反手用力扣住沈墨池的咽喉,看向項知樂,眼神怨毒,聲音粗啞。

    “都退後,不然你們的王爺就死定了。”

    沈墨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弱了?

    這是項知樂在腦海裏閃過的第一個念頭。

    她抬眼對上黑衣人的眼睛,正要開口,後頸一痛,她立刻轉頭看向身後,一股異香撲鼻,她的腦海裏傳來了躬耕3號的提醒。

    然而已經晚了,項知樂聽不清躬耕3號提醒了什麽,甚至都還沒來得及看清偷襲她的人的模樣,就失去了意識。

    暈過去前,她隻覺得自己倒入了一個斥著濃鬱血腥味的懷抱中。

    ,,

    天色漸亮。

    池邊城的一處大氣的花樓獨院裏。

    沈墨池依舊是一襲華貴的紫袍。

    手上的傷口早已處理妥當。

    此時他正一動不動的坐在床邊,床上,是一名雙目緊閉的女子。

    女子身上穿著的是一套隻比花樓女子保守了一點點的豔色衣裳,長發散落。

    她的頭頂四周,還有幾根細小的銀針泛著冷光。

    “能讓你這麽安靜的留在我的身邊,真的很不容易呢。”

    他的眼尾微微發紅,嘴角勾起了一抹溫柔的笑意。

    冰涼的指尖細細的臨摹著她完好的右臉,她線條優美的細頸。

    如凝脂般的觸感讓他愛不釋手。

    以往他流連花叢,但從來都是片葉不沾身。

    哪怕上一世他坐擁後宮三千佳麗,他也不曾像此刻這般心動。

    除了她,其他女子於他來說,不過就是綿延子嗣的工具。

    “言君諾到底有什麽好,能讓你兩世對他死心塌地?”

    說著,他骨節分明又修長的手指從她精致的鎖骨往她緊閉的雙眸上遊移,隨後,是她的鼻梁,再到她的櫻唇。

    因為一夜的昏迷,她的櫻唇比以往清醒的時候少了幾分潤澤,他喉結微動,輕輕俯身往她的唇邊湊了過去。

    女子如蘭的吐息讓他迷醉,那雙瀲灩又深情的桃花眼緩緩闔上,

    就在他即將觸碰到她的唇時,他的腦海裏突然浮現上一世她看他時的眼神。

    冷寂,沒有絲毫感情。

    滿心的旖旎,瞬間被澆了個透心涼。

    他立刻坐直了身子。

    不行,他不能趁人之危,

    可是,

    言君諾可以,為什麽他不可以?

  第兩百一十四章 噬心

    這個想法一出。

    如同猛獸出閘,一旦冒頭,就再也收不住了。

    他的眼尾泛紅,眼底慢慢沁染上一抹瘋狂的神色。

    修長的指再次輕輕觸碰了一下她的右臉,再從右臉到她小巧的耳垂,然後,到細頸,再到她圓潤柔美的細肩。

    肩如刀削,腰如約素,大抵就是她這樣,

    他的心跳越來越淩亂,最終他還是觸電般的收回了手。

    似是在掙紮,又像是在說服自己。

    床上的人依然毫無所覺,呼吸平穩綿長。

    他的眼神慢慢轉暗,聲音嘶啞。

    “你不開口拒絕,我就當你願意了,”

    理智最終還是敗給了情緒。

    “王爺。”

    門外。

    流雲的聲音瞬間讓他短暫出走的理智回籠。

    沈墨池的眼神逐漸恢複清明。

    “何事?”

    除了聲音還帶著一點沙啞,流雲聽不出有任何異常。

    “那名帶黑疤的少年不讓我們的人靠近半分。”

    沈墨池看了床上的人一眼,

    如果殺了言君諾給她的人,她應該會很生氣,

    可是不殺了,他看著礙眼,

    他想等她接納他,

    可是他又怕她如同上一世那樣不接納他,

    這一層紙,到底是捅破,還是暫時不捅破了?

    一股細微的力道將項知樂頭上的銀針往外逼出了些。

    沈墨池似乎有所察覺,盯著項知樂看了好一會,並沒有發現任何異常,才稍稍放下了一點心。

    再次依依不舍的伸出手觸碰了一下她的右臉,才起身離開了房間。

    房外,是兩名丫鬟打扮的女暗衛。

    “好生伺候著,別讓任何人靠近。”

    “是,王爺。”

    ,,,

    沈墨池離開後。

    項知樂手上的手鐲紅光一閃。

    躬耕3號繼續用盡全力的將項知樂頭上的銀針盡數逼出,並且十分努力的跟項知樂的意識建立聯係。

    然而項知樂卻像魔怔了一樣。

    阻斷了外界的任何幹擾,完全陷入了自己上一世的回憶中——

    回憶中,她像一個旁觀者一樣,看著上一世的自己跟言北陌私會。

    百萃樓的包廂裏。

    言北陌身穿素衣,嘴角掛著深情的笑意,那雙與言君諾酷似的鳳眸裏卻是一片涼薄。

    他溫柔的對麵前的項知樂開口道,“樂樂,我知道讓你為言君諾那個魔鬼下一次廚很委屈,但是,我答應你,這是最後一次,等事成了,我就去求皇兄賜婚,給你一個名分。”

    說著,他把一個油紙包推到了她的麵前。

    項知樂看向麵前的人,眼底閃過一絲慌亂,“這是,”

    言北陌伸手抓起了她的手,深情款款,聲音愈發溫柔。

    “此毒名為噬心,你在伺候他用膳的時候,趁機把這個,下到他的飯食裏。”

    下到他的飯食裏?

    回想起言君諾看她時的眼神帶著她看不懂的情緒,項知樂慌忙搖頭。

    “不行的,那個魔鬼肯定不會中計,如果被他發現了,他會用鐵鏈把我鎖起來的,”

    以為她在擔心,他溫柔的保證道。

    “你放心,這毒無色無味,他覺察不到,也不會立刻要了他的命的,中毒後,他的毒發症狀如同胃疾,屆時你隻要多氣他幾次,讓他心氣鬱結,多吐幾次血,他就離死期不遠了。”

    死?

    那個魔鬼一樣嗜血的人,真的會死麽?

    項知樂咬唇,怯怯的問道。

    “那他死了以後呢?”

    言北陌執起她的雙手,信誓旦旦的保證道。

    “他死了以後,我就給你一個側妃名分。”

    “你如今已非完璧之身,正妃是不可能的,給你一個側妃名分,已經是我最大的努力了。”

    “樂樂,你我之間,不應該被名分這種虛榮的東西捆綁住。”

    看著言北陌一臉深情。

    項知樂咬牙收下了他推到她麵前的油紙包。

    “我,盡力而為。”

    言北陌大喜,把她的手貼上了自己的胸膛,眼底總算帶了一絲暖意。

    “樂樂,我相信你,你可以的。”

    被他的眼神看得有點臉頰發燙,項知樂羞澀的低下了頭。

    作為旁觀者一樣的項知樂把兩人的互動收入眼底,她想憤怒的奪過項知樂手上的油紙包,然而沒有半分作用。

    畫麵一轉。

    言君諾在書房裏,神色冷寂的在批閱公文。

    門外響起了楚山警惕的聲音。

    “王妃,王爺這會沒時間,”

    “所以我現在來看看王爺都不可以了?”

    聽到說話人的聲音,言君諾的鳳眸微微亮了一下,隨即又很快黯淡了下去。

    楚山依然在十分盡責的將項知樂擋在門外。

    “王妃,莫讓屬下難做,”

    項知樂後退一步,沒有半分感情的開口道。

    “言君諾,我給你熬了湯,你喝還是不喝?不喝我就拿去倒掉了。”

    在一旁的項知樂很明顯感覺到言君諾周身的氣場變了,變得不再那麽難以讓人靠近。

    他似乎很難相信,喃喃自語道。

    “是麽?你會給我熬湯麽?我有資格喝你為我熬的湯?”

    在一旁的項知樂連忙點頭,“君諾,你有資格,全天下,你最有資格。”

    然而,回憶裏的人並沒有聽到她說的話。

    她就站在旁邊,心如刀絞的,眼睜睜的看著他把她給他遞的湯喝得涓滴不剩。

    也親眼看到上一世的她在離開時,眼底閃過的那一抹狂喜與迷茫。

    項知樂離開後,楚山立刻上前關切的看著言君諾,正要開口,言君諾的呼吸一下子變得急促了。

    低咳幾聲後,他隻覺胸臆一陣鈍痛,緊接著,毫無任何預兆,他的嘴角溢出了一絲鮮血。

    楚山渾身殺意驟顯,“那個女人,她怎麽敢?”

    說著,他轉身就要往外走。

    言君諾一聲怒喝。

    “你給本王回來。”

    “你若是敢傷她半分,就永遠都別出現在本王的麵前了。”

    楚山頓住了腳步,滿臉難以置信的轉頭看向言君諾。

    隻見言君諾緩緩以帕子將嘴邊血跡拭去,看著帕子上的血跡好一會,他才苦笑了一聲。

    “她果真是恨毒了本王,”

    那句帶著顫音的“她果真是恨毒了本王”,讓項知樂的心泛起了細細密密的疼,她想把上一世的他緊緊擁入懷中,告訴他,不是的,不是這樣的,,

    一陣鑽心疼痛襲來。

    項知樂猛然睜開了眼。

    噬心!!!

    原來,言君諾上一世的身體在往後愈發虛弱,經常吐血,不是胃疾所致。

    而是,

    她給他下了噬心。

    心中鬱結了一團淤氣,她胸口一痛,喉間一股腥甜湧上,她立刻翻身趴在床邊吐出了一大口鮮血。

  第兩百一十五章 我不希望我們成為敵人

    另一邊,流雲正在後院給沈墨池匯報京都的情況。

    末了,他看了一眼沈墨池受傷的右手,遲疑的開口道。

    “王爺,付出這麽大的代價,隻為了這樣一夜的相處,值得嗎?”

    用這樣拙劣的方式將攝政王引回京都,還折損了一批暗衛,隻為了讓攝政王妃落單。

    他思來想去,根本沒法理解王爺做這種事情的動機。

    攝政王不是那種吃虧的主,若是他京都的事情解決了,反手過來要動他們,他們根本討不得半分的好。

    更何況,王爺自從把攝政王妃抱回來以後,一直都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樣,估計就是守了攝政王妃大半夜,根本都沒有做其他的事情,

    這不像王爺隨心所欲的作風啊。

    沈墨池瀲灩的桃花眼半垂,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半晌才自言自語的低聲說了一句。

    “現在還不是時候。”

    還是急進了。

    他應該要先跟她培養一下感情,再慢慢走進她的心裏的。

    可是不甘心呐,為什麽言君諾強娶可以,他卻不可以?

    看到自家主子這副不自信又糾結的模樣,流雲更疑惑了。

    “王爺,屬下實在是不明白,那名女子到底哪裏值得您這樣付出了?”

    他是真的不懂。

    世人都說王爺是個隻會流連花叢的風流紈絝,然而隻有他知道,王爺在私下,除了必須的生理需求,根本不會碰府上的姬妾,,

    然而,自從去年九月王爺清醒了以後,王爺就變了,變得不愛在花樓過夜,變得更加不近女色了。

    更讓他奇怪的是,自從醒來後,王爺似乎把攝政王當成了除之而後快的敵人。

    不但把府中的姬妾盡數遣散雷厲風行的處理了府上一批下人,還著手部署了甘景山那關鍵的一環。

    讓他奇怪的是,為何攝政王中了毒,居然還能像個沒事人一樣?

    一聲輕微的歎息打斷了流雲的思路。

    他似乎聽到了王爺帶著莫名情緒的一句話。

    “天下女子皆薄幸,唯有她,,不一樣。”

    說這句話時,沈墨池瀲灩的桃花眼中,是極致的溫柔。

    她刻在骨子裏的執拗與忠貞,正是他沉淪的理由,,

    身後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沈墨池眼底溫柔盡數散去。

    來人是剛才守在項知樂門邊的丫鬟之一。

    “王爺,王妃吐血了。”

    “什麽?!”

    ,,

    房內。

    躬耕3號正在努力與魔怔的項知樂建立聯係。

    “宿主,您的情緒現在很不穩定,心跳很快,不能再去想這種事情了,”

    項知樂置若罔聞。

    她雙手抱膝,眼神空洞沒有焦距,一直在喃喃自語。

    “所以,上一世,我是親手將君諾推入深淵的人,”

    “軍棍,隻是他傷重的一個契機,”

    “如果不是我給他下的毒,,他上一世又何至於會如此狼狽?”

    “若是他上一世不那麽狼狽,是不是,在那一次就不會死?”

    “所以,他的死局,是我親手造成的,,”

    “我又髒,又惡毒,怎麽配擁有這麽好的他?”

    “怎麽配留在他的身邊?”

    “宿主,宿主,你魔障了,”

    “宿主,清醒一點,”

    “我不配,不配啊,”

    房門被粗魯的踹開,沈墨池三步並作兩步走到床邊,看到她雙目無神的模樣,心頭一痛。

    不顧男女之別,直接上前用力將她擁入懷中。

    “王妃,你怎麽了?可是身子不適?”

    突如其來的擁抱,項知樂身子一僵。

    懷抱的力度不對,也不是君諾的味道。

    這個人不是君諾。

    有了這個認知,她總算回神了。

    仿佛觸電一般用力推開了擁著她的人。

    沈墨池毫無防備的被這突如其來的一推,差點滾下床。

    身上涼颼颼的。

    項知樂連忙低頭。

    當她發現自己身上穿的衣裳是一套半透明絳紫色紗衣,貼身衣物若隱若現時,她立刻用被子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隻露出一張臉。

    “沈墨池,你怎麽會在這裏?”

    這次她沒有像之前那樣禮貌喚他一聲王爺,而是警惕的看向他。

    饒是她反應再遲鈍,也明白過來。

    黑衣人個個身法利落,訓練有素,根本就是高門大戶圈養的暗衛。

    回想他出現的時間過於巧合,黑衣人的過於配合,還有打暈她的人這麽出其不意,,

    什麽叫無意路過?

    這分明就是有預謀。

    發現她頭上用於寧神的銀針不見了,沈墨池的視線不著痕跡的掃了兩名守門暗衛一眼。

    對上項知樂警惕的眼神,他微微一笑。

    “王妃,也許我們之間產生誤會了。”

    “去你娘的誤會,”項知樂將自己裹成粽子,氣急敗壞的開口道,“我的衣裳是誰換的?”

    雖然她不知道沈墨池為什麽莫名其妙的抓了她,但是她身上這身衣裳,讓她十分反感。

    沈墨池一噎,沒想到她最先關注的是這個點。

    一個眼神示意,剛才去請他的那名女暗衛上前恭敬的開口了。

    “是屬下為王妃更的衣,王妃息怒,這已經是最保守的一套衣裳了。”

    項知樂咬牙,一雙狐眼因為憤怒異常明亮。

    “我原先的衣裳呢?還回來。”

    感覺到她似乎真的在生氣,沈墨池輕聲開口道。

    “你原先的衣裳都是血,我讓人扔了,稍後會有人送新的衣裳過來,放心,絕對是正常的衣裳。”

    聞言,項知樂的脾氣才算是收斂了一點。

    “你把我抓過來,意欲何為?”

    沈墨池無辜苦笑。

    “王妃既然要誤會沈某,認為沈某做任何事情都是有目的的,那麽不論沈某解釋多少次,王妃也肯定不會相信。”

    項知樂從未見過沈墨池這樣的笑容,回想不久前他還給了自己提供情報,她滿臉嚴肅的看向他。

    “沈墨池,我不希望我們這一世會成為敵人。”

    沈墨池點頭。

    “我知,你肯定是以為我要綁了你對言君諾做什麽事。”

    說出這句話時,沈墨池還特地看了一下項知樂的反應,看到她垂下眼瞼沒有看他。

    他繼續輕聲開口了。

    “雖然我不明白你為什麽一直覺得我會傷害言君諾,但是,他既是你珍重的人,我定然不會傷他半分。”

    但是其他人傷他,他就管不著了。

    言君諾,隻要活著,就是一個強大的對手。

  第兩百一十六章 那隻是養子

    “記住你說過的話。”

    項知樂眼神深邃的看向他,嘴角微揚,神色愈發冰冷。

    “也許在你眼裏,我隻是一個隻會衝鋒陷陣的傻子,但是觸及我的逆鱗,不論是誰,我都定會要讓他付出代價。”

    也許是她的眼神過於可怕,沈墨池的後背莫名泛起一股涼意。

    他知道,她說出口的話,從來都會做到。

    哪怕是與敵人同歸於盡。

    這樣的她,是愈發讓他沉淪得不可自拔了。

    他努力壓下心中那股想把手覆上她發頂的衝動,對她笑著點頭。

    “我知道了,你再休息一下,等你休息好了,我讓人把你送回京都。”

    項知樂垂眸思索了一下。

    “我的人應該也在你這裏‘做客’吧?”

    沈墨池頓了頓,點頭。

    “是,她們尋你,我便將她們安置在其他別業了,回頭我也讓人將她們帶過來。”

    項知樂抱著被子禮貌的對他側了一下身,“如此,便有勞王爺了。”

    沈墨池啞然。

    “我以為,我們有上一世的交情,不至於這麽生分,王妃以為呢?”

    項知樂怔了怔,隨即笑了笑。

    “知樂倒是樂意結交王爺這個朋友,隻是,王爺你做了這麽多,當真隻是為了結交朋友而已嗎?”

    聞言,沈墨池忽然彎腰湊到了項知樂的麵前,瀲灩的桃花眼裏,全是她的身影。

    他無比真誠的看向她。

    “對你,我是認真的。”

    太近了。

    項知樂本能的往後仰了一下身子以拉開兩人的距離。

    房內突然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項知樂甚至聽到了麵前男子那沉穩卻節奏淩亂的心跳。

    她微微皺眉。

    “王爺,這種輕佻的話以後別說了,我是攝政王妃,你說這種話,是對我的不尊重。”

    沈墨池一噎,緊隨而來的是一股酸意。

    若是言君諾對你說這樣的話,你是不是就會欣喜若狂?

    所以,你到底愛言君諾哪一點?

    眼底失望一閃而過,沈墨池直起了身子。

    “王妃說的是,是沈某失態了。”

    說完,他轉身就要離開,離開前,他背對著她,失落的開口道。

    “如同沈某剛才所說,沈某是真心把王妃當成朋友了,若是王妃一直在懷疑沈某的動機,沈某隻能說,一切交給時間證明了。”

    說完,他大步流星的離開了廂房。

    項知樂看著他離開的背影,狐眼閃過一絲莫名的情緒。

    無力的躺回床上,她重新跟躬耕3號建立起了聯係。

    “小3,我的機能土,還要調理多久才能孕育生機?”

    “宿主,您終於理小3了,剛才真的嚇壞小3了。”

    躬耕3號的聲音在她的腦海裏嚶嚶哭了一會,直到發現項知樂沒一會半分想安慰它的意思,躬耕3號才悠悠開口道。

    “機能土的具體要看宿主您日常的配合度,還有攝政王的勤奮度來定的,”

    腦海裏忽然沉默了一會,躬耕3號似乎離線了。

    沒多久,她的腦海裏再次響起了躬耕3號的聲音。

    “小3剛才去看了一下,按照目前的進度,宿主若是繼續積極配合調理,一年到兩年以後就能調理完成了。”

    “好,我知道了。”

    “宿主,您現在是產生了跟攝政王孕育孩子的想法了嗎?”

    躬耕3號問得十分小心翼翼。

    項知樂忍不住起了逗它的心思。

    “怎麽?不可以?”

    躬耕3號連忙回應。

    “可以可以,絕對可以,不過,按照我們三百年後來說,女子過了二十再孕育孩子,會比較好,屆時女子身體機能成熟且穩定,生下來的孩子健康之餘,對女子的傷害也沒那麽大。”

    “我知道了。”

    項知樂在心底盤算了一下。

    二十麽?

    如今是三月,過了六月,她就十七了。

    還有三年的時間,

    足夠了。

    遲疑了一下,項知樂再次問道。

    “之前你說,可以讓攝政王失去記憶三天的懲罰,現在還有嗎?”

    被項知樂這麽一問,躬耕3號立刻警惕起來。

    “宿主,您想做什麽?”

    “沒有,我就問問。”

    ,,

    南楚。

    長途跋涉回到將軍王府後。

    皇甫景不顧漸暗的天色,把行囊一丟,甚至還沒來得及梳洗一番,就怒氣衝衝的去了宰相府。

    宰相府的門房被他這副要吃人的模樣嚇到,連滾帶爬的去跟展淩雲稟報。

    展淩雲今年已年過四十五,麵容儒雅,麵白無須,長期的保養得宜,讓他看起來隻有三十五左右。

    一身文人儒衫,襯得他身形頎長,風雅無雙。

    然而,在氣急敗壞的皇甫景用力往他右眼角揮了一拳以後,他的風雅盡數碎成渣渣。

    “皇甫景你瘋了?”

    說話間,他用盡畢生所學去躲過皇甫景的每一個殺招。

    是的,皇甫景殺意盡顯。

    他毫不懷疑,隻要他停下了,皇甫景真的會殺了他。

    “展淩雲,你問我之前,應該要先問問你自己做了什麽事?”

    皇甫景招招淩厲,展淩雲,竟敢對他的蕭兒痛下殺手。

    那是他的蕭兒啊。

    他親手抱回來的蕭兒。

    給了他無數次心理慰藉的蕭兒。

    也是展淩雲這個混蛋看著長大的蕭兒啊。

    沒有對他揮出偃月斬,已經是看在他這些年幫他照顧蕭兒的情分上了。

    兩人從前院一直打到後院。

    下人們紛紛遠離了戰場。

    知道事情瞞不住,展淩雲一邊閃躲還不忘一邊解釋。

    “我並不認為我做錯了,阿景,我在幫你。”

    皇甫景半句聽不進。

    “去你娘的幫老子,蕭兒對我的意義,你我相識這些年,你會不知道?”

    眼看皇甫景的殺招越來越狠厲,展淩雲忍無可忍的怒吼道。

    “皇甫景你他娘的是不是有病?那隻是養子,是那個背叛你的女人為項羲生下來的種,為了一個野種,搭上整個皇甫家的前程,值得嗎?”

    一聲怒吼過後,全世界仿佛安靜了下來。

    緊隨其後追到回廊正準備飛身上去抱著皇甫景大腿勸架的皇甫蕭立刻僵在了原地,連那副準備痛心疾首勸說父親的表情也凝固了。

  第兩百一十七章 他太好了

    後麵兩人還在爭吵什麽,皇甫蕭已經聽不見了。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到的將軍王府。

    阿銀鮮少看到自家主子這麽失魂落魄,連忙關切的上前。

    “小公爺,”

    皇甫蕭的狐眼一片冷寂,麵無表情的看了他一眼,伸手將他撥到了一邊。

    此時他滿腦子都是展淩雲的那句“那隻是養子”,

    活了將近十七年,這是他聽到的最大的笑話。

    他,

    他怎麽可能會是養子?

    父親那麽疼他,

    他怎麽可能會不是父親的兒子?

    可是,

    如果他真的不是父親的兒子,

    那麽,

    父親這麽多年不娶,又是為了什麽?

    ,,

    幾乎就在同時,項知樂在日落之前帶著秋思跟離月回到了北嶺。

    從傍晚開始,她的心中就有一團莫名的鬱結之氣。

    這種一口氣上不去下不來的感覺讓她十分難受。

    她不知道這種莫名想哭的感覺從何而來。

    秦沛筆直的站在石獅子旁,一襲儒衫,仿佛早有意料,看到項知樂時,他沒有絲毫意外。

    項知樂挑眉。

    “你早就知道是這樣的結果了?”

    秦沛爾雅一笑。

    “總要讓王妃看到晚生的實力。”

    項知樂涼涼扯了扯嘴角,當作自己已經笑過了。

    “神棍。”

    這麽會演,估計當初看到言君諾那見了鬼似的表情也是裝的。

    目的是為了引起她的注意,從言君諾口中知道他的身份——能算出她是回來的人,自然多多少少也能推算出他們之間沾了些因果關係了。

    看秦沛沒有其他話要說,項知樂側了側身從他身邊經過。

    在她即將要邁入金府大門時,身後傳來了秦沛的聲音。

    “昨晚的事情過去了也就過去了,還望王妃做任何決定前都要三思而行,你以為的最好安排,未必是王爺想要的。”

    項知樂的腳步頓了頓,隨後大步進了金府。

    跟在她身後的秋思跟離月默契的對視了一眼。

    兩人都從彼此的眼神裏看到了疑惑。

    昨晚?

    難道她是平南王那裏發生了什麽事?

    項知樂才剛踏入金府就碰到迎麵而來的金玉跟春愁。

    對上金玉跟春愁擔憂的眼神,她故作輕鬆的笑了笑。

    “坐不住,出去走了走散散心,讓你們擔心了。”

    春愁正想開口問問發生什麽事,被秋思一個眼神打住了。

    看著項知樂略顯單薄的背影,她總覺得王妃今天回來似乎有點不一樣,但是又說不上哪裏不一樣。

    ,,

    是夜。

    也許是吃太飽了,也許是心裏的一團鬱氣久久不散。

    項知樂輾轉反側,終於還是起身披衣下床。

    秋思聽到響動,立刻從暗處現身,跟在了項知樂身後。

    “我想自己安靜一下,你不必跟著。”

    秋思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心中愈發好奇:王妃昨晚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平南王出現的太突然,讓他們離開也太順利了,她總感覺事情並沒有表麵看起來的那麽簡單。

    走出一小段距離後。

    項知樂回頭看了另外一個陰暗的角落。

    “你們也不許跟著,否則我就再想辦法偷溜一次。”

    黑暗中,同時傳來了兩個不同聲音的“是”。

    ,,

    入了夜的金府,特別寧靜,項知樂漫無目的的走在長廊上,時不時遇到一兩個巡夜的家丁恭敬的對她行禮。

    不知不覺間,她走到了金玉的院子前。

    守院的婆子眼尖的發現了頭發半散,衣著單薄的項知樂,立刻手忙腳亂的去跟金玉匯報。

    才剛放下發髻準備歇下的金玉急忙披衣起身將她帶到自己的院子側廳中。

    看著她慢條斯理的喝下一杯溫水後,金玉才關切的看向她。

    “囡囡怎麽這麽晚還不睡?”

    項知樂把茶杯往案幾上輕輕一擱,低下了頭,小聲開口道。

    “睡不著。”

    睡不著?

    金玉調侃了她一句。

    “想將軍爺了?”

    昏黃的燈光下,她看到了項知樂白皙的臉頰上慢慢鍍上了一層粉色。

    她忍不住打趣道。

    “金姨懂,年輕人嘛,總是容易幹柴遇烈火,女子隻要開了葷…”

    項知樂連忙打斷她的虎狼之詞,“金姨…”

    這說的又是哪跟哪?

    金玉“嘖”了一聲,“你們是夫妻,又年輕氣盛的,男歡女愛這不都是很正常的嗎?金姨都懂,你這孩子,在金姨麵前哪有什麽不好意思的?”

    越說越離譜。

    項知樂歎了口氣。

    “金姨,不是你想的那樣。”

    “不是這樣?”金玉調侃的笑容噎了一下,皺了皺眉,“那又是哪樣?”

    項知樂無精打采的往案幾上一趴,有氣無力的開口道。

    “金姨,你說,如果讓一個男人厭倦女人,三年時間,足夠嗎?”

    男人厭倦女人?

    “這個得要看那個男人的秉性了,花心的,可能十天半個月就厭倦了;還有一種呢,就是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到。”

    因為受過男人的欺騙,說起這種事情,金玉十分來精神。

    “高明的女子呢,會一直吊著那種男人,不讓那個 男人吃到,那麽,那個男人就時刻惦念著她;沒得到之前,必然就會忠貞不二。”

    “這種情況,最後無非就是兩種結果,一種呢,就是那個男人得到以後想得到更多;另外一種呢,就是男人得到以後就不珍惜了,”

    說著說著,她發現不對勁了。

    “不對啊,你今天突然這麽問,難道是將軍爺,,”

    項知樂立刻坐直,維護道。

    “不是他,是我。”

    金玉的眼睛頓時瞪圓了,“你變心了?”

    話剛出口,項知樂立刻上手捂住了她的嘴。

    “不是,你別瞎說。”

    金玉連忙點頭。

    她可記得很清楚,這府上還有十幾二十個將軍爺留下來保護囡囡的人呢。

    被人聽了去,產生誤會了可不好。

    等項知樂放開了捂著她嘴的手,金玉才壓低了聲音問道。

    “那你現在是怎麽回事嘛?”

    好端端的,問這種問題,難道是小夫妻兩人吵架了?

    輕輕歎了口氣,項知樂又恢複了那副懨懨的模樣,“其實我也說不上為什麽?就是覺得他太好了,我配不上他。”

    她的聲音很輕,似乎是在說給金玉聽,又似乎是在說給自己聽。

    周圍都是他留下來保護她的人,她如今心亂如麻,心裏胡亂冒出了許許多多的想法,想找個人給點意見,又怕傳到言君諾耳中。

    思來想去,似乎就剩下金玉比較靠譜了——至於離月,她感覺,找她給意見,她肯定又是說她“無聊”。

    前額被輕輕敲了一下,項知樂看向那個敲她腦門的人。

    隻見那人正在橫眉倒豎的看著她,語氣嚴肅的對她開口說了兩個字。

    “亂講。”

  第兩百一十八章 皇叔您的攝政遺詔,

    以往的金玉看她時都是笑眯眯帶著一點慈愛,這是項知樂第一次看到這麽嚴肅的金玉。

    “你說這樣的話,我都替將軍爺憋屈。”

    項知樂看向金玉,眼底閃過一絲茫然。

    “我是說我配不上他,他憋屈什麽?”

    金玉說得理所當然。

    “你嫁都嫁了,也把人家迷得五迷三道的,現在才來想配不配得上,會不會太晚了些?”

    “還有,你跟人家睡了吧?”

    項知樂正要開口,金玉抬起手,一副“聽我說完”的表情繼續打斷道。

    “睡了人家就是占了人家的便宜,占完人家便宜隻撂下一句覺得自己配不上人家就想跑,人家將軍爺做錯了什麽?不就是模樣俊了些,當的官大了些?這麽優越的條件,居然也困不住自己的妻子,他不憋屈,誰憋屈?”

    項知樂繼續想反駁,金玉一副不想聽她說的模樣擺了擺手,“算了,跟你聊天會氣死我,我要回去睡覺了,你今晚要不要在這裏和我擠一擠?”

    這種語調,有點耳熟,但絕對不是金玉能說出來的話。

    項知樂擰眉,“金姨,你說話的語氣,有點不對啊。”

    金玉頓了頓,嬌嗔的瞪了她一眼,語氣放柔和了些。

    “還不是被你氣的?你要相信將軍爺的眼光,他既然選擇了你,那自然是因為你值得啊。”

    是麽?

    她值得嗎?

    金玉最後的一句話仿佛帶有魔力,撫平了項知樂心中的大部分不安。

    心中的迷茫漸散。

    是啊,既然他覺得她值得,那麽她不應該讓他失望才對。

    看了一眼漆黑的天色,項知樂喚來了剛才守在院子門前的嬤嬤,讓她幫忙遣人去告知秋思一聲她今晚在金玉這邊下榻。

    兩人和衣躺在床上。

    金玉疲憊的打了個哈欠,“總之,你別想太多,按照將軍爺對你的稀罕勁,估計你想跑都跑不掉。”

    項知樂有點驚訝的看向金玉。

    她怎麽知道她有過這種想法?

    無視項知樂的訝異,金玉含含糊糊的繼續開口道。

    “如果哪一天將軍爺真的不要你了,你回來南方,金府,永遠都是你的家。”

    說完,項知樂的身側就響起了金玉均勻的呼吸聲。

    這麽快就睡著了?

    項知樂支起身子看金玉,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剛才好像看到了金玉緊閉的眼皮底下閃過了一道紅光。

    許是心中鬱結解開了些,一股倦意襲來,項知樂的眼皮也跟著打架了。

    不多時,她也在金玉的身側沉沉睡了過去。

    房內一片寂靜,一道紅光快速的從金玉的腦門位置鑽回了手鐲。

    ,,

    相較於南方的歲月靜好。

    京都內,個個人心惶惶。

    此時已是下半夜。

    然而金鑾大殿依然亮如白晝。

    滿朝百官麵前。

    身著明黃色龍袍,發束雙龍戲珠金冠的言北祁正威嚴的看向負手站在殿中央,一身玄色三爪金龍朝服,發束金冠的言君諾。

    “皇叔,你公然抗旨劫囚,不打算給朕一個解釋?”

    言君諾狹長的鳳眸微挑,嘴角勾起一抹涼薄的笑意。

    “皇上以為,本王很閑?”

    站在一旁的鍾太傅立刻出言苛斥。

    “大膽言君諾,竟敢在殿上對皇上無禮?”

    言君諾置若罔聞,甚至連個眼神也沒有給他。

    看向龍椅上的言北祁。

    再次涼聲開口道。

    “呼哈娜部落為何來犯,皇上會不知其中緣由?小小牧民部落,竟敢犯我泱泱大凰,本王是說他愚蠢呢?還是他本身就有所仰仗呢?”

    鍾太傅冷哼一聲。

    “怕不是有人跟那小小部落裏應外合。”

    “嗤。”

    百官中傳來一聲輕笑。

    眾人循聲望去,堪堪隻看到努力抿嘴的賈道恒。

    看到自己聚集了所有目光,賈道恒沒有半分心虛,反而滿臉無辜。

    “各位大人都看著下官做什麽?”

    眾人滿頭黑線的把目光轉移回去殿中人身上。

    沒等言君諾開口,殿中的另外一員武將看向鍾太傅,似乎很難相信剛才那毫無深度的話是出自鍾太傅的口。

    “末將不會像太傅一樣認識很多道理,但是權衡利弊還是懂得的,如果是太傅您走在大街上,有平民一個小孩找您要錢還打您兩拳,然後您遣人把小孩抓起來修理了一頓,小孩回去後告訴其他人,太傅您言而無信,明明已經認了他做兒子了,結果卻說翻臉就翻臉,姑且不論這話的可信度,單憑一個平民小孩,如果沒有有心人的攛掇,他敢靠近四周侍衛環伺、位高權重的您?”

    說到“位高權重”時,那名武將還特地加重了語氣。

    周圍的大臣緘默不語。

    確實,那樣蹩腳的理由,任誰都不可能信,但是偏偏皇上要信,他們也沒辦法。

    明眼人一眼就看出來,皇上是在借機打壓攝政王,趁機把塞北的兵權收回。

    “何將軍的比喻簡直就是胡攪蠻纏。”

    因為生氣,鍾太傅連聲音都陡然拔高了。

    “可不就是胡攪蠻纏?”

    殿中的言君諾看向言北祁,深邃的眼眸似乎要把言北祁看穿,讓言北祁如芒在背。

    “皇上若是想把本王的兵權收回去,直說就可以,何必拿塞北將士的性命開玩笑?”

    語氣,依然是一成不變的冷冽。

    沒有想到言君諾會這麽直接的把皇上心中所想說出來,一時之間,百官的臉色紛紛變得姹紫嫣紅,,

    “皇叔此言差矣,林不凡勾結外敵已成事實,此為一,其二,皇叔您的攝政遺詔,,”

  第兩百一十九章 還攝政王一個公道

    “皇上是親眼所見麽?”

    言君諾的聲音沒有半絲慌亂。

    言北祁鳳眸半闔。

    “皇叔是何意?”

    “林不凡私通外敵,本王偽造攝政遺詔,都是皇上跟滿朝百官都是親眼所見嗎?”

    鍾太傅身後隔著三個人的文官擎著玉芴出了列,恭敬對言北祁躬身道。

    “犯人林不凡在收押當天就已經全部招供畫押,畫押供詞微臣可以讓人呈報給王爺過目。”

    言君諾頭也沒回,這個人的聲音他認得,鍾太傅的門生之一,原本隻是一名翰林侍講,去年八月娶了鍾太傅的一名庶女,從此平步青雲。

    因著朝堂換人的東風,半年之內連升三品,從一名翰林侍講搖身一變成為大理寺少卿。

    姑且不論這提拔的合理性,這半年裏,大理寺的冤案怕是多了不少。

    沒等言君諾開口,站在鍾太傅前麵、白發蒼蒼的孟修也出了列,精神矍鑠的開口道。

    “既是要呈報供詞,何不把犯人也羈押上來,一同對質?”

    說完,他對言北祁恭敬的施了一禮。

    “皇上,您的意思呢?”

    言北祁點頭。

    “孟公所言甚是,便依孟公所言,不過,”

    說到這裏,他麵帶難色的看向言君諾。

    意思不言而喻。

    言君諾從善如流。

    “皇上既然開金口,本王自當配合。”

    說完,他擊掌兩下。

    楚山拎著渾身是傷的林不凡仿佛從天而降那般落在了言君諾身旁。

    滿朝文武紛紛倒抽一口涼氣。

    言北祁在龍椅上雖然看起來沉穩淡定,然而那雙酷似言君諾的鳳眸早已因震驚而瞪大了些。

    滿朝文武倒抽涼氣是被林不凡那副不成人形的樣子嚇到的。

    而言北祁則是訝異於楚山的輕功隱匿——他們對峙這麽久,居然沒有一個暗衛發現楚山的存在?

    盡管傷勢被處理過,然而那張變了形的臉,纏了紗布依然在不斷沁血的傷,如今連站著都需要楚山攙扶著的人,無一不在訴說著他遭受過何等慘烈的酷刑。

    言君諾涼薄的勾了一下嘴角,看向龍椅上的言北祁。

    “皇上,在本王留京攝政之時,是林參將代替本王駐守塞北,林參將的武功如何,文臣不知,武將斷不會不知吧?”

    仿佛要印證言君諾說話的真實性,武將首列身穿玄鐵鎧甲的一名將軍上前一步拱手道。

    “微臣曾經與林參將在軍營切磋過,雖說林參將的武功算不上天下第一,但也絕不是一般人能傷及。”

    “微臣能作證。”

    “微臣亦可。”

    “皇上,微臣,”

    眼看作證的人越來越多,言北祁威嚴一喝。

    “夠了。”

    隨即,他看向言君諾,語氣稍霽。

    “朕知道林參將自小跟在皇叔身邊,與皇叔的情誼自然是高於旁人,然而皇子犯法與庶民同罪,皇叔這般,,實屬不該。”

    不該?

    言北祁是不該。

    他最不該就是動他的人。

    似乎是放棄了抵抗,言君諾輕笑一聲,笑意絲毫不達眼底。

    “皇上,滿朝文武都能看出來的事實,你還打算自欺欺人到何時?”

    文武百官再次倒抽一口涼氣。

    叔侄就這麽公然對上,沒留半分體麵。

    他們這是,

    吃到了皇室內部不為人知的瓜宴了?

    敢公然說皇上自欺欺人,全天下,也就隻有攝政王一人了。

    “左不過就是這一身虛無的權力,為了這一點權力皇上居然不惜汙蔑忠良,置塞北將士的性命為無物,不顧大局將林參將召回;置天下百姓的安危於不顧,任由外族入侵我泱泱大凰,,”

    說到這裏,言君諾的神色無悲無喜,緩緩伸出不知何時執著遺詔的右手。

    一字一頓無比清晰的落入了眾人的耳中。

    “如果皇上可以罔顧皇族遺訓,可以向臣保證這種事情往後再不發生,那麽,臣,依皇上所願就是了。”

    這是言君諾攝政以後第一次自稱“臣”,先皇在世時,他都是自稱臣弟。

    在外,由於遺詔的加持,先皇與攝政王都是兄友弟恭的存在。

    因此,先皇在駕崩之前還給了言君諾特權,讓他可以在言北祁麵前自稱“本王”,給了言君諾一份作為長輩的體麵。

    如今言君諾不再自稱本王,

    還依皇上所願?

    這是不是就意味著,

    他不再執掌大凰的政務了?

    一時之間,朝堂上是前所未有的沉默。

    如今朝堂三黨分橫,一黨是擁立攝政王言君諾,一黨是擁立皇上言北祁,還有一黨是中立黨,隻要天下太平,他們無所謂是誰人執政。

    本來這個事情一出,對於皇上來說,大權收攏卻是好事,然而,皇族遺訓為何要設立攝政王,還不是為了讓大凰的執政者有一個製衡,從而永葆大凰國土?

    當今攝政王文能執卷提筆安天下,武可橫刀立馬定乾坤,塞北也是因為有他的大軍在駐守才能有了那一隅的安寧。

    之前皇上要擼誰,提拔誰,他們懶得理,畢竟權力的中心還是以他們為掌舵人。

    如今攝政王說不幹就不幹,那麽這份平衡勢必會打破。

    皇上肯,他們可不肯。

    簡短的眼神交流下,滿朝文武的三分之二人默契的分出三分之一的人把擁護言北祁的文臣武將壓縮到角落的位置。

    剩下的三分之一官員正在努力的勸說言北祁跟言君諾。

    “王爺,這攝政大權可不能說放就放啊。”

    “皇上,還望三思。”

    “皇上,攝政王在位六年先是平定西川,,,,”

    “,,漠邊遊民的穩定也是多虧了王爺當年果決又迅猛的武力鎮壓,攝政王在其位,實乃大凰之幸啊。”

    言君諾站在殿中負手而立,仿佛所有爭議與他無關。

    嘖。

    才發現原來他攝政六年做了這麽多建樹。

    就應該讓蠢女人來聽聽,讓她知道知道,她嫁了一個多厲害的丈夫。

    不知是誰先開口。

    “王爺手中的遺詔,是真的。”

    一時之間,嘈雜再次消了音。

    好半晌,言北祁才在上首緩緩開口。

    “張愛卿,你確定?”

    “皇上,當年先先皇立下遺詔時,是老臣親手送到皇上跟攝政王手上的,錯不了,真遺詔的織布花紋為隱藏三龍,從三個方向看,呈三種不同的形態,此等工藝至今世間無人能造假。”

    “噗通”一聲。

    緊接著,是第二聲。

    第三聲。

    滿朝百官下跪了三分之二。

    “皇上,此事定是有心人所為,是要挑撥皇上跟王爺之間的信任啊,皇上。”

    “攝政王跟林參將在此期間定然有莫大的冤屈,臣等懇求皇上明察秋毫,還王爺跟林參將一個公道。”

    下首百官個個痛心疾首的要還攝政王一個公道。

    上首的言北祁臉上神色不變,隱在袖中的雙手因用力而指節泛白。

    還好他沒有完全信任那個人,還好,他留了一線,,

    ,,

  第兩百二十章 忙起來就沒那麽想他了

    平南王府。

    沈墨池少見的穿著一身素白交領長袍,身長如玉。

    此時他墨發以玉冠半束,正立在書案後,全神貫注的畫著一幅丹青。

    眼角眉梢,是藏不住的溫柔。

    丹青上,女子身穿交領襦裙,身姿輕盈、體態優雅的半枕著手臂側躺在胡床上,長發慵懶的半綰,嘴角含笑,眼睛的位置隻有一雙狐眼的輪廓。

    在畫中女子的眼睛位置落筆之際,他努力的回憶著她看向自己的眼神。

    最終,還是失望的擱下了手中的玉筆。

    還是太冷了。

    流雲不知道什麽時候進了書房。

    直到沈墨池擱下了手中玉筆,他才恭敬的上前湊到他的耳邊低語了幾句。

    隨著流雲的內容越來越深入,沈墨池的眼角眉梢的溫柔盡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貫的譏誚雅痞。

    “當初早已提醒過他,按照計劃來就可以,他自己貪心,怪得了誰?”

    他的計劃裏麵可沒有塞北的一環。

    本來遺詔的事情若是利用好了,那麽她即使去取到那些所謂的“言氏密訓”也就沒用了。

    哪知道堂堂一國之君,竟然這般冒進,從而給了言君諾一個翻盤的機會,,

    如今攝政王的權勢隱隱有超出當今聖上的苗頭。

    對他來說,這可不是一個好兆頭。

    “王爺,咱們下一步要如何做?”

    沈墨池瀲灩的桃花眼底快速閃過一絲暗色。

    “既然皇帝沒用,那自然要換一個人結盟了。”

    說話間,他的手不由自主的握緊了手中那一柄烏木折扇,折扇的末端,是一顆小小的,乳白色半透明的珠子——那是前些天,她換回女裝離開時,從她的白玉步搖上掉下來的。

    ,,

    轉眼又過去了半個月。

    項知樂留在北嶺簡直就是忙得腳不沾地。

    在春愁跟金花的小生意重新開張忙碌之際,她讓秋思遣人注意趙梁氏動態的人也回來了消息——當初中州刺史因為剿匪有功,所以在貪汙案中沒有立刻被斬首,而是被流放到北河一帶修築圍城。

    趙梁氏因為害怕吃苦,在秋思的人的幫助下“順利”逃脫,如今應該已經逃難回到京都了。

    “進了京都就好。”

    項知樂眼底冷芒一閃而過。

    “盯緊她,讓她安逸這陣子,等我回去京都再一鍋端了。”

    秋思少有的話多。

    “隻怕最近京都安逸不了。”

    項知樂疑惑的“嗯”了一聲。

    “為何?京都最近發生了很多大事嗎?”

    秋思點頭。

    “前些天假遺詔一案鬧得沸沸揚揚,王爺趁機把近半年大理寺受理的冤假錯案也平反了,不少涉案官員被一擼到底,總之,京都很動蕩。”

    “唉,他還真是忙。”

    笑了笑,項知樂沒再問其他。

    心中卻默默的對“假遺詔”一事上了心。

    普天之下,知道君諾遺詔事情的,除了她,估計就是沈墨池這個上一世的最後贏家了…

    他,果然還是冷血如毒蛇的他。

    她,果然不能太天真,否則遭殃的就是君諾了。

    為了讓自己的計劃更好鋪開,項知樂特地向秦沛打聽了南方最容易找打手的地方。

    “打手?”

    秦沛先是皺了皺眉,隨即又舒展了。

    “也不是沒有。”

    從秦沛口中得知了北嶺有一所即將要解散的鏢局後,項知樂又馬不停蹄的拖著秋思去到那所即將解散的鏢局那裏表示自己想要把鏢局盤下來。

    奇怪的是,當項知樂表明來意後,她被裏麵的老鏢師毫不猶豫的趕了出來,

    “主子,要不屬下,”說話間,秋思還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

    項知樂哭笑不得的阻止了她。

    “行了,不賣的話我們就再找找,我們也不是非要這一家不可。”

    嘴上是這麽說著,但是項知樂還是很“不小心”的留下了自己的地址。

    明明是說賣,結果到了又不賣,肯定就是有貓膩了。

    ,,,

    翌日。

    豔陽高照。

    金府的涼亭裏,金玉、春愁、秋思、離月,項知樂幾人正在玩曲水流觴。

    玩了一會,項知樂大概覺得沒意思,率先站起來伸了個懶腰。

    金玉的手這些天在藥膏的奇效下,也慢慢變得沒那麽僵硬了。

    看到項知樂不想玩,她順口跟她提了一下最近糧鋪的生意,以及她的打算。

    當項知樂聽到她說想自己種土豆,方法不告訴其他人,一家獨大時,項知樂意味深長的對她笑了笑。

    “那這件事你最好中午做。”

    金玉不解的看著她。

    “為什麽要在中午做?”

    早上跟晚上做不行嗎?

    仿佛聽到她的心聲,項知樂笑得更加燦爛了。

    “因為啊,你這種事情如果在早上跟晚上做的話,容易被砍腦袋。”

    “啊?”金玉還沒拐過彎。

    項知樂挽著她的手臂,對春愁秋思擺了擺手示意自己先跟金玉回去。

    然後再慢慢跟金玉解釋道。

    “壟斷糧食,可不就是早晚得被砍腦袋嗎?”

    金玉傻眼了。

    這麽嚴重?

    她就種個土豆啊。

    隨腳把腳邊的小石子踹到一邊,項知樂繼續開口道。

    “糧食是國之根本,道理,你懂吧?”

    金玉點頭。

    項知樂挽著金玉慢悠悠的步入了長廊。

    “北嶺重商抑農,很大的一個原因是北嶺的地形險峻,開荒耗費的人力物力成本遠高於種植所得的收益,再加上北嶺稅貢高於其他務農地方的稅貢,所以朝廷才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聽到這裏,金玉才如夢初醒。

    “我就說,難怪當初那個貪官那麽想迫不及待的整死我們。”

    原來是急著要拿她們的錢充入國庫。

    意外她的遲鈍,項知樂的嘴角尷尬的抽搐了一下。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想要在颶風中一枝獨秀,除非這根樹木夠強,夠壯,壯得無論風多大,都無法撼動半分。”

    想了想,感覺金玉應該聽不懂這些道理,項知樂改口道。

    “總之,你們隻要想辦法讓人知道土豆是可以食用,在百姓中普及就可以了,至於種植不種植,就不是咱們該管的了。”

    金玉似懂非懂的點頭。

    “金姨聽你的。”

    項知樂笑了笑,沒再說話。

    微風揚起了涼亭邊的垂柳,她抬頭看了一眼蔚藍的天。

    還是忙點好,忙起來了就沒那麽想他了。

    ,,

  第兩百二十一章 你還是不要老牛吃嫩草了

    京都,連日的陰雨衝散了彌漫在空氣中的血腥味。

    如同秋思所言,京都這些天,很動蕩。

    也,

    很血腥。

    自從“假遺詔”以及林不凡在塞北被召回京中兩事得到了澄清,重新執權的攝政王就大刀闊斧的整頓了大理寺的風氣,重審了他沒在京都這半年內,大理寺所出現的冤假錯案。

    從大理寺卿因受賄被貶謫下獄後,涉案的各地官員紛紛被押解回京受審,其中案情嚴重的直接在菜市口處斬,連日子都不必挑。

    麵對保皇一派的官員勸阻,攝政王的原話就是:如果京都腳下這片龍澤深厚之地都鎮壓不住那些所謂的魑魅魍魎,那這天下早已百鬼橫行,日子挑與不挑,又有何異?

    一時之間,京都人人自危。

    生怕一不小心,自己就成了遭殃的那一個。

    幾經周折打點關係,鍾太傅總算如願的在獄中見到了即將被流放到西川的門生——大理寺少卿尤進。

    此時尤進身上還哪有在大殿之上說要把林不凡的畫押供詞呈報給言君諾的那種意氣風發。

    在鍾太傅屏退左右後,他的偽裝再也繃不住了。

    立刻狼狽又踉蹌的撲到了鍾太傅麵前,雙手緊緊抓住鍾太傅的手臂,激動的開口道。

    “老師,您一定要救學生,學生是冤枉的啊,學生真的沒有屈打成招,那個林參將身上的傷,學生真的不知道是怎麽來的。”

    麵對這個即使成為了自己女婿,官至正三品依然對自己恭順不已的學生,說不喜歡是假的。

    鍾太傅渾濁的老眼半眯,摸了摸他的頭,歎了口氣,輕聲說道。

    “你被當成了筏子,還真以為皇上看不出來?”

    皇上看出來了?

    一個尷尬又奇怪的表情凝固在尤進那張還算清秀的臉上。

    鍾太傅點頭。

    在師生二人簡單的對視過程下,一切盡在不言中——

    能在朝堂立足的,哪一個不是人精?

    隻是言君諾故意說出放權混淆視聽,一時之間所有人都把重心放在了他跟皇上的針鋒相對上。

    當上麵的人出現了問題,被拖去擋在的可不就是話最多的那個?

    皇上怕是千算萬算也沒想到言君諾會突然說出放權這樣的話。

    因為,在皇上眼中,言君諾向來都是強勢的,說一不二的,所以皇上也做好了跟攝政王正麵交鋒的準備,甚至還打算在攝政王兵諫之時以謀逆之名將他拿下。

    誰曾想,堂堂攝政王,去了一趟南嶺平亂回來,竟學會了迂回狡詐,

    除了抗旨劫囚,他竟敢單槍匹馬立於朝堂之上說出放權這樣的鬼話…

    偏偏朝中的那群老臣,把他說出來的鬼話當了真,

    似是心中有萬般無奈,鍾太傅拍了拍他的肩膀,“進兒,保住你的命已經是老夫跟皇上最大的努力了。”

    說到這裏,他警惕的看了一眼四周,再從袖袋中掏出一個造工粗糙的錢袋,塞到了尤進的手中。

    錢袋的分量不重,尤進輕輕一捏,依稀摸到裏麵隻有幾兩碎銀跟幾張銀票,還有,一張跟銀票質感不一樣的紙條,

    “這些,算是老師最後能為你做的,璿兒屆時也會跟著你上路,你們兩人好好照應。”

    讀懂了鍾太傅眼中的意思,尤進緊緊的捏著錢袋。

    “學生,謝過老師。”

    ,,

    攝政王府。

    被酷刑折磨得“不似人形”,本該“傷重臥床”的林不凡正毫發無損的打著傘,迎著細雨,滿心歡喜的看著王府後院種的一列一列土豆。

    像個孩子似的跟比自己矮上一個多頭的李管家確認了一遍一遍又一遍。

    “這些都是王妃交代你們種的?”

    “是啊,王妃離府的時候隻有一列,但是王爺說了,府上的奇花異草除了給人看,半點用沒有,所以讓花農把所有的奇花異草移植到了王府最偏北的花房,後院全部種上土豆跟地瓜。”

    “真的可以讓我帶些回去塞北?”

    這個才是林不凡關注的重點。

    自從來到王府後,楚山帶他烤過一次這種果子以後,他就愛上了這種香香糯糯的味道了,最重要的是,能飽腹。

    若是這種果子能在塞北存活,定能解決很多糧食的問題,將士們就不用一直吃那些難以消化的稷米了。

    李管家站在林不凡身邊,看著土豆同樣兩眼冒光。

    “帶去塞北是王爺的意思,不過得等王爺修書給王妃,王妃回信允許才可以,因為我們種的這些已經把王妃留下來的肥料用完了,具體的種植方法得等王妃回來才知道。”

    “不必等書信,”一身玄色盤龍錦袍的言君諾帶著身穿寶藍色勁裝的楚山不知什麽時候站在了兩人的身後,“本王親自去接她回來,不論是種植方法還是能否帶去塞北,你都當麵問她。”

    京都幹淨了。

    蠢女人可以回家了。

    言君諾說的幾句話裏,林不凡能提取到的就是:王爺又要離京?

    “可是,王爺,如今這種情況,”

    言君諾點頭。

    “本王心裏有數,本王不在的這些天,你順便指正一下冬忍的易容術,還有跟楚山,,”

    沒等言君諾說完,楚山連忙表態。

    “王爺,屬下也想去南方一趟。”

    “本王這些天心力交瘁臥病在床,你跟林不凡在這裏照應。”

    言君諾一句不鹹不淡的話,把楚山的去向定得死死的。

    等楚山回過神時,言君諾已經自行打傘走遠了。

    楚山連忙跟上那個移動迅速的背影。

    “王爺,屬下生是您的人,死是您的魂,您就讓屬下跟著您吧,”

    “王爺啊,”

    許是被楚山叫煩了,在一處回廊處,言君諾停下了腳步。

    “本王去接王妃,你湊什麽熱鬧?”

    楚山後耳根一紅,不敢直視言君諾淩厲的眼神。

    “屬下也去接王妃。”

    言君諾這次連個眼神都懶得丟給他。

    “不說實話就老老實實待在京都。”

    待在京都?

    楚山脫口而出,“那春愁怎麽辦?”

    話一出口,對上言君諾戲謔的眼神。

    楚山還有什麽不懂的?

    “王爺,您,您知道?”

    言君諾涼涼一嗤,“你還是不要老牛吃嫩草了。”

    楚山:!!!!

    王爺,都多久之前的事情了,您居然記恨到現在?

  第兩百二十二章 她的底子早就壞了

    項府。

    因為印子錢以及蘇氏重奪中饋的事情,項府這半年來可以說是過得水深火熱。

    當初蘇氏從牢中出來時,張茜兒已經全然執掌了項府的中饋。

    因為畫圈圈詛咒的影響,蘇氏簡直就是跟水犯了衝,沒進天牢前天天掉水裏,進了天牢後,有時候是獄中的泔水桶不知道怎麽的就往她身上跑淋淋漓漓倒了她一身,有時候是下雨天,別的牢房不進水,就她的牢裏不擋雨,

    總之前後連著兩個月,她都沒有舒坦過。

    久而久之,蘇氏的邪門在牢裏已是人盡皆知。

    也許是命不該絕,在一連串各種“水”的折磨下,蘇氏出來後,身體竟然比之前的還好了不少。

    在項羲驚疑不定的目光中重新執掌項府中饋、知道項贇娶親聘禮其實是城北翟九爺放的印子錢以後,她想暈,居然暈不過去。

    放手了府中中饋的張茜兒依然是麵罩輕紗,與世無爭的模樣。

    “年前的時候,兒媳自己把壓箱的體己錢都墊了進去才能換來跟翟九爺談判的一次機會,讓翟九爺再寬限了些時日,如今中饋既然由婆母執掌,那麽這種事情,自然是由婆母來做決定了。”

    回後院前,她還笑眯眯的給蘇氏戴了一頂高帽。

    “論中饋的掌管,兒媳自認不如婆母萬分之一,婆母盡管放開拳腳跟翟九爺周旋就可以了。”

    周旋?

    她一個婦道人家,跟北城那個,無賴頭子周旋?

    蘇氏傻眼了。

    聘禮不是項知樂出的嗎?

    怎麽就變成了印子錢了?

    她想去攝政王府找項知樂要個說法,然而皇上的聖旨已經在年前就下來了,不能以任何理由去攝政王府騷擾王妃。

    不能見項知樂?

    那筆巨賬怎麽辦?

    屋漏偏逢連夜雨。

    那個被她以項知樂名義借了十萬兩銀子的官家夫人在知道她捅了項知樂一刀被皇上打入天牢,又因為皇上仁厚將她放了出來以後,就立刻遣人來找她要還銀子了。

    還揚言,如果在月底之前不還銀子,她就直接讓他家那口子找項大人要錢了。

    蘇氏立刻不幹了。

    開什麽玩笑?

    這種事情能讓項羲知道嗎?

    更何況,當初這些銀子不是說好了給她的嗎?

    這些人怎麽這麽現實?

    眼看項知樂那個賤人不理她,個個都要給她落井下石了是吧?

    就在她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之際,一個人的出現,改變了她的現狀。

    “你這是何意?”

    麵前是厚厚的一疊銀票。

    蘇氏警惕的看著來人。

    因為張茜兒的關係,她可不認為兩人之間還能這樣心平氣和的坐在一起。

    吏部尚書夫人張姚氏一身雍容的寶紫色交領襦裙,如雲鬢發簪著金鑲翡翠牡丹步搖,整個人看起來雍容大氣,年過半百因保養得宜,如今看起來比小自己三四歲的蘇氏年輕了五六歲不止。

    姚氏優雅的看著手指上的丹蔻,連眼皮都沒抬。

    “茜兒的事情,芹兒已經跟我說了,總歸是她自己年少不懂事,為自己的善良付出了代價,再加上,”

    說到這裏,她才抬頭施舍了蘇氏一個眼神。

    “我家老爺要讓我以大局為重,所以當初我才放過了你們。”

    蘇氏看不慣姚氏這種裝腔作 勢的模樣,直接皺眉開口問道。

    “那你如今找我,又是何意?”

    姚氏把銀票再往蘇氏的方向推了推。

    “我的長女,要做攝政王側妃,我聽聞攝政王妃跟項府大公子感情深厚,對於親兄長的話言聽計從,,”

    原來是有求於她的贇兒。

    蘇氏這下子總算弄明白了姚氏的意圖了。

    “贇兒性子倔,項知樂對他做出了這麽過分的事情,恐怕,”

    沒等蘇氏開口,姚氏就倨傲的打斷了蘇氏的話。

    “想不想就是項夫人你的一句話,以我家芹兒的美貌,攝政王看上她隻是時間的問題,找到你,不過是看在茜兒的份上,”

    說著,她似乎也是很無可奈何。

    “茜兒死心眼,非項府的門不入,我總要想辦法幫襯一下我那個傻女兒,項夫人,你懂我的意思嗎?”

    原來是想親上加親。

    這下子,蘇氏總算是可以毫無心理負擔的收下姚氏的錢了。

    拿起銀票大致看了一眼,蘇氏探究的對上姚氏的視線。

    “這裏隻有五萬兩,剩下的呢?”

    姚氏伸手撣了撣身上並不存在的灰塵,淡聲道。

    “剩下的自然是等攝政王妃點頭了才能補齊了。”

    “不過,”

    遲疑了一下,姚氏看向蘇氏,眼底寒光一閃而過。

    “如今攝政王大婚已經大半年,若是攝政王妃在這個節骨眼上孕有子嗣,,”

    怕是有點棘手。

    “不會有的,”蘇氏老神在在的把銀票攏入衣襟中,“那丫頭七歲那年差點被冷死,底子早就壞了。”

    再加上這些年她的關照,

    若是她那樣還能孕育子嗣,那石女也能當娘了。

    “如此,甚好。”

    看到蘇氏這般淡定,姚氏算是放寬了心——後宅的骯髒事,無非就是那幾樣,蘇氏的狠倒是出乎她的意料。

    姚氏的問題解決了,又輪到蘇氏了。

    “說服贇兒問題倒是不大,隻是,去年皇上下了旨不讓項府的人以任何理由去找攝政王妃,若是想約她出來見贇兒,怕是需要張夫人的幫忙了。”

    姚氏嘴角勾了勾,笑意絲毫不達眼底。

    “攝政王爺這段時間抱恙,王妃這會還在南方趕回京都的路上,等王妃到了再約也不遲。”

    她的芹兒,若是能在攝政王妃不在的這段時間把攝政王爺拿下,那是最好不過了。

    當然,花一點錢,做個兩手準備,換來攝政王府的庇護,也是值得的。

    起碼事先知道了攝政王妃不能生,她就等於取得了主動權。

    若是攝政王妃肯乖乖配合還好,她們各取所需,往後芹兒得寵,她也會讓芹兒記住她的一分好。

    若是不配合,那就別怪她不留情麵了,

    在大凰,不能生育的女子若是因夫家嫌棄而被休棄,是要被燒死的。

  第兩百二十三章 思念真的會成癮

    日子在指縫間悄無聲息的溜走。

    春愁如同往常一樣一大早就跟著金玉去視察新開張的鋪子。

    春愁走後,秋思一如既往的默認跟著項知樂身後,離月習慣性的距離兩人一丈遠。

    因天氣逐漸變熱,她們也逐漸換上了輕薄的夏裳。

    連離月身上的青衫也變輕薄了些。

    不過讓項知樂奇怪的是,換了薄衫以後,離月似乎不怎麽喜歡擼兔子。

    偶爾想擼一下,也是提起兔子的耳朵,離自己遠遠的薅一把,大多時候都是拿著項知樂後期給她買的木頭兔子。

    “離月,你看到這把扇子有什麽特別的地方沒?”

    這是項知樂今天轉著手中的折扇,第三次問離月。

    離月掀了掀眼皮,看到她嘴角無論如何都壓不下去的笑意後,涼颼颼的給她砸了兩個字。

    “無聊。”

    項知樂摸了摸鼻子。

    怎麽想讓她們主動提一下君諾就如此困難呢?

    哪怕問一下她的扇子來曆也好啊。

    這是君諾拿在手上給她扇風的扇子啊。

    不甘心的轉頭看了看寸步不離跟著身後、連個眼神都沒有給那把扇子的秋思。

    項知樂決定放棄了跟這兩個木頭溝通,

    一個月沒見到君諾了,也不知道他在京都的事情處理的怎樣了。

    在這一個月期間,她除了各種的忙,就是一直都在跟躬耕3號溝通記憶修複的事情。

    好在,一個月沒有白忙。

    楚山的心腹每個都是人才,她是個惜才之人,自然不會讓人才埋沒。

    經過一番威逼利誘,她成功的把楚山手中武功最好的五個心腹哄上了南武林總盟。

    並且給他們分發了任務——九月武林大會,若是能當武林盟主就撈個武林盟主當當,當不了就想辦法結識一些江湖中人,若是遇到經濟條件有困難、無家可歸的,可以帶他們來找春愁,,

    一來二去,最開始擔心春愁忙不過來的問題解決了。

    另外的六名心腹,項知樂更是發揮了她的三寸不爛之舌,半真半假的把楚山從小到大對言君諾的死心塌地,忠心不二渲染得淋漓盡致,幾名心腹聽完,個個都哭著說“他們果然沒有跟錯人”。

    楚統領,果然就是個有情有義的熱血男兒。

    緊接著,在項知樂的忽悠,咳,安排下,踏上了艱苦的“為王爺織造情報網,誓死效忠楚統領”之路。

    餘下的七人也沒有閑著,被項知樂一個不漏的安排在她在安建,安建的茶館如今開張已有三月有餘。

    因為有了那三十多名舞姬的造作,生意竟比其他茶館好了不少,隱隱有了要擴張的苗頭。

    既然要擴張,那就不能僅限於茶館了,她每個行業都涉足,兜兜轉轉,又回到了金玉跟春愁的頭上。

    好在春愁對於賬目十分有天賦,除了一開始的時候因為不適應把手中短匕改成毛筆,其他時候進入狀態十分自然。

    用金玉的話來說就是。

    “生意如果由小晴打理,北上做皇商都沒有問題。”

    雖然金玉的話多少有點水分,但是春愁確實出乎她的意料。

    如果按照這種勢頭,

    三年後,她讓君諾給春愁恢複自由身也不無可能。

    所有的事情,都在按照她的預想方向發展,唯獨——

    她那些不完整的記憶,讓她很不安。

    “噬心”那件事,明明是她在上一世做過的,但是關於噬心的記憶,在她的腦海裏就像是被抹去了一樣,

    她甚至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想,

    有沒有一種可能,她上一世對君諾做出的事情,比起如今她記憶力所殘留的印象,更加過分,

    但是不知道為什麽,記憶發簪自從上次修補所有記憶失敗後,就像是有了禁錮似的,不管她怎麽嚐試放血,得到的結果都是從發簪裏麵出來一道外力,讓發簪脫手落地,,

    “宿主,可能你最近太操勞了,要不你放鬆幾天?”

    於是,稍微不小心,她就放鬆過頭了。

    如今隻要拿起這把折扇,她都會想起君諾為她一手撐傘,一手搖扇時那副不食人間煙火的模樣。

    隻要拿起折扇,她都會想聽到從別人嘴裏提到關於他的隻言片語。

    原來,思念真的會成癮。

    她要習慣,

    在她怔愣之際,看門的家丁腳步匆匆的來了。

    “表小姐,門外有一個自稱是‘振威鏢局’總鏢頭的小姑娘來找慕公子。”

    壓下心頭的感傷,項知樂擰眉。

    “小姑娘?”

    如果她沒記錯,“振威鏢局”的總鏢頭應該是一個上了年紀的老人家。

    不過,前些天這個鏢局的出爾反爾已經讓她覺察到了有內情。

    來個小姑娘,似乎也是情理之中。

    “請她去前廳。”

    ,,

    紀柔不安的坐在金府前廳。

    放在她身側的茶盞紋絲未動。

    帶有薄繭、泛著薄汗的雙手鬆了又緊,緊了又鬆。

    幾天前是她讓張伯他們拒絕了這個姓慕的公子買下“振威鏢局”的要求,還把人趕走的。

    如今她這樣破罐子破摔的上門,別人會幫她嗎?

    項知樂甫自踏入前廳,就看到一個身背雙刀,身穿黑色勁裝的少女拘謹的坐在主座右側。

    少女的五官清秀,分開看沒有什麽特色,然而拚湊在一起卻讓人感覺莫名的和諧舒服。

    膚色呈健康的麥色,也許是因為常年押鏢的原因,臉上的皮膚還有些粗糙跟斑斑點點。

    看她一副想開口又不想開口的模樣,準沒好事。

    “你找我?”

    項知樂不動聲色的收回了目光,率先開口。

    門口處傳來一個悠揚婉轉的女聲,紀柔立刻側頭望去。

    來人背著光,一身素色常服,烏黑的長發以一根通透的雲紋碧玉簪鬆鬆挽起,在後背的光影氤氳下,整個人看起來光華流轉,讓人移不開目光。

    紀柔看呆了,好一會,她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我,我找慕公子,你,你就是慕公子?”

    項知樂點頭。

    “是我。”

  第兩百二十四章 振威鏢局

    得到了項知樂肯定的答複,紀柔不確定的再開口問道。

    “你,你是女子?”

    項知樂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優勢,抬頭看看紀柔同樣洶湧的波濤。

    “這不是很明顯?”

    覺察到她的視線,紀柔臉一紅,拱手道,“抱歉,是紀柔唐突了。”

    頓了頓,她看了看項知樂綰起的長發,提醒了一句。

    “若是未婚,慕公子不必綰起婦人的發髻。”

    紀柔的想法很簡單,她就是想迂回的找個話題,再去切入想讓“慕公子”出手幫助的打算。

    沒想到對方卻眉眼溫柔的對她笑了笑,“我知道,我已經嫁人了。”

    一時之間,紀柔感覺心都紮透了。

    明明,

    這個“慕公子”看起來比她還要小個兩三歲,居,居然已經嫁人了!!

    要是讓張叔他們知道,指不定又要怎麽催她早日成家,

    咳咳,話題跑遠了,趕緊拉回來。

    她尷尬的清了一下嗓子,對項知樂躬身拱手行了一個江湖人的禮節。

    “前些天聽聞慕公子想買下我們鏢局,跟我們的鏢師產生了一點誤會,鬧得很不愉快,紀柔此次前來,就是跟慕公子賠罪,還望慕公子大人不記小人過。”

    鬧得很不愉快?

    那倒不至於。

    項知樂毫不在意的擺了擺手。

    “沒事,過去了就過去了,我也沒有放在心上,紀姑娘無需特地前來賠罪。”

    況且,你這副拘謹的模樣,我也沒看出半分你想賠罪的誠意啊。

    以為項知樂不肯原諒自己,紀柔把心一橫,咬牙道。

    “若是慕公子願意,紀柔願以低於兩成前幾天慕公子給出的價格把鏢局轉讓給您。”

    雖然很舍不得,

    但是,張伯說了,這個慕公子想要盤下鏢局,就是想自己請打手走鏢。

    鏢局落在“慕公子”的手上,總比落在那些人的手上要好。

    爹爹行鏢幾十年,跟叔叔伯伯們用了多少次出生入死才換來“振威鏢局”的威名,沒想到長輩們的一生磊落光明,卻敗在了那個好賭的畜生上,

    低於兩成?

    項知樂狐眼微微一亮。

    賺錢不易,隨便浪費銀子,很造孽的。

    不過,,

    “你脫手這麽急,該不會因為鏢局遇到什麽麻煩吧?”

    雖然心中有了猜測,但是她可不是什麽大善人,沒有平白無故去助人為樂的興趣。

    紀柔的呼吸微微岔了一下,她站得筆直,然而那雙鬆了又緊,緊了又鬆的拳頭毫不留情的出賣了她心中的糾結。

    一番心理鬥爭後。

    她深呼吸了一口氣,她對上了麵前女子審視的目光,苦笑道。

    “確實是遇到了一點麻煩。”

    ,,

    大街上。

    “振威鏢局”的鏢旗被毫不留情的扔在了地上。

    十幾個年輕一點的鏢師被打倒在地上半天起不來。

    一個年過六旬的駝背殘疾老者正在跟那十幾個手持棍棒彪形大漢苦苦糾纏,大漢的不遠處,還站著一個冷漠的藍衫書生。

    書生左手捧著賬冊,右手握著筆,時不時的在賬冊上寫著什麽東西。

    “什麽紀剛不紀剛,我們不認識,我們的總鏢頭是紀柔,你們如果再要這樣打砸東西亂傷人,我們就要報官了。”

    “老東西,有本事你去報啊。”

    為首的大漢嘲笑的啐了說話的老者一口唾沫。

    大漢身高八尺有餘,皮膚黝黑,渾身都是發達的肌肉,右眼戴著一個黑色的眼罩,江湖人稱“獨眼”。

    傳聞是“富貴賭場”花了大價錢在外地請回來的高手,最近才在北嶺冒的頭。

    因為他下手夠黑,心夠狠,手下個個都十分能打,所以十分得“富貴賭場”老板的器重。

    每次遇到“硬骨頭”都會讓他跑一趟,再硬的骨頭,被他跟他的手下修理過之後,照樣被啃得嘎嘣脆。

    原以為這“振威鏢局”是多麽難纏,才能讓老板這麽忌憚的派他出馬,沒想到就隻有這麽一個又駝又殘疾的老頭,還有十幾個不成器的臭小子。

    一點都不耐打。

    簡直就是浪費他去花樓的時間。

    此時他隻想趕緊把這些礙事的東西解決了,完成交收鏢局的任務,然後回去溫柔鄉找個小妞舒服舒服。

    老者拄著拐,右小腿以下是木做的假肢,渾濁的眼看向“獨眼”時,雙目通紅。

    他幹裂的唇瓣微微抖動,不停的重複著。

    “畜生,畜生啊,”

    說話間,他又懇切的看向四周圍觀的百姓,想要讓他們去報個官。

    奈何看熱鬧的人心中對“獨眼”無比驚懼,在老者殷切的目光下,紛紛退遠了幾大步。

    藍衫書生上前勸慰道。

    “老人家,這可不是我們沒理,這白紙黑字寫得明明白白,你們鏢局的總鏢頭紀剛欠下賭債二十萬兩,如今我們東家隻收了你這個小鏢局,已經是很吃虧了,欠債還錢,天經地義,別說是報官,哪怕你要告到天皇老子那裏,也占不得半分的理。”

    聽完藍衫書生的話。

    “獨眼”指著藍衫書生撫掌大笑,“聽聽,聽聽,讀書人就是他娘的會說話,你們沒有理,還反過來要挾老子?呸。”

    說完,他轉頭看向那十幾個高壯的大漢打手,大手一揮。

    “把這些礙事的東西全部打殘了丟出鏢局,上鎖。”

    “我看誰敢?”

    一聲狂怒的暴喝,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獨腿老者的身上。

    老者依舊駝著背拄著拐,然而氣勢卻跟剛才那副虛弱的幾乎要摔倒的模樣截然不同,整個人的氣勢陡然上升。

    “張伯,”

    “師父,”

    被打倒一地的年輕人紛紛以刀鞘支撐著身體站了起來。

    被喚做張伯的老者緩緩鬆開了手中拐杖,抖著手伸到了後背的那一塊凸起。

    “總鏢頭不在,我們,”

    說話間,一把閃著寒光、造型奇特的彎刀無比順暢的從他的“駝背”裏抽了出來。

    刀刃見光,興奮的鏘鳴了一聲,仿佛在慶賀自己重見天日。

    伴隨著彎刀鏘鳴的,還有張伯鏗鏘且帶有氣勢的聲音。

    “守好最後一趟鏢。”

    仿佛受到了張伯的影響,小輩們個個擦去臉上的血跡,重新挺直了腰杆,大聲應道。

    “是。”

    “獨眼”看著眼前的一切,玩味的笑了笑。

    “喲嗬,所以我剛才是小看了你們了?”

    老東西,發起火來好像有那麽點意思。

    電光火石間,“獨眼”早已拔出身上的佩刀,毫不留情的往張伯劈去,張伯利落的以彎刀格擋,輕鬆側身躲過那致命的一擊。

    “哐”的一聲,雙刀因碰撞擦起了些許火花。

    兩人同時後退了兩步。

  第兩百二十五章 為何要嫁給言君諾

    “獨眼”看了一眼發疼的虎口,再看向那個後退兩大步以後在幾個少年合力攙扶下才能堪堪站住的老者。

    嘴角勾起一抹嗜血的笑。

    “好功夫。”

    話落,他再次如同餓虎撲兔那般舉刀劈向老者。

    老者早已因剛才那一擊一擋使盡了全力,麵向“獨眼”的凜冽刀風,老者拚著最後一口氣把身後攙扶著自己的小輩往身側一推。

    自己做好全身力氣集中在手腕上的準備,迎接“獨眼”的一擊。

    說時遲,那時快。

    一柄墜著玉珠子的烏木折扇從看熱鬧的人群中飛了出來,不偏不倚的打中了“獨眼”的手腕。

    “獨眼”手腕一麻,長刀應聲而落。

    以一顆玉珠子作為扇墜的折扇仿佛有了生命那樣重新回到了一隻修長且骨節分明的手上。

    “獨眼”循著折扇打出來的方向看去,一名身穿白色交領長袍,腰束素色暗紋腰封的俊逸男子正握著那把剛才偷襲他的折扇,挑著眉,似笑非笑的看著他。

    男子墨發以玉冠半束,身長如玉,氣度不凡,身後還跟著一名身姿筆挺,渾身上下都是肅殺氣勢的灰衣護衛。

    目光在看向落在地上的長刀時,男子的眼神微微一凝。

    慵懶的開口道。

    “單刀獨眼,果然名不虛傳。”

    “獨眼”渾身上下透著警惕。

    “你是什麽人?為什麽要來多管閑事?”

    藍衫書生一開始還沒有把多管閑事的人放在眼裏,但是當他聽出說話人的聲音時,忍不住立刻轉頭看向說話的人,看清來人模樣後,不由得臉色大變。

    “世,世子爺?”

    他沒看錯,這確實是世子爺。

    可是,

    世子爺的衣著打扮什麽時候變得這麽素雅了?

    第一眼看過去,如果不是因為身後站著流雲,他都以為自己認錯人了。

    沈墨池嘴角微揚,眼神沒有絲毫溫度。

    “沿途散散步,發現熱鬧就來湊一湊,沒想到如今這‘富貴賭場’都是用喜歡這種方式收賬了。”

    賭場的事情他才多久沒過問,現在居然敢連單刀獨眼這種角色都敢請過來了?

    聽出他語氣裏的不悅,藍衫書生瞳孔微不可察的一縮,立刻恭敬開口道。

    “今日情況特殊,還望世子爺莫要見怪。”

    說完,他立刻湊到“獨眼”身邊,不知道在他耳邊說了一句什麽話,“獨眼”看向沈墨池的眼神充滿了忌憚。

    而後不甘心的對著振威鏢局的門口啐了一口,伸手一揚,“我們走。”

    流雲冷著臉上前一步,擋住了“獨眼”即將離去的腳步。

    “欠條。”

    “獨眼”看了藍衫書生一眼,看到藍衫書生一直給他使眼色,他不甘不願的從懷裏掏出了那一張畫了押簽了字的欠條。

    人們看到沒有熱鬧可湊,三三兩兩的散了去。

    剩下一襲素色男裝打扮的項知樂,以及身背雙刀的紀柔。

    全程看到沈墨池宛如天神一般拋出折扇擋去了張伯的那一刀,並且三言兩語把上門要債的人打發後,如今看到風度翩翩的他接過身邊護衛的欠條笑著向她的方向走來時。

    未經曆任何情事的紀柔不受控製的心跳加速了。

    近了,

    更近了,

    他在她相隔一步的距離停了下來。

    然後雙手珍而重之的把手中欠條遞到了,,

    “慕公子”的手上?

    “緣分這種事情,確實玄妙,來了的話,擋都擋不住了,你說對吧?慕公子。”

    ,,,

    日漸西斜,帶著溫潤熱氣的清風把岸邊的柳枝輕柔的撩起又放下。

    柔河河畔,一高一矮兩個素色身影並肩而行。

    項知樂神色冷然的看向走在身側嘴角含笑的男子。

    男子手中還是那一把烏木折扇,折扇的末端,是她前些天在步搖上掉下來的玉珠子。

    “邀約多次,王妃都不赴約,萬般無奈,墨池也隻能出此下策來一場偶遇了。”

    說話時,他臉上依舊是那副玩世不恭的笑,看起來整個人都十分無害,唯獨眼底的內斂讓項知樂沒由來的警惕了起來。

    “沈墨池,你究竟想如何?”

    她的聲音很輕,語氣卻帶著明顯的敵意。

    沈墨池的笑容微微一僵,很快又恢複如常。

    “在你心中,我就是那種事出就必要有因的人嗎?”

    沈墨池說這句話的時候是笑著的,但是語氣卻讓項知樂聽出了他的自嘲。

    “作為朋友,我隻想跟朋友邀約見一麵,敘敘舊,這種要求過分嗎?”

    朋友?

    項知樂嘲諷的勾了勾嘴角。

    “你我既是朋友,那你為何要算計君諾?”

    沈墨池訝異的停下腳步看向項知樂,後者對上他視線的眼神沒有任何溫度,一如上一世,沉寂得像一潭死水。

    “我記得上次見麵的時候,我就很清楚的跟你說過,君諾是我的底線。”

    微暖的輕風挾裹著河麵的氣息從兩人之間拂過,腥腥鹹鹹的味道讓人窒息。

    又是這種眼神,

    又是這種冰冷且平靜得沒有絲毫感情的眼神。

    明明這一世的她還未經曆上一世那些無休止的殺戮,她的聲音也沒有毀,這張絕色的臉也還沒毀,除了嫁給言君諾,所有不堪的事情甚至都還未發生。

    但是她就是連半個帶有溫度的眼神都不願施舍給他,

    他們上一世的合作,很愉快,不是嗎?

    他看向她的眼神逐漸轉暗,聲音異常低沉。

    “項知樂。”

    這是他前世今生第一次喚她的名字。

    低沉的聲音裏,還摻雜著一種莫名的溫柔,讓項知樂感覺到異常的,別扭。

    是的,別扭。

    這種別扭的感覺,就好像是,明明煮湯放了鹽,但是出來的味道卻是甜的,讓人感覺奇怪又打悚,

    項知樂可管不上悚不悚,每次言君諾連名帶姓的叫她都準沒好事。

    她可不認為沈墨池連名帶姓叫她就不一樣了。

    三十六計,走為上計。

    仿佛看出了她的意圖,她身形微動。

    他的身形卻快了一步,擋在了她的去路前,伸手抓起了她的手腕。

    上一世,哪怕是第一次見麵時項知樂以長鞭勒著他的脖子,沈墨池都未曾親自跟項知樂交過手。

    所以她想當然而的以為他的武功會在她之下,如今看來,沈墨池的武功比她想象中要高強。

    幸好她沒有在知道他算計了君諾以後一時衝動打上門,否則……

    此時他眼尾逐漸泛紅,聲音因激動而微微嘶啞。

    “你在怕我?”

    他上前一步,項知樂立刻後退兩步。

    奈何抓著她手腕的大手如同鐵鉗,她根本掙脫不了半分。

    隻能應付式的扯了扯嘴角,努力跟他保持距離。

    “什,什麽?”

    他順勢用力將她一拉,不顧她的掙紮,緊緊的將她梏入懷中。

    “為何要嫁給言君諾?”

  第兩百二十六章 你要乖一點

     ?

    項知樂渾身繃直,似乎不明白他為何突然會這樣。

    當他將她緊緊擁住時,她甚至都做好抽出長鞭勒上他脖子的準備了。

    為何會嫁給君諾?

    這不是很明顯嗎?

    她都說了多少次了。

    “我心悅他,所以嫁給他。”

    空氣突然安靜了下來。

    項知樂甚至還能感覺到他因她的話而微微一怔。

    暮春的天氣,總是微暖的同時帶著絲絲寒意,在這一刻,沈墨池感覺自己的心似乎受到了這鬼天氣的影響,在聽到她這句“心悅他,所以嫁給他”時,微微泛寒。

    很快,他抱著她的力度加大了。

    甚至連語氣也變得有點無理取鬧。

    “不可能,明明是他強娶的你,你也因為對婚事不滿而刺殺過他,”

    盈滿鼻腔的龍涎香,讓她沒由來的皺緊了眉頭。

    “王爺,你失態了。”

    她甚至都沒想明白,沈墨池在發什麽神經?

    上一世,他們明明保持了安全的距離,,

    “愧疚不是心悅,項知樂,你要明白。”

    聽到他的提醒,項知樂笑了。

    “我會不知道?上一世我為何與你合作,難道你到現在還不明白?”

    不明白?

    他就是太明白了,所以到現在對她還在畏首畏尾——因為,他怕一不小心就弄巧成拙,

    可是,他不甘心啊。

    為什麽重生回來不能早一點,若是這樣,他就有足夠的時間部署,去京都找她,讓她在嫁人之前愛上他。

    哪怕是現在,隻要她稍微有一星半點表現出來對言君諾的厭惡,他都可以不在意她是否嫁過人,是否完璧,將她從言君諾身邊帶走,

    可是,她並沒有。

    她完全不看上一世的交情,對他冷漠而客氣,滿心滿眼都隻有言君諾,

    又是一次心靈上的暴擊,沈墨池甚至感覺連擁著她的力氣都沒有了。

    項知樂趁機用力掙脫了他的懷抱。

    與他分開五步的距離以後,她才清冷的開口道。

    “王爺,你有付出過真心嗎?”

    “你可知道,何為真心?”

    王爺,你有付出過真心嗎?

    你可知道,何為真心?

    兩句不輕不重的話,絆住了沈墨池即將上前重新將她帶入懷中的腳步。

    看著眼前眉目清冷的女子,他的眼底慢慢覆上了一層迷茫。

    真心?

    何為真心?

    又是如何去做才能算是付出真心?

    看出了他心中的迷茫,項知樂眼底快速劃過一絲了然與堅定。

    連語氣都加重了幾分。

    “雖然我不明白你突然的失態是為何,但是衝著你這不太正常的態度,我還是要跟你表個態:不論上一世以及之前我與君諾如何,這一世,我既是回來了,那麽,我的人,我的心,都隻屬於君諾一人,你莫要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

    不在她身上浪費時間?

    沈墨池反手用力將身側的一棵碗口粗的柳樹攔腰劈斷。

    聲音因激動而沁染了幾分瘋狂。

    “不公平,項知樂,這不公平。”

    他跟言君諾之間的對決,甚至還沒正式開始,她就已經單方麵宣判他已經輸了。

    讓他如何甘心。

    因激動而散落的幾縷長發,為他俊逸的容顏平添了幾分破碎感。

    讓人看到都忍不住想要上前嗬護一番。

    項知樂終於明白了問題的嚴重性,她不甘示弱的對上他受傷的眼神,狐眼裏寫滿了坦蕩與認真。

    連聲音也比他的大了幾分。

    “不論是上一世還是這一世,我與君諾都是兩情相悅,有何不公平?況且,”

    說到這裏,她仿佛陷入了某種美好的回憶,連神色都柔和了幾分。

    “感情這種事情,從來都是真心換真心,少一分都不行。”

    沈墨池一噎,他很想告訴她,其實他也是真心的,然而,當她問起何為真心時,他卻半句答不上,

    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她纖細的倩影距離他越來越遠,

    ,,

    入夜。

    不知道是不是受白天事情的影響,項知樂睡得並不安穩。

    總感覺自己在做夢又不像做夢。

    床前不知何時出現了一道頎長矜貴的玄色身影,在月色之下泛著淺暈,恍如仙人降臨。

    隻是這個仙人,似乎還帶著殺氣。

    感覺到床邊陰影,項知樂睡眼朦朧的睜開了眼。

    趁著月光看清了來人後,她先是微微一愣,而後眼底閃過一抹狂喜,隨即對床前的人露出了一抹又呆又蠢的笑。

    “傻君諾…你又跑我夢裏來啦…”

    說完,她如同以往做夢一般,坐了起來,大膽的伸手勾住了來人的脖子,熱情的湊了上去將人往床上一帶。

    “今天在夢裏待久一點嘛,每次都跑那麽快做什麽…”

    小女人狀似控訴又似撒嬌的小情緒,讓來人的殺氣盡散,連冷寂的鳳眸也瞬間柔和了下來。

    順勢倒在她的身上,他的眼神微暗,帶有薄繭的指尖拂過她的眉眼,聲音低啞的問了一句。

    “你想我待多久?”

    嗯?

    今天的夢有點真實啊。

    她重新閉眼,窩在他的懷中。

    “反正最好別走。”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似乎聽到了一聲輕笑。

    等她反應過來不是做夢的時候,已經晚了,

    床帳不知道什麽時候被打了下來。

    分不清是久別重逢的思念還是玉念,兩人此時隻想迫不及待的擁有彼此。

    天色漸明,房內依然充滿著旖旎的氣息,帳中傳來了女子嬌嬌弱弱略帶嘶啞的聲音。

    “君諾?”

    “嗯,我在。”

    “君諾?”

    “是我。”

    “你什麽時候回來的?胸前的掌印是怎麽回事?臉怎麽也受傷了?”

    “,,你累了,再睡一會。”

    “可,,”

    “現在,立刻,閉眼。”

    “,,”傻君諾好凶。

    感覺到懷中小女人的呼吸逐漸均勻,言君諾的眼底閃過了一抹複雜的神色。

    什麽她上一世在他死後另嫁他人,如今對他隻是愧疚。

    沈墨池的鬼話,他一句都不聽。

    她說過的,人給他了,心也給他了,他已經收好了,誰都別想奪走。

    她對他逢場作戲又如何?

    她不愛他又如何?

    他愛她就夠了。

    強扭的瓜不甜,他偏要扭下來放著…

    沈墨池肯定是瘋了,為了挑撥離間,連前世今生這種無稽之談都說出來。

    不過……

    心中慢慢攏上一層不安,他低頭輕輕蹭了蹭小女人的發頂,喃喃自語道。

    “你要乖一點…”

    別想逃,

    否則…

    這個想法一出,他的手緩緩撫上那條還搭在他的腰上、光潔白皙又修長的細腿,眼底劃過一絲瘋狂——這雙腿這麽美,折了可惜……

    ……

  第兩百二十七章 楚山,這輩子非你不可

    清晨的天色尚未完全亮透。

    春愁一大早起來準備把前一天晚上對好的賬冊送去給項知樂。

    才打開房門,就看到像小山似的杵在自己房門口的楚山。

    她心頭漏跳了一拍,很快就反應過來了。

    捧著賬冊給楚山福了一下身。

    “楚統領。”

    楚山眼底快速閃過一絲受傷。

    “春愁,”

    “我已經說過很多次了,不要這樣叫。”

    春愁眼瞼半垂。

    “是,楚山。”

    聲音疏離而有禮。

    楚山雙拳微微緊握,看了一眼她手中捧著的幾本冊子,開口問道。

    “你是要給王妃送賬冊嗎?”

    春愁點頭,“不過看到楚統領在這裏,想必王爺肯定在王妃那裏了,如此,屬下晚點再送去。”

    說完,她後退了一步,就要把門關上。

    在兩麵門板即將合上的那一刻,楚山伸手把門抵住了,連帶自己也通過那門縫的豁口擠了進去。

    春愁連忙後退,被他一把扯住了手臂抵在了門板上,剛才沒合上的門板“砰”的一聲合上了。

    唇上突如其來的溫軟,春愁瞪大了眼睛看向麵前的人,本能的伸手推拒,那人仿佛早有預料,單手將她的雙手舉高至頭頂。

    她一記 撩陰腿掃過去,結果才掃到一半,她的腿就被男人按住了,他還卑鄙的將自己的腿抵在了她的兩腿之間卡得她動彈不得,,

    春愁的腦子“轟”的一下,隻剩一片空白,

    楚楚楚,

    楚山在做什麽?

    很快,加速的心跳還有幾欲窒息的感覺讓她整個人軟化了下來。

    她無力的任由楚山攻城略地,到最後,隻覺得自己滿腔委屈。

    他不是要把她當成妹妹嗎?

    “妹妹”這個念頭一閃而過,春愁立刻拉回了自己的理智,重重的咬了楚山的下唇一口,

    楚山吃痛,才堪堪鬆開了她。

    氣息不穩的把頭埋在她的頸間。

    春愁身上有一股淺淺淡淡的女兒香,充斥在他的鼻腔,格外的好聞。

    他聲音略微嘶啞的開口道。

    “春愁,你不要再躲著我好不好?我,我心悅你,我想你當我的妻子。”

    心悅她?

    春愁同樣氣息不穩的靠在門後,任由他把前額抵在自己的肩上。

    本來以為麵對他時可以毫無漣漪的心房,被他的一句話撥弄得蕩漾不已。

    回想起他之前說過的混賬話,她壓下心中的滔天巨浪,故作平靜的把他之前的話原封不動的還了回去。

    “屬下記得,楚統領是打心眼把屬下當妹妹的,咱們相差四歲那麽懸殊,您還是不要再做出這種讓人懷疑的舉動了,若是想找姑娘,,”

    妹妹?

    還說他想找姑娘?

    現在他聽到這個詞就想打人。

    “去他娘的妹妹。”

    話落,楚山再次俯首重重的以唇印上了春愁的唇,力度太大,他下唇被咬傷的位置立刻沁了血,兩人的呼吸間都彌漫著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直到春愁快要站不穩了,楚山才再次放開了她,往日帶有濃重肅殺煞氣的眼眸裏,看向她時,隻剩下一種春愁沒有讀懂的情緒,

    就如同一張溫柔的網,將她牢牢困在中間,再也逃不開。

    “春愁,,段晴,你聽著,我,楚山,這輩子,非你不可了,你親也親了,咬也咬了,別想著不負責任。”

    楚山說話時,幾乎與她貼著臉,春愁隻覺得自己周身都被他的灼熱氣息包裹著,聽到這些話時,整個人都飄飄然的感覺像是在做夢,

    心跳很快,怎麽辦?

    楚山說,非她不可,怎麽辦?

    她要不要現在去找王妃商量一下看看要不要接受楚山?

    眼看春愁依然沒有反應,楚山急了,鬆開她就要開門往外走。

    “我這會就出去告訴所有人,我親了你,被你咬了,我是你的人。”

    門板被快速打開一條縫。

    被春愁一把按住了,她紅著臉拉住了他的手,低著頭,聲音低如蚊呐。

    “你,你,剛剛的話,你再說一次。”

    !!!

    楚山離開春愁房間時,天色早已大亮。

    他的下唇還有一個小小的豁口沁著血,但是這絲毫不影響他愉悅的心情——王爺說得對,男人就得要振夫綱,現在他可以去王爺那裏告訴王爺,他快要有媳婦了,王爺別想著欺負他這個單身漢。

    ,,

    日上三竿,項知樂沐浴過後換好衣裳的第一件事,就是重新扒開言君諾剛穿上的衣裳檢查他身上跟臉上的傷勢。

    “你這是跑去跟別人打架了嗎?”

    這不同以往的殺人用內力,這些都是拳拳到肉的肉搏,半分內力不用的那種。

    “嘖,你看看,你這嘴角的淤青,還有眼角那一塊淤青,要是別人的拳頭硬一點,你的眼珠子都要被打出來了,還有你前胸後背的淤青,也不知道會不會有內傷,”

    項知樂一邊喋喋不休,一邊像個操心的母親責罵不聽話的兒子一樣給他的後背推藥油。

    言君諾趴在床上,闔著眼享受著小女人的伺候。

    “王爺,你就不打算跟我解釋解釋你這一身的傷從哪來的嗎?”

    言君諾連眼皮都沒掀,冷冷淡淡的開口道。

    “男人的事情,女人少過問。”

    後背給他推藥油的手一頓,項知樂哭笑不得的應了一句。

    “關心,關心也不可以嗎?”

    “你可以關心其他,沒必要關心這種小事。”

    小事?

    他受傷了還是小事?

    “敢問王爺,傷成這樣對您來說都是小事,那對您來講,什麽才算是大事?”

    “我餓了。”

    看他一副不願意再溝通的模樣,項知樂那隻想用力放在他後背上的手突然有點無處安置了。

    手掌微微握成拳,項知樂硬是擠出了一抹狗腿的笑。

    “行行行,你是大爺,大爺餓了,小的立刻給你做吃的。”

    “去吧,別做太複雜的,就做個煨土豆跟雞絲粥,少鹽少油不要蔥。”

    “,,”

    所以,她現在是改行做廚子了?

    ,,,

    平南王府。

    主寢房內。

    年過不惑的府醫把藥箱重新收好,對流雲吩咐道。

    “這些天王爺都不能隨意走動以免傷到患腿的筋骨,右手脫臼比較嚴重,王爺最近能不持劍,就盡量不要持劍了。”

    流雲點頭,遣人去跟府醫抓藥後,重新回到了沈墨池的床前。

    此時沈墨池半靠在床上,因為重傷了一條腿,不管怎麽坐姿勢都別扭得很。

    眼角嘴角都是淤青,右臉也腫了一片,脖子的位置還有掐痕。

  第兩百二十八章 真是丟他的臉

    看向流雲時,他並沒有流雲想象中的憤怒,反而異常的平靜。

    流雲終於忍不住開口了。

    “王爺,您這又是何苦?”

    他們如今的情況,適宜低調,王爺也是知道的。

    為何對上攝政王時,總是這般不理智?

    沈墨池不在意的笑了笑。

    “他終究還是留了我一命,不是嗎?”

    在他告知他上一世死後,項知樂改嫁給他以後,他也沒有活活把他打死,說明了他的話,還是起了一定的作用的。

    言君諾雖然隻字未提自己的態度,但是懷疑的種子一旦埋下,就等什麽時候生根發芽了。

    “流雲。”

    “屬下在。”

    想起昨天下午在柔河河畔她說的話。

    沈墨池看向流雲,眼底依舊帶著一絲迷茫。

    “你可知,什麽是真心?又該如何去做,才算是付出真心?”

    “啊,這,”

    看到流雲比自己還迷茫的神態,沈墨池想擺手,發現右手還被掛在脖子上,隻能歎了口氣。

    “算了。”

    ,,

    金府一個環境優雅的涼亭中。

    項知樂正手執湯勺一口一口的喂某位言姓大爺喝粥。

    楚山在這個時候笑眯眯的揚起了他那個掛著彩的嘴角過來了。

    “滾。”

    某位用早膳的大爺非常不爽此時來人的打擾。

    這時楚山才看清,王妃正坐在王爺的腿上,窩在王爺的懷裏一勺一勺的喂王爺喝粥。

    他跨到一半的腳立刻收了回去,然後蹬蹬蹬的退了幾大步,最後退到了涼亭外。

    “王,王爺?”

    項知樂紅著臉就要從言君諾的身上離開,被言君諾一手勒著腰。

    “繼續。”

    項知樂瞄了楚山一眼,楚山求救的看向項知樂。

    終於,在楚山度日如年的感覺中,項知樂總算是把小半碗雞絲粥喂完了。

    她放下了手中的碗勺,召來了丫鬟把涼亭裏沒有吃完的吃食收走了以後,才笑眯眯的跟言君諾說她今日有事要辦,讓他在府上等她半天,等她辦完事就可以啟程回京了。

    看到小女人這麽聽話,言君諾點了點頭,隻說了一句“早去早回”就沒有再說其他。

    等項知樂的身影拐到了回廊拐彎處再也看不見以後,言君諾才涼颼颼的看向楚山。

    “何事?”

    楚山立刻上前滿臉崇拜的看向言君諾。

    “王爺果然厲害,屬下,屬下馬上就有媳婦了。”

    言君諾的眼神微微軟化了些,語氣卻是冷凝如常。

    “出息。”

    被女人咬傷了嘴還滿臉自豪。

    真是丟他的臉。

    隨即他指節分明又修長的手輕輕擱在麵前的石桌上,輕輕磕著桌麵。

    “沈墨池的事情查的如何了?”

    說起正事,楚山眼底柔情盡斂,恢複了一個侍衛該有的肅殺內斂。

    “平南王的死,怕是不簡單。”

    言君諾輕磕桌麵的手微微一頓。

    “繼續深查。”

    “是。”

    楚山退下後,言君諾看向涼亭旁那條緩緩流動的活水河,狹長的眸子半眯,時不時劃過幾絲複雜又凝重的神色。

    盡管知道沈墨池說的話無稽,但是他提到的一點,還是讓他不得不提高警惕——他會死。

    他會因何而死呢?

    不,他不能死。

    他死了,就沒人護著蠢女人了。

    ,,

    項知樂帶著秋思跟離月趕到“振威鏢局”時,鏢局的大門是緊閉的,而門後卻是嘈雜的。

    她跟秋思短暫的對視了一眼。

    秋思會意,拎著離月跟項知樂一同走到了暗巷處翻身越過了圍牆進了鏢局。

    鏢局中央,是一塊很大的空地。

    平日有鏢時,那是用在放置客人貨物的地方,若是沒有需要押送的鏢,這裏就是鏢師們練武切磋的練武場。

    此時練武場裏密密麻麻的站了一堆的人,正中央不知道在做什麽,個個都在踮著腳往裏看,一時之間倒是忽略了她們三個“外來者”。

    秋思略微估算了一下,有五十多號人。

    聽到秋思給她報的人數時,項知樂微微皺眉。

    “昨日我們來的時候,好像連上紀姑娘跟後廚廚娘才二十出頭的人數。”

    今天增加了一半還有多?

    人群裏的一個皮膚黝黑的少年認出了站在人群後的項知樂,立刻兩眼發亮的從人群裏擠了出來跑到項知樂麵前。

    “慕公子,您來啦。”

    少年的皮膚黝黑,襯得一口牙齒莫名的潔白。

    若是晚上出門一笑,再碰到個打燈籠的路人,黃澄澄的微弱燈光配上白森森的牙齒,絕對可以把人的魂都嚇沒了。

    經過昨日,在少年的心中,慕公子就是一個認識厲害人物的人,有擺不平的事情,讓慕公子再去找昨天的那個厲害人物,準錯不了。

    受到少年的熱情感染,項知樂也揚起嘴角回以一笑,“今天好熱鬧,是發生什麽事了嗎?”

    少年看著項知樂的笑,心裏莫名打悚。

    絲毫不敢有半分遲疑。

    “總,紀大公子來了,想要把鏢局搶回去。”

    搶?

    項知樂狐眼一眯。

    鏢局昨日就已經辦好了交接,如今她也算是鏢局的主人了。

    今日她就是要來跟紀柔落實好鏢局的事情,看看鏢局的鏢師去留如何。

    居然有人搶東西搶到她頭上來了?

    “秋思。”

    一聲輕喚,秋思閃身進了人群,丟了幾個起哄的人出來,輕易的給項知樂開了一條路。

    本來還在跟紀柔僵持不下的紀剛看向來人走到紀柔身邊與自己對峙,那人看上去甚至還比紀柔小個一兩歲,忍不住對紀柔嘲諷一笑。

    “怎麽?這個奶娃娃就是買下你鏢局的人?”

    說著,他扛起了那把三十斤的玄鐵彎刀站了起來,半坦露且肌肉發達的手臂還因他的動作而充滿力量的跳動了幾下。

    明顯就是跟她示威。

    項知樂狐眼一眯,抬腳一踹,她麵前那張方桌仿佛有了生命一般直接把紀剛打回了椅子上,並且卡得緊緊的。

    隻見她伸腿往桌沿一壓,上身一傾,痞痞一笑,頗有幾分男子氣概。

    “說話就好好坐著說話,扛著刀站起來還露出一身豬腱子肉嚇唬誰呢?”

  第兩百二十九章 鏢局亂事

    一開始被方桌打回椅子上坐著的時候,紀剛是蒙的。

    直到麵前那張方桌卡在他麵前時,他才反應過來伸手一擋,想要把方桌推開。

    沒想到方桌才剛動了一下,另一頭那個模樣出挑的少年就毫不留情的出腳往方桌的邊沿一壓,被他推開了的方桌就再次回到了剛才卡住他的位置上。

    這時他才沉下心來仔細打量了那個少年一番。

    少年在他們的人裏麵,個子不算高,然而跟北嶺當地的人相比,也算不上太矮,他的皮膚很白,在一群常年押鏢、膚色暗黃黝黑的鏢師中顯得格外亮眼。

    長發以素色發帶高高束起,一身與發帶同色的長袍除了係上了同色係腰封,腰封間還別著一把普通的折扇,並沒有過多的點綴。

    素雅的衣著在陽光照射下泛著彩暈,一看就是極為名貴的料子。

    看他身邊還跟著兩個隨從的氣質不俗,估計是哪個大戶的富家公子出來體驗生活了。

    不過,他著實意外,北嶺什麽時候來了這樣的一個富家公子,他居然不知道?

    “你是何人?”

    說話的時候,他的語氣全然沒有了剛才的輕視。

    他雖然好賭,但是不代表他沒腦子,結合昨天“獨眼”並沒有把鏢局收回去,他多多少少也猜到了個中緣由。

    然而不管緣由是什麽,“振威鏢局”當初可是他爹親手交到他的手上的,如今既然保了下來,那自然也是應該回到他的手中。

    這個乳臭未幹的臭小子來湊什麽熱鬧?

    項知樂腳上力度絲毫不減,反手抽出腰間折扇,瀟灑的展開搖了幾下,嘴角微揚,笑意絲毫不達眼底。

    “我是何人這不重要,你就是紀剛?”

    從她嘴裏出來的話是疑問的,語氣卻是帶著肯定。

    昨日聽紀柔說她的兄長好賭把鏢局做了抵押,原以為會是個賭得兩眼發紅,六親不認,滿身狼狽的混混。

    沒想到看起來卻這麽有江湖俠氣。

    還真是,

    人不可貌相。

    在項知樂開口期間,紀剛毫不示弱的伸腿從桌子底下往上一踢,脆弱的方桌在兩人先後的內力加持下,直接碎成柴火木頭。

    方桌被打碎後,紀剛趁著碎木飛濺的當口,立刻起身揮起長刀,飛身而上直擊項知樂的麵門。

    項知樂一個側身,以折扇一擋,輕易把長刀格了回去。

    相較於紀剛略帶狼狽的退了幾步,項知樂四平八穩的坐在紀柔剛才坐下的位置上,愜意的搖著折扇,兩人的武功高下立現。

    “怎麽?昨日做了縮頭烏龜,今天就回來窩裏橫了?”

    眼看自己的一擊被輕易化解,紀剛的眼底閃過一絲忌憚,不得不放柔了語氣,“這是我們的家事,還望這位公子不要多管閑事。”

    “家事?我想你可能是搞錯了。”

    折扇一收,項知樂起身走到了從看到她以後就自發聚在一起的人身前,跟紀剛帶來的人形成了明顯的對峙。

    “‘振威鏢局’昨日已經被我買了下來,所以,如今回來‘多管閑事’的人,是你。”

    “不可能,我才是‘振威鏢局’的總鏢頭,我不同意的事情,誰敢做主?”紀剛想也不想直接脫口道。

    隨即,他伸出彎刀指向紀柔,滿眼憤恨,“紀柔,是你,你這個畜生,居然連爹爹留下來的產業也要賣,你說,你是不是不要臉的勾搭上了這個小白臉?所以才要把我們家的家業都倒貼給他的?”

    說的話太難聽,連在一旁的秋思都忍不住皺了皺眉,離月握著木頭兔子的手緊了緊。

    在另一邊,紀柔的聲音比紀剛的聲音更大的吼了回去。

    “紀剛,當初提出要賣鏢局的難道不是你嗎?”

    “從你把鏢局作為賭注押給‘富貴賭場’、把所有有實力的鏢師帶走的那一刻開始,你就沒資格做我們的總鏢頭,更沒有資格做我紀家的兒郎了。”

    紀柔話音剛落,紀剛身後的中年男人以一副長輩的嘴臉威嚴的開口了。

    “紀柔,你說的什麽鬼話?你就是這麽跟你的哥哥說話的?”

    紀柔身後的張伯比中年男人更威嚴。

    “伍錢,你閉嘴。”

    被張伯這麽一喝,被喚做“伍錢”的中年男人氣勢瞬間弱了下去。

    盡管他已經跟著紀剛脫離了“振威鏢局”,然而,張伯在他們那一輩人的心裏,依然是一個偉岸的存在,麵對他時,還是要多多少少給回他幾分薄麵。

    然而紀剛已經是鐵了心要跟張伯杠上,看到自己的人被老東西一喝就慫了,他立刻開口道。

    “伍叔說的沒錯,為什麽要閉嘴?”

    在他眼裏,除了他,誰都沒有資格動這份家業。

    即使被他敗光了又如何?

    憑他帶走的那部分強壯的鏢師,憑“振威鏢局”的名號餘威,他日他到別處東山再起又有何難?

    可是,現在有人告訴他,他的東西,居然不是他的了,這讓他怎麽能接受?

    紀剛一個眼色看向伍錢,伍錢接收到了紀剛的眼神示意,正要繼續開口,被張伯的一記眼刀掃射,他的威嚴神色立刻斂去了幾分,連語調也放緩了些,對紀柔勸慰道。

    “紀柔,不是叔說你,總鏢頭當初說要賣鏢局也隻是說說而已,又沒有真的賣了出去,這種小事你有必要計較得這麽認真嗎?”

    話音剛落,中年男人身後的人紛紛開口附和。

    “就是,總鏢頭也隻是一時迷了心眼才做了一件小錯事,更何況,現在鏢局不也好好的在嗎?你連這種小事都要計較,太小心眼了,沒有一點遠見,怎麽可能做得好一個鏢頭?”

    “沒錯,不就是賭而已,男人誰不沾一點?我們常年刀口舔血的過著日子,不找點樂子,人生就太無趣了。”

    “你一個姑娘家家,到現在都嫁不出去,以後做了總鏢頭,就更不用嫁出去了。”

    一時之間,來自四麵八方的惡意話語全部都變成了針對紀柔因為一把年紀而不成家,非要霸占著家中產業不放。

    在一旁的項知樂終於聽不下去了。

    “你們都給老子閉嘴,都反了天了是吧?”

  第兩百三十章 蠢女人的蠢腦瓜子想蠢事

    項知樂的話挾裹著內力,霸道的灌入了每個人的耳中,在場的人紛紛忍不住捂住雙耳。

    因為身高在對方那群高大的鏢師麵前著實沒有太大的優勢,項知樂走到練武場旁邊的長凳前,伸腿一掃,把兩張長凳摞了起來。

    自己飛身站了上去,擎著折扇負手站在所有人的麵前。

    她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眼底神色一片冰冷,在日光的映照下,泛著彩暈的她給人一種凜然不可侵犯的威嚴。

    “我說了,如今‘振威鏢局’的主人是我,你們要吵要鬧、要打要殺都給我出去,別汙了我的地盤。”

    紀剛身後的另外一個高壯的中年男人不怕死的嚷嚷道。

    “你這是強取豪奪,我們要報官。”

    報官?

    項知樂狐眼一眯。

    報官事情就鬧大了,說不定還會驚動君諾,

    要是讓君諾知道她這麽窩囊一點小事都要“講道理”,指不定又會發什麽脾氣說她明明有他撐腰還要畏首畏尾的,

    嘖。

    還是直接動手算了。

    以為項知樂不說話是在害怕,紀剛的眼底快速劃過一絲得色,“對,就是報官,這本來就是我的產業,如今你搶占,嗷,”

    他話沒說完,就感覺到嘴上一痛,伸手一摸,手上立刻多了兩顆門牙像花生米一樣帶著血靜靜的躺在了他的掌心。

    他神色一冷正要發火,那個剛才扔出折扇砸他麵門的人比他更快了一步。

    “秋思,教他們做人的道理。”

    光顧著給秋思下命令,項知樂完全忽略了離月眼底快速閃過的那絲躍躍欲試——總算有機會可以有人試試她的新毒了。

    ,,

    拿著言君諾的腰牌大搖大擺的從縣衙出來後。

    項知樂馬不停蹄的拖著秋思跟離月往金府趕。

    “快點,不然天黑了。”

    超時回府,她完全可以想像到某人那張好看得宛如天人的臉有多黑沉了,

    回到金府,聽到姑爺已經用過了晚膳,項知樂才算是偷偷鬆了口氣。

    草率的吃過一些東西後,她隨意打發了秋思跟離月,自己馬不停蹄的往寢房而去。

    走到門外,她依稀聽到了裏麵的水聲。

    他在沐浴。

    想起他精壯的身體,糾結有力的肌理,因常年習武,線條優美的腰間沒有一絲贅肉,身姿挺拔清越,,

    腦子突然充滿了黃色廢料的項知樂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

    “在外麵愣著做什麽?進來。”

    他的聲音清冽如常,似乎認為他在沐浴,她在一旁看著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被他這麽一開口,差點被自己口水噎死的項知樂抖著手推開了門。

    “來,來了。”

    原先的刺繡屏風因為上一次進了刺客被毀壞以後,金玉特地花重金給她重新定做了一張實木夾鋼板的素麵屏風。

    在金玉眼裏,越是厚重的東西,躲在後麵越安全。

    雖然項知樂解釋過,如果真的來了刺客,屏風再厚實也沒用。

    但是金玉一再堅持,項知樂也沒有再多說其他。

    屏風後,水汽氤氳,還時不時的傳來幾下撩水的聲音。

    項知樂在想,她今天衣服是不是穿多了,突然覺得很熱是怎麽回事?

    似乎意外她遲遲沒走過來,屏風後的人試探性的喚了一聲。

    “樂樂?”

    項知樂感覺自己更熱了。

    “我,我在。”

    聲音的情緒不大對,她在緊張?

    屏風後的言君諾挑眉。

    似乎沒明白她怎麽突然緊張。

    往浴桶邊緣一趴,他鳳眸半闔。

    聲音是少有的慵懶低沉。

    “過來幫我散散淤。”

    屏風的另一邊,項知樂擦了擦前額的薄汗,從藥箱裏取出了早上的藥油,步履沉重的往屏風後走去。

    他的長發已盡數束起,入目的是一片青紫交加的雪白背影,背影的下半部分盡管在水下,但是經過水光的折射,項知樂還是可以把水下的風光一覽無遺。

    看清了水下的風光,她總算沒那麽窘迫了——還好這人穿了長褲,,

    不得不承認,言君諾的皮膚是真的好。

    不僅白,而且還是曬黑了也是很快就白回來的那種,即使是受了傷,隻要傷口愈合了,保準連疤都掉得不剩分毫。

    細膩得連她這個女人都忍不住要嫉妒。

    遲遲沒有等到她的下一步動作,言君諾眼皮掀了掀,“你在磨蹭什麽?”

    項知樂脖子一縮,正要拿著藥油倒在他的後背上,被他伸手握住了拿著藥油的手腕。

    “藥油遇水就散了,沒用。”

    更何況,他不喜歡藥油的味道。

    項知樂看了一眼他的後背,抿了抿自從看到他就變得幹燥的唇。

    “不用藥油,幹,幹推嗎?”

    “有何不可?”說完,言君諾再次往浴桶邊緣一趴,一副任由她處置的模樣。

    行吧,你開心就好。

    項知樂認命的把藥油放下,搬了個凳子坐在浴桶旁,伸手試了一下水溫,感覺溫度尚可後,悄悄往右手灌了些內力,以助於幫他把後背的淤青推散。

    一時之間,兩人的氣氛和諧又靜謐。

    後背一陣溫溫軟軟又異常舒適的感覺,言君諾難得放鬆了警惕,全身心的享受小女人的按摩。

    就在他快要昏昏欲睡之際,耳邊傳來了一聲輕喚。

    “君諾。”

    聲音太輕,輕得他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嗯?”

    “如果,我是說如果,”

    “嗯。”

    “如果有一天,你膩了我,啊,傻君諾你那麽用力敲我的腦袋做什麽?很痛的。”

    項知樂連忙伸手捂著剛才被他敲過的前額。

    某個敲她腦袋的罪魁禍首冷哼了一聲。

    “蠢女人的蠢腦瓜子想蠢事。”

    膩了她?

    嗬!

    她還真敢想!

    項知樂捂著腦袋抗議道,“我哪有,我隻,”

    話才剛開了個頭,“嘩啦”一聲,她就被一股強大的力度拽到了浴桶裏。

    緊接著就是迎麵而來的陽剛氣息。

    剛才還慵懶如貓的人,此時正不顧她的掙紮將她按在了水中以唇緘封住她的小嘴。

    一時之間,浴桶四周都是溢出來的水花。

    直至月上中天,水花再也溢不出來後,屏風後才傳來了小女人的嘶啞的抗議。

    “傻君諾你是大黑嗎?胡亂咬人,很疼呢。”

    “下次你若是再敢胡亂說話,我就親自咬斷你的舌頭。”

    你以為我聽不出你想試探些什麽嗎?

    蠢女人!

  第兩百三十一章 可愛的楚山

    翌日一大早,晨光才剛灑滿了北嶺的各處。

    北嶺城外已經洋洋灑灑的站了十多號人跟兩輛馬車了。

    金玉正依依不舍的給項知樂道別。

    看到項知樂下唇那一小塊明顯的破損,她心疼得不得了。

    “明明已經到了暮春,怎麽還會有野貓咬人呢?”

    項知樂耳根一紅,幹笑兩聲。

    “我也不知道。”

    金玉煞有介事點頭。

    “等下次你們來住,姨給你們換個房間,保準沒有野貓。”

    說完,她看了一眼不遠處在跟春愁說悄悄話的楚山,湊到項知樂身邊小聲道。

    “不過昨天楚軍爺也被咬了,真是奇怪,這些野貓好端端的誰都不咬,就咬你們這些貴人,”

    猛然看到悄無聲息走到了項知樂身後的言君諾,金玉立刻誠惶誠恐的低下了頭。

    “將,將軍爺,民婦沒有冒犯您的意思,”

    項知樂轉頭看了看身後,回過頭握著金玉的手拍了拍。

    “好了金姨,你不用這麽怕他,他人很好的。”

    被誇作好人的言君諾眉梢一揚,很自然的攬上了她的腰,對金玉點了點頭。

    “金夫人,不必太過拘謹。”

    隻要是對他的女人好的長輩,他樂得多給予一分包容。

    這份包容自然也包含,金宅,他已在啟程之前悄悄遣人暗中保護,以確保不會再有金花的事情發生。

    以往言君諾都是氣場強大得讓府上的人如履薄冰,如今他突然這麽和顏悅色的跟自己說話,金玉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做什麽反應。

    項知樂適時開口化解了尷尬。

    “金姨,我們就此別過了,若是以後你想去京都做客,跟春愁說一聲,遞個信回來,我遣人來接你。”

    金玉的聲音哽了哽,點頭道。

    “好,好,路上一定要小心。”

    說話間,她又給項知樂塞了滿滿一錢袋碎銀子跟銀票。

    “路上花費的地方不少,你們小倆口攢一點家業不容易,能省就要省一些。”

    在金玉的認知裏,不管言君諾的官有多高,再高也大不過京中的那些一品大官,尤其是他是一個武將,說不準什麽時候就得罪人了。

    給他們一點銀子傍身,到時候如果在京都混不下去了,還有能回來南方找她的盤纏。

    盡管她現在還是有些怕言君諾跟楚山,

    項知樂眼眶一熱,接過了金玉給她的錢袋。

    “好,謝謝金姨了。”

    看到她毫無防備的接過自己的錢銀,金玉紅著眼眶笑了笑,“傻孩子,跟姨客氣什麽。”

    兩人說話間,春愁也跟著回到了金玉身邊。

    項知樂順便把春愁拉到了一旁交代了幾句。

    “回京後,我會不定時的遣人遞信來這邊,屆時你幫我交給秦大公子。”

    “稍後我會讓秋思先帶你去鏢局認個臉再趕上,‘振威鏢局’往後也歸你管了,不過目前鏢局隻能用做表麵的掩護,後麵我們的人若是測試全部通過,需要另外建立一個組織,屆時你聽我安排。”

    雖然不明白項知樂這樣的安排有什麽用意,但是春愁依然恭敬的垂首,“是,王妃。”

    等了半天沒等到春愁的其他表現。

    看了一眼回到言君諾馬車旁還時不時投遞目光過來的楚山,項知樂調侃的碰了碰春愁的肩。

    “就這樣?不打算問問我什麽時候把你調回京都?”

    春愁先是俏臉一紅,繼而堅定搖頭,“公歸公,私歸私,主子的事情大於一切。”

    既然是自己要求留在南方幫助王妃的,她斷不可能在這種節骨眼上因為兒女私情衝昏了頭腦。

    因此,她在南方有任務這件事情,她隻字未跟楚山提過,楚山一直以為她是替王妃留在金玉身邊開解金玉。

    至於歸期,

    連她自己也說不上。

    不過,

    楚山也說了,他尊重她的選擇,會等她回京都之後再求王爺成全,

    右肩一重,春愁連忙抬頭。

    對上了項知樂無比認真的眼神。

    “春愁,謝謝你。”

    春愁嘴角微揚,眼底充滿了光彩。

    “為主子分憂解勞,是屬下的本分。”

    ,,

    離開北嶺沒多久,楚山就已經開始想春愁了。

    一路上,他頻頻的轉頭看向身後趕路的馬車。

    但是隻要一想到自家王爺那護著小嬌妻的眼神,他就忍不住打悚。

    他絲毫不會懷疑,如果他多看王妃幾眼,王爺會不會直接把他的眼珠子都摳出來。

    好不容易,趕了將近一天的路。

    總算可以在一片平緩且蔥鬱的河邊停下來飲馬做休整了。

    趁著言君諾走開的當口,楚山不怕死的湊到了項知樂身邊。

    還沒開口,項知樂就打住了他的話茬。

    “你跟春愁的事情,我知道了,如果你確定對她是一片真心,我會成全你們,其他的,不必問。”

    她就知道,春愁能耐得住寂寞,楚山肯定耐不住,口是心非又傲嬌的性格,像極了他的主子。

    女主子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楚山自然不會再自討沒趣。

    難得王爺沒在王妃身邊瞪著他,楚山忍不住對項知樂“嘿嘿”一笑,打趣了一句,“王妃,您怎麽也被王爺咬了?”

    也被王爺咬了?

    項知樂看了楚山下唇還沒痊愈的豁口一眼,對他挑眉。

    “怎麽,你的嘴也是被你家王爺咬的?”

    楚山的笑容立刻僵住了。

    “王妃你在說什麽恐怖故事?”

    王爺咬他?

    他要是真靠得王爺這麽近,王爺宰了他還差不多?

    項知樂被他這副見了鬼的模樣逗笑了。

    “那你這個‘也’字就很耐人尋味了。”

    楚山立刻紅著臉反駁。

    “屬下一個大老爺們,怎麽可能被王爺咬?是,是春愁這隻脾氣暴躁的小野貓啦。”

    哦,

    項知樂了然。

    原來是在她麵前秀恩愛。

    沒想到楚山也有這麽可愛的一麵。

    不過,

    小野貓?

    項知樂立刻想到了一團毛茸茸的小東西在她懷裏拱來拱去,她的心都要化了,,

    然而隻要她聯想到言君諾,畫麵就突然一閃,毛茸茸的小野貓突然變成了大黑,

    她立刻打了個寒顫。

    “你家春愁是小野貓,你家王爺咬人的時候簡直比大黑還狠。”

    楚山“嘶”了一聲。

    “不是吧?王爺這麽狠?”

    大黑 要是發狠咬人,可是連人都可以咬死的。

    “難不成你還以為你家王爺是什麽憐香惜玉的溫柔男子嗎?”

    “這個屬下倒是可以萬分確定,溫柔跟王爺絕對不沾邊。”

    不知道什麽時候悄無聲息的出現在兩人身後的言·溫柔不沾邊·君諾:“楚山,修整好了以後,你扛著玉驄跑回京都。”

    正在不遠處喝水的玉驄耳朵動了動,聽到言君諾的話,暴躁踢了一下馬蹄,打了個響鼻:晦氣。

    ,,

  第兩百三十二章 皇甫叔叔,對不起

    源城。

    南楚國都。

    皇甫景下朝回到府上已是正午。

    麵對殷切前來迎接自己的下人,他把身上戰盔隨手一遞,涼聲開口道。

    “小公爺用過午膳了麽?”

    接過戰盔的下人手上微微一頓。

    皇甫景停下了腳步,冷冽的目光一一掃過跟在他身後的幾人。

    “怎麽?又沒用午膳?”

    下人們個個麵麵相覷。

    “小公爺一直說他不餓,所以膳房也隻能熱著飯菜或者點心,等阿銀需要的時候再送過去了。”

    皇甫景皺眉。

    已經大半個月了。

    蕭兒最近真的非常不對勁。

    以往都是三天不打上房掀瓦的混小子,如今像是換了個人似的。

    乖得讓人難以置信。

    連這些天教他兵法、騎射的夫子們都欣慰不已,說:小公爺這些天的進步神速,若是早幾年是這樣,早就可以跟將軍王一同上陣殺敵了。

    一開始他還不以為意。

    他的蕭兒,隻要有一身武藝跟謀略能夠自保就可以了。

    畢竟慧極必傷,有時候太聰明了反而不是什麽好事。

    因為擔心,皇甫景準備回主院換衣服的腳步拐了彎,一路走到皇甫蕭的書房。

    書房房門大開,阿銀正在恭敬的守在書房門外,看到皇甫景正要行禮,被他抬手打斷了。

    刻意斂了腳步跟氣息,皇甫景輕輕的進了書房。

    書案麵前落下了一片陰影,皇甫蕭頭也不抬,巫自在紙上落筆。

    “阿銀,午膳不必喚我,我不餓。”

    從密密麻麻的字裏行間中,皇甫景看得出來這是一篇策論。

    他故意清了清嗓子。

    熟悉的聲音讓皇甫蕭的筆鋒一頓,一滴濃稠的墨汁在紙上化開了。

    “怎麽,連吃個午膳也要老子來請你了?”

    皇甫景的聲音一如既往的粗獷,皇甫蕭低下頭,眼眶微熱,隻覺得心頭羞愧,沒臉麵對“父親”。

    覺察到他的不妥,皇甫景的聲音嚴厲了幾分。

    “站起來說話,男子漢大丈夫,含腰駝背如何頂天立地?”

    皇甫蕭強行壓下心中的酸澀,立馬起來,站得筆挺,對上了皇甫景那雙漂亮的眼睛。

    看到他的狐眼微微發紅,皇甫景意識到他可能真的是心情不好。

    臉上的神色沒由來的柔和了幾分,伸手搭上了他的肩。

    “這才是我皇甫景的兒子嘛,站起來多人模狗樣。”

    人模狗樣?

    父親您確定這是在誇我嗎?

    回想起這大半個月的煎熬,皇甫蕭深呼吸了一口氣,對皇甫景苦笑道。

    “父親,您不必騙我了,我根本就不是您的親兒子。”

    他話剛出口,皇甫景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猛獸,一下子暴跳了起來。

    “胡說八道,你這是聽了哪個雜碎嚼的舌根?等老子去拔了他的舌。”

    看到皇甫景對自己的維護,皇甫蕭更加內疚了。

    “父親,您回來的那天,我也去了宰相府,雲叔親自說出口的話,還會是假的嗎?”

    他的聲音不大,然而卻讓在門口的阿銀聽得一清二楚。

    阿銀的眼睛頓時瞪圓了,連手上的佩劍也“啪嗒”一聲掉落在地。

    皇甫景回頭瞪了阿銀一眼,阿銀立刻識趣的從門外關上了書房的門。

    一時之間,房內隻剩下父子兩人。

    皇甫蕭甚至還能聽到自己的心跳在不斷的加速,手心一片濡濕,沁滿了薄汗。

    “我,是小知樂的親兄長,但卻不是您的親兒子,所以小知樂才沒喊您父親,對嗎?”

    他真傻,居然傻傻的以為小知樂不喊父親其實是因為不習慣,卻忽略了,小知樂很有可能早就知道自己並不是親生,

    “父親,皇甫叔叔,對不起。”

    他的存在,蹉跎了父,皇甫叔叔娶妻生子的大好年華。

    十多年啊,

    他要怎麽補回這些歲月給皇甫叔叔,

    窗外的枝頭不知何時停留了幾隻百靈鳥,嘰嘰喳喳的叫個不停,讓人心情無比的煩躁。

    不知道過了多久,

    “傻小子,再叫一聲皇甫叔叔試試?老子揍死你,信不信?”

    還是跟以往一樣不輕不重的爆栗砸在他的腦門。

    皇甫蕭難以置信的捂著腦袋,眼眶頓時盈滿了水光。

    “你哭個屁。”

    皇甫景伸出右手梏住他的脖子,左手伸到他的發頂揉亂了他一頭長發。

    “從養你的那一天開始,你就是老子的親兒子,把你那不值錢的馬尿收回去,我皇甫景的兒子必須是個頂天立地、流血不流淚的男子漢。”

    突如其來的大掌揉亂了他的發,皇甫蕭一下子就想起了五歲那一年。

    他跟父親還寄人籬下住在皇甫將軍府,府上人口眾多,關係錯綜複雜,難以避免會有勾心鬥角。

    因為他從未見過自己的母親,所以府上的人都笑他是個有爹養沒娘教的野種。

    那時候父親正要在朝堂上站穩腳跟,再加上在他有軍功在身,府裏的人多多少少對他都有些忌憚。

    然而同樣的,府上的人都十分瞧不起父親,認為一個庶子,居然敢不自量力的回來皇甫將軍府分一杯羹。

    在人前,他們個個都做足樣子,對他們父子兩人十分友好,在人後,每次隻要父親不在,麵對小小的他時,就是無止境的辱罵跟使絆子,還要挾他,不想被趕出去,就乖乖受著,,

    如此過了小半年。

    直到有一次,父親因剿匪提前回源城,碰到了被同族子弟辱罵群毆的他,

    父親發火了,一氣之下把那十幾個跟他年齡相差隻有兩三歲的同族子弟狠狠的修理了一頓,然後帶著他不顧祖父的反對,毅然決然與皇甫將軍府嫡係脫離關係,,

  第兩百三十三章 你老子還是你老子

    他還很清楚的記得,那天是中秋,父親沒日沒夜的追蹤流寇,就是為了趕在這一天回來陪他過節。

    當兩人背著簡單的行囊走在熱鬧的大街上時,皇甫蕭弱小的心靈其實是默默的放鬆了下來的。

    因為大街上人太多,他的身上還有傷,皇甫景直接一把將他舉高讓他騎在自己的脖子上。

    皇甫景本身就是極為高大,皇甫蕭則因為飽一頓餓一頓,五歲的年齡看上去隻有三四歲的身高,坐在皇甫景的脖子上,並沒有給皇甫景帶來太大的負擔。

    “臭小子,被人罵了被人打了,就得還回去,受這種憋屈氣做什麽?”

    回想起那煉獄似的半年,皇甫蕭抖了抖身子,狐眼一紅,嘴上依舊倔強的說道。

    “蕭兒不想讓父親為難。”

    皇甫景大手一撈,壓低了小皇甫蕭的腦袋,揉亂了他的發。

    “傻小子,怕什麽?咱們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雖說不惹事,但也不怕事,哪怕是天塌下來了,咱們都要頂回去。”

    小皇甫蕭摸了摸被皇甫景揉亂的發,吸了吸鼻子,“父親,他們都笑我沒有母親,母親去哪了?”

    皇甫景一頓,眼底痛楚一閃而逝,隨即他很快就揚起了一個燦爛笑。

    “他們是因為父親不夠好,所以才要母親來湊數,那蕭兒覺得父親好不好?”

    小皇甫蕭毫不猶豫的點頭。

    “父親好好哦,蕭兒最喜歡父親了。”

    “那不就得了?傻小子,以後別問那麽傻的問題了。”

    “好,以後若是有人再敢說蕭兒沒有母親這種傻話,蕭兒就打回去,打不過就回來找父親出手。”

    話剛說完,他的腦袋就被敲了一個爆栗。

    “瞧你這娘們唧唧的出息,打不過你哭著也要打回去,你哭的狠,打得就必須更狠,聽到沒?”

    小皇甫蕭揉了一下被敲痛的腦袋,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

    “聽到了。”

    印象中沒有胡子的皇甫景跟如今絡腮長髯的皇甫景重疊在一起。

    皇甫蕭這時才發現,原來父親年輕時候模樣也十分俊美。

    隻是,什麽時候開始,

    父親開始蓄起了胡子呢?

    好像是在他七歲的那年。

    他無緣無故高燒了起來,醒來以後,父親的模樣憔悴了。

    然後,他就再也沒有把胡子剃幹淨過,

    肯定又是因為他,

    這麽一想,皇甫蕭的鼻頭一酸,狐眼的水光怎麽隱都隱不回去了。

    “父親,”

    這次,皇甫景沒有再讓他把眼淚憋回去。

    隻是鬆開了梏著他脖子的手,欣慰又無奈的看著他輕笑了一聲。

    “傻小子,以後不準再說這樣的傻話了?”

    “沒有血緣關係又如何?咱們爺倆這些年的感情難道還比不上你身上的那點子血嗎?你是老子的兒子,甭管你現在是十七,哪怕到你七十了,你依然還是老子的兒子。”

    心中某根緊繃著的弦突然斷裂。

    皇甫蕭眼裏的水光再也穩不住了,泛濫且爭先恐後的溢出了眼眶。

    他橫臂用力的往眼睛擦了擦,用力的點頭。

    “隻要父親不嫌棄蕭兒,蕭兒永遠都是父親的兒子。”

    誰是他親爹又有什麽關係?

    他又沒有見過,更不用說有所謂的親情了。

    雖然他不知道父親是怎麽把他帶在身邊的,但是這些年他對自己的栽培以及重視,跟親生的又有何異?

    以後,他一定不能像之前那樣貪玩了。

    他要像父親護著自己一樣,努力護著父親。

    伸手粗魯的擦去了他臉上的淚痕,皇甫景一把攬過皇甫蕭的肩將他往書房外帶。

    “這才像樣嘛,走,咱爺倆喝一盅去,過幾天出發去大凰京都找小知樂。”

    過幾天就出發?

    “國主同意了?”

    皇甫蕭以為,父親起碼還要帷幄一些時日才能帶上他了。

    皇甫景漂亮的眼睛一眯,滿不在乎的擺了擺手。

    “同意了同意了,言君諾那小子夠意思,趕在為父上折子之前給國主遞了國書,傳閱的時候看到國書上洋洋灑灑列了一大堆兩國建交的好處,寫得那叫一個慷慨激昂,要不是因為他搶了小知樂,老子都想問他要不要跟老子拜個把子了。”

    從兄弟變成“翁婿”,距離感一下子就來了。

    想想還真的有點不甘心。

    皇甫蕭嫌棄的看了皇甫景一眼。

    “父親,你這麽快就變節真的好嗎?”

    說好的一起抗爭老男人把小知樂搶回來呢?

    皇甫景立刻反駁。

    “老子這怎麽能叫變節呢?老子這叫識英雄重英雄,你不知道,,”

    眼看皇甫景又要準備長篇大論,皇甫蕭立刻拉開了皇甫景攬著自己的手,推開幾步打斷道。

    “我懂,我都懂,但是我更想知道後來是發生了什麽事,讓國主突然這麽快就同意了?”

    “哪能這麽快同意?”皇甫景輕嗤一聲,“還不是為父我急中生智?”

    “怎麽說?”

    “當時國主問眾愛卿誰想去大凰的時候,眼神是看向你老子的,”

    “然後呢?”

    “老子就大罵言君諾,說我們交戰的時候結下了梁子,去到大凰絕對會被言君諾整死,所以我是死也不會去大凰,讓國主也不要打你的主意。”

    讓國主也不要打他的主意?

    皇甫蕭一噎。

    全朝也隻有父親你這麽猛了。

    “所以,最後,去大凰的人就變成了我跟你了,對嗎?”

    皇甫景嘲諷一笑。

    “就是這麽回事,畢竟,國主的意思就是,要找身份地位高的人出使才能體現對此次建交的重視,我們父子兩人就是最好的選擇了。”

    身份地位高?

    皇甫蕭眼底快速閃過一絲冷意。

    說得倒是好聽。

    若是他們父子兩人真的跟言君諾結下了梁子,搞不好在出使回來的路上他們就死在“流寇”手中了。

    當初被追殺的時候,他可是親眼見識過言君諾手下的人的厲害,也親眼目睹過言君諾殺人的手段——那簡直就是,人間煉獄。

  第兩百三十四章 君諾他怎麽可以,,

    言君諾那個變態出手快、準、狠,擰下對方的腦袋是不帶眨眼的,

    更可怕的是,在對方鮮血四濺的時候,他的衣裳居然還可以做到半點血不沾,

    想起被追殺一事,皇甫蕭似乎已經很久沒看到展淩雲上門了。

    忍不住看向皇甫景。

    “雲叔那邊,”

    簡單幾個字,皇甫景就知道了皇甫蕭想問什麽。

    他安慰的對他擺了擺手。

    “沒事了,那個老東西被老子打得要臥床幾個月,其實他就是看不慣我太高調,所以派出了十來個暗衛去嚇唬一下你,他的暗衛在你離開南楚的時候就已經回去複命了,沒想到這個當口卻被其他人鑽了空子,真正想殺你的,另有其人。”

    越說越氣,他臉紅脖子粗的補充了一句。

    “我已經答應他不會太衝動,同樣的,也警告了他,如果敢再動心思想碰你半根汗毛,老子滅了他。”

    看到皇甫景的神色激動,皇甫蕭低下了頭,沒再說話。

    說實話,在知道想殺他的人不是雲叔時,他的心裏其實是很高興的。

    心裏暗暗盤算著,等從大凰回來,找個時間跟雲叔聊一聊。

    但是同樣的,他的心中也蒙上了一層陰霾。

    在南楚,那個或是那批想殺他的人,到底會是誰呢?

    ,,,

    一場舟車勞頓,楚山總算在斷氣前扛著玉驄回到了京都城門前。

    言君諾也難得大方的放過了他,讓他先回府上歇息。

    掀起車窗簾子一角看向大氣的城樓,項知樂竟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上一世,破開京都的城門時,城樓早已塌了一半,

    努力甩開上一世盤踞不去的噩夢,她的眼角忍不住偷偷瞄了身側的人一眼,纖細的小手悄悄的探入他的掌心,與他十指交纏。

    感覺到他輕輕反握的力度,她順勢往他的身上靠了靠,躁動不安的心一下子安定了下來。

    “累了?”

    腰間纏上了一條有力的手臂,頭頂傳來了他清冽如常的聲音。

    他身上淺淡而甜膩的桂花香一如既往的好聞。

    她點了點頭,閉上了眼。

    “有點。”

    驀然感覺腰間一緊,雙腿騰空。

    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整個人已經換了個姿勢,躺在一個強勁有力的臂彎中。

    “累了就睡一會,我在。”

    項知樂嘴角微揚,往他懷裏蹭了蹭,找了個更加舒服的位置。

    “好。”

    也許是他的懷抱太溫暖。

    也許是他在身邊能讓她感覺到前所未有的放鬆。

    本來隻想著窩在他懷裏閉目養神的項知樂竟然真的沉沉睡了過去。

    感受到了懷中小女人趨向均勻的呼吸,言君諾先是快速出手點了她的睡穴,而後敲了敲馬車車壁輕聲吩咐道。

    “繞過嘈雜之地,莫要驚擾了王妃。”

    趕車的便裝侍衛應了一聲,立刻改變了方向。

    ,,

    攝政王府前。

    張芹兒坐在馬車裏,冷眼看著貼身丫鬟春桃再次被親兵侍衛趕出來。

    “走走走,我說你這個丫鬟也可笑,在我們麵前一直強調什麽張大小姐。”

    “你要搞清楚,這裏是攝政王府,你以為你家小姐是什麽國色天香,隻要一遞帖子咱們王爺就非得見你家小姐不可了?”

    姑且不說這個張大小姐漂亮不漂亮,王爺寶貝王妃那是李管家天天給拎著他們耳朵說教的事情,如果真的隨便放了一些什麽官家千金進府,讓王妃誤會點什麽,

    那他們就等著被扒皮吧——別家主子說“仔細扒了你的皮”那隻是說說而已。

    攝政王府上說的扒皮,是實打實的扒下整張皮,保證不打一絲折扣漏掉半個角落,,

    感覺到身後那一道如同淬了冰的視線,春桃身子一僵,更加賣力了幾分。

    “兵大哥,麻煩您再通融稟報一下,奴婢保證,你們王爺看到我家小姐以後,絕對不會怪罪你們的。”

    想起辦事不力要受到的懲罰,說話的時候,春桃的眼眶都紅了。

    本以為她這麽苦苦哀求,侍衛會心軟,沒想到攝政王無情,連府上的侍衛心都是又冷又硬的。

    看到她紅了眼眶,語氣更加不耐煩了。

    “走走走,別在這裏礙事,免得驚擾了其他到府的貴人。”

    李管家可是說了,王妃會在今天回府,若是讓王妃看到什麽不該看的,

    光是這麽一想,他們都覺得要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

    連關上大門的手也更加用力了,還哪有什麽心思憐香惜玉?

    铩羽而歸的春桃臉色蒼白的走到了張芹兒的馬車前。

    抖著聲音開口道。

    “小姐,王府的人說,”

    沒等春桃說完,馬車裏的人就聲音冰冷的打斷了她的話。

    “沒用的東西。”

    就在張芹兒說話的當口,兩輛低調的馬車經過她們,駛入了攝政王府的後巷。

    “穿過後巷就是攝政王府的馬廄,莫非是那個小乞兒回來了?”

    馬車裏的張芹兒輕輕皺眉。

    聽說那個小乞兒去南方的路上也被刺殺過,當時她還暗自祈禱,希望那些刺客可以得手——若是她死在南方,那攝政王妃的位置就空出來了。

    沒想到如今她竟然能安然回府?

    那些刺客也太沒用了吧?

    鬼使神差的,她對車夫吩咐道。

    “跟上那兩輛馬車。”

    車夫遲疑了一下。

    “小姐,這不好吧,”

    後巷是攝政王府的地盤,若是被發現了,他們都要吃不了兜著走。

    張芹兒不以為然。

    “有什麽不好的?”

    她突然想見一下那個低賤的小乞兒,回來時是什麽模樣。

    聽聞南方的太陽毒辣,小乞兒回來時估計也被曬掉一層皮了吧。

    再好的東西,也要站在一起才能有對比。

    她就是要讓攝政王府裏麵的那群下人看清楚,對比他們那個連買個饅頭也要找她要一文錢的小乞丐王妃,她是多麽的高貴且纖塵不染。

    眼看車夫死活不肯把車駛進後巷,一襲精致素衣的張芹兒隻能“紓尊降貴”的帶著春桃悄悄跟在馬車後。

    還沒等她靠近,就被王府後門看守馬廄的親兵發現了。

    “你是何人?這裏不是你該來的地方,走走走,”

    毫不留情的被親兵以長槍挾著離開。

    張芹兒不死心的往後看了一眼,剛好在圍欄的縫隙看到言君諾踩著紅木馬凳走下馬車,懷裏還抱著一人,,

    男子一如她印象中的眉目出眾,周身繚繞著生人勿近的清冷氣息,一身玄色暗綉金絲長袍,身長玉立,抱著懷中的女子時似乎不費任何力氣。

    然而在她看清他懷中那個雙目緊閉的女子時,她那雙漂亮的眼睛難以置信的瞪圓了。

    攝政王,

    君諾,

    君諾他怎麽可以,,

    他怎麽可以用那雙抱她的手去抱那個低賤的小乞兒?

  第兩百三十五章 來自王妃的信任

    安置好了熟睡項知樂後,言君諾跟秋思交代了一句“王妃醒了來稟”之後就大步往書房走去。

    書房門前,李管家早已恭敬的守候在那裏。

    看到言君諾,他立刻挺了挺略微佝僂的腰板迎了上去。

    言君諾對他微微點頭。

    “跟秋思同坐一輛馬車的人,先安置在後院廂房,等王妃起來,再讓王妃安排住處。”

    “是。”

    低頭應下後,李管家臉上的褶子笑成了一朵菊花。

    “王爺,出門一趟,可是跟王妃的感情又有了突飛猛進的進展了?”

    “多事。”

    嘴上對李管家的話十分嫌棄,然而言君諾的嘴角卻是怎麽都壓不下去。

    看到自家王爺這樣,李管家還有什麽不明白的,連忙從善如流的點頭,眼底的喜悅無論如何都掩蓋不下去。

    “是是是,老奴多事,老奴多事。”

    估計過不了多久,府上就會有小主子了吧,

    嗯,他得要讓膳房長點心,別讓王妃靠近太多灶台才行。

    不行,池塘邊跟大黑那裏也不能讓王妃經常過去了,

    哎呦,他那操心的命喲。

    就在這時,林不凡也過來了。

    “王爺,守門親兵來報,說剛剛您回府的時候,吏部尚書府女眷專用的馬車就停在咱們王府的大門前。”

    言君諾推門進了書房,往書案後落了座才緩緩開口。

    “往後若是再有其他亂七八糟的車駕堵在門前,直接趕走,不必來報。”

    修長且骨節分明的手指習慣性的輕磕桌案。

    “這些天,京都可有其他異動?”

    林不凡躬身道。

    “知道王爺身體抱恙後,皇上遣過兩次太醫前來問診,按照王爺的吩咐,屬下都以‘胃疾’隱瞞了過去,太醫回宮複命後,皇上便遣人送來了許多名貴藥材讓王爺好好休養,”

    “朝中不少大臣看到皇上賜下名貴藥材,紛紛上門探視,被屬下擋回去了。”

    果然也有他的手筆。

    想起之前冬忍拿到手上的“噬心”,言君諾的眉峰微微一挑。

    “還是沒有發現半分端倪?”

    林不凡搖頭,語氣略帶失望。

    “沒有。”

    言君諾點頭,“繼續。”

    “鍾太傅自從看望過尤進以後就‘抱恙’,有好些天沒上早朝,尤進如今已經在去往西川的路上,鍾太師最近跟鍾太傅的往來倒是少了許多,”

    “另外,吏部尚書府跟項府的往來似乎頻繁了,孟相依然閉門不出,,”

    聽到林不凡提起尤進,言君諾狹長的鳳眸微微半闔,眼底神色意味不明。

    “著重盯緊尤進。”

    “是。”

    思索了一下,言君諾對林不凡吩咐了一聲。

    “讓楚山來見本王。”

    ,,

    南楚。

    依然還是那一處密室靈堂。

    這次在靈堂的供案上,兩邊多了兩個成人手臂長的鎏金素紋雙耳樽,花樽裏,插著幾支錯落有致且帶著露珠的新鮮荷花。

    供案前,站著的,依然還是那個身穿赭紅色九龍龍紋長袍的年輕男子。

    男子身後站著的,依舊是那個黑衣人。

    “皇甫景父子不日就會啟程前往大凰,屆時你親自跟著,不要跟丟就可以,切莫打草驚蛇。”

    “是。”

    黑衣人退下後,年輕男子身上的威嚴盡褪,周身繚繞著一股讓人說不清道不明的氣場。

    就那樣,目不轉睛的看著供案後的畫像,久久不語。

    ,,

    日子悄無聲息的劃走了幾天,轉眼快到四月了。

    項知樂回府醒來以後,第一時間就是安頓好了離月。

    知道她喜歡荷花,特地把她安置到了一個距離荷塘不遠的精致小院落,還挑了幾個手腳利索的丫鬟在她的院子裏照顧她的起居。

    離月的生活習慣並沒有因為來到攝政王府而有所改變,每天起來的第一件事,除了擼兔子,就是去找項知樂。

    不過,自從回京都後,言君諾有言君諾的忙碌,項知樂也有項知樂的忙碌。

    除了要部署她在南方的事情以外,她還要趕在林不凡回去塞北之前跟林不凡溝通土豆的問題。

    王府的後院,項知樂指著院子裏的幾排土豆,嚴肅的看著林不凡。

    “如果這種果子突然在你們的營中出現,太惹人注目了,所以,這次你回去塞北,我隻能讓你帶一小部分回去,你回去以後分發給你最信任的心腹食用,如果有人問起,你就說是我去南方省親,帶回京都的南方特產。”

    林不凡是聰明人,一下子就明白了項知樂的意思。

    立刻恭敬躬身拱手對項知樂行了一禮。

    “多謝王妃。”

    項知樂點了點頭,把手伸進袖袋,意念一轉,拿出了一本小小的冊子。

    “大概在今年十一月左右,土豆就會從南方普及到邊塞,冊子裏麵的土豆種植方法是我在南方的時候讓朋友幫忙總結出來的,另外還有土豆的簡易做法,食用禁忌,上麵的內容記熟了以後,你務必要把冊子燒了,絕對不能讓旁人知曉。”

    小冊子隻有巴掌大,厚度也隻有十來頁,不知為何,林不凡隻覺得拿在手上沉甸甸的。

    這是來自王妃的信任。

    一時動容,他的腰板筆挺,連聲音都大了幾分。

    “屬下定不負王妃所托。”

    項知樂一下子被他這幅認真的模樣逗笑了。

    “行了行了,該準備行囊就準備行囊,一路小心。”

    “屬下告退。”

    林不凡退下後,項知樂才收起笑容,將目光轉回到麵前的土豆,眼神逐漸變得淩厲——食物若是用得好,何嚐不是一種製敵的武器?

    她已經在冊子上寫得那麽明白了,林不凡應該會懂她的意思了吧。

    身後傳來熟悉的腳步聲。

    她恢複了以往的神色,笑眯眯的轉頭。

    “京都的氣候還習慣不?”

    離月依然是男子的發髻,一襲青色薄衫,連手上的手套也特做成了半鏤空的款式,舒適又透氣。

    看到項知樂對她的笑容還是一如既往的燦爛,她的眼神微微亮了一下,點了點頭。

    “還好。”

    項知樂上前挽著她的手臂,“等我閑下來了,帶你去京都周圍逛一逛。”

    任由項知樂挽著手,離月沒有再給項知樂回應,項知樂卻知道,離月是答應了的。

    有時候人與人之間的感情就是這麽微妙,從一開始的有目的性,變成了自己入了局也不自知。

  第兩百三十六章 真希望項知樂不是我妹妹

    南嶺。

    平南王府。

    經過將近一個月的休養,沈墨池身上的傷總算是好得差不多了。

    除了腿傷比較嚴重,其他傷勢基本已經恢複如初。

    此時他正坐在輪椅上聽著流雲稟報這些天的事情。

    “,,‘獨眼’一行人,屬下已做了其他安置,邛雲也說了這次是意外,往後絕不會再犯了;縣衙裏那二十多個鏢師,自從進了牢房裏就一直渾身發癢,後來一位老大夫說,那是一種以蠱王煉製的奇毒,藥物無解,隻能舒緩,,”

    聽到“蠱毒”時,沈墨池的眼底劃過一絲凝重。

    “如今,‘他’是要為她所用了麽?”

    上一世,離月煉毒似乎並沒有那麽快開始。

    是因為他覺察到了他對她動手,所以想保護她嗎?

    也對,十二三歲豆蔻年,正是情竇初開時。

    真沒想到,離月那麽冷情的一個人,說動情就動情。

    更沒想到,這妮子這一世才回來一年不到,竟改變了這麽多事情的走向。

    他本來可以對她強取豪奪,,

    不過,以她的性子,估計得到了也是玉石俱焚。

    也罷,言君諾既然開始懷疑了,夫妻二人的決裂也隻是遲早的問題。

    更何況,上一世言君諾死得早,當時他死了以後,不少人以為他是假死,連墓陵都被毀得一幹二淨,

    因此,這一世,也不見得他能活得久,

    他太強大了,強大得大凰隻要有他在,其餘幾國都不敢貿然來犯,

    想他死的人,何其多。

    想到這裏,沈墨池的手緩緩撫上了那一柄從不離身的烏木折扇。

    果然還是衝動了,

    不過話說回來,若是他身邊沒有會毒的人,行事怕是不方便,

    不對,還有一個高手。

    想到這裏,他看向流雲,輕聲吩咐道。

    “遣人去京都,盯著項府。”

    ,,

    項府側廳。

    “鏘”的一聲,蘇氏恨恨的把手中的茶盞往地上一慣。

    “項知樂那個小賤人,回來這些天居然都不遣人來告訴我們一聲,眼裏還有項府這個娘家嗎?”

    項贇臉色蒼白的坐在一旁,中氣不足開口道。

    “也就是歌兒善良,每天擔心那個賤貨的傷,現在她不但人沒死,還害母親受了幾個月的牢獄之災,回到京都更是連娘家都不踏入一步,,”

    說道這裏,項贇輕咳了兩聲,微喘了一下,“等她來求我原諒之時,我定要好好教訓一下她,為母親跟歌兒出一口氣。”

    說完,他又忍不住咳嗽了起來。

    蘇氏這下連發火都忘了,連忙走到他的身邊為他掃了一下背,滿臉心疼。

    “你這孩子,你快別說那麽多話了,自從上次受傷以後就一直虛弱,趕緊回去休息一下,別想那麽多了。”

    想到蘇氏自小到大對自己視如己出,項贇握起了蘇氏的手,滿眼歉意。

    “母親,是孩兒對不起您,讓您跟歌兒妹妹都委屈了,如果可以,我真希望項知樂那個賤人不是我妹妹。”

    腦海靈光一閃,串聯起了這半年所發生的事情,蘇氏臉上血色盡褪,用力的反握了一下項贇的手,連聲音也有點變調了。

    “傻孩子,快別亂說這樣的胡話。”

    項贇眼底閃過一絲迷茫。

    “母親,是孩兒提起項知樂那個賤人的時候嚇到您了嗎?”

    蘇氏白著臉,搖了搖頭。

    “不是,贇兒不要多想。”

    說完,她喚來了站在不遠處的下人。

    “好生把少爺送回去休息。”

    項贇離開後,蘇氏才臉色蒼白的跌坐在太師椅上。

    回想起這幾個月劉丹不見了蹤影,項知樂對項府的反常。

    她的後背早已爬滿了細密的冷汗,微風一吹,遍體生寒。

    “應該不會這麽巧的。”

    她輕聲安慰著自己。

    以項知樂那個賤人現在的氣性,又有攝政王撐腰,如果真讓她知道贇兒不是她的親兄長,那麽她肯定會把項府鬧得天翻地覆才對,

    當年她也隻是一個嬰孩,能知道些什麽?

    對,不可能會知道的。

    畢竟當年羲哥讓她將秦氏那個孩子丟到鄉下的莊子裏自生自滅,她怕那個孽種回來搶贇兒 的一切,所以她直接讓劉丹把那個孽種扔到結了流冰的河裏淹死了。

    在秦氏死後,她非常貼心的跟他“坦白”了那個孩子的事情,那個時候,她已經為他生下來贇兒,天歌跟問歌。

    好在在知道孩子死了以後,羲哥也沒有多說其他,反而對贇兒更加重視,對她更加愛重,後來還有了賚兒,

    本來她們一家幾口外加幾個小妾,項府的日子也算是過得可以的,偏偏項知樂那個小賤人天天頂著那張跟她死鬼娘長得幾乎一模一樣的臉出現在她的 麵前膈應她。

    隻要一看到她那張狐媚子臉,她就會想起因為她那個死鬼娘害得她做了幾年外室,她恨啊。

    七歲那年,她已經想把那個賤人趕走了,但是歌兒卻跟她說,“母親,姐姐那麽漂亮,以後肯定有很多漂亮的衣裳跟首飾,”

    一語驚醒夢中人。

    對啊,那個小賤人年紀小小就這麽漂亮,長大了肯定可以迷倒一大片老色鬼。

    就是這樣的一句話,讓她動了心思,把她養在了項府——畢竟,多一個不費銀子的下人,一年也浪費不了多少食物。

    隻要等那個小賤人及笄,就把她嫁出去,給她的兒女換更好的前程。

    更重要的是,小賤人十分有做廚娘的天分,做的飯菜比府上廚子做的好吃多了,,

    因此,表麵上,她做好了慈母的功夫,隻要贇兒跟天歌有的,小賤人肯定也有一份看起來差不多的。

    畢竟項府能給她一口吃的,還讓她跟著贇兒跟歌兒站在課堂邊上習字練武已經是天大的恩賜了。

    這樣的日子頗有成效,好在小賤人也聽話。

    原以為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

    好不容易讓她給小賤人物色好了幾個去處,讓她去做個填房,結果一份賜婚聖旨下來,直接把她打懵了。

    賜婚給攝政王?

    皇上這聖旨,也下得太奇怪了吧?

    項知樂那個小賤人,憑什麽?

    接了旨以後,她當即就找羲哥商量了。

    反正攝政王沒見過那個小賤人,讓她的遠房侄女頂替項知樂那個小賤人可不比直接讓那個小賤人嫁入攝政王府要好?

    要不是清王找到了羲哥不知道聊了什麽,

    羲哥早就答應了她的建議了,

    不過,

    想到自家遠房侄女的出眾容貌。

    蘇氏立刻回神。

    喚來了身邊的婆子,低聲在婆子耳邊吩咐了一番。

    婆子接了吩咐退下後,蘇氏才算是緩了一口氣。

    吏部尚書的長女要當攝政王側妃,她的遠房侄女地位低些,當個貴妾什麽的總可以吧?

  第兩百三十七章 你算老幾?

    京都營帳。

    “這當真是她給你的?看完以後銷毀?”

    言君諾微微凝眉把巴掌大的小冊子遞回去給恭敬站在自己麵前易容成一名平凡小兵的林不凡。

    “是。”

    一陣簡短的靜默後,言君諾的指節習慣性的輕磕書案。

    “既是如此,你便按她所言,保密。”

    頓了一下,他不急不緩的補充了一句。

    “若是本王不在,王妃的命令,即是本王的命令,爾等皆需無條件服從。”

    他的聲音很輕,語氣很緩,落在林不凡耳中,猶如炸開了一道驚雷。

    林不凡難以置信的看向言君諾。

    “王爺?”

    他自是明白王爺話中的意思,但是,

    這樣做的話,王爺未免太冒險了,雖然王妃如今看起來似乎都在為王爺著想,但是誰又能保證,,

    “若是無其他要事,你即日便啟程回塞北,莫要在京都逗留了。”

    眼看主子拿起狼毫玉筆埋首西川輿圖時不時做些標記,一副不願多言的模樣,林不凡隻好把滿腹勸慰的話咽了回去。

    “屬下,遵命。”

    林不凡退下後,言君諾才從輿圖中抬起頭。

    看向依舊在晃動的帷幕,言君諾眼底快速閃過一絲複雜神色。

    土豆的事情,她竟然可以想得這般全麵,,

    日期掐得這麽準,看來她在南方的時候也沒有閑著啊。

    春愁留在南方,果然有內情。

    可是,她為什麽會對大凰各個城池的地理位置這般熟悉?

    明明她隻到過南方,不是嗎?

    腦海裏驀然回蕩起沈墨池的那句“她對你隻是愧疚”,

    手中狼毫玉筆“啪”的一聲,斷成了兩截。

    ,,

    攝政王府。

    雙腿交疊坐在賬房書案後的項知樂在聽完秋思的匯報時,微微斂眉。

    “所以,後麵出現在糧鋪想找劉丹的人,其實還認識趙梁氏?”

    秋思點頭,聲音清冷如常。

    “趙梁氏看到那人像見了鬼一樣,可惜那人太無賴,像個狗皮膏藥似的,賴定了趙梁氏,如今兩人生活在了一起。”

    當年的事情,牽扯的麵似乎越來越廣了。

    項知樂略微疲憊的揉了一下眉心。

    “除了這些,可還有其他發現?”

    秋思搖頭。

    “暫時來說,蘇氏並不知趙梁氏因逃亡來京了,需要讓他們也碰上嗎?”

    項知樂想了一下,“先別讓他們碰上,找個機會,讓盯著趙梁氏的人試探一下趙梁氏跟那個人,看看當年的事情,他們知道多少內情。”

    直覺告訴她,趙梁氏知道得肯定比劉丹還多。

    當她聽言君諾說完景叔跟母親的事情後,她是愈發好奇,為何母親會放棄感情深厚、條件優越的景叔,嫁給當時還隻是一名無名小卒的項羲。

    “是。”

    秋思退下後,項知樂在腦海裏快速梳理了一下秋思給她帶回來的其他信息。

    她倒是意外,翟九陌居然對項府手下留情了?

    說好的小氣又記仇呢?

    不過,

    她如今還顧不上項府,她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言氏密訓”不論真偽,都不能再拖了。

    秋思前些天夜探皇宮都找不到那條所謂的密道,這個事,估計還得找翟九陌“幫個忙”。

    門外響起了腳步聲,項知樂立刻斂住了思緒。

    抬頭就看到李管家帶著四名各自捧著一摞高高賬冊的丫鬟來到了她的麵前。

    “王妃,這是王府近幾年來的收支明細,您請過目。”

    項知樂看到那四堆壘起來有將近一人高的賬冊時,腦瓜子頓時嗡嗡直響。

    她扶額呻吟了一句。

    “這麽多。”

    李叔體貼的上前笑眯眯的開口了。

    “這些已經是整理好的精簡版了,另外還有王爺私庫的賬冊,目前賬房還在整理中,等整理了精簡版出來了,老奴再給您一一過目。”

    還有私庫的沒整理出來?

    項知樂頓時無力的趴在書案上。

    “饒了我吧,我真的管不來中饋。”

    讓她管中饋,還不如讓她去殺人來得痛快。

    眼看項知樂似乎真的提不起興致,李管家立刻揮手讓丫鬟退下。

    試探性的開口道。

    “王妃若是今天不想看,那老奴讓他們先放在一邊,等您哪天心情好了再看?”

    如果要看賬,那她的心情真的是哪天都不好了。

    “我沒嫁進王府之前,王爺會看這些賬嗎?”

    李叔一怔,“那倒沒有。”

    “真不公平。”項知樂小聲咕噥一句。

    “怎麽就不公平了呢?”李叔繼續笑眯眯的對項知樂開口道。

    隻要一想到,王爺跟王妃的感情深厚,王爺每天都心情愉悅,他現在是越看王妃就越順眼了。

    “王爺其實已經是很心疼王妃了,賬目之類的都不用王妃親自監管,府上的事無巨細都由老奴安排。

    王妃看完這些賬冊以後,往後隻要定時查看一下府上的收支,一些人情往來即可。

    事實上,攝政王府的人情往來基本上都是進大於出,所以基本也不用怎麽看。

    王爺說了,他娶王妃進門是讓王妃享福的,不是讓王妃幫他打理後宅的,更何況王爺的後宅往後也隻有王妃一人,日後即使要多,可能也就多幾個小世子跟小郡主……”

    李管家一口氣不帶換氣的說了一堆。

    當然,關於“小世子跟小郡主”一說,他是絕對不會告訴王妃那是他瞎說的,畢竟當時王爺隻說過往後後宅隻有王妃一人,

    聽到小世子小郡主,項知樂的臉沒由來的一紅。

    孩子不孩子的,她現在還沒想那麽長遠,

    不過,那個跟他繁衍生命的過程,她很喜歡就是了,

    “也不知道王爺最近在忙什麽?”

    心頭一動,她竟口沒遮攔的脫口說了出來。

    這麽些天,總算問出了。

    李管家渾濁的雙眼閃過一絲喜色。

    “王爺除了要安排南楚使節即將進京的事情,還要處理西川的事務,他說了,雖然他很忙,但他仍在京都,讓王妃乖乖待在府上不要亂跑。”

    原來是南楚跟西川的事務。

    看到李管家那副比她還興奮的模樣,項知樂忍不住對他翻了個白眼。

    “我肯定知道他還在京都啊。”

    不然半夜突然在她床上出現的是誰?

    就是奇怪他怎麽不碰她就是了……

    “王爺交代了,若是王妃真的十分思念王爺,可遣信一給他遞信,需要老奴讓信一傳個信嗎?”

    項知樂耳根一紅,“不想,不必傳信。”

    傻君諾,在她麵前說些好話哄哄她都不肯,在李叔他們麵前倒是公然。

    她才不讓人傳信,等他今晚回來,她定要翻身做主人,全方位碾壓他。

    哼哼。

    在項知樂的“苦苦哀求”下,最終,李管家還是體貼的暫時“放過”了她。

    得了自由的項知樂馬不停蹄的跑去找離月。

    才剛踏入離月的院子,她就看到離月一個人正在拿著一麵小銅鏡,坐在樹下的圓形石桌前,別扭又糾結的看著放在麵前的正紅色口脂。

    她在猶豫,是要脫下手套還是直接拿著小巧的口脂刷子塗在唇上。

    動作笨拙又生澀,一看就是沒用過口脂。

    項知樂忽然想起,她昨天好像是跟她提過一下說她的唇色太引人注目了,最好擋一下。

    沒想到她一下子就上心了。

    當下她就加快了腳步走到了離月身旁。

    “我來幫你。”

    離月看了她一眼,沉默的把手中的小刷子遞給了她。

    項知樂接過她手中的小刷子,將她手中的銅鏡放在了石桌上,笑彎了眉眼,“作為姑娘,要懂得好好打扮,其實你長得很漂亮,知道嗎?”

    一種莫名的感覺湧上心頭,離月紅著耳根正要別過臉,被項知樂一手掰住了。

    “我幫你塗,你別動啊。”

    說完,她一手抬起她的下頜,一手專注又認真的把沁染了口脂的小刷子輕輕掃在她漂亮的唇形上,一下一下又一下。

    好近。

    項知樂近看更好看。

    她的皮膚好白好潤,眼睛好亮,還有她的鼻子,嘴唇,,

    離月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她,喉嚨忽然感覺有些幹燥。

    不多時,項知樂滿意的退開,把銅鏡遞到了她的麵前。

    好紅,

    但是似乎又隻有這樣張揚豔麗的紅才能掩去她詭異的唇色,

    再轉眼看向項知樂時,發現她不知道在什麽時候也塗上了跟她一模一樣的口脂。

    “這個口脂的顏色還真不錯,就是有點濃豔,你鏡子用完了沒,給我照照。”

    離月機械性的把銅鏡遞到了她的麵前。

    “我就說,真的塗歪了。”

    說完,她把銅鏡往圓桌上一放,對著銅鏡拿起繡帕輕輕的把多塗出來的口脂擦掉。

    口脂在她的唇上,如同有了生命一般,映得她整個人光彩奪目。

    那一抹妍麗的紅,就那樣深深吸引著離月。

    在那一刻,她覺得自己似乎可以體會到言君諾的快樂了。

    四周是什麽聲音,她聽不見,此刻她滿腦子都是不停的靠近她…

    近了…

    更近了…

    “王妃,吏部尚書張大小姐求見。”

    守著院門的小丫鬟快步前來,項知樂適時側了頭,離月隻覺得有什麽東西輕輕從她的唇邊掃過,項知樂的臉上蹭上了一抹淡淡的紅。

    心跳如擂鼓,她有點狼狽的站了起來。

    “我,我先回房休息一下。”

    項知樂莫名其妙的看著離月跑起來的背影——現在還沒到午時,她休的哪門子息?

    口脂跟鏡子都不要啦?

    ,,

    前廳。

    氣質模樣出塵,一身精致素雅打扮的張芹兒臉上毫無波瀾的坐在主座下首位置,身後站著一名麵生的圓臉丫鬟,丫鬟正在小心翼翼的為她搖扇。

    項知樂來到前廳時,看到的就是這樣的一幅畫麵。

    瞧張芹兒那端莊典雅的神態,若是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才是一府的主母了。

    等等,

    這裏是她的地盤,張芹兒來她的地盤端起主母的架子?

    這個想法一出,項知樂的狐眼頓時幽深了不少。

    看到身著紅色軟羅紗的項知樂在幾名丫鬟的簇擁下張揚的出現在自己時,張芹兒毫無波瀾的神色總算有了變化。

    她沒有站起來行禮,隻是朝著項知樂微微頷了頷首。

    “項大小姐。”

    項大小姐?

    項知樂立刻不悅的眯起了眼。

    “張大小姐這是何意?”

    張芹兒不行禮,她忍了,但是喚她項大小姐她忍不了。

    這不明擺著不承認她的身份嗎?

    張芹兒眼底閃過一絲譏誚,緩緩起身,每一個動作都力求盡善盡美的呈現在項知樂麵前,好讓她看出兩人的差距。

    差不差距項知樂倒是看不出來,她就是莫名覺得張芹兒的姿態有點賞心悅目是怎麽回事?

    君諾那種骨子裏重視三綱五常的人,應該會更喜歡這種姿態,

    想法一出,她立刻打住了——君諾才不是這麽膚淺的人。

    以為自己打擊到了項知樂,張芹兒柔柔婉婉的走到了項知樂的麵前,語氣帶著幾分懇切。

    “芹兒此次前來,是想讓項大小姐把王爺還給我。”

    “做人要積德,項大小姐,莫要隨意拆了別人的姻緣。”

    “我跟王爺才是天生一對,你,配不上王爺。”

    ???

    項知樂神色愕然的聽完張芹兒的話。

    把她的話組裝拆了又組裝,再三確定自己沒有聽錯後,她才滿眼同情的看向張芹兒。

    “你沒事吧?”

    “都病得這麽嚴重了,尚書府是沒錢給你看大夫了?”

    “實在不行?我給你出點診費,你去看看大夫?”

    “噗嗤——”

    門外不知道是誰在偷笑又硬生生捂住了嘴。

    項知樂挑了挑眉看向門外。

    張芹兒以為項知樂在取笑自己,不悅的開口道。

    “項大小姐,你莫要轉移話題,,”

    “我轉移什麽話題了?”

    項知樂不急不緩的踱步到她的麵前。

    張芹兒莫名的感到了一陣壓抑,本能的往後退,卻被項知樂猝不及防的拎住了她那件精致素裳的交領被迫與她對視。

    兩人的氣息交纏。

    張芹兒故作鎮定的開口道。

    “項知樂,你想怎樣?我警告你,你若是敢動我,王爺絕對不會放過你的。”

    為什麽她會怕項知樂呢?

    明明項知樂的年紀比她還小,身高比她還矮上小半個頭,不是嗎?

    “不想怎麽樣,就是覺得你今天的臉色有點白,妝容太素了跟衣裳不搭,我給你加點顏色。”

    在項知樂笑眯眯的把話說完的瞬間。

    張芹兒立刻感覺到了兩邊臉頰突然傳來了火辣辣的痛,連帶著眼前也是金星閃閃。

    剛才還笑眯眯的人一改適才的態度平和,再次拎起她的衣領,湊到她的耳邊,語氣如同染了霜。

    “敢在老子的地盤上覬覦老子的男人?你算老幾?”

    公然上門搶她男人?

    當她死了麽?

  第兩百三十八章 醋意

    說完,她伸手用力一搡。

    兩邊臉頰立刻腫了起來,嘴角掛著血絲,毫無招架之力的張芹兒因慣性重重摔倒在地。

    門外的丫鬟親兵聽到前廳動靜紛紛湧了進來,項知樂冷聲吩咐道。

    “把她們丟出去。”

    丟出去?

    張芹兒的美目因項知樂的“大膽”而瞪圓了。

    “項知樂,你,你大膽,我,我是尚書府大小姐,”

    我還沒見到君諾,你怎麽可以這麽對我?

    話沒說完,肩上一痛,她就那樣維持著半坐在地上的姿勢被項知樂用力的固定住了。

    項知樂踩著她的肩膀,上身微微一傾,挑起她的下頜,居高臨下的對上她漂亮的眼眸。

    輕嗤一聲。

    “尚書府大小姐?”

    她的聲音又輕又緩。

    眼神如同吐著信子的毒蛇那般,一寸一寸的纏上了張芸兒。

    張芹兒隻覺得後背發涼,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她暗自用力試圖掙脫,卻發現根本動彈不得。

    跟隨在張芹兒身旁的小丫鬟見狀,立刻顧不上其他,跪在項知樂麵前抱著項知樂的大腿,哀求道,“王妃,求王妃大人大量,不要跟我家姑娘一般計較,我家姑娘隻是太心悅王爺了,才失了方寸……啊……”

    小丫鬟話沒說完,就被項知樂一腳踹到了一旁,“不想死就滾出去。”

    心悅君諾?

    真是哪壺不開單提哪一壺。

    小丫鬟滾到一邊後,立刻被門外的丫鬟麻利的控製住了行動。

    張芹兒從小到大,到哪裏不是眾人的焦點?

    如今竟被這個小乞丐踩在腳下,讓她往後的臉麵往哪裏擱?

    她麵容平靜,然而不由自主緊握的雙拳以及微顫的語氣早已出賣了她心中的不平靜。

    “你放肆,我…我一定要讓王爺休了你,休了你這個粗鄙的毒婦。”

    讓言君諾休了她?

    項知樂輕笑一聲,伸手捏起了她的下頜。

    微微用力。

    “你有這個本事麽?”

    下頜傳來的鈍痛,讓張芹兒更加篤定了項知樂定是嫉妒她。

    她甚至絲毫不會懷疑這個惡毒的女人會因為嫉妒而毀了她絕美的容顏。

    不,君諾還沒發現她的美,她不可以毀了這張臉。

    忍著下頜的劇痛,張芹兒秀眉微斂。

    “為何沒有?君諾愛的就是我的才情,我的美貌,隻要我開口,”

    話沒開口,肩上跟下頜的力度猛然鬆開,張芹兒的臉頰再次傳來一陣火辣辣的痛,腦子裏嗡嗡作響,有那麽一瞬間,她真的是眼前黑了一下。

    沒等她緩過來,那個打她的罪魁禍首半蹲在地,再次手法利落的捏起她的下頜與她對視。

    水光粼粼的狐眼沁上了一抹想要將她嚼碎生吞的情緒,“誰允許你這麽喊他的?”

    不得不說,美人就是美人,哪怕落難了,兩邊臉頰腫了起來,雙鬢發絲散落,依然還是個優雅的美人。

    可惜啊。

    這麽美的一個人兒,居然是個腦子有毛病的。

    君諾愛她的才情?

    她的美貌?

    嗬。

    對項知樂狐眼裏那簇嗜血且憤怒的火苗熟視無睹,張芹兒麵帶憐憫的看著她。

    “項知樂,我知道你在怕王爺看到我以後就不要你,我也明白你的自卑,”

    原來她不僅是腦子有毛病,還是個瘋的。

    可憐的君諾,好不容易來一朵桃花,居然是這種貨色。

    沒等張芹兒說完,項知樂就不耐煩的招來了距離她最近的那個親兵侍衛。

    “你,去尚書府,問問張尚書是自己遣人來接女兒還是讓我把她丟回去,順便給張尚書帶句話,若是尚書府出不起給張大小姐看病的銀子,那就關好她,下次她若是再敢踏入攝政王府半步,本王妃就直接給他送一套尚書府特產。”

    說完,她甫自扔下張芹兒讓丫鬟製住她的行動等待張尚書來領人,半點時間都不想在她身上浪費。

    早知道張芹兒是個瘋的,就直接不見她了。

    不但影響心情。

    她打了她幾個耳光,手都打疼了。

    得了自由的張芹兒以為項知樂在退縮,再次發揮作死本性。

    “項知樂,你敢不敢堂堂正正的讓王爺做選擇?”

    剛剛按捺下去想打死人的衝動再次“蹭”的冒了出來,項知樂猛然轉身飛起一腳把剛站起來的張芹兒重新踩在了地上。

    張芹兒當場吐了一口鮮血,為本來隻有腳印的雪白衣領增添了幾朵紅梅。

    項知樂不顧她的掙紮,欺身一壓,看向她的眼神無比認真與嚴肅。

    “王爺喜歡什麽樣的女子,我比你更清楚。”

    “若我家王爺真的是那種看重皮相的人,他自己每天攬鏡自照就可以了,何必娶她人?”

    “若是他願意,天下男子的才情,又有哪一個能比的上他?”

    “你以為的容貌,才情,在他眼裏不過就是一文不值的笑話罷了,人貴自知,並不是所有男子都喜歡你這種自命清高的女子。”

    “別玷汙了清高這個詞。”

    說完,她腿一鬆,冷哼一聲,對身邊的親衛丫鬟吩咐了一句“都不許跟著”以後,轉身就走。

    因為心中有怒氣,她的步子越走越快。

    滿腦子都是萬一她哪天不在他的身邊,君諾就不斷被這些貨色騷擾,她的氣就更旺盛了。

    都是些什麽鬼?

    看上君諾的就不能是正常些聰明些的?

    就這麽糟蹋她的君諾了?

    搖了搖頭。

    她的腦海裏忽然出現了一個場景:君諾以後遇到的女子模樣才情都跟張芹兒一樣出眾,卻不是張芹兒那種自命清高得病態的性子,與君諾站在一起匹配又和諧,,

    她突然意識到,張芹兒,也許隻是一個開始。

    攝政王娶了王妃後,側妃、貴妾自然會源源不斷有人給他送過來,

    隻要一想到君諾滿眼溫柔的看向其他女子,

    她的胸臆間迅速蔓延了一股洶湧的酸意。

    酸意挾裹著火氣,她忽然反手一拳砸在了回廊的柱子上。

    “哢”的一聲脆響,項知樂隻覺得右手手腕立刻傳來了一陣劇痛。

    而剛才被她用拳頭砸過的柱子頓時出現了一個凹下去半截的拳印。

    鑽心的疼讓她的眼眶瞬間紅了。

    娘的,因為生氣岔了氣,內力沒護住手腕,也不知道是不是傷到了骨頭。

    混蛋言君諾,就知道到處招蜂引蝶。

  第兩百三十九章 君諾,我剛才很生氣

    幾乎就在同時,一個熟悉的玄色身影迅速出現在她麵前,捧起了她受傷的手腕。

    “嘶——”

    項知樂忍不住呼痛了出聲。

    頭頂傳來了一個清冽帶了幾分急促的聲音。

    “你是有多蠢才用自己的手砸柱子上的?”

    項知樂掙紮著要把手抽回,卻被他握得更緊了。

    “手不想要了?”

    回想起兩人這些天的毫無交流,再回想起張芹兒那副自命清高說她配不上他時的模樣,項知樂剛剛下去的火氣又起來了。

    本來滿腦子酸溜溜的想調侃他桃花旺盛的話,在看到他目光裏的關切時,變成了帶著哭腔的,“手好痛。”

    話音剛落,她就立刻感覺到了肩上一緊,雙腿騰空,然後,,

    言君諾抱著她幾乎是小跑回到了主院。

    一路上碰到行禮的下人時,他都在重複一句,“宣太醫,把能動的太醫全部給本王從宮裏拎出來。”

    洋洋灑灑五六個太醫被馬車顛得快要散架之際,終於到達了攝政王府。

    匆忙下車進府的時候,剛好看到尚書府的人用擔架把鼻青臉腫還在吐血的張大小姐往外抬。

    他們以為是為張大小姐診治,紛紛圍了上去,及時趕到的李管家滿臉焦急的攔下了他們。

    “幾位太醫,不是這個,請隨老奴來。”

    看到李管家一臉急色,他們本能的以為是攝政王出了什麽問題,來不及喘一口氣的太醫們立刻收起了放下一半的藥箱,跟著李管家沒命似的往主院趕。

    生怕去晚了王爺有什麽閃失。

    然而,當他們邁進主院前廳看到那個像孩子一樣被攝政王抱在懷裏的王妃時,藥箱當場掉了一地。

    言君諾眉梢一挑。

    “都愣著做什麽?還不過來看看王妃的手?”

    他的聲音不大,卻讓在場的人莫名的感到毛骨悚然。

    幾人紛紛撿起藥箱,滿頭冷汗的湊到了兩人身邊。

    原以為攝政王府的人報信這麽急,肯定是王爺或者王妃出了什麽大事,沒想到卻是——

    “稟王爺,王妃的手隻是稍稍錯了筋骨,如今筋骨位置已回正,待微臣開個方子,讓王妃外敷幾天,便可恢複。”

    言君諾的目光緊緊鎖著剛才為項知樂包紮的太醫。

    “你確定?”

    太醫立刻點頭。

    “微臣確定,王妃的手並無大礙,隻需這幾天按時敷藥即可。”

    如此反複問了幾次,再三確定真的沒問題以後,言君諾才揚手讓人退下。

    空氣間,依然彌漫著剛才正骨水的味道。

    他的目光落在她纏著繃帶的手上,幽深且暗沉。

    “為何要把手砸到柱子上?”

    “反正王爺已經不懂得心疼妾身了,讓妾身痛死算了。”

    這矯情又酸溜溜的語氣。

    一口一個王爺,一口一個妾身,一下子把兩人的距離開得遠遠的。

    言君諾挑眉。

    伸手挑起她的下巴與自己對視,這時他才發現了她今日塗了口脂,左邊側臉還有一道脂印。

    他忍不住探出指腹去蹭了一下那道脂印。

    沒想到那印子一下子就被他的拇指指腹蹭掉了。

    “怎麽弄上去的?”

    他以食指跟拇指的指腹搓了搓還殘留在手上的豔紅。

    好看的眉毛微微擰了一下。

    脂印是從外往裏,自深而淺的走向,而她不論是描眉還是塗口脂,都是用的右手。

    若是她自己不小心在塗口脂時蹭上去,那麽,按照常人的習慣,脂印應當是出現在右臉而不是左臉,

    而且,印子不可能這麽淺,

    那麽,

    她的左臉很有可能是蹭到了其他人的口脂,

    心中有了猜測,言君諾眼神一暗:最好別是他想的那樣。

    注意力一下子被轉移,項知樂同樣疑惑的湊到他的指尖前,看著他手上的那抹紅,“誒?對哦,怎麽弄上去的呢?”

    她怎麽沒有感覺臉上有東西?

    看她臉上的詫異不似作假,言君諾一手以絹帕擦去了手中的脂色,一手往她將懷裏再帶了一下。

    “既是不知,那這事先不管,現在我們來聊聊。”

    說著,他的左手攬上她的腰,右手輕輕捧起了她受傷的右手,下頜蹭了蹭她的發頂。

    語氣比剛才輕柔了幾分。

    “在北嶺時,你說過,無論咱們之間有什麽膈應,都不要藏著掖著,要跟對方說明白,不要有誤會,所以,你能否告訴我,你剛才生氣是為何?”

    那生分又奇怪的語氣,雖然他說不上是什麽感覺,但是他就是覺得,小女人應該在生他的氣。

    他應該沒做什麽過分的事情吧,

    最近忙起來到府都已經是半夜,回房就寢時看到她睡得那麽熟,他都已經忍著不碰她了,,

    難道她在氣他半夜回來就寢吵到她了?

    都怪楚山那個蠢貨,讓他先回府看看府上是什麽情況,結果他居然在前廳聽牆角。

    等他想要上前把那個蠢貨的耳朵擰下來時,小女人已經步履匆匆的離開前廳不讓人跟著,臉色鐵青的嚇人。

    他還是第一次看到她這麽生氣。

    生氣的同時,居然還犯傻,把她那隻細得一折就斷的小爪子硬生生的砸在柱子上。

    那聲脆響,他聽著都覺得疼。

    遲遲得不到小女人的回應,言君諾輕輕的喚了一聲。

    “樂樂?”

    一句試探性的“樂樂”出口,項知樂認命的歎了口氣。

    情緒懨懨的靠在了他的懷裏。

    “君諾,我剛才很生氣,因為那個張芹兒說我配不上你。”

    “你是我的,哪怕我配不上你,我也不想把你分享出去給別人。”

    這才是關鍵。

    她在氣張芹兒的同時,也在氣自己沒出息。

    明明在北嶺的時候,她就下定了決心,等把一切都幫他安排好了以後,偷走他一個孩子,把他讓給其他更完美的女人。

    然而,張芹兒的出現,那些大言不慚的話讓她認清了自己的內心,她根本就做不到這麽瀟灑。

    一星半點也做不到。

    這麽一想,她的情緒更低落了,連聲音也微微哽了起來。

    “王爺,我知道我很不完美,但是我會努力做好你心目中理想的王妃,若是哪一天,你覺得容不下我,一定要跟我說,我會很乖的消失在你的麵前,不會給你任何困擾的。”

    說完,她閉上了眼睛,等待著意料中的那一聲“蠢女人”以及那個爆栗。

    然而這次,他沒有敲她的腦袋。

    而是鄭重的挑起了她的下頜,輕輕往她色彩妍麗的小嘴上印了一下。

    嘴角的笑意無論如何也壓不住。

    “你的蠢腦瓜子一天天的到底在想些什麽?”

    “有你一個已經夠煩了,別的,送我,我也不要。”

    “若是下次再有不長眼衝撞到你的,你隨心所欲打發了就是,不必擔心得罪誰,你的天一直都在。”

  第兩百四十章 全天下也隻有你敢

    言君諾不急不緩的說了好幾句話。

    可是項知樂的重心全都放在了他那句“有你一個已經夠煩了”上麵。

    後麵他再也沒有說出其他哄她的話,她當即就不幹了。

    從他懷裏抬起了頭,狐眼瞪得圓圓的,小臉鼓了起來,還不忘用左手伸出食指每說一個字就戳一下他的胸口。

    “什麽叫‘有我一個已經夠煩了’?言君諾,你給我說清楚。”

    說話間,她為了掙脫環著她腰肢的大手,還不安分的扭動了幾下。

    不經意間不知道是不是碰到了什麽不該碰的。

    感覺到自己坐岔了位置以後,項知樂隻覺得身後抱著自己的人身子突然一僵,作亂的左手猛然被抓住,連腰間被勒住的力度也變大了。

    緊接著,她的右肩一沉,溫熱的氣息有些淩亂的噴灑在她的頸間。

    好一會,耳邊才傳來了他低沉帶著些許嘶啞的聲音。

    “小乖乖,別鬧了,你的手還有傷。”

    聽到他聲音低沉的叫出“小乖乖”,項知樂隻覺得一股熱流瞬間從腳底蔓延至頭頂。

    流竄到她身體的每一個角落。

    她的臉不爭氣的紅了——小乖乖是他們每次情到濃時,他喚她的昵稱,

    之前他喚她“小東西”,被那個殺千刀的匪寇喚過後,她就沒法直視言君諾,如是一兩次,他立刻發現了端倪。

    在後麵的親熱,他都很自然而然的喚她“小乖乖”了。

    如今想來,他們似乎也有好些天沒有親熱過了。

    今天難得在大白天看到他,

    眼神非常沒出息的落在他的腿往上。

    項知樂的心跳沒由來的快了幾分——突然覺得很想喝口涼水冷靜一下是怎麽回事?

    可是,

    可是她覺得她的傷不礙事啊。

    她隻是傷了手,其他地方又沒傷。

    況且動的人又不是她,

    在項知樂胡思亂想之際。

    下人在門外小心翼翼的稟報。

    “王爺,午膳已備好。”

    言君諾先是點頭揚手讓人退下。

    然後直接將她橫抱而起就要往外走。

    項知樂本能伸手環上了他的頸脖,埋首在他的頸間。

    當初她真的是做夢都沒想到,這樣氣勢淩厲的一個人,身上的味道竟是這般香香甜甜。

    眼看他橫抱著自己就要離開主院,她抱著他 頸脖的手臂突然緊了緊,湊到他耳邊吐氣如蘭。

    “君諾~~”

    一聲甜膩的“君諾”過後。

    她明顯感覺到了抱著她的人身子一僵。

    她偷偷勾唇一笑,再次膩著嗓子在他耳邊小聲開口了。

    “相較於用午膳,小乖乖更想,用,小,諾諾,”

    話剛說完,剛才還在大步走的人腳步立刻停了下來,連後耳根也變得通紅。

    “現,現在還是白天。”

    某人故作鎮靜,然而帶著啞意的聲音早已出賣了他最真實的反應。

    “且,你的手上還有傷,,”

    項知樂笑著把纏著紗布的右手伸到他的麵前晃了晃,“這個沒有影響啊,你看。”

    他歎了口氣,語氣帶了些無奈。

    “會痛。”

    她以為他不想碰她嗎?

    他就是太想了,所以才害怕在頂撞她的時候自己失了方寸,,

    深呼吸了一下,他的聲音慢慢恢複了清冽。

    “聽話,等你的手完全痊愈了,我再補償你。”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項知樂還能拒絕嗎?

    當然可以啊。

    她不但能拒絕,她還能無理取鬧。

    在他“斯文”的跟她講道理的當口,她立刻掙開了他的手,從他的懷抱裏落了地。

    “既然王爺不想,那妾身就自己回去解決,往後王爺要再找妾身,可就不能了。”

    說完,她還真的鼓起了小臉自己轉身往回走。

    言君諾見狀,立刻上前拉住她的左手。

    正要開口,看到小女人濡濕的眼眶。

    到嘴邊的“胡鬧”變成了“依你”。

    話剛出口,剛才還紅著的眼眶的小女人瞬間笑彎了眉眼。

    對他伸出了雙手。

    言君諾當場柔了眉眼。

    認命的再次將她橫抱起來往主院走去。

    嘴上卻不忘警告道。

    “我可不是什麽溫柔男子,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項知樂抱著他的脖子皺了皺俏鼻。

    “賣力的又不是我,王爺你可要小心腰了。”

    嘖。

    蠢女人,瞧不起誰呢?

    “全天下也就你有這個膽子敢要挾我。”

    還下次要再找妾身可就不能了。

    也不知道從哪裏學回來的酸詞?

    項知樂的討好的在他懷裏蹭了蹭。

    小聲的開口道。

    “那王爺不也說過‘放眼天下隻求我一人’嗎?”

    語氣裏,不難聽出她的小驕傲。

    言君諾:“,,”

    他就知道蠢女人會驕傲。

    所以他不聽李叔的話,不哄女人,是對的。

    哼。

    不過,

    那個該死的張芹兒是誰?

    居然敢把他的女人氣成這樣,

    ,,

    午時末,飯廳。

    備好的午膳依然安靜的躺在八仙桌上。

    李管家處理完前廳的善後工作後,看到完全沒有動過的午膳,召來了守在一旁的侍衛擰眉問道。

    “王爺跟王妃都還未用膳?”

    侍衛恭敬的垂首。

    “並未。”

    這個時間還不用膳,

    難道王妃因為那個張大小姐的事情跟王爺吵起來了?

    李管家心下疑惑,眼角餘光正好看到了楚山哭喪著臉往馬廄走去。

    他立刻叫住了楚山。

    “怎麽隻有你,王爺呢?”

    看到李管家,楚山更想哭了。

    “你說我怎麽這麽倒黴,每次都觸到那些黴頭?”

    李管家莫名其妙的看著他。

    “我是問你王爺怎麽沒跟你在一起,你提什麽觸黴頭了?”

    楚山委委屈屈的小聲開口道。

    “王爺忙著呢,跟王妃。”

    他不就是急著跟王爺匯報聽到在前廳聽到的牆角嗎?

    哪知道不小心把王爺的牆角也聽了去,

    要不是王爺這會還在忙著,估計他就不是扛著玉驄繞京都到天黑可以解決的了。

    楚山把話說到這份上,李管家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他當即給楚山回了一個幸災樂禍的笑。

    “該,混小子,讓你天天咋咋呼呼不看形勢。”

    說完,他對楚山揮了揮手讓他趕緊的該幹嘛幹嘛去。

    隨即他回去飯廳讓下人把午膳撤了去,順便遣人去吩咐膳房的人備晚膳的時候給王妃燉些提氣的補湯。

    交代好了一切以後,他抬頭看了一眼懸在半空的太陽,老臉的褶子因為笑容開成了一朵花。

    看來王爺這回是真的守得雲開了。

  第兩百四十一章 順從夫意

    暮色四合。

    攝政王府的府燈紛紛亮了起來。

    叫了三次水以後,主院的寢房大門終於打開了。

    神清氣爽的男主子正抱著昏昏欲睡的女主子往飯廳走去。

    迎麵碰上了剛把玉驄溜回馬廄的楚山。

    看到橫抱著項知樂的言君諾。

    楚山立刻像見了鬼似的對他扯出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

    他不敢告訴王爺,他現在的耳邊還在繚繞著王爺喊“小乖乖”時的那個又酥又軟且帶著寵溺的聲音,

    否則他怕他的耳朵留不到過夜。

    好在此刻王爺的心情似乎很不錯,看到他隻是微微頷首。

    “晚點來書房找本王。”

    他立刻如蒙大赦。

    “是是是,屬下先告退。”

    楚山退下後,項知樂才在言君諾的懷裏動了一下,小聲開口了。

    聲音還帶著一點嘶啞。

    “放我下來,我可以自己走。”

    言君諾眉梢微揚。

    “腿不軟了?”

    項知樂臉一紅。

    “軟。”

    言君諾輕嗤一聲。

    “那就閉嘴。”

    項知樂:“,,”

    由於右手的繃帶早已在激烈的第二次時就散了,言君諾擔心她的筋骨會再次錯位,因此在用膳之前,悲催的太醫再次被傳召到了攝政王府。

    本來滿腹疑想問繃帶為什麽這麽快就散了的太醫,對上言君諾涼薄的眼神後,十分從心的選擇了閉嘴,並且叮囑道。

    “王妃,您的手不能再亂動了,否則會影響痊愈進度。”

    言君諾揚起眉梢,似笑非笑的看了項知樂一眼。

    仿佛在說:說了你的,非不聽。

    想起自己剛才的主動,項知樂神色尷尬的輕咳了一聲,“好的,我知道了。”

    隨後,太醫再叮囑了幾句需要忌口的飲食還有注意事項,才戰戰兢兢的登上了回宮的馬車。

    把她重新抱到飯廳餐桌前放下後,言君諾十分自然的為她舀了一碗湯。

    精致的薄胎瓷碗端在他骨節分明的手上,竟有種異常的賞心悅目。

    項知樂呆呆愣愣的看著他把清澈且泛著薄油的熱湯吹涼了一點,再喂到她的嘴裏。

    清湯入口的瞬間,她的嘴裏瞬間蔓延了濃鬱的人參味跟當歸的味道,又是人參當歸燉烏雞。

    那會她剛跟言君諾每天起不來的時候,就是這個湯,

    她都喝得有陰影了。

    項知樂本能的想要伸出手將碗奪過,卻被他靈活的躲過了。

    “手在痊愈前,不能自己端碗。”

    好吧,偷偷倒掉行不通,

    項知樂隻能認命的任由他一口一口把整盅湯喂到自己的肚子裏。

    伴隨著項知樂喝下最後一口湯,言君諾趁著把湯碗放下的當口,漫不經心的開口問道。

    “張芹兒是何人?”

    最後一口湯咽到一半,項知樂立刻岔了氣,猛地咳嗽起來。

    言君諾伸手給她順了順氣。

    “我隻是隨意問問,反應這麽大作甚?”

    好一會,項知樂才漲紅著臉把呼吸平緩了過來。

    難以置信的看著他,語氣還撚著酸。

    “吏部尚書的長女,你不認識?”

    “哼,人家可是說了,跟你‘真心相愛’,讓我把你‘還’給她了。”

    項知樂的話剛說完,言君諾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陰沉了下去。

    “荒謬。”

    想起小女人一氣之下把手都砸錯位了,他斂了神色,親自給她盛了飯,順手夾了一塊清燉牛肉塞到她的嘴裏。

    “你既是知道我隻要你一人,其餘無關人等在你麵前胡言亂語,直接打殺了也不為過。”

    這個回答幹脆且理直氣壯不留情麵。

    項知樂的嘴角忍不住微微揚起,然而語氣依然不依不撓。

    “我這不是怕你舍不得嗎?況且,像你這種這麽重視三綱五常的人,萬一我真的打殺了人家,保不準你給我安個什麽‘善妒’之名,”

    話沒說完,言君諾的冷嗤一聲,順手再次給她夾了一塊燉牛肉。

    “你倒是‘妒’一個給我看看啊,別光在那裏叫。”

    若真是這麽善妒,他求之不得。

    項知樂恨恨的嚼了幾下口中的牛肉咽入腹中。

    “我這不是已經‘妒’了嗎?沒看到我中午很生氣?”

    “‘妒’你就去打殺那些給你添堵的人,傷自己算什麽本事?”

    冷聲說完,又是一口米飯塞到她的嘴裏。

    項知樂橫了他一眼。

    “沒看到那人走著進來被抬著出去了?反正你隻能是我一個的,別的女人休想覬覦你。”

    說到一半,她終於反應過來了。

    伸腳踹了某人的腳一下。

    “言君諾,你好幼稚。”

    居然套她的話。

    無視小腿那撓癢癢似的輕踹,言君諾眼中笑意一閃而逝。

    又一口燉牛肉順勢塞到她的嘴裏。

    “你這種不是‘妒’,是順從夫意,往後若是敢有人說你‘善妒’,你知道怎麽回話了沒?”

    一句“不是妒,是順從夫意”讓項知樂胸臆間的酸泡泡頓時散去了一大半。

    甭管張芹兒怎麽看上君諾,他的態度她就很滿意。

    她當即就心滿意足的笑彎了眉眼。

    “我就直接說,是王爺的吩咐,王爺不喜後宅熱鬧,我這是給王爺守後宅,除非王爺點頭,否則誰都別想搶我的男人跟地盤。”

    麵前小女人笑靨如花,言君諾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細膩的右臉。

    “記住你說的話,守好你的男人跟你的地盤。”

    揮出左手打掉了臉上的那隻魔爪,項知樂柳眉一揚,漂亮勾人的狐眼閃爍著堅定的光。

    “那是必須的。”

    話剛說完,一口鮮嫩的魚肉被塞到了她的嘴裏,項知樂還沒來得及咽下去,一口米飯又猝不及防的塞到她的口。

    她立刻含糊不清的抗議道。

    “喂,有你這麽喂飯的嗎?”

    言君諾“嘖”了一聲,“剛說完‘順從夫意’,這會子還敢嫌棄上了?”

    “這不衝突。”

    說完,她的小嘴又被粗魯的塞入一口挑好了刺的魚肉。

    項知樂哼哼唧唧的任由他粗魯的喂完了整頓晚膳。

    雖然麵前這個人並不怎麽會“照顧人”,但是絲毫不影響她的好心情。

  第兩百四十二章 你又不是外人

    是夜。

    書房裏。

    “王爺,自‘假遺詔’一事您攬權更多以後,各方的勢力對您更是虎視眈眈了,今日尚書府的人前來,怕也隻是一個試探。”

    言君諾負手立在窗前,看向月光投入湖麵泛起的細碎星光。

    “今日到府的太醫,可有去張府?”

    楚山回憶了一下。

    “陳太醫跟張太醫在回宮的路上順道去了張府一趟。”

    “本王知道了。”

    等言君諾說完,楚山才反應過來。

    “王爺您是擔心,”

    言君諾冷笑一聲。

    “若是他們真的敢,那就要看看他們能付出多少代價了。”

    無意跟楚山談論那些惡心的人。

    言君諾轉移了話題。

    “湖裏的東西還沒全數撈出來?”

    楚山垂首。

    “已經撈了一大半了。”

    他算是發現,自從王妃進府以後,王府能藏東西的地方是越來越少了,,

    言君諾微微頷首。

    “盡快清理幹淨。”

    不去南方一趟,他還真不知道蠢女人怕冷又怕熱。

    天冷把他當暖爐也就算了。

    天氣稍微熱一點,她居然還會一整夜踢被子,踢了被子以後還會不顧形象的把腿搭到他身上,說那樣涼快,真的是,,

    沒有半分姑娘家儀態。

    不管如何,還是要把湖底的東西清理幹淨,免得哪天天熱她心血來潮要去玩水,,

    想起今天她身後跟的都是普通的丫鬟,言君諾轉身看向楚山,眉梢微挑。

    “秋思最近都很忙?”

    楚山點頭,“李叔說,王妃經常吩咐她去辦事,至於是什麽事,王妃不說,他也不好過問。”

    負手踱步回到書案後,言君諾掀袍一坐。

    以指節輕磕桌麵,沉默了一會,才輕聲開口道。

    “‘噬心’一事,如今追查的如何?”

    自從冬忍回到京都深查遇阻後,言君諾便沒再讓她追查了,直接把事情移交給楚山處理。

    畢竟偵查跟反偵這種事,楚山才是行家。

    楚山呼吸微頓,好一會才慚愧的開口道。

    “線索斷在西川。”

    又是西川?

    言君諾輕磕桌麵的指節微頓。

    狹長的鳳眸閃過一絲寒意。

    “多遣幾人到西川,凡是跟尤進有接觸的,都要跟緊。”

    楚山恭敬的應是後,遲疑的看了言君諾一眼。

    欲言又止。

    言君諾立刻就覺察到了。

    “怎麽?還有其他事?”

    楚山內心的兩個小人短暫的交戰了一下。

    最終還是把心中的想法告訴了言君諾。

    “前些天屬下跟王爺回京之前,留下了一批心腹,如今都不知去向,屬下擔心,,”

    後麵的話,楚山沒有明說。

    意思誰都明白。

    言君諾眼瞼半垂。

    “春愁在南方,王妃身邊人手不夠,許是外派出去辦事了。”

    辦事?

    他的人都是一個頂十個而且忠誠的人才啊,辦什麽事能要他的人傾巢而出?

    眼看言君諾還在為項知樂開解,楚山有點不忍心提醒了一句。

    “可是王妃能有什麽事情要辦?竟比王爺還忙?”

    輕磕桌麵的指節微微一曲,言君諾神色一冷。

    “楚山,你僭越了。”

    楚山立刻跪地垂首拱手。

    “屬下知罪,可是,王爺,,”

    話沒說完,就被言君諾抬手打斷了。

    “不必多言,本王心中有數,你先回去,明日讓夏念跟冬忍過來。”

    王爺這是很明顯的在逃避這個問題。

    再說下去不僅會讓王爺怪罪,還會讓王爺不痛快。

    楚山隻好起身告退。

    “是。”

    ,,

    言君諾回到寢房時,剛好看到秋思帶著幾個丫鬟告退。

    寢房裏,明亮的燈盞已經吹滅了,隻剩下幾盞堪堪看到房間輪廓的暗燈。

    項知樂早已把一頭如瀑長發半綰成鬆髻,換上了就寢的裏衣。

    看到言君諾,立刻眉眼溫柔的迎了上去挽上他的手。

    “還以為你沒那麽早回來。”

    昏暗的燈光下,小女人的笑靨明滅不定,言君諾沉默了一下,試探性的輕聲開口道。

    “秋思最近似乎很忙,明日我再安排兩人跟在你的身邊?”

    說來也可笑,向來喜歡直來直去掌握主動的他。

    在她麵前尤為被動。

    隻要是涉及到讓她做選擇的地方,都會變得小心翼翼。

    生怕下一刻,她說出來的話,或者下意識做出來的一個小動作會讓自己萬劫不複。

    本以為再放人到她的身邊,她會下意識的推脫,沒想到她這次不但沒有推脫,連臉上的笑容也更加燦爛了。

    “真的嗎?我人手不夠,剛好想找你要幾個人。”

    找他,要幾個人?

    “你要人做什麽?”

    項知樂將他拉至屏風前,習慣性的要為他寬衣,卻被他握住了。

    “你的手莫要亂動,免得等會又錯位。”

    “我才沒那麽柔弱。”話是這麽說,項知樂還是乖乖的任由他握著手。

    回答他問題的時候,她還俏皮的對他眨了眨眼。

    “能讓你的人幫忙的,肯定都是大事啊。”

    “常言道男主外,女主內,你在前麵為我遮風擋雨,我作為你的妻子,自然是幫你解決後顧之憂了,不然我們的小家怎麽立起來?”

    自行解下腰封的手微微一頓,他的鳳眸微凝,以為自己聽錯了。

    小家,

    立起來?

    “家”這個字,對他來說太遙遠、太沉重了。

    他這樣的人,

    真的可以像平民百姓一樣有一個小家麽?

    沒有注意到他的神色變化,小女人左手接過他的腰封熟練的往屏風一搭。

    再次漫不經心的開口了。

    “對了,之前你跟我提過林不凡想知道土豆的事情,我把那些土豆的種植方法什麽的都告訴他了。”

    “不過,如今土豆還不是突兀的出現在塞北的時候,所以我讓他先帶一小部分去塞北,讓他們有個先機,知道土豆可以食用。”

    “等入了冬,南方那邊會有土豆引進到北方,林不凡再開始按照我的方法種植,那樣的話,即使皇上懷疑也不會懷疑到咱們身上。”

    “王爺最近在京都風頭太盛,塞北那邊肯定也有不少人盯著,小心一些,總是好的。”

    詫異於小女人給他分析的頭頭是道。

    言君諾不由得懷疑,他是不是對她還不夠了解?

    也許,

    她並沒有他想象中的那麽,單純。

    “為何要告訴我這些?”

    她不是讓林不凡保密?

    項知樂給了他一個“你真笨”的眼神,說得理所當然。

    “你是我夫君,又不是外人,況且,你認為這種事情林不凡會瞞著你嗎?”

  第兩百四十三章 喂了三次,飽了

    聽完她的話。

    言君諾隻覺得自己的心不受控製的悸動了一下。

    鬼使神差的脫口問道。

    “那麽春愁在南方,”

    項知樂大方的點頭。

    “替我辦事,還有,你幫我跟楚山說一聲,他的人都挺好用的,我都安置在南方了,到時候用完還給他。”

    從動用楚山的人開始,她就做好了瞞不住言君諾的準備。

    他心思縝密,被發現也是遲早的事情。

    早一點讓他知道也好,免得到時候又有什麽誤會,

    安置在南方?

    沈墨池也在南方。

    言君諾的眼神微微一凝。

    把解下的外袍往屏風一搭,他自行走到屏風後的六足紅木雕花麵盆架前洗漱。

    沒有再問其他。

    然而剛才他隻是一個小小的眼神,項知樂就立刻嗅到了不尋常。

    連忙跟到他身後。

    “君諾,你不信我?”

    她特地用楚山的人、告訴林不凡土豆的事情,不就明擺著告訴他,她是為他辦事麽?

    這兩人可是全天下最值得言君諾信任的人了,她就是篤定了他們會把這些事告訴他啊。

    不過看他這帶有審視意味的小眼神,,

    項知樂極力控製住自己內心想打人的衝動。

    “傻君諾,你該不會又在胡思亂想吧?”

    聞言,某人立刻轉頭不看她。

    “沒有。”

    她解釋太快,他的直覺告訴他,她似乎在掩蓋些什麽。

    或者是替誰在掩蓋些什麽。

    但是,那個事情,他現在還不想去觸碰。

    如今他跟她這般相處,他甘之如飴,不想再做任何的改變。

    即使全天下都告訴他,他對她有所隱瞞可能存了二心。

    他都不信。

    除非是她親自告訴他,或是讓他親眼所見,否則通通都不作數。

    沒有?

    耳根都紅了,分明在撒謊。

    項知樂咬牙切齒的掐了他的手臂一下。

    “言君諾,你個蠢貨,若是再讓我知道你懷疑我,你就死定了。”

    天地良心,她現在滿心滿眼都是他,就差沒把自己那顆不怎麽善良的心挖出來放到他麵前了。

    伸手輕易的抓住了她作亂的小手,他不願意再跟她溝通這個問題。

    將她抱回了床上。

    說起了另外的事情。

    “項天歌有孕了,言北陌的。”

    項天歌有孕關她什麽事?

    她是跟他談不要胡思亂想的問題。

    “你別轉移話題跟我扯誰有孕,這幾年我肯定生不出,什,什麽?項天歌有孕?”

    項天歌有孕??!!!

    還是言北陌的?

    這一世他們這麽快就勾搭到一起了?

    回來以後她一直都在忙著追查當年的真相以及“言氏密訓”一事,對這對狗男女倒是寬鬆了些。

    畢竟項天歌一直不出門,她的人得到的消息並不多。

    至於言北陌,從她南下後他的斷腿就一直“複發”,她也就讓秋思遣人盯著,得知他沒有異常,而她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辦,自然也不會浪費時間過於關注。

    言君諾環著她纖腰的手緊了緊。

    “當初為了救出蘇氏,項天歌本來打算對言北陌用美人計以假亂真,結果被張茜兒知道了,摻了一腳,設計的項天歌,讓項天歌弄假成真。”

    “根據探子回報,蘇氏跟項天歌把孩子的事情隱瞞得很好,打算把孩子生下來再以此要挾言北陌,因此言北陌至今還不知道這個孩子的存在。”

    頓了一下,言君諾補充了一句。

    “鍾秀秀也有孕了,孩子是玉坤宮中的一名侍衛的,蘇氏不知情,一直以為是,項贇的骨肉。”

    !!!

    項府是捅了送子觀音的府邸吧?

    這麽刺激?

    難怪鍾秀秀整天進宮。

    看到項知樂石化的小表情,言君諾頗有興致的捏了捏她的小臉蛋,再抱著她和衣躺在床上,俯首往她的發頂印了印。

    “另外,按照南楚的腳程,兄長他們端午前後可以進京。”

    從被言君諾抱著躺回床上後就回神的項知樂聽到皇甫蕭他們端午前後可以進京,狐眼微微一亮,立刻翻身趴在了言君諾的胸口位置與他對視。

    “真的嗎?兄長他們真的可以在端午前後到京?”

    言君諾看了一眼她受傷的手,幫她挪了一個舒服的位置,再點頭。

    “嗯,屆時,你若是有想做的事情,盡管跟我說。”

    項府對她所作的一切,足以讓他血洗了那座骯髒的府邸。

    但是小女人沒有發話,他不能輕舉妄動。

    如今,隻能說服南楚那個蠢貨跟他同一陣線了。

    得到了他肯定的答複與支持,不知道言君諾心中真實想法的項知樂嘴角抑製不住的往上揚。

    一開始她以為起碼再快也要幾個月後,沒想到他們這麽神速。

    這樣一來,項府當年的事情,她要加緊腳步部署了。

    屆時兄長一來,他們兄妹二人一同討回公道,項府,欠他們兄妹的,是時候要還回來了。

    不,項府不僅虧欠了他們兄妹,上一世,還虧欠了君諾。

    回想起上一世的慘烈,她鼻頭一酸,忍不住趴在言君諾的胸前。

    似乎感覺到她周身繚繞的哀傷,言君諾的手緩緩掃過她的背。

    輕聲道。

    “莫要傷感,項府不值得。”

    項知樂點了點頭。

    她當然知道項府不值得了,她的傷感從來就不是為了項府,

    “對了。”

    感覺某人的手緩緩往下探,項知樂狐疑的抬頭看向某人。

    “嗯?什麽?”

    “乖乖白天的時候是不是說過,若是為夫不碰你,你要自己解決?”

    話題轉移得猝不及防,項知樂甚至都沒轉過彎是怎麽回事。

    倒是她的腦海裏立刻傳來了躬耕3號興奮的聲音。

    “宿主,宿主,自給自足誒,看了那麽多小冊子,是時候在他麵前做給他看了,饞死他丫的。”

    項知樂頓時如遭雷擊。

    色胚係統。

    如果不是現在被言君諾抱著,她都巴不得立刻進去空間把它的殼子撬開,看看裏麵都是什麽東西。

    “小乖乖?”

    這麽明顯的明示,

    項知樂沒出息的翻了個身,試圖逃避。

    “我,我隻是為了氣你的,我哪裏知道怎麽解決,況且,我,我的手還有傷,”

    “是嗎?你確定不是這樣解決?”

    突如其來的襲擊。

    項知樂輕嚶了一聲,狐眼圓睜。

    “言君諾,你今天已經喂了她三次了。”

    身子輕輕一動,她更是給了某個登徒子可趁之機。

    言,登徒子,君諾眼底劃過一絲無辜。

    “可是她告訴我,她沒飽。”

    “言!君!諾!”

    “乖乖,在呢。”

    “她飽了。”

    “口是心非的家夥,你看,她都餓成什麽樣了?”

    感覺一下子空落落的,項知樂自然明白他想給她看什麽?

    不看,她死也不看。

    蠢男人。

    色胚!!!

  第兩百四十四章 長訣

    芙蓉賬內,在兩人到達頂峰的瞬間。

    在覺察到兩人進入忘我狀態時就隔絕了與外界一切聯係的係統空間忽然有了異動。

    記憶發簪閃耀著刺眼的綠光如箭矢般飛出倉庫,似乎想要把繁複的符印衝破。

    躬耕3號立刻化作一道紅光追上了記憶發簪。

    耀眼的紅綠光團碰撞後,產生了一團強烈的白光。

    把周圍綠油油的土豆苗瞬間烤焦了。

    好一會。

    記憶發簪才消停了下來。

    任由躬耕3號將它壓到地上。

    重新穩住了記憶發簪的躬耕3號此時渾身冒煙,翅膀呈半透明,連身上的粉色慢慢褪去變回了最先的白色。

    看著地上的碧綠色的發簪,小小的蛋身周圍洋溢著凝重的氣氛——自從主人戴過手鐲看到過封存的小部分記憶後,符印的封印是愈發不穩了。

    明明不會有紕漏才對。

    到底是哪一環出現問題了?

    難道是因為小鬼修以血為引催動它的次數太多?

    不管如何,封印一旦被衝破,發簪勢必會碎裂。

    屆時不但小鬼修封印的仇恨意識會隨著記憶的恢複歸位,連主人的所有記憶也會全數歸位,

    當初為了讓手鐲出現在這裏,它跟小鬼修都是付出了大代價的,

    還好小鬼修給力,占了先機拿下了主人。

    若是主人的記憶都全部恢複,那麽,按照他的性子,

    想到後麵可能出現的後果,躬耕3號的小蛋身抖了抖,連機械眼也閃動了幾下。

    ,,,

    翌日。

    日上三竿。

    經曆了一夜被煎魚的項知樂渾身清爽,要死不活的從床上睜開眼時,身邊已是空空如也,連他睡過的位置也是冰涼一片。

    很顯然,旁邊的人早就起來了。

    !!!

    蠢男人的精力到底從哪來的?

    白天三次,晚上三次,也不怕氣血虧損。

    讓躬耕3號修複了以後,她總算是感覺自己活過來了,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

    “小3 ,你還有力氣幫我把手腕恢複一下麽?”

    話音剛落,她的腦海裏立刻傳來了躬耕3號有氣無力且帶著委屈的聲音。

    “宿主,小3 已經盡力了,”

    !!!

    狗係統不正常啊。

    顧不上身上隻穿著單薄的裏衣,項知樂掀被一蓋,立刻進了空間。

    那一片被烤焦的土豆苗已經恢複了綠油油的生機。

    躬耕3號聳拉著翅膀窩在她的機能土旁邊,身上變回了之前的白色。

    一雙機械眼忽明忽暗,一副隨時睡著的模樣。

    項知樂沒由來的心頭一緊,三步並做兩步小跑到它的麵前。

    “你怎麽了?”

    不是係統嗎?

    怎麽看起來比她還累?

    “宿主,小3可能又要消失升級一段時間了。”

    看到項知樂,躬耕3號連聲音也變得懨懨的。

    項知樂顧不上右手的傷尚未完全痊愈,立刻上前用左手攬起了它。

    “是發生什麽事了嗎?”

    如果她沒記錯,每次躬耕3號的升級都是跟言君諾感情有了新進展才升級,但是沒有一次是像現在這樣,

    這麽沒精神,

    “宿主,您最近不要自己碰記憶發簪了,這玩意有點邪門。”

    躬耕3號懨懨的聲音傳來拉回了項知樂的注意力。

    “小3消失升級的期間,您要按時進來做日常任務,伴侶任務如今的獎勵都是別致小衣裳,若是需要其他獎勵,您需要等小3回來發放哦,”

    “對了,小3消失升級期間,係統空間還是可以正常使用的,手鐲記住不能脫下來。”

    “還有,”

    “小3,你到底怎麽了?”

    第一次聽到狗係統這樣喋喋不休,項知樂再次生出了它很有可能並不是簡單係統的想法。

    她捧著躬耕3號,狐眼裏的擔憂毫不遮掩。

    “你這樣讓我很不安,是不是空間裏發生了什麽事?”

    雖然可能性不大,但這也是她能想到的唯一可能性。

    沉默了一下,躬耕3號似乎下定了很大的決心。

    “您把記憶發簪取出來。”

    語氣,是說不出的凝重。

    項知樂擰眉,點了點頭,不顧右手的疼痛攬住了躬耕3號,伸出左手意念一轉。

    那柄碧綠又通透的如意雲紋發簪立刻乖巧的躺在了她的手心上。

    躬耕3號撲棱著小翅膀飛身到她的麵前,解說道。

    “昨天夜裏,記憶發簪的一小部分記憶又跑到我這裏來了。”

    “記憶發簪隻是小3給它取的名字,它的原名,喚做‘長訣’。”

    “往事已成追憶,自此各自安好。與卿長訣,願卿永安。”

    “這是在那一世,宿主您追上主夫以後,主夫對您說的原話。”

    躬耕3號的話音剛落,項知樂的麵前立刻出現了刺目的白光。

    這熟悉的感覺。

    項知樂知道,她肯定又是回到了某段記憶節點。

    看清了眼前的景象後,項知樂的狐眼瞬間瞪圓了。

    這是,

    言君諾最後一次出征前的攝政王府,

    那時候,盡管攝政王已顯頹勢,府上的下人依然戰戰兢兢的伺候著主子。

    府上的雕樑精致依舊,飛簷大氣依然。

    唯一不同的是,回廊的兩邊,早已沒了往日的繁花簇擁。

    明明是盛夏時節,卻是滿府蕭瑟。

    她當即步履踉蹌的往主院跑去——君諾那時候應該才剛能下床。

    好像跟李叔在書房裏談完話沒過多久就出征了。

    輕易的穿過了書房的門板,看清了書房裏的場景,項知樂感覺自己連呼吸都困難了。

    書房裏。

    一個筆挺單薄的背影拄著雙拐,披著外裳站在窗前,身後站著一個佝僂的身影。

    “王爺,您傷勢未愈,著實不宜勞頓啊。”

    項知樂認得,那是李叔的聲音。

    上一世,言君諾傷重以後,李叔一夜之間像是被人抽走了所有的精氣神一樣,頭發花白了一大半。

    連聲音也不似如今這般中氣十足。

    拄拐的人輕輕歎息了一聲。

    “本王不在,府中的一切事務勞煩您了,莫要,虧待了她。”

    這偏冷的聲線,是君諾的聲音。

    聲音裏,是她從未聽過的疲憊與無力,還有一絲,解脫的釋然。

    一股不祥的預感以及不安自項知樂的心頭湧起,她努力克製著眼裏即將湧出的淚意,按捺著情緒聽下去。

    “王爺,您這是何苦?”

    說出“何苦”二字時,李管家的聲音也是帶著顫音的。

  第兩百四十五章 吾妻知樂

    “這是本王欠她的,若非是她,本王十三歲那一年便無法在荒山脫險,十四歲那一年便死在了疆場,又何來大凰攝政王?”

    書房裏,有那麽幾息的時間因言君諾的話而變得靜默了。

    最終,是李管家歎了口氣,搖了搖頭打破了靜默。

    “人呐,總是要經曆過以後,才會珍惜,如今我看那位項府大小姐,對王爺是真的上了心,若是王爺這次 ,,”

    沒等他說完,言君諾就自嘲的打斷了李管家的話。

    “她那是愧疚,李叔。”

    “愧疚並非心悅。”

    “我需要的,從來不是她的憐憫與愧疚,而是她心甘情願的心悅…”

    這一次,他跟李管家說話時,自稱的是“我”,而並非“本王”。

    如同一個在長輩麵前傾吐心事的晚輩。

    “可是如今我才明白,若我不是那個讓她一看到便發自內心笑出來的人,便是我做得再多,終究也隻是錯上加錯。”

    “她想我死,我一直都是知道的。”

    “可是我舍不得啊,李叔,她的四周都是畜生環伺,若是我死了,誰護著她?”

    激動的說完“誰護著她”幾個字後,他的力氣仿佛一下子被抽空了。

    頹然道,“隻是我沒想到,她這樣剛烈的一個人,會為了讓我死而不惜付出這樣的代價…”

    說到這裏,他攥著雙拐的雙手青筋暴顯,就在站在一旁哭成淚人的項知樂以為他要發火之際,他卻溫柔的輕笑出聲了。

    “罷了…就依她最後這次。”

    “她救我一命,給我一份執念,如今我把一切都還給她,所有是非對錯,都該終止了。”

    聽出了言君諾話裏的不妥,李管家猛然抬頭,渾濁的雙眼頓時通紅。

    “王爺!!”

    言君諾緩緩轉身對上了他的眼。

    狹長的鳳眸,在這一刻,染盡滄桑。

    “李叔,本王讓你們失望了,如果真到本王回不來的那一天,本王定會讓人提前拖延一些時日,讓你們有足夠的時間逃離攝政王府,屆時你們必須要與本王劃清界線,莫要被牽連了。”

    說到這裏,他緩慢且笨拙的拄著拐,走到了書案後。

    從一堆堆積已久的公文底下,抽出了一個精致的信封想要遞給李管家。

    李管家見狀,立刻恭敬上前雙手接過。

    言君諾苦笑。

    “如今她對我這般歉疚,以她的性子,估計知道我回不來以後,肯定也不會獨活,李叔,屆時需要拜托你,幫我把‘和離書’給她,想辦法讓她好好活下去,,”

    “和離書”三個字一出,項知樂再也顧不上落淚,連忙衝到兩人身邊,

    那封“和離書”,,

    她看到了。

    精致的描金信封上,並非“和離書”三個字。

    而是,

    吾妻知樂。

    眼前白光一閃。

    項知樂回神時,發現自己已經回到了床上,臉上冰涼一片。

    胸臆位置一陣熟悉的痙攣劇痛,她的左手立刻捂上了胸腔的左邊,擰眉咬緊了牙關,硬生生的把喉間的那股腥甜咽了回去。

    腦海裏傳來了躬耕3號關切的聲音。

    “宿主,小3不在的時候,您的情緒起伏莫要太大了,您的心脈並不好,不宜大悲。”

    直到痙攣的劇痛緩和了下去,項知樂才喘著粗氣,木然的擦去臉上的淚痕,用意識跟躬耕3號溝通道。

    “所以,記憶發簪封存的記憶,其實有很多是我難以承受的痛苦,當時才會被封起來,對嗎?”

    躬耕3號沉默了一下。

    “是,您的心脈,也是在上一世以及另外的世界經曆遠超於生命所能承受之痛才受損嚴重,其餘的,宿主不要問了,小3也不記得了。”

    門外一陣輕微又熟悉的腳步聲,項知樂立刻收回了意識,把受傷的右手用力往床頭一磕,一陣劇痛再次從手上傳來,剛才還沒來得及緩回來的淚意再次洶湧而出。

    正好對上走進房間的人。

    “好端端的怎麽哭了?”

    言君諾大步走到床邊將她半扶了起來。

    項知樂順勢倒在了他的懷裏,哭得淒淒慘慘的把手遞到他麵前。

    “剛剛不小心磕到了床頭,可能又要請太醫來包紮了,”

    言君諾:“,,”

    他就沒有見過這麽蠢的女人。

    ,,

    匆匆忙忙傳來了太醫,太醫一看,手腕位置果然再次錯位了。

    在太醫的“建議提醒”以及在某人的監督下,項知樂的右手被光榮的掛在了胸前,除了睡覺,在痊愈之前,什麽時候都不允許放下。

    項知樂看著自己像個殘廢一樣被抱起來放在輪椅上,無奈的看著那個將她放下的人。

    “王爺,我傷的是手又不是其他地方,這樣真的好?”

    某人負手立在她的身前,非常“體貼”的彎下了腰,挑著劍眉湊到她麵前與她對視,似笑非笑的看著她。

    “同一個位置可以連續錯位兩次,項知樂你還真是讓我對你的愚蠢笨拙刮目相看。”

    “不讓你坐在輪椅上,我擔心你明天連腿也廢了。”

    愚蠢又笨拙明天可能連腿也廢了的項知樂:“,,,”

    看到她一副無話可說隻能乖乖坐在輪椅上不敢反抗半分的模樣,他的心情總算散去了一點陰霾。

    伸手習慣性的捏了一下她的臉,他才斂起臉上“生動的表情”,直起腰轉身看向一直跟在他身後不遠處的兩名步履穩健的“丫鬟”。

    冷聲開口道。

    “過來見過王妃。”

    兩名“丫鬟”從善如流的走到項知樂身前恭敬行禮。

    “奴婢夏念。”

    “奴婢冬忍。”

    “見過王妃。”

    項知樂打量了一下兩人,黃色衣裳的丫鬟剛才自稱夏念,身量比秋思矮一點,五官憨厚普通,屬於那種放在人堆,很難找得到的類型。

    而那個剛才自稱冬忍,身穿青色衣裳的丫鬟模樣則比夏念清秀了幾分,身形與自己有幾分相似,

    莫非,

    猜測還沒說出口,言君諾就先開口了。

    “春愁秋思擅短刃搏擊,夏念擅鞭法長槍,冬忍擅輕功易容,屆時你若是有什麽事情要辦,多了她們兩人在你身邊,你會更方便。”

  第兩百四十六章 她傷了手,又沒傷腿

    項知樂詫異的看了一眼負手站在自己身側的人,似乎沒有想到他居然這麽“有耐心”的給她解說。

    “王爺,你今天不用忙其他?”

    言君諾看了一眼天色剛說了一個“忙”,門外就傳來了下人的稟報。

    “王爺,王妃,午膳已備好。”

    言君諾點頭揚手讓人退下,十分自然的彎腰將項知樂橫抱了起來。

    “辦事的時候路過,就讓夏念、冬忍過來認個主,順便用了午膳再回去,沒想到你個蠢貨居然連起床都可以把手再次弄傷。”

    蠢貨項知樂:“,,”

    蠢男人,她蠢嗎?

    她一點都不蠢好不好?

    再說了,

    攝政王府坐落在京都西北位置,不論是去哪個司都不順路,

    你確定你隻是路過?

    很快,項知樂就證明了自己的猜測。

    一頓午膳又在被粗魯的投喂中度過。

    這人是把自己當成填鴨了。

    膳房特地給她做的幾個精致小菜,還有那一盅千年不變的人參當歸燉烏雞,半點不剩的全部塞到了她的肚子裏。

    直至她拚命搖頭說“飽了,真的飽了”,某人才放過她,把夾向其他菜的筷子放回了碗邊。

    看到喂飽了自己以後再徑自隨便吃點東西的某人,項知樂的嘴角無論如何都沒辦法放下來。

    從他回來這麽久,她全程都沒看到楚山露臉。

    她就知道,悲催的楚山肯定是被他留下處理公務了。

    這人,

    說是路過,其實就是特地趕回來給她喂飯,

    雖然他嘴硬不承認,但是她都知道。

    午膳過後,兩人各自漱了口。

    言君諾再次抱起了她,“我到晚膳的時候再回來,你好好躺著養傷,別再讓自己受傷了。”

    說到“別再讓自己受傷”這幾個字時,項知樂聽到了他語氣中摻雜的那一絲不易察覺的無奈。

    腦海裏忽然就響起他上一世的那一句充滿無奈的“可是我舍不得啊”。

    她的心頭瞬間酸酸漲漲的,一下子柔軟得一塌糊塗,到嘴邊反駁的話全數被咽了回去。

    她抬眼盯著他完美的側臉好一會,最終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一樣,趁著被他橫抱的時候,直起了腰湊到他的臉頰邊,輕輕印了一下。

    不顧那個人因她的“偷襲”而突然僵直的身形。

    她紅著臉窩回了他的懷中。

    蹭了他衣裳前胸位置的那一片精致暗綉龍紋幾下,小聲呢喃了一句。

    “君諾,我想恃寵而驕了,怎麽辦?”

    腳步重新穩健的大步往前邁,抱著她的人紅著耳根冷哼了一聲。

    “又不是不讓你驕。”

    全天下也隻有你能仗著我的心悅為所欲為了,蠢女人。

    ,,

    言君諾出門後。

    項知樂躺在床上,試圖跟躬耕3號做了幾次溝通,發現都溝通不上以後,才肯放棄。

    仔細回想了一下自從躬耕3號出現以後,它說過的話,做過的事,似乎都沒有規律跟邏輯可循。

    還有,她根本就沒有心疾。

    但是看到上一世的記憶,她的胸臆卻忍不住痙攣疼痛,氣血不受控製的上湧,

    難道真的是因為它說的,承受了不該承受之痛才導致心脈受損麽?

    它似乎對她跟君諾的事情知道的不少,

    之前還信誓旦旦的對她說它是她跟君諾的定情見證。

    所以,

    它到底是個什麽東西?

    那柄被言君諾取名叫“百刃”的軟劍,那件沒有名字的護身軟甲,她手上那根言君諾找人特做也做不出來一模一樣手感質地的長鞭,那一根名喚“長訣”的發簪,還有那幾樣被她使用完以後就失效了的、仿佛不屬於這裏的東西,

    如此種種,都在提醒她,躬耕3號肯定不是簡單的係統。

    它口中所謂的“複本”一說,

    怕也隻是一個借口。

    越想越困,項知樂的眼皮在漸漸的打起了架。

    就在她即將睡著時,秋思在門外輕聲稟報。

    “王妃,宮裏來人,說太後想要傳詔您進宮陪她用晚膳。”

    項知樂煩躁的睜開了眼。

    睡眠忽然被打斷,她會想打人。

    垂眸看了一眼被包紮得嚴嚴實實的右手手腕,項知樂的眼底快速劃過一絲譏誚。

    張芹兒昨天才被打,今天太後就傳召。

    這個中因由,不用多說都知道有誰的手筆了。

    認命的坐起身,她歎了口氣,對門外喚了一聲。

    “準備一下,進宮。”

    門外的秋思,夏念,冬忍魚貫而入,身後還跟著幾名丫鬟。

    看了一眼項知樂還綁著繃帶的右手,秋思忍不住微微斂眉。

    “王妃,您的手,”

    項知樂抬手在她麵前晃了晃。

    “不礙事,是你家王爺小題大做了。”

    右手傷了而已,腿不是沒傷嗎?

    打不了人,難道她還踹不了人麽?

    況且,如今她的手受了傷,在痊愈之前,慕君焱肯定是不能去找翟九陌了,這個時候進宮,正好給她機會去踩踩點。

    眼看主子不聽勸,秋思遲疑的開口提醒了一句。

    “王爺那邊,”

    對哦,傳詔的人那麽公然,想瞞著君諾肯定瞞不住。

    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

    項知樂轉頭對秋思吩咐道。

    “你遣人幫我給王爺帶個信。”

    ,,

    玉坤宮。

    鍾秀秀挺著四個月剛顯懷的肚子,動作輕柔又嫻熟的給鍾太後按著肩。

    少傾。

    滿頭華麗珠翠的鍾太後十分受用的伸手輕輕拍了一下她搭在肩上的小手。

    “好了,秀秀,哀家知道你孝順了,有了身子的人不宜太勞累,趕緊好好在一旁坐著。”

    挽著婦人發髻的鍾秀秀羞澀一笑,“是,姑媽。”

    說完,她在兩名宮人的攙扶下,誇張且小心翼翼的落座在一旁。

    等她落座後,鍾太後才不急不緩的開口問道。

    “你方才說的都是真的?”

    鍾秀秀用力點頭。

    一副心有餘悸的模樣。

    “秀秀不敢隱瞞姑媽半分,據說張大小姐隻是上門找她套個近乎,她居然因為嫉妒張大小姐就打斷了人家幾根肋骨,那副讓所有男人都忍不住動心的花容月貌就更不用說了,毀得那叫一個徹底,如今人還在床上躺著了。”

    說到這裏,鍾秀秀一臉憤懣不甘。

    “那項知樂仗著自己嫁給了攝政王,簡直就是目中無人,先是不認娘家,不順父母哥嫂,如今更是善妒成性,若是姑媽不敲打敲打她,往後她豈不是更不把您跟皇上表哥放在眼裏?”

  第兩百四十七章 有靈性的玉驄

    聽著鍾秀秀話,鍾太後訝異的看著她。

    “秀秀,這些話是誰教你講的?”

    這麽有條理,而且目的性那麽強,根本不像是她能說出來的話。

    鍾秀秀笑容一僵,眼睛心虛的看向別處。

    “是,是秀秀自己的想法啦。”

    真是她自己的想法?

    鍾太後略帶精明的眼神落在鍾秀秀身上。

    看鍾秀秀依然不敢看向自己,心裏當即有了底。

    對鍾秀秀點頭道。

    “放心,皇兒糊塗,哀家可不糊塗,”

    當初項知樂跟項府脫離關係一事盡管皇兒刻意隱瞞,但是攝政王府那邊對項府的態度明顯疏淡,

    隻要稍微細心一些就能發現端倪了——印子錢一事,明明項府已經是水深火熱了,然而兩府之間就像是突然的有了默契一樣,項府不敢去找攝政王府,攝政王府也對項府不聞不問,

    項知樂的態度可見一斑。

    如果是以前的項知樂,項府估計任由她自生自滅了,但是如今的項知樂,身後還有攝政王府,項府又怎麽可能輕易跟她脫離關係?

    可憐她家單純的秀秀,又當了別人手中的利刃。

    目前能讓秀秀這麽乖乖聽話的,估計就隻有項府蘇氏,秀秀的那位“好”婆母了。

    嗬,她倒是聰明。

    打算利用這些後宅之事重新把攝政王府拉攏回項府。

    如意算盤打得劈啪作響,真以為別人是傻子。

    不過,皇兒在朝堂吃了那麽多的虧,她確實該在項知樂身上討回一些利息,

    如此一來,這個順水人情也不是不可以不給她們。

    項府最好能善待秀秀,否則,

    想到這裏,鍾太後的眼底快速劃過了一絲淩厲。

    ,,

    馬車裏,秋思看向緊閉的車門,驚詫異常。

    “屬下真沒想到,如今玉驄居然也會這麽乖巧為王妃拉車,,”

    要知道,在馬廄的所有馬裏麵,玉驄可是性子最烈最難馴服的,府上除了王爺,也就是楚統領才能扛著它跑步而不被它踹。

    而今天,王妃在出門前親自到馬廄指定要玉驄拉車時,本來打算嘶鳴抗議的玉驄,在聽到王妃說一句“驄驄,想請你幫個忙”時,竟乖乖的任由馬夫給它套上馬韁,

    項知樂臉色一赧,笑了笑沒說話。

    她總不可能告訴秋思,之前在南方的時候,她想跟玉驄拉近距離,讓它不要怕生。

    結果言君諾直接帶著她站在了玉驄麵前,當著它的麵親了她的臉頰一下,告訴它,這是女主子,,

    在她的印象中,馬是不可能有表情跟感情的,

    但是,在言君諾告訴它要認女主人的那一刻,她明顯的看到了玉驄的馬眼亮了一下,隨即像瘋了一樣自己掙脫了韁繩咧著馬嘴繞著馬廄跑了兩圈,然後回來乖乖的把臉湊到她的麵前讓她撫摸,

    戰馬對一名軍人的重要性,她是知道的。

    更何況玉驄這麽有靈性。

    上一世在言君諾死後,玉驄徹夜悲鳴,不吃不喝,最後竟趁著士兵不注意衝出馬廄活活把自己撞得腦漿迸裂而死……

    這是跟言君諾患難與共、生死相隨的戰友啊,

    她當下就以自己的臉蹭了蹭它的臉,喚了它一聲“驄驄”,,

    馬車突然停下打斷了項知樂的回憶。

    侍衛在馬車外恭敬的告訴她:到宮門了,宮門外還有人候著。

    讓秋思跟趕車侍衛交代了幾句後,項知樂帶著跟隨的夏念下了馬車。

    也許是有了之前的教訓,這次鍾太後看起來倒是沒有太為難她。

    在宮門口就早早給她備了軟轎,軟轎的轎杆旁是四名低眉順目的內侍。

    不著痕跡的看了一眼抬轎的內侍,目光往宮牆下的侍衛掃視了一下,項知樂仿佛毫無察覺那般受寵若驚的上了轎。

    在內侍起轎的當口對夏念跟秋思微微側了一下頭。

    秋思碰了一下夏念的手,兩人默契的呈對角狀護在軟轎兩邊。

    在路途到一半之際,夏念旁邊的內侍腳下正要微微一崴,被夏念眼疾手快的掐住了右手手臂。

    憨厚的臉上是無害的笑意。

    “這位公公,轎攆上的貴人可閃失不得半分,如果不想發生什麽意外的話,最好保持一路平安哦。”

    被掐住手臂的的內侍隻覺得右臂一陣劇痛,冷汗瞬間布滿了前額。

    就在這時,秋思身邊的一個內侍正要故伎重演,被秋思以短匕不動聲色的抵著腰間。

    “這位公公可是需要提提神?”

    內侍當即挺直了腰杆不敢有絲毫懈怠。

    項知樂仿佛對夏念秋思所做的事情毫無察覺,徑自在轎攆上閉目,

    直至轎攆再次行走了一段路程,項知樂覺察到右側腰間傳來一陣很細微的“嘎吱”聲,她立刻睜眼,一個提氣,飄然落地。

    就在她落地的瞬間,右邊的一根轎杆呈現出了詭異的彎折。

    她的目光一冷——果然還是這麽上不得台麵的招數。

    若是她此時真懷有身孕,哪怕她落地及時確保了孩子無虞,受這樣的驚嚇怕也得動一下胎氣了。

    左手的拳頭微微一緊,項知樂看了秋思一眼,秋思立刻冷聲開口道。

    “還不給王妃換一抬轎攆?”

    幾名內侍麵麵相覷。

    卻沒有一個人願意動。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項知樂會發火之際。

    項知樂卻忽然笑了,笑聲清脆悅耳,仿佛看到了什麽讓她心情愉悅的事情。

    不多時,她笑夠了,才輕聲說道。

    “這皇宮終究是太後的皇宮,我們這些外人,還是按照老規矩吧。”

    說完,她伸出左手,以食指跟拇指呈半圈,吹了一個響哨。

    一聲嘹亮的嘶鳴聲響徹宮門,不多時,一匹頭頂綠鬃的白馬豪橫的撞開了攔截的侍衛,飛奔到項知樂身前。

    項知樂左手勒著馬韁利落的上馬,居高臨下的看向還想圍上來的侍衛,眉梢微挑。

    清冷的聲音挾裹著一絲威嚴。

    “怎麽,連王爺的愛馬都不認得了?”

    伴隨著項知樂的話音落下,玉驄十分配合的打了個響鼻。

    四周的侍衛遲疑了一下,紛紛讓開了一條道。

    項知樂對著侍衛冷笑一聲,隨即雙腿夾了一下馬腹。

    “驄驄,走。”

    就這樣,一人一馬如同上次闖宮那般毫無阻攔的一路奔騰至玉坤宮。

    如同上一次,項知樂趕到之時,鍾太後跟鍾秀秀依然毫無覺察的在高談論闊。

    甚至看到項知樂威風凜凜的騎著玉驄出現在宮門前,鍾秀秀有那麽一刹那是晃了神的——項知樂,似乎比半年前見過時,更美了。

  第兩百四十八章 太後是最隨和大體不記仇的

    陽光下,女子坐在馬上,左手勒著韁繩,右手隱在袖中負在身後。

    一身華貴的墨紫色緙金絲暗花錦緞命婦朝服,腳下是同樣紋理的金扣絲質雲頭鞋。

    烏黑如墨的長發盡數挽成了髙髻以三凰嵌白玉純金發冠牢牢固定,鬢發兩側是與發冠同樣式的白玉嵌純金發釵。

    配上她那本身就精致的五官以及瓷白透亮的肌膚,整個人在陽光下光華流轉,一身命婦朝服的映襯下,通身氣勢凜然又威嚴。

    鍾秀秀看呆了。

    這,

    這真的是項知樂嗎?

    明明,

    明明半年前她還有一些營養不良,如今這短短半年卻像是突然長開了似的,舉手投足間都是讓人難以道明的華貴風采,

    以及,新婚少婦獨有的,柔媚。

    這分明就是被人嗬護備至才有的神采。

    想到這裏,鍾秀秀的眼底快速劃過一絲不甘——如果當初嫁給攝政王的是她,如今變化這般大的,肯定就是她了。

    看到項知樂,再想到自己嫁給項贇以後,項府遇到的一係列糟心事以及項贇,

    她就有苦無處說。

    本以為項贇模樣俊俏,又是習武的,在成親前兩人有過一次那麽激烈的“交流”,項贇應該是很厲害的才對。

    沒想到他居然是個繡花枕頭,好不容易費盡心思讓他有點興致,結果,,

    她還年輕,初嚐這方麵的滋味,又怎麽可能能滿足,

    剛好那些日子她留在宮中,遇到一名可心的侍衛,兩人一拍即合,

    然而就合了那麽幾次,她居然有了身孕,就在心虛的她想要打掉那個孩子的時候,蘇氏回來了,

    孩子打掉是不可能的了,一旦打掉,很容易讓人懷疑,好在那些日子前後,她跟項贇有過那麽一兩次,剛好可以賴在項贇身上,

    就在鍾秀秀神遊期間,項知樂已下馬牽著韁繩進了玉坤宮。

    門外有幾個“外調”進來的侍衛,認得那是言君諾的戰馬,紛紛避讓。

    玉驄暴躁的打了個響鼻,項知樂看了一眼它,好笑的摸了摸它的臉——這暴脾氣,跟它的主子簡直就是一模一樣,

    秋思趕上後,十分順手的接過了項知樂左手的馬韁。

    項知樂對玉驄吩咐了一句,“你安靜點,別欺負秋思。”

    玉驄給她的回應是踢了一下前蹄打了一個響鼻伴隨一聲低沉的嘶鳴,仿佛在抗議:我像那樣的馬嗎?

    項知樂好笑的搖了搖頭,轉身時,她的視線無意間落在了玉驄的後退,在明亮的光鮮反射下,她似乎看到了它的馬腚靠近尾巴附近的位置上有一道大拇指粗細的疤痕跟其他位置的顏色不一樣,不細看根本看不出來,

    玉驄以前受過傷?

    項知樂微微斂眉,

    鍾太後不知道什麽時候在宮女的攙扶下走到了前廳門前。

    看到項知樂跟一匹馬這樣不把她放在眼裏,當下就威嚴的開口了。

    “項氏,你這是什麽意思?”

    上次當眾策馬來到玉坤宮,這次也是,區區一個王妃膽子這般大,眼裏還有她這個太後嗎?

    項知樂轉頭,對著鍾太後皮笑肉不笑的微微福了一下身。

    “臣婦見過太後。”

    鍾太後有意要晾著她給她一個下馬威,冷哼了一聲,並未讓她起來。

    若是後宮其他嬪妃,麵對鍾太後這樣的作態,早已誠惶誠恐的賠罪,生怕鍾太後一個不高興,讓皇上往後不再召幸她們。

    然而項知樂完全沒有這方麵的煩惱,鍾太後不讓她起來,她自己挺直了腰板,對鍾太後笑道。

    “太後莫怪,臣婦剛剛打馬進宮,也是情非得已。”

    說完,她看了一眼隨後來到的夏念。

    “夏念,你替本王妃跟太後說說事情的緣由經過。”

    夏念接收到項知樂的眼神信號,立刻躬身退下把幾名綁得跟粽子一樣的內侍拉到了項知樂身後,項知樂立刻讓開了位置。

    自始至終,她的右手都是隱在袖中,背在身後,神色自然得沒讓人看出半分端倪。

    幾名內侍看到鍾太後紛紛眼前一亮,正要開口喊冤,卻被秋思一個冷漠的眼神嚇得全部閉了嘴——剛才這個侍女可是把他們拖到了角落在他們麵前利落的表演了一出“吹發即斷”,還把匕首放在他們嘴邊比劃了一下,這不就明擺著給他們警告嗎?

    把幾名內侍貪生怕死的醜態盡收眼底。

    夏念眼觀鼻鼻觀心的恭順上前對鍾太後跪在地上行了一禮,姿勢規範讓人挑不出絲毫的錯處。

    “太後娘娘萬安,奴婢是王妃的貼身侍女,名喚夏念。”

    “這幾個膽大包天的奴才在宮門時說是奉太後您的詔令恭迎王妃,卻私下包藏禍心屢次想加害王妃,若非王妃吉人天相,怕是今日無法安然進宮了。”

    “王妃知道太後娘娘一向仁厚,斷不會做出這種骯髒的事情,但是又怕這幾人汙了娘娘的名聲,所以就讓奴婢先把人擒下,等到了玉坤宮再由太後娘娘發落。”

    訝異於夏念的能說會道,初次跟夏念配合的項知樂沒有給鍾太後任何責罵夏念的機會,就自行讓夏念退了下去。

    鍾太後開口借機訓斥夏念的話哽在喉間,上不來,下不去,連保養得宜的老臉也僵在了一個即將開口的動作。

    偏偏項知樂仿佛沒有看到她的尷尬,還一改剛才的冷然神態,對著鍾太後笑眯眯的道。

    “之前臣婦就聽王爺提過,太後娘娘是最隨和大體不記仇的,雖然咱們剛認識的時候有過一點小誤會,然而撇開這些繁瑣的規矩而言,咱們關上門就是妯娌,是一家人了,妯娌之間哪有隔夜仇?皇嫂您說是吧?”

    一下子從皇家太後跟王妃變成尋常人家的妯娌,本來就不怎麽善權謀的鍾太後一噎,正要開口反駁。

    項知樂已經徑自轉過了身,對一旁的侍衛冷聲吩咐道。

    “還不把這幾個圖謀不軌,想要挑撥本王妃跟太後娘娘關係的奴才拖下去杖斃?這點小事還需要太後娘娘親自吩咐嗎?”

    聽到項知樂說出“杖斃”,幾個抬轎內侍顧不上害怕秋思,紛紛跪地對著太後的方向磕頭。

    “太後娘娘饒命啊,奴才們隻是,,”

    幾個內侍話沒說完,鍾太後身邊的嬤嬤便率先開口了。

    “王妃說得對,還不把這幾名意圖挑撥王妃跟太後關係的狗奴才堵了嘴押下去杖斃?”

  第兩百四十九章 開枝散葉

    一場拙劣的鬧劇最終在幾個內侍被杖斃後落下了帷幕。

    鍾太後看了一眼常年跟在自己身側的嬤嬤,嬤嬤立刻給她回了一個讓她放心的眼神。

    回想起剛才項知樂說了一大堆辭藻吹捧她。

    如果她再揪著不放,倒是顯得她小家子氣,擔不起項知樂誇她的大體了。

    因此,盡管心中憋著一口氣,她還是斂去了臉上的不悅,四平八穩的坐回了主座上。

    項知樂看到主座下首左側落座的鍾秀秀時,抬眼看向鍾太後,剛好看到鍾太後眼底一閃而過的得色。

    她心裏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果然,她還沒開口說話,鍾太後就略帶傲慢的開口了。

    “項氏,秀秀如今是你項府兒媳,按輩分來講也是你的嫂子,長幼有序,落座左側,不過分吧?”

    跌倒在地也要拿一把沙子,可不就是說鍾太後這樣的人?

    聽到太後依然執意稱呼自己項氏,剛才已經達到目的的項知樂也沒有繼續虛與委蛇,禮貌的勾了勾嘴角,腰板挺得直直的。

    “太後娘娘所言甚是,然,臣婦在南下之前,皇上便下旨讓臣婦與項府脫離了關係,如今項府對臣婦而言不過是一座三品官員的府邸,這位小項夫人一無封邑,二無誥命,落座的位置卻,,”

    後麵的話,項知樂沒有說明,但是隻要是稍微有點腦子的都知道,太後這樣的安排根本就是欠缺妥當。

    也就因為她是太後,若是尋常人家的主母做這種安排,傳出去早就被戳穿脊梁骨說尊卑不分了,

    偏偏鍾秀秀又是一個沒腦子的,看到項知樂這麽說,立刻站了起來。

    “項知樂你什麽意思?”

    鍾太後擔心她動了胎氣,立刻給了她身後的宮女一個眼色,讓她坐好。

    “都要當娘的人了,還這般毛毛躁躁的,成何體統?”

    說到“當娘”兩個字時,她還加重了語氣,特地看了項知樂一眼。

    “你過來哀家這裏,那個位置,讓給攝政王妃。”

    讓?

    項知樂挑眉。

    “那倒不必,既然太後娘娘有意說要敘舊,那麽這些所謂的尊卑怕也是次要的了,左不過一個位置,本王妃自然不會跟一個孕婦計較太多。”

    說完,她當真坐在了鍾太後下首右側的位置。

    落座後,鍾太後先是看了看鍾秀秀微微凸顯的孕肚,而後再看了看項知樂纖細的腰身,眼底快速劃過一絲暗色。

    “聽聞你昨日打了張尚書的嫡長女?”

    看出了鍾太後的拎不清,項知樂這下連禮貌的笑意都懶得掛在臉上了,煞有介事的點頭道。

    “是,她公然上門挑釁我這個王妃,若是不給她一點教訓,日後豈不是人人都當我攝政王府可欺?”

    在一旁的鍾秀秀故意伸手撐了一下腰,把微顯的肚子挺了挺,涼涼的插了一嘴。

    “怕不是有些人善妒成性,見不得別人比自己漂亮有才情,擔心王爺變心才做出這種小家子氣的事情。”

    項知樂冷笑一聲,正要開口,鍾太後接過了鍾秀秀的話茬。

    “秀秀所言,不無道理,你跟攝政王成親至今已有八個多月,連秀秀都夢熊有兆了,為何你還不見半分動靜?”

    夢熊有兆?

    鍾太後還真敢說。

    一定就是男丁麽?

    眼看項知樂看向鍾秀秀的孕肚沒說話,鍾太後繼續嚴厲的說道。

    “作為攝政王妃,你若是沒有這個為皇家開枝散葉的能力,就回府好好張羅一下,給攝政王充盈一下後宅,免得耽誤攝政王的子嗣綿延。”

    鍾太後本以為她的話都說得那樣重了,項知樂應該會滿臉愧疚的說一句“是臣婦的不是,回府便立刻張羅”。

    沒想到左等右等,等來的卻是項知樂神態誇張的歎了口氣。

    “這個問題,臣婦不是沒有想過,但是思來想去,還是想讓太後娘娘來解答一下臣婦的疑惑。”

    鍾太後以為她還想狡辯,當即就不耐煩的開口了。

    “有想過就回去好好張羅後宅的充盈之事,找哀家,哀家能解答什麽?”

    項知樂一副難以啟齒的模樣。

    “臣婦就想問問,自己一個人,要怎樣才能在王爺不參與的情況下為王爺綿延一個屬於他的子嗣呢?”

    “噗——”

    項知樂的話音剛落,在她對麵喝水的鍾秀秀當即把含在嘴裏的茶水倒噴而出。

    隨即就是一陣猛烈的咳嗽。

    項知樂眨了眨眼。

    看向鍾秀秀時,臉上全是好奇。

    “怎麽?小項夫人在這方麵有心得?”

    說著,她的眼神再次落在鍾秀秀的孕肚上。

    鍾秀秀心虛的別開了眼睛,“沒,沒有,你別亂說,我的孩子是夫君參與了才有的,哪有你說的那種荒謬之事?”

    說完,她以保護的姿勢抱著肚子對鍾太後扯開一抹勉強的笑。

    “太後恕罪,是秀秀失儀了,”

    鍾太後盡管對鍾秀秀的突然 失儀很不理解,但是看到她的臉色一下子變得蒼白,料定她是身子不適,所以沒有追究太多,一個眼色下去,讓宮女帶著鍾秀秀退了下去。

    鍾秀秀離開後,鍾太後才看向項知樂,臉上隱隱帶著不悅。

    “連秀秀都知道那是荒謬之事,項氏你還問出這樣的問題,這不是在消遣哀家嗎?”

    項知樂滿臉無辜。

    “難道不是太後娘娘消遣臣婦在先?”

    “臣婦與王爺新婚不到一個月,王爺就南下平亂了,成親八個月,有五個月我們夫妻二人分隔兩地,還有兩個月王爺不是在將養傷勢就是在處理南方軍務政務以及京都快馬加鞭的公文事務,忙得連睡覺的時間都沒有,臣婦平日更是連跟王爺見一麵都難,,”

    說到這裏,她委屈的掖了掖眼角不存在的淚花,哽聲道。

    “子嗣綿延是兩個人配合的事情啊,你讓臣婦一個人怎麽給王爺開枝散葉呢?”

  第兩百五十章 真是謝謝您了嘞

    項知樂不是沒想過像上次進宮那樣直接打入玉坤宮跟鍾太後杠上。

    但是隻要想到她遣人給言君諾帶話,言君諾遣人回的話是“留府養傷不進宮”,她就忍不住心虛。

    她知道君諾是擔心她的手。

    可是她這次有非進宮不可的理由。

    所以,她才選擇了用迂回的方式全身而退,能不動武就不動武。

    麻煩是麻煩點,但是起碼不會傷到手。

    就是不知道鍾太後能不能體會她的“苦心”了。

    不知道項知樂心中想法的鍾太後看到項知樂這幅“委屈”的模樣,第一反應就是項知樂是不是傻了?

    幾個月前她揮鞭打入皇宮,跟皇兒據理力爭時的場景依然曆曆在目,為此她還跟皇兒發生了一些意見的分歧,產生了爭執。

    後來這個女人還打暈了秀秀,若非皇兒忌憚言君諾不讓她公然找項知樂麻煩,她的秀秀又何至於受到這樣的委屈?

    不可否認,今天的項知樂這副被現實生活磨平了棱角不得不成為深閨怨婦的模樣讓她十分受用。

    知道她並不受攝政王待見,鍾太後的底氣當即足了幾分。

    “既是丈夫不碰你,你要自己找一下原因,攝政王公務繁忙,真的會忙得連回房就寢的時間都沒有?”

    “還不是因為你對他沒有吸引力?”

    就好比她自己。

    當年先皇雖說是立了她為後,對外與她都是一副伉儷情深的模樣。

    然而隻有她知道,先皇也隻是每個月也隻有初一十五才在玉坤宮留宿給她一份體麵,其餘時間都是在其他妃嬪那裏,

    男人嘛,哪個不愛嬌滴滴的美人?

    隻是她沒想到,項知樂這麽快就失寵了,連個旁身的孩子都沒有。

    如此一來,她備下的人就派上用場了。

    這麽想著,她當真給身邊的嬤嬤使了個眼色。

    嬤嬤接收到鍾太後的示意,垂首快步走到門外,對門口的小內侍吩咐了幾句,小內侍匆匆退下。

    “偷偷抹淚”的項知樂看向門外,眼底快速閃過一絲暗茫。

    眼看項知樂不搭自己的話,鍾太後也不惱,自顧自的喝了一口溫茶。

    得了主子的提示,端茶宮女恭敬捧了一盞溫茶遞到了項知樂的麵前。

    遲疑了一下,項知樂還是伸出了左手端起茶盞。

    就在她碰到茶盞的那一刻,熟悉又冰冷的係統提示音又在她的腦海裏響了起來,聲音還是躬耕3號的聲音,但是語氣卻不是升級以後的躬耕3號跟她溝通的語氣。

    “叮——以下來自掛機功能提示——”

    “係統檢測到茶水裏麵含有大量紅花提取物,服食過量可導致神經損害伴隨皮膚過敏,若是孕婦服用,容易造成胎兒缺氧甚至流產,請宿主慎用。”

    還不放過她?

    項知樂努力壓下心頭的滔天怒意,後槽牙微微緊咬,不動聲色的放下了茶盞,轉頭看了一眼站在身後的夏念,夏念立刻躬身俯下。

    鍾太後看著項知樂跟自己的婢女旁若無人的小聲溝通,眉頭先是微微一緊。

    正要開口,眼角餘光不經意看到門外的十幾個婀娜多姿的身影。

    到嘴邊訓斥的話變成了發自內心的笑意。

    她看了身旁的嬤嬤一眼。

    嬤嬤吩咐道。

    “都讓她們進來吧。”

    項知樂聞言,立刻把注意力轉到了門口。

    門外,十六名穿著異域服飾,以輕紗遮住半張臉的高挑女子款款而入。

    每個都是皮膚白皙,身披薄紗,曼妙火辣的身段隨著薄紗的飄動而若隱若現,連她這個女人都忍不住多看幾眼。

    她轉頭看向鍾太後,眼底冰冷,笑意盈盈。

    “太後娘娘,你這是,”

    鍾太後對她露出了全程最真心的一個微笑。

    “這些美人,哀家本來是打算為皇兒備下的,每個都才情出眾且模樣出挑,看在咱們妯娌一場,哀家也不計較這些了。”

    “你今晚且先把人帶回去,待明日準備妥當就把她們都安排到攝政王房裏去吧。”

    都安排到攝政王房裏去?

    還不計較這些?

    這人沒事吧?

    一個張芹兒都氣得她想殺人了,

    如今居然一下子來十幾個?

    忍無可忍的項知樂當下決定不會再忍。

    她轉身看向身後神色如常的夏念。

    “你要給我作證,我全程都是很有‘禮貌’的跟太後娘娘講道理沒動過手,是太後娘娘非要強人所難,那就怪不得我了。”

    強人所難?

    怪不得她?

    一股不安瞬間籠罩著鍾太後。

    她故作鎮靜的開口道。

    “你什麽意思?哀家是為了你好?怎麽到你這裏就變成強人所難了?”

    “為了我好?”

    項知樂訥訥重複了一下鍾太後的話,隨即就把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對她揚起了一抹燦爛的笑。

    “那我還真是謝謝您了嘞。”

    ,,,

    禦書房裏。

    言北祁看著突然進了宮的言君諾,心虛之餘又詫異,然而也隻是怔愣了那麽一會,很快,他就很好的把心中想法埋藏在了心底。

    “皇叔進宮突然,所為何事?”

    言君諾對言北祁輕輕頷首算是跟他打了招呼。

    “皇上貿然跟本王提出要抽調塞北的兵力到西川,本王認為此事不妥。”

    原來是為了西川的事情。

    言北祁眼神暗了暗,對言君諾笑道。

    “皇叔稍安勿躁,朕這麽做,自是有朕的考量。”

    考量?

    言君諾眉梢一挑。

    狹長的鳳眸劃過一絲淩厲。

    “皇上這麽做,確定不是在拿大凰的江山開玩笑?”

    北齊內亂漸歇,一旦內亂結束,揮軍南下是遲早的事情,塞北作為與北齊的接壤之地,若是防守不當,隨時就會被北齊撕裂一個嵌入大凰的口子,,

    “朕自是知道問題的嚴重性,所以才跟皇叔商量,,”

    言君諾想也不想直接拒絕。

    “抽調塞北兵力一事,皇上不必多言,不過,,”

    說到“不過”的時候,他的語氣難得多了一絲凝重。

    “西川暴亂,亂得有些蹊蹺,為保萬無一失,皇上還是遣人到西川查探一番為好,”

    這麽坦蕩的讓他遣人去西川?

    言君諾是真不知情還是假不知情呢?

    言北祁沉吟了一下。

    “朕還是認為,西川一事由皇叔,”

    沒等言北祁說完,言君諾就冷聲打斷了他的話。

    “皇上,本王如今主理塞北軍務,南方政務,兼理朝中事務,還有執掌整個大凰的刑罰法度,已經很忙了。”

  第兩百五十一章 臉可真大

    言北祁一噎。

    好像是這麽回事。

    “假遺詔”以及林不凡被“嚴刑逼供”兩件事情一出,原本中立的大臣紛紛往言君諾那邊靠攏,若他不多表現出幾分對言君諾的信任敬重,那些老東西怕是又有話要說了,

    不久前南方那個人跟他提及“護龍衛”在西川以及京都蟄伏一事。

    如今他也已經遣人去查探了,就是不知道什麽時候有消息回來。

    本想著皇弟費了大心思從西川一處蠱山尋來“噬心”讓項知樂去下毒可以讓言君諾死得神不知鬼不覺,但是看他現在這副精神奕奕的模樣,根本就不像中了毒,

    難道項知樂並沒有給他下毒?

    “五月南楚使節前來建交,南楚國主為了表示對兩國建交的重視,此次前來的是南楚將軍王皇甫景,皇上前幾日才把接見南楚使節一事交由本王安排,,”

    言君諾清冽的聲音拉回了他的注意力。

    僅僅那麽幾息時間,他的思緒早已百轉千回。

    事情的掌控並不如他想的那麽順利。

    言北祁忽然感覺他這個皇帝當得有點窩囊是怎麽回事?

    想是這麽想,但是他還是很有禮貌的笑道。

    “能者多勞,朕相信皇叔。”

    言君諾眼底暗茫一閃,推辭道。

    “西川一事,本王暫且可以為皇上處理,然,接見南楚使節一事,還請皇上讓六部尚書互相配合安排。”

    笑容僵了一下,言北祁搖頭,滿臉真誠。

    “他們做事紕漏百出,不如皇叔思慮周全,兩國建交並非小事,朕可以下旨讓他們協助皇叔,但是真正需要拿主意之時,還是需要有勞皇叔費些心力。”

    就是知道你跟南楚將軍王有過節,朕才這麽安排,不然你以為朕的安排是鬧著玩的?

    麵對言北祁的虛與委蛇,言君諾似乎很無奈。

    “既是皇上要求,本王自當領命,也就是看在先皇兄對本王照顧有加的份上,否則這些事情,本王壓根就不想理。”

    言北祁心中毫無形象的咆哮——

    都把政權攬去了將近三分之二了,

    要是不想理,你倒是還回來啊。

    臉上笑意謙恭。

    “皇叔說的是,辛苦皇叔了。”

    天要其亡,必要其狂,朕姑且讓你狂著。

    過了一會,言北祁看言君諾還沒有離宮的意思。

    他也不好直接趕人,隻好轉移了話題。

    “皇叔,若是您不急著出宮,有一個事情,朕倒是想聽聽您的看法。”

    言君諾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難得好脾氣的對他點頭。

    “皇上請講。”

    言北祁親自取過禦書案上的一份折子走到了言君諾麵前,看到言君諾接過折子後才悠悠開口道。

    “張啟正今日上奏說昨日皇嬸動手打了他的愛女,彈劾皇嬸不守婦德,善妒成性,不堪為攝政王妃,太醫院又有兩位太醫作證,說張大小姐如今傷重臥床,此事,皇叔可知道?”

    言北祁話音剛落,言君諾“啪”的一聲合上了折子隨意丟到了自己的書案上。

    冷笑一聲。

    “張啟正的臉可真大。”

    言北祁擰眉。

    “皇叔的意思,”

    言北祁的話還沒說完,門外內侍就匆匆進來了。

    “奴才叩見皇上,叩見王爺。”

    言北祁略帶不悅的開口道。

    “何事?”

    “攝政王妃大鬧玉坤宮,把太後娘娘打了倒吊在了樹上,如今騎了王爺的玉驄不知去向,,”

    聞言,剛才還老神在在的言北祁瞬間淡定不下來了。

    “什麽!?”

    隨著“什麽”的尾音落下,他身前那個剛才坐得比泰山還穩的人早已沒了蹤影。

    ,,,

    項知樂騎著玉驄按照沈墨池給的路線撞開了攔截的侍衛。

    一路東拐西拐,遠遠就看到了戒備森嚴的朝陽宮。

    她立刻翻身下了馬。

    一人一馬隱在了一處還算茂盛的樹叢後。

    確定沒被發現,她才輕輕鬆了口氣,摸了摸玉驄的馬臉。

    玉驄的毛色實在是特別,稍微不注意就會被發現。

    但是沒辦法,皇宮太大,她的輕功雖說還行,可是飛不遠,光靠她兩條腿在宮裏跑,估計沒跑多遠就被侍衛攔截下來了。

    轉眼看了一下四周,項知樂看到距離樹叢一丈左右,是一碧池白蓮。

    四月的天尚未完全暖和,然而池中的白蓮已含苞待放,連空氣裏都彌漫著一股荷香。

    項知樂拍了拍玉驄的腦袋,玉驄乖巧的臥了下地。

    “驄驄,你在這裏乖乖等我,等我回去了,請你吃地瓜。”

    玉驄正要嘶鳴,被項知樂一個食指豎在嘴前的動作阻止了。

    “噓,保持安靜,等會我走了,千萬別被發現了,如果真的倒黴被發現,你隻管跑回去玉坤宮找秋思,知道嗎?”

    玉驄用力的呼了一下氣,濕濕熱熱的呼吸打在項知樂的手上。

    項知樂滿意的摸了摸它的臉,再次問道。

    “你這麽威猛,肯定知道該怎麽做了吧?”

    上一世,它可是在沒有指引的情況下自己從敵營帶著她跟言君諾回到自己的營帳內的。

    剛才她帶它衝出來的時候也跟它說了往哪邊跑人少,玉驄這麽有靈性,應該沒問題,吧。

    得到了玉驄再次把濕濕熱熱的呼吸打在自己手上的肯定答複,項知樂才脫下了繁重華貴的外袍搭在臥地玉驄的馬鞍上。

    揉了揉剛才再次受傷的右手,因為褪下外袍而渾身輕鬆不少的她鬆了鬆肩部的筋骨,用臉蹭了蹭玉驄。

    “好了,我要出去啦,你要小心點。”

    說完,她貓著腰往朝陽宮靠近。

    走到拐角處,她閃身進了空間。

    出來時,已換上了一身男裝,戴著麵具。

    為了不被發現端倪,她的雙手都戴上了純黑色的羊皮手套,還把袖口用護腕綁緊了,觸碰到右手那再次受傷的手腕時,她不自覺的放輕了力度——生怕傷上加傷。

    大白天的,要隱藏實在困難,也好在是大白天,侍衛的防守並沒有夜間那麽森嚴。

    項知樂一路上都趁著守衛巡查時那個簡短的空檔,進進出出空間,閃閃躲躲進了朝陽宮。

    手鐲裏的空間什麽都好,隻有一點最不好——就是除非是做伴侶任務去到言君諾身邊,否則根本就沒有任何瞬間移動的能力,

    ,,

    玉坤宮前院中。

    夏念跟秋思守在一棵筆直且有三丈高的樹下,太後被錦帕堵著嘴倒掛在最高最粗壯的一節樹丫上,滿頭珠翠早已因她的顫抖而零零落落掉了一地。

    一直跟在她身邊的嬤嬤也好不了多少,被毫不留情的綁在了樹幹上,不遠處,還橫七豎八的躺了一地傷員,傷員的外圍,是一堆鼻青臉腫,身披薄紗衣著暴露的“絕色美人”。

  第兩百五十二章 王妃驕縱,本王慣的

    鍾秀秀在一旁瑟瑟發抖,仗著幾個宮娥在身邊,聊勝於無的對夏念跟秋思叫囂道。

    “你,你們最好把太後娘娘放下來,否則驚動了皇上,等著掉腦袋吧你們。”

    眼看夏念跟秋思沒有任何反應,鍾秀秀氣急敗壞的推搡了一下身邊的宮女。

    “都杵著做什麽?還不去叫侍衛過來把這兩個刁奴拿下?還有那個項知樂,讓侍衛看到了把她抓回來。”

    事實上,保護玉坤宮的侍衛能起來的早已重新站起來,因為忌憚被倒掛在樹上的太後,紛紛隻敢離遠包圍兩人,比劃著手上的佩刀,絲毫不敢上前半步。

    言君諾冷著臉趕到時,看到的就是這樣的一副場景。

    梭巡四周都看不到自己朝思暮想的身影,他當場對夏念跟秋思冷喝道。

    “王妃呢?”

    聽到言君諾的聲音,其餘人仿佛看到了救星,連被倒掛在樹上堵著嘴憋得滿臉通紅的太後也忍不住用力的晃動了幾下,試圖要吸引言君諾的注意力。

    然而言君諾的注意力完全放在了夏念跟秋思的身上,連個眼角餘光都沒分給他們。

    此時他渾身冷厲,比起往常的凜然氣勢更加駭人幾分。

    夏念秋思兩人對視了一眼,紛紛上前垂首跪在了言君諾麵前。

    一五一十的把項知樂從進宮時遇到的情況再到鍾太後有意往王府裏麵塞人的事情都告訴了言君諾。

    言君諾越聽,臉上的神色越陰沉,連周身繚繞的氣息都仿佛夾帶著一股血腥味。

    隨後而到的言北祁本能的後退了幾步。

    終於,在夏念說完“王妃說心情不好要遛遛馬,讓屬下二人在這裏看著太後掛半個時辰之後再放下來”的時候,言君諾笑了。

    狹長的鳳眸如同沁染了霜雪。

    他負手踱步至樹下,順手接過了秋思手中的短匕。

    鋒利的短匕幾乎是貼著鍾太後的身子飛到她的腳下割斷了掛著她的麻繩的。

    強烈的慣性下,短匕在割斷了麻繩後深深的嵌入了掛著鍾太後的分枝。

    鍾太後慘叫一聲從樹上跌落,看到樹下站得如同輕鬆筆直的言君諾時,她更絕望了。

    當即閉上了雙眼等著劇烈的疼痛到來。

    然而,預期的疼痛沒有到來。

    她停止了下墜,那一身繁複精美的宮裝如同破抹布一樣被言君諾拎在手上。

    她暗自慶幸不已,然而沒慶幸兩息,她隻覺得經曆了一陣天旋地轉,而後被四腳朝天的扔在了地上,摔得眼冒金星的同時,她感覺自己那個尊貴的玉臀都要摔成兩瓣了。

    她不顧滿頭鬢發淩亂,咬牙正要坐起來開口訓斥幾聲,胸口突如其來一陣被擊打的悶痛,才剛坐起來的她再次被踩著胸口躺平在了地上。

    這時她才看清那個將她踩在地上的人。

    “三,三皇弟。”

    言君諾居高臨下的看著她,兩邊嘴角明明勾起的是迷人的上揚弧度,然而看向她的目光卻像是在看一個死人。

    “動了手腳的轎攆?摻了紅花的茶水?太後你是多害怕本王的王妃為本王孕育子嗣?”

    說話間,他腳下的力度大了幾分。

    “給本王送美人?太後怕不是在後宮的日子太過安逸,想體驗一下別樣的生活了?”

    鍾太後的兩耳早已在言君諾踩著她胸口時嗡嗡作響,如今他腳下的力度一重,她隻覺喉間一陣腥甜,嘴角源源不斷的冒出鮮血。

    周圍的侍衛想要上前阻止,卻由於言君諾周遭的氣勢過於駭人,紛紛止步不前。

    言北祁雙拳緊握,努力壓下自己想後退的衝動,冷聲對那個玄色背影怒喝道。

    “攝政王,這是朕的後宮,當眾毆打當朝太後,你是要反了不成?”

    一頂“反了”的帽子就這樣壓下來,言君諾眼底冷光更甚。

    收了放在鍾太後身上的腿,轉身走向言北祁。

    而“反”字一出,言北祁當即就後悔了。

    他才在沒多久之前吃過這樣的虧,結果一時生氣,,

    想到這裏,他不由得對鍾太後生了幾分怨懟——母後淨會給他惹事。

    隨著言君諾的靠近,言北祁隻覺得四周的氛圍愈發壓抑,他雙拳微緊,對上了那雙與自己相似卻不如對方眼底深邃的鳳眸。

    神色比剛才軟化了些。

    “皇叔,朕,”

    沒等他說完,言君諾就抬手打斷了他的話。

    “皇上若是執意要汙蔑本王,那麽本王也不怕跟皇上在滿朝文武百官麵前對峙,看看太後對本王王妃的做法是對是錯,本王親自動手教訓是對了還是錯了?”

    跟滿朝文武對峙是對了還是錯了?

    在大凰這種“不孝有三,無後為大”的風氣下,若是讓人知道堂堂太後居然用這麽骯髒且愚蠢的手段,,

    莫說鍾太後這個太後的位置能不能保住,連他這個皇帝怕也要遭受一段長時間的詬病。

    言君諾,還真是,,

    占了理半分不饒人。

    言北祁的手隱在袖中,鬆了又緊,緊了又鬆,最終還是對言君諾謙恭的笑道。

    “皇叔,此事是母後糊塗,”

    見好就收的道理,言君諾向來明白得通透,看到言北祁服軟,他並沒有再糾結鍾太後的所作所為,而是微微頷首。

    “皇上既是明白事理,本王也不是胡攪蠻纏之人,稍後本王尋回王妃,你們跟她道個歉,此事便作罷。”

    聞言,言北祁臉上的笑意真切了幾分。

    “這是自然的,母後糊塗在先,做出這樣過分的事情,朕總不能讓皇嬸白白受了委屈。”

    話倒是好聽,實際有幾分真心,誰知道呢?

    言君諾並沒有把言北祁的話太放在心上,轉眼看到聞訊而來的皇後,言君諾眉梢一挑,冷聲開口道。

    “趁著皇上皇後跟太後都在,本王就在這裏說明白了。”

    “本王的後宅之事,還輪不到其他人多事。”

    “王妃善妒,是本王允許的;王妃驕縱,是本王慣的;若有不服,來找本王。”

  第兩百五十三章 軟肋

    言北祁看著言君諾這般自然的說出這種他以為一輩子都不可能從言君諾嘴裏說出來的話。

    心頭大為震撼。

    這麽冷血的一個人,,

    居然這麽公然的把軟肋展現在人前,如果不是有所仰仗,那就是…

    項知樂其實是做了那個讓言君諾對他們發難的筏子。

    說什麽有意求娶,其實早就想好了後麵的一切算計,,

    為了讓這出戲逼真,他甚至不惜讓項知樂刺了自己一刀。

    想法一出,言北祁後背瞬間布滿了冷汗。

    所以,項知樂從頭到尾都沒有得到過他的信任。

    “噬心”一事,他也許早就知情了。

    如此一來,他沒中毒,一下子就說得通了,,

    全場鴉雀無聲。

    甚至連地上起不來的傷員也不敢呼吸太用力,生怕一不小心就被硝煙波及。

    偏偏還有人不怕死的呻吟了聲。

    一聲讓人想入非非的嬌吟轉移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眾人循聲望去,發現剛才出聲的正是“羅漢山”最下麵的一位嬌豔的美人。

    不知道她用了什麽方法,居然可以躲過項知樂的“毒手”。

    美人白皙且圓潤的臉上嵌著一雙眼尾微微上揚的丹鳳眼,隻消那麽含羞帶怯的一眼,足以把人的神魂勾走。

    眼睛下方的位置是與身上薄紗同色的輕紗,若隱若現的豐潤小嘴一張一合,仿佛在對某些人再做一些無聲的邀約,

    這就是夏念所說的,鍾太後精心挑選的美人?

    言君諾眼底快速閃過一絲嗜血的光。

    “這些既然都是太後費盡心思搜羅而來的美人,那就不要浪費了,來幾個人,把美人們都扶起來,看看有沒有合皇上心意的?”

    一句不輕不重、聽不出任何語氣的話伴隨一個漫不經心的揚手,剛才還不敢動彈半分的宮娥內侍紛紛上前把“羅漢山”拆開。

    忽然被點名回神的言北祁連忙表明立場。

    “不不不,皇叔,朕不需要。”

    言君諾微微斂眉看向他,狹長且深邃的鳳眸在那一刻仿佛要看穿他內心深處的想法。

    言北祁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坦蕩的回視言君諾。

    直到——

    “需不需要是一回事,有沒有資格,又是另外一回事。”

    說完,言君諾負手緩步走到一名帶刀侍衛身側,轉身。

    猝不及防的一個手腕翻動,他身旁侍衛的一柄佩刀如同有了生命一般力度渾厚的出了鞘。

    毫不留情的切斷了剛才嬌吟的那名女子的細頸後,佩刀在一片慘烈驚恐的尖叫聲中重新回到了言君諾的手上。

    空氣裏霎時間彌漫著濃鬱的血腥味,皇後當場幹嘔了起來。

    言北祁蒼白著臉看著言君諾挽了一個漂亮的刀花再將配刀快速入鞘。

    “皇叔,您什麽意思?”

    “本王的意思還不夠明顯嗎?”

    言君諾先是揚眉看了言北祁一眼,再失望的看向那十幾個從他佩刀入鞘後就自行捂著嘴不讓自己發出半點聲響的美人。

    “看來太後的眼光也不怎麽樣啊,這些所謂的美人膽子小且毫無半分儀態可言,如今更是驚擾了聖駕,全部拖下去,杖斃。”

    輕飄飄的“杖斃”兩個字一出,鍾太後當場一口氣沒提上來暈了過去。

    全程慘白著臉看完事態發展的鍾秀秀也好不了多少。

    她不過就是一個深閨女子,嫁人以後同樣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根本就沒見過這種像水柱一樣飆射出來的鮮血跟骨碌碌滾在地上且麵目猙獰的腦袋。

    所以在鍾太後暈過去後。

    “咕咚”一聲,她也跟著臉色青白的暈過去了。

    為了保住鍾太後跟鍾秀秀的性命,言北祁二話不說,立刻揮手示意讓人把兩人抬下去。

    陽光下,鍾秀秀原先站的位置,還有一灘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的水跡正在反著光。

    鍾秀秀被嚇尿了。

    ,,

    艱難的摸進了朝陽宮。

    滿眼威嚴的明黃色。

    項知樂快速排除了秋思之前進宮查探失敗的點,總算在失敗了兩次後摸到了密室的入口。

    說是密室入口,其實不過就是言北祁龍床床尾五步遠的,兩塊比周圍顏色稍稍深一點、不細看看不出差異的大理石,入口大小來看,隻能容得一人進入。

    難怪秋思找不到——她找的都是牆麵。

    而密室入口,在距離牆根半丈遠的位置,說白了就是一個地下室。

    不掀開地麵精致的緙絲地毯根本發現不了。

    圖紙果然隻能信七成。

    項知樂屏息聽了一下外頭的動靜,確定沒有驚動其他侍衛後,她摸索到龍床後的一處牆根,昏暗的光線下,她摸到了一處微微凸起,輕輕一按,兩塊大理石果然如同她心中所想那樣靈活的往兩邊移動,露出了一個僅容一人通過的樓道。

    ,,

    玉驄藏在樹後,沐浴在夕陽下昏昏欲睡,對外頭的亂況毫不知情。

    忽然,它濕潤的馬鼻跟耳朵動了動。

    馬眼立刻睜開了。

    連忙站了起來。

    這不站不要緊,一站立刻有了動靜,樹叢外的所有人都輕易的發現了它。

    團團把那一片位置圍了起來。

    夕陽下,純白得幾乎無瑕的馬身慵懶的抖了抖身上的鬃毛,油光水亮的墨綠色鬃毛隨著它的晃動,竟然反起了光。

    馬鞍上,是一件墨紫色的華貴女式外袍,,

    不知道是誰先開口喊了一句,“找到玉驄了。”

    沒多久。

    所有的侍衛紛紛讓開了一條道。

    很快,玉驄就看到自己自帶氣場的主人冷著臉向它走來了。

    而它也沒出息的,

    慫了。

    連忙打著響鼻往後退了幾步。

    言君諾看到它身上的那件華貴外袍後,臉色立刻變得異常難看。

    “她呢?”

    玉驄轉過馬臉四處看了一下,看了半天沒看到女主人,隻好看了一眼身後的蓮池,然後懨懨的低下了頭。

    在蓮池裏?

    這麽久沒動靜,難道出事了?

    言君諾的臉色越來越難看,轉身快步走向那池白蓮。

    蓮池內沒有半分動靜,一人高且鬱鬱蔥蔥的蓮葉擋住了不少視線,他立刻鐵青著臉揚手下令。

    “清理,找。”

    跟在他身側的一名內侍連忙上前阻止道。

    “王爺,這可使不得啊,這是賢妃娘娘最喜歡的,,”

    言君諾一個凜冽的眼神下去,內侍的聲音逐漸消音。

  第兩百五十四章 許多出乎意料的真相

    宮中的蓮池與宮外的蓮池不一樣。

    蓮池原先也並沒有種植蓮花,隻是一座四周以漢白玉圍蔽的人造湖。

    湖水是以暗渠從山中引來的活水,微風吹過時,自帶一陣清涼意。

    後來言北祁登基,府中側妃也就是當今賢妃因為獨愛蓮花,因此言北祁特地遣人尋來許多睡蓮種子,把人造湖生生變成了蓮池。

    對外則宣稱是皇後愛蓮,一時之間,帝後鶼鰈情深多次被傳為佳話。

    由於“半路”出家,蓮池的淤泥並不多,再加上引來的又是山上的活水,所以蓮池四周繚繞著淡淡清香的同時,自然也潛在危機。

    言北祁趕到時,蓮池已經被清理了四分之一,他臉色難看的看向一旁比自己高出半個頭,臉色同樣難看的言君諾。

    叔侄二人首次達成了表情同步。

    隨著侍衛撥開荷葉的範圍越來越廣,玉驄潮濕的鼻子暴躁的打了個響鼻,耳朵微動,踢著馬蹄用腦袋頂著言君諾往後退。

    一道冷光一閃而過,言君諾神色一變,一手牽著玉驄的韁繩,隨手拖著言北祁往後退了三大步,猛然高喝一聲。

    “護駕。”

    話音剛落。

    水中突然暴起一大片水花。

    如血夕陽下,侍衛的鮮血如同在湖麵暈開了一朵一朵色彩妍麗的鮮花。

    不知是誰大喊了一聲。

    “有水鬼。”(水鬼,在這裏並非真的鬼,而是一種善於閉氣的刺客別稱,因常年在水中閉氣刺殺目標而得名。)

    話音剛落,十多個從水中忽然出現,身穿草綠色防水服隻露出眼睛跟鼻子的刺客已經毫不留情的收割了最前頭一批侍衛的性命。

    ,,,

    朝陽宮密室裏。

    一個羅列滿各種紮記的高大書架前,項知樂正利用從空間裏摸出來的一把輕便手電筒翻看紮記。

    如她所料。

    目前的紮記還沒有記錄關於君諾的一切,隻記錄了前麵兩任攝政王的生平以及卒日。

    也並非像沈墨池所言,隻有一張書案,一份“言氏密訓”跟《凰國紮記》。

    所有的內容都跟沈墨池所說的有了出入。

    不過此次前來,她也並非全無收獲。

    原先她還在懷疑“重嫡抑庶”一說,在看到言北祁是庶長子後,疑慮打消了,更加慶幸,自己跑了這一趟。

    原來,言君諾的先父皇立下攝政遺詔並非是為了保全幼子,而是為了保全言氏的江山。

    當年的言氏江山來得名不正言不順,因此言氏一脈即使是龍,也隻能是一條邪龍。

    後來有高人獻計,說走不了正道,就反其道行之。

    把所有過錯讓每一代的嫡係承擔,用嫡係的血,滋養庶係的氣運,

    所以才有了每一代嫡子都要接一份攝政遺詔上戰場建軍功這種無稽且荒謬的“傳統”。

    更可怕的是 ,每一位嫡係皇子身邊自兩歲開始就會跟著一名心腹,上了戰場後,心腹會是測試那名皇子最後能不能攝政的關鍵,

    心腹與皇子,最後隻能存其一。

    看到這裏,項知樂的眼睛有點發酸,不敢再看下去了,

    有什麽痛,能痛得過被最信任的人反手一刀捅入心窩?

    她實在很難想象出,君諾當年到底是怎麽經曆過來的。

    將《凰國攝政王生平》合上放回原位,項知樂翻起了另一本紮記。

    說是紮記,其實就是言君傲的生平風流史。

    原來,當年鍾太後不是無緣無故被立後,而是因為,她沒用,且聽話,還有一個嫡子,

    不過,看言北祁的樣子,他似乎還不知道自己是庶長子,難道言君傲 想要讓言北祁把這條密訓推翻?

    不然她實在想不明白,曆任先皇都是即位遺詔跟攝政遺詔同時寫好,而言君傲卻單獨留下了即位遺詔,並沒有寫攝政遺詔。

    當然,也有可能是因為他知道有言君諾在,若是攝政遺詔一出,估計還沒等言北陌上戰場,他就要被親叔叔跟親哥給撕了。

    讓她震驚的是,當年言君勇的死,居然是言君諾的先父皇親手布局害死的。

    這得是多涼薄的父親,才能做到這樣糟蹋自己的親兒子,

    如果真如紮記所言,想必當年言君諾在他父皇的教養下也吃了不少的苦頭。

    把這本紮記往懷裏一收,項知樂咬著手電筒繼續翻找其他有用信息的或者對言君諾不利的信息。

    在經過書架的另外一麵時,她的腳步一頓,忽然想到了一個很嚴重的問題。

    紮記,肯定是有人在按時來記錄,所以才這麽完整。

    若是連言北祁都不知道這個密室的存在,按道理來講,這裏麵應當早已藏汙納垢。

    但是如今書架卻纖塵不染,,

    想到這裏,項知樂的心頭一陣狂跳。

    那個人,會是誰呢?

    能這麽神不知鬼不覺的進宮?

    還是說,他有其他的方式來這個地方?

    這麽一想,她放在懷裏的紮記被慢慢放了下來。

    心中暗自決定,這個地方,要找個理由告訴君諾。

    目光無意間落在了一本《凰國平南王生平》上,項知樂隨手抽出翻開。

    “平南王殊自諾攝政,取遺詔,擒狼王困於甘景山,後不複出。”

    項知樂垂眸細想。

    平南王殊,應該就是先平南王沈晏殊了,

    沒想到,當年偷君諾遺詔的竟是當年的平南王。

    他為什麽要這樣做呢?

    上一世的她在找沈墨池合作之前,林不凡就跟她提到過,先平南王並非死在戰場,而是慘死在了言君傲手上,

    沈墨池是知道了真相後才毅然決定起兵的,

    當初她沒想太多,但是如今回頭一想,似乎又有哪裏不對。

    平南王既然能世襲異姓王鎮守一方,若無異心,言君傲貿然動他定是討不得半分好。

    極有可能,沈墨池父子在言君傲在世的時候就有了異心被言君傲發現了。

    隻是中途沈晏殊肯定是用了什麽方法讓言君傲相信了自己無異心,所以才沒有動沈墨池,還保留了平南王府,,

    這個念頭一出,如同野草一樣在項知樂的心間瘋長。

    她拿著紮記的手緩緩攥緊——如果她在南方對沈墨池是本著不成朋友也不為君諾樹敵的留一線態度,那麽……

    在看到這本紮記後,沈墨池與她,這一世再無同盟的可能了。

    她這輩子,不可能會反了君諾。

    地麵一片嘈雜,項知樂當下不敢耽誤太多。

    把“言氏密訓”往空間一收,匆忙離開了地下密室,臨走前還不忘把地毯拉好。

  第兩百五十五章 替母後向皇嬸賠個不是

    項知樂離開朝陽宮時,落日的最後一抹餘暉已隱入山中。

    內侍匆忙點起宮燈,侍衛跟禦林軍都在警惕的四處搜尋。

    借著天色昏暗的優勢,項知樂輕易的躲在了一棵大樹後。

    第一反應就是,自己可能被發現了。

    第二反應就是,應該沒那麽倒黴。

    就在她打算回空間換衣裳做伴侶任務去言君諾身邊之際,一隻熟悉的大手忽然搭上了她的右肩。

    力度之大,差點把她的肩膀給卸下。

    熟悉的桂花淡香,她心頭“咯噔”了一下,隨即一個後踢想要虛晃一招脫身,奈何對方隻是壓著她的肩膀作為借力點靈活的躲過了,五指成勾依舊牢牢抓著她的肩墊不放。

    意思很明顯了,對方沒有打算放過她。

    就在對方準備給她來一個毫不留情的過肩摔之際,項知樂連忙左手出掌用盡全力打在對方的手腕位置。

    肩上一鬆,她總算得了片刻自由,一個旋身就要飛身離開,結果對方比她的反應更快堵住了她的去路。

    她抬腿格擋住了言君諾的一記掃腿偷襲,翻身想要後退了兩步,結果毫不留情的被對方壓在了樹幹上,項知樂單腳落地,而格擋他的腿順勢壓上了他的肩形成了一個筆直的“一字馬”。

    言君諾眼角餘光看到了她那加厚的鞋底,眼底快速閃過一抹精光。

    項知樂以後背借著樹幹作為支點,迅速把一字馬收起,打算來個後空翻脫身,沒想到言君諾趁機抓著了她的小腿,

    跟肩骨的觸感硬度一樣?

    言君諾的劍眉微微一斂,思忖間,他再次揮掌試探,項知樂忍著右手的疼痛堪堪與他拆了二十多招。

    最後實在打不過,本能的想揮鞭,右手抬起時手腕一陣的劇痛,她的動作明顯頓住了。

    右手綿軟無力,明顯是有傷!

    言君諾眸色暗了暗。

    結合剛才試探時她下意識的格擋小動作。

    再結合之前在南方他碰到的巧合——當初在他的人手裏救下皇甫蕭的是用鞭高手,之前在他寢房出現的“刺客”同樣也是鞭法了得,而同一根無法定做的長鞭,蠢女人用起來半點不生疏,,

    這下,他終於可以確定了。

    迎上項知樂一記掃腿,他當即放了水讓她輕易逃走。

    得了自由的項知樂顧不上合不合理,甚至連看都不敢看言君諾一眼,立刻隱在了暗處閃身進了空間。

    言君諾也沒閑著,在項知樂離開後,飛身到了另外一棵樹上,從蔥蘢的樹中踹下了一個身穿草綠色防水衣的刺客。

    沒有給刺客任何還擊的機會,他一腳踹在刺客的後頸處,刺客立刻沒了動靜,也不知道是死了還是暈過去了。

    看了一眼項知樂離開的方向,言君諾的神色有那麽一瞬間是複雜與糾結並存的,然而,他最終還是拎起生死不知的刺客離開了樹叢。

    ,,

    重新換回了之前進宮打扮從空間裏出來的項知樂,看到連池四周守衛森嚴,第一時間就是擔心君諾跟玉驄。

    從剛才君諾突然出現在朝陽宮附近再結合她在地下密室聽到地麵淩亂的腳步聲,她就猜測,宮裏肯定是發生了什麽大事。

    剛才打鍾太後打得過癮沒想太多,現在仔細一想,她好像真的是一時衝動闖禍了。

    皇上那麽孝順,一國太後被打完以後倒掛在樹上,可不就是大事?

    不過她不後悔,還打得挺爽就是了。

    看那些守衛的嚴肅程度,估計就是玉驄在這裏附近被發現逃去找秋思。

    然後全皇宮都鎖定了這裏附近的範圍打算挖地三尺找出她這個罪魁禍首問罪。

    君諾就是進宮來撈她的,隻是沒想到媳婦沒找到,先遇到了慕君焱這個“刺客”。

    如今一出來,沒看到玉驄跟言君諾的蹤跡,項知樂的第一反應就是,他們都可能在玉坤宮跟皇上周旋。

    講道理什麽的,君諾這種喜歡直接動手的暴脾氣,太容易吃虧了,她還是趕緊去他身邊幫個腔吧。

    眼下這裏巡查那麽嚴密,她如果單靠兩條腿走回去,很容易就被發現。

    想了想,項知樂再次閃身進了空間。

    功夫不負有心人,經過她一次又一次的翻看伴侶任務,終於在幾十個伴侶任務裏,找到了一個出現還不算突兀肉麻的任務。

    “與攝政王‘野戰’一次?

    戰,戰爭是也。

    肯定是要我跟君諾外出完成一次野外的領兵行動了。”

    “居然有這麽正經的伴侶任務,看來我之前是錯怪了狗係統。”

    “不管,先到君諾身邊再說。”

    任務選擇後。

    項知樂如願的出現在了言君諾的附近。

    然而她還沒反應過來這裏是什麽地方時,就被幾名巡查的侍衛發現了。

    “見過王妃。”

    項知樂這時才驚覺,她來到了距離禦書房不遠處的一個拐角處。

    不是玉坤宮?

    鬧得這麽大,都要來禦書房了?

    讓幾名侍衛平身後,她立刻尷尬的笑了笑。

    “那個,本王妃迷路了,這裏又是哪裏?”

    為首侍衛不疑有他,恭敬的起立垂首回答。

    “這裏是禦書房,王爺已經找了您一下午了,卑職這就去稟告王爺,王妃莫要亂走,免得再次迷路。”

    言君諾找了她一下午?

    看來問題挺大條了。

    項知樂當即不敢再耽誤,連連點頭。

    “快去吧,本王妃在這裏等著。”

    為首侍衛似乎很不放心項知樂,特地留了兩個侍衛在她身邊。

    項知樂忍著翻白眼的衝動對那名侍衛揚手道。

    “我不走,快去吧。”

    侍衛離開後,項知樂的腦瓜子快速轉動著。

    把兩世的見聞以及丈夫不納妾的理由統統梳理了一遍。

    確定可以無死角的懟得鍾太後啞口無言,皇上挑不出錯處後,她心裏的底氣才慢慢開始回籠。

    等她的思緒回籠完,言北祁跟言君諾早已走到了她的麵前,身後還跟著一大堆人。

    一個小小的拐角處,瞬間被宮燈照得亮如白晝。

    看到言君諾的神色冷峻,項知樂立刻給了他一個“放心”的霸氣眼神。

    正要開口說話,沒想到言北祁比她快了一步。

    “今日之事,是母後糊塗,讓皇嬸費心費力了,朕在這裏替母後向皇嬸賠個不是。”

    早已磨刀霍霍蓄勢待發的項知樂:???

    ,,

    夜涼如水。

    深宮中傳來了“噠噠”的馬蹄聲。

    言君諾右手拉著韁繩,左手把項知樂攬在身前,與她共乘一騎出了宮。

    宮門外,秋思跟夏念早已在馬車旁候著,馬車已經補上了另外的一匹馬。

    項知樂轉頭看了一眼一路上不發一語的言君諾,對秋思跟夏念吩咐道。

    “你們先乘馬車回去,我跟王爺晚些回。”

    得令的秋思跟夏念恭敬的上了馬車。

    看著馬車走遠後,項知樂一改剛才的沉穩,活潑的用手肘捅了一下身後的人。

    “君諾君諾,你幫我挪個位置,我要看著你。”

    話落,她腰間一緊,當即轉了身與他麵對麵。

    月色下,他極其出眾的眉目仿佛鍍了一層光暈,聖潔得仿佛仙人降臨。

    她順勢雙腿壓著他的腿,伸手攀上了他的肩,羞答答的湊到他的臉頰邊親了一下,窩到他的懷裏蹭了蹭。

    笑眯眯的輕哄道。

    “我們今晚去荒山看一看好不好?”

    荒山,那個與他初遇的地方。

    在言北祁替鍾太後向她道歉,並且知道言君諾為了鍾太後一事大發雷霆後,她就忽然很想回去那個與他緣分開端的地方看一看了。

    言君諾看了一眼她被重新包紮過、從一開始的隻需要繃帶道今天需要夾板固定 的右手。

    “你的手上還有傷。”

    傷?

    這點小傷?

    項知樂坐直腰板對上他的眼,伸手一揮正要開口。

    言君諾就滿臉嚴肅的打斷了她的話。

    “別逼我把你綁在床上。”

    看他似乎真的生氣,項知樂的氣勢瞬間下去了。

    靠在他的懷裏懨懨的應了一句。

    “好嘛,不去就不去。”

    “不是不去,是等你手好了再去。”言君諾糾正道。

    項知樂用力的歎了一口氣,頗有些自暴自棄的意味。

    “從一開始的敷藥幾天到現在的要將養一個月,鬼知道我這隻不爭氣的手什麽時候才會好?”

    “你聽話自然好得快。”

    項知樂沒好氣的咕噥了一句。

    “傷勢加重還不是因為你?”

    好端端的,出來偷襲她做什麽?

    “你在嘀咕什麽?”

    “我說,從明天開始我就坐著輪椅,什麽都不幹,可以了吧?”

    什麽都不幹?

    言君諾拉韁繩的手微微用力,玉驄的速度緩緩放慢了些。

    他低頭看了一眼懷裏的人,似笑非笑的挑了挑眉。

    “項知樂,你那點子信譽在我這裏已經是赤字了,你覺得我會信?”

    項知樂小嘴微張,對上他戲謔的眼神,她賭氣似的開口道。

    “不去就不去了,反正那該死的荒山也就是跟你第一次見麵的地方,不去也無所謂了。”

    ,,

    與此同時,禦書房裏。

    內侍捧著一個朱紅色的托盤呈到了言北祁的禦書案前。

    托盤上是已經按滿了紅印的供詞。

    “皇上,這是王爺身邊的楚大人親自送來的。”

    言北祁的神色明滅不定,看著麵前的供詞。

    輕聲對捧來供詞的內侍開口道。

    “皇叔說,這次的刺客來自北齊太子的手筆,你說,朕該信他嗎?”

    內侍誠惶誠恐的跪在地上,“奴才愚鈍。”

    言北祁看了一眼在地上匍匐求饒的奴才,心中隻覺得一股憋屈氣散不去。

    揮手打碎了手邊的茶盞,他低喝了一聲。

    “來人。”

    門外侍衛應聲而入。

    “皇上。”

    言北祁背身不看禦書案前的奴才,語氣輕緩得如同談論天氣一般平常。

    “把這以下犯上的奴才拖下去,杖斃。”

    得令的侍衛不管不顧把內侍捂了嘴拖了出去。

    外頭的奴才慘叫聲並沒有持續多久。

    不多時,侍衛就回來複命了。

    “稟皇上,已處理好。”

    言北祁依然背對著門外,揮了一下手讓侍衛退下。

    侍衛退下後,他才緩緩轉身,俊逸的眉目,冷若冰霜。

    總有一天,朕會淩駕在你之上。

    不再受你的窩囊氣。

    ,,

    京都城北一處紅牆綠瓦的精致小院裏。

    翟九陌一身絲質純白內衫,坐在燭台前,心情頗好的為他那頭及腰長發抹發油,還細細的挑出了分叉的發絲,以一把精致的純金小剪子將分叉的一點點末梢做修剪。

    燭光一晃,一個黑衣人如同鬼魅一般出現,快速留下了一封信以後,又如同鬼魅一般隱藏在夜色中。

    不知過了多久,翟九陌總算把他的那一頭寶貝秀發保養完了。

    慢條斯理的把純金小剪子放進一個精致的木雕小匣子以後,他才轉過身拆開剛才黑衣人留下的信。

    信中隻有寥寥數語。

    看到信中“失敗”二字時,他眼神冰冷,笑眯眯的輕嗤了一聲。

    “沒有骨頭的東西。”

    ,,

    荒山上。

    一個塌方了的山洞旁,一匹身軀雪白,墨綠色鬃毛、馬鞍上還搭著兩件華貴廣袖外袍的駿馬正在不亦樂乎的啃著麵前的幾個地瓜,駿馬的不遠處,一團篝火燒得正旺。

    項知樂一身命婦裝束,坐在篝火旁,右手被撕下來的廣袖吊在胸前,左手忙著把烤熟了的土豆從火裏扒拉出來。

    “君諾,你可以了沒,土豆熟了。”

    不遠處,言君諾一身玄色暗綉龍紋束腰長袍,兩條廣袖高高撩起,手裏提著兩隻開膛破肚被清洗得十分幹淨並且扒了皮的野雞快步往她的方向走來。

    “來來來,把野雞穿到這個小棍子裏烤一烤先出出油。”

    言君諾照做以後,項知樂又下命令了。

    “柴火不夠,再去撿些柴火回來。”

    一陣忙碌過後,兩人圍在火堆邊,看著一輪高掛的圓月用起了晚膳。

    項知樂啃完了手裏的土豆,看向身邊那個即使是扒土豆皮也照樣一身貴氣的人,忍不住輕輕以肩膀碰了碰他。

    “戶外野炊,是不是別有一番風味?”

    “還好順路回府一趟拿了點土豆跟地瓜,不然得餓死驄驄。”

    身邊的人給她的回應是默默把土豆遞給了她。

    她接過土豆喂到了他的嘴裏,“我已經吃了好幾個土豆,又吃了烤雞,已經很飽了,你吃。”

    這次,言君諾倒是沒有推辭,任由她一口一口的把整個土豆喂著自己吃完。

    項知樂看了一眼正在啃地瓜的玉驄,再看了一眼正在吃土豆的言君諾。

    忍不住羨慕的開口道。

    “如果當初我救的那匹小馬駒沒失蹤,這會我跟它估計就像你跟驄驄一樣有默契了。”

  第兩百五十六章 孽緣開始

    項知樂的話一出口,她就後悔了。

    那匹馬雖然很有靈性,但卻是她跟言北陌的孽緣開始。

    當年她才十歲,因為跟項天歌討回了母親的一根素銀簪子,就被項贇陰陽怪氣的嘲諷了一番。

    說什麽母親辛苦養大他們,如今連根簪子都舍不得給天歌妹妹,整一副小家子氣,半點項府大小姐的氣度都沒有,

    項知樂不同意他的說法,當場就跟他打了起來。

    母親才去世了三年,除了一個牌位,母親的其他東西,半分沒有到她的手上,如今她不過是從項天歌的手裏取回一根最不值錢的素銀發簪留個念想,她不覺得自己有錯,

    盡管蘇氏為了表示“一視同仁”,讓項知樂也跟著習武師傅練武,兄妹二人練的都是同樣的招式。

    然而項贇一向嬌生慣養,又怎麽會是習慣做粗活的項知樂的對手?

    沒幾下,他就被項知樂按著打了。

    項贇被揍得鼻青臉腫,忍無可忍,直接怒吼一句。

    “項知樂你再打我試試?娘在天上看著你,你就這樣對親兄長的?”

    原先還氣勢洶洶的項知樂瞬間像是被抽空了力氣那樣,原先還算明亮的狐眼瞬間失了光彩,

    任由項贇反過來將她按在地上發泄一般的拳打腳踢,最後還拿石頭砸到了她的膝蓋上,看她半天起不來,才把母親的簪子搶了回去。

    她不敢還手,生怕母親在夢裏指責她。

    母親不止一次跟她說過,兄長是因為她才被抱養到蘇姨娘那裏,所以,不管兄長對她們母女有什麽誤會,都要多給他幾分包容,,

    自從母親病逝後,兄長跟父親就是她在這個世上最親的人了,

    後來,她無可避免的被罰跪了祠堂,理由是,動手打了兄長,不順父兄。

    在項天歌的“求情”下,她的罰跪半天反省,變成了跪一天一夜。

    沒有人關心過她身上的傷怎麽來,也沒有人問過她走路為什麽會一瘸一拐。

    直到後半夜她實在是餓,項府的廚房有人看守,她進不去,所以偷偷翻牆鑽狗洞出了項府。

    那一天,她不知道是什麽日子,隻知道那晚的月光很亮。

    在她剛把項府的狗洞擋好,就看到了一匹橫衝直撞的小馬駒跌跌撞撞的跑進了後巷,後麵還跟著一個身形魁梧、手上拿著屠刀的中年男人。

    小馬駒很瘦,皮毛的顏色也很怪異,就像長了斑禿似的,一塊一塊,也不知道是不是染了什麽病。

    它的腦袋被石頭砸破了,血跡還沒幹涸,右邊的馬腚位置也在泊泊流血,跑到後巷仿佛已經用完了所有的力氣,一下子倒在了地上,連站都站不起,看到同樣一瘸一拐靠近它的項知樂時,發出了一聲有氣無力的哀鳴。

    也許是因為彼此都遭難,腦袋同樣被項贇打破了沒來得及包紮傷口的項知樂一時之間跟小馬駒產生了一種同是天涯淪落人的錯覺。

    不知道哪來的勇氣,她撿起了巷邊一根起滿毛刺的木棍,不顧毛刺紮入手中的疼痛,一瘸一拐的走到了小馬駒身前以一副護衛者的姿態守著小馬駒,抖著聲對中年男人開口了。

    “你,你別過來。”

    中年男人先是詫異的看了渾身是傷,一拐一瘸走到自己麵前的項知樂一眼。

    發現她的衣著普通以後,眼底的詫異就變成了譏誚。

    “小丫頭,大半夜不睡覺,跑後巷做什麽?你該不會是小偷,偷了銀錢被主家抓住往死裏打了吧?”

    看了一眼身後的小馬駒,項知樂警惕的看向中年男人。

    “你,你別管我為什麽跑到這裏來,總之這匹小馬已經快死了,你不能再傷它。”

    聞言,中年男人仿佛聽到了一個很大的笑話,打量了她那一身不怎麽值錢的裝束,眼底譏誚更甚。

    “怎麽?小娃娃,你想保下這匹病馬?”

    說著,他攤開了那隻沒拿著屠刀的手掌遞到了項知樂麵前。

    “行啊,給錢。”

    項知樂脖子一縮,心虛的移開了眼睛。

    “我,我沒錢。”

    手掌一收,中年男人也沒了耐性。

    “沒錢?那就不好意思了,這匹馬的骨肉可是我明天的進賬,給不了你。”

    說完,他輕易的將餓得虛軟的項知樂往旁邊一推,舉起屠刀就要結束了小馬駒的生命。

    被推倒在地的項知樂因這一摔,掌心位置立刻傳來了火辣辣的疼,剛才還隻是在外麵紮手的木棍倒刺也因為她這一摔而生生嵌入了不少。

    她顧不上手上鑽心的疼,重新爬起來,用盡全力把木棍往中年男人的手上一砸。

    沒有預料到她這般不屈不撓的中年男人,竟真的被她打掉了手上的屠刀。

    一時惱羞成怒,他一把拎起她的衣領把瘦弱的她從地麵提了起來。

    掄起巴掌就要往她的臉上扇。

    “你找死。”

    項知樂本能的緊閉雙眼打算生生挨下這一巴掌。

    耳邊突然傳來“哢”的一聲脆響,被拎著的衣領一鬆,她重新被摔在了地上。

    而剛才提著他衣領的中年男人正捂著手腕看向巷口位置。

    一個看上去很讓人害怕且還帶著一股血腥味,身穿黑衣、蒙著臉的高大男人走了過來。

    “撿起地上的銀子,滾。”

    中年男人這時才留意到剛才打他手腕的,是一個頗有分量的銀錠子。

    看到來人殺氣騰騰,他當即不敢再放肆,撿起地上的銀錠子跑得跟被鬼攆似的。

    隨即,那個高大的蒙麵黑衣男人走到她麵前,恭敬的給她遞了一瓶藥,冷冰冰的開口道。

    “主子給你的,用清水清洗傷口,敷上,明日傷口便會結痂。”

    留下了藥瓶後,蒙麵黑衣男人沒有多做停留。

    “請,請等一下。”

    項知樂顧不上膝蓋的疼痛,緊緊攥著手中藥瓶一瘸一拐的追了上去。

    奈何黑衣人的速度實在是快,還沒等她跑出後巷,一輛低調的馬車就在她麵前的巷口經過了,趕車的人正是那個黑衣人。

    西斜的月光,照亮了微風掀起簾子的一角,讓她聞到了一股濃鬱血腥味的同時,還看到了車裏那個漂亮且似曾相識的側臉輪廓,

    馬車上,是一個長得很好看的人,那個人好像應該大概還受傷了。

    而且極有可能傷得比她還重。

    不然為什麽血腥味那麽濃?

    這是項知樂懵懵懂懂的第一反應。

  第兩百五十七章 大蔥,過來

    身後傳來了小馬駒虛弱的嘶鳴。

    她立刻轉身走到了小馬駒麵前,不敢再耽誤半分。

    沒有清水,她就脫下自己身上的外裳,給它一點一點拭去了身上的血汙。

    小馬駒很乖很有靈性,哪怕痛得肌肉一直在抽搐,也沒有半分掙紮的意思。

    在項知樂幫它上完藥以後,它還用腦袋蹭了蹭項知樂的傷腿。

    貼心懂事得項知樂巴不得把它帶回項府。

    但是她知道那不現實。

    項府養她不容易,按照項府這種一文錢巴不得掰成兩瓣花的緊巴巴狀況,她帶了它回去,肯定也逃不過最後被發賣的結果。

    一番掙紮後,她還是決定把小馬駒暫時藏在後巷。

    白天她找時間偷溜出來,偶爾給它帶些菜葉子。

    雖然一人一馬經常挨餓,但是那個時候也算是項知樂的一段難得的快樂時光了。

    過了幾天,小馬駒身上的傷逐漸恢複。

    連原先斑禿的位置也慢慢長出了,淡綠色的毛?

    剛看到那一身奇怪的毛色時,項知樂以為它是在哪裏蹭到了什麽髒汙。

    畢竟她還是第一次看到這麽奇怪的馬,當然,在這之前她見過的馬也不多。

    小馬駒的毛色特別,不僅身上,連腦門上的絨毛也是淡綠色的,鬃毛倒是正常,是黑不溜秋的,還挺呆萌。

    因為它的身上淡綠,馬腿雪白,所以項知樂給它取了個非常接地氣的名字。

    “大蔥,這樣一聽就知道你是一匹特別的馬了,以後我就叫你大蔥蔥。”

    年僅十歲且小胳膊小腿的項知樂得意洋洋的在臥地的小馬駒身前叉著腰給它定下了這個名字。

    小馬駒難得給她打了個響鼻。

    “看來你很喜歡這個名字啊。”項知樂笑眯眯的拍了拍那張越拉越長的馬臉。

    小馬駒,哦,不,現在應該是要叫大蔥了。

    大蔥再次煩躁的打了個小響鼻,臥在地上,把腦袋轉到一邊,不再看項知樂。

    這樣的日子又過去了好幾天。

    就在項知樂以為她可以跟大蔥相依為命的時候,大蔥卻突然生病了。

    那時候她根本就沒意識到,大蔥是一匹馬,在後巷常年沒有地方給它馳騁,對它的生長發育十分不利。

    她那時候隻知道若是沒有銀子給大蔥找大夫,她就隻能旁敲側擊的問項府的廚娘,一些關於府上馬廄的馬生病了,應該怎麽治的問題。

    好不容易找到了幾個土方子,滿心歡喜的她以為可以治好大蔥。

    然而等她興高采烈的去到後巷時,那裏早已馬去巷空。

    她瘋了似的到處找,不停的做設想,終於,在看到那天那個拿著屠刀打算揮向大蔥的中年男人挑著一擔馬肉去給茶樓交貨時,她崩潰了。

    哭著上前要中年男人還她大蔥。

    連茶樓的掌櫃都驚動了。

    無奈的中年男人隻好跟茶樓掌櫃不停的解釋,並且把馬的骨骼那給掌櫃看了,確定那是一匹成年的馬以後。

    掌櫃放心了,她也安心了。

    隻是不見了總比被人宰殺了好。

    隻要一天不知道它的死活,項知樂都堅決的相信,大蔥隻是迷路了,回不來。

    大蔥失蹤了以後,她消沉了好些日子。

    再後來,蘇氏吩咐她做的事情越來越多,她就再也沒有時間在白天想大蔥了。

    隻能晚上偶爾做做夢,夢裏的她回到了救下大蔥的那個晚上,還有後巷馬車上的那個人。

    那個十分好看的側臉。

    她從沒見過這麽好看的側臉,好看到哪怕那隻是一個像剪影一樣的模糊輪廓,她也記得清清楚楚的。

    清楚得連大蔥的身影都慢慢模糊了,而那個輪廓還是時不時的出現在她的腦海裏。

    直到,

    十二歲那一年,她外出采買食材的時候,在大街上遇見了言北陌的馬車,彼時的言北陌剛好被封清王離宮另辟府邸。

    在人群中,當她看到他在清王府大門下馬車那個清雋的側臉時,她一下子把那個模糊的側臉重疊了起來。

    雖然那個側臉輪廓看起來好像沒有第一次那麽完美,但是她都歸咎在了第二次見麵肯定沒有第一次驚豔上。

    自此,她的心裏就住進了那個叫言北陌的人。

    與他重逢前,她一直以為,她的生命黑暗中是有過一道光的。

    但是,她卻沒想到,這一道光最後會把她拖到更絕望的深淵,,

    翻湧的回憶讓項知樂的目光越來越冷。

    兀自沉浸在自己的回憶中,她一時之間沒有注意到言君諾跟玉驄一人一馬的怪異表情。

    直到好半晌身側都隻有炭火偶爾傳來的“嗶啵”聲。

    項知樂才回神把注意力轉回到言君諾身上。

    不知道是受到回憶的影響還是月色的影響,以往她盯著他的側臉看並沒有太大的感覺。

    然而今天的君諾,側臉乍一看,倒是有點像言北陌,,

    又或者是,言北陌跟君諾有點相似,

    不管言氏的江山如何得來,言家的男人個個模樣出眾倒是實至名歸。

    言君諾看了她迷茫的神色一眼,再看了一眼天上的皎月,似乎是下了某種決心,對不遠處的玉驄喚了一聲。

    “大蔥,過來。”

    僅僅四個字,項知樂整個人的肌肉都繃直了。

    而被喚做“大蔥”的玉驄先是暴躁的打了個響鼻,在言君諾的一記眼刀下,垂頭喪氣的走到了項知樂的身前。

    不顧項知樂的怔愣,它用自己的腦袋輕輕的拱了拱項知樂。

    項知樂機械的轉頭看向言君諾,晶瑩的狐眼底,是隨時奪眶而出的淚珠。

    “言君諾,我需要一個解釋。”

    啞著嗓子一字一頓的把話說出來,項知樂眼底的盈滿的水光如同斷了線的珠子滾滾滑落。

    剛剛才思緒翻湧想著要怎麽整死言北陌這一道心頭的“白月光”,如今突如其來的一個轉折,一時之間,她的心裏就像哽著一口氣,硬是讓她把眼淚都憋出來了。

  第兩百五十八章 言君諾,你個蠢貨

    大蔥這個名字,

    分明隻有她跟大蔥才知道,那時候的她忘了荒山的事情,跟他毫無交集,他又是如何得知?

    心跳的很快。

    此時此刻,她有點近鄉情怯。

    她很想問他,他怎麽知道它叫大蔥?

    也想問,大蔥是怎麽到他手上的?

    她更想問,他是不是那天夜裏馬車上的那個人?

    他是不是從那時候就對她上心了?

    還是說,在更早的時候就對她上心了?

    可是話到嘴邊,她硬是哽在喉間,半個字說不出來。

    心機隱隱有了一絲期許,同時,還有一份膽怯,一份委屈。

    項知樂此刻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麽?

    在怕什麽?

    又為何委屈?

    仿佛看穿了她心中的想法,也許是心虛。

    坐在她身邊的言君諾這次沒有第一時間擁她入懷,而是罕見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然後清了清嗓子,看向麵前的那堆篝火,仿佛陷入了回憶那般輕聲開口道。

    “當年,我不方便下馬車。”

    “且,當年你還小,藏不住心事,若讓人看出端倪,會連累你。”

    剛攝政的那兩年,他在京都的羽翼尚未豐滿,麵臨的刺殺不斷。

    再加上攝政遺詔的丟失,讓他在京都的每一步都走得如履薄冰。

    那個時候,他無時無刻都在警惕隨時出現的殺手跟探子,甚至連睡覺都不敢脫衣。

    她對他的特別,自然是不可能讓其他人知曉。

    遇到她的那個晚上,他剛從外地微服回京都,在京都城外遇刺,解決了刺客以後,他渾身上下都是刺客的汙血,怕嚇到她,所以沒敢下馬車。

    也因為那一次,他的衣著習慣從各種淺色衣裳變成了常年的玄衣。

    “大蔥是楚山在攝政王府的後巷撿到的,那會它已經被餓的奄奄一息,我本想遣人把大蔥給你送回去,但是下人卻說,看到你在大街上跟人爭執完以後被下人毫不留情的拖著回府。”

    “當時我就知道,連個下人都可以對你不敬,想來你在項府的日子並不好,大蔥若是回去你身邊,估計不是餓死就是變成別人口中的食物。”

    “它是一匹有靈性的龍駒, 不該被這樣埋沒。”

    “傷愈以後,大蔥有想過偷跑回去找你,然而被下人發現了抓了回來,當時我就小聲跟它說,若是它現在去找你,最後要麽餓死,要麽被宰,若是跟我上戰場,到時候回來讓你做它的女主人……”

    言君諾說到這裏時,大蔥打了個響鼻,仿佛在應和他說的話。

    眼看項知樂的淚意越來越洶湧,他終於還是伸手把她往懷中一帶,放柔了語氣。

    “那次以女主人的身份把你帶到它麵前後,大蔥就知道是你了,而我,一直在等你認出它。”

    而我,一直在等你認出它。

    就這麽短短的一句話。

    深深的觸動了項知樂項知樂一直緊繃的那根名喚“期許”的弦。

    一時之間,期許得償所願的歡愉占滿了項知樂的心頭,同時,還有一份排山倒海般湧來的委屈與內疚,,

    原來,遺忘他們的又是她,

    原本他們不會這麽坎坷的,若她一開始知道那是他,就不會有後麵刺殺他的事情,

    “所以,所以,”

    項知樂按捺著心裏的百感交集,顫著聲不死心的開口道。

    “往,往後兩年我在受傷以後房裏枕邊出現的金瘡藥,還,還有,那些吃食,”

    眼看連玉驄的事情都跟項知樂坦白了,言君諾順手摸了摸玉驄的馬臉,坦蕩點頭。

    回得斬釘截鐵。

    “是我的吩咐。”

    “當年先皇兄病重,平南王戰死,我奉旨親自領兵出征與南楚交戰,不在京都。”

    “所以遣了人時刻關注你的動態,如果我沒記錯的話,藥是李叔備的,給你送藥送吃食的是白露,,”

    頓了一下,他的聲音清淺了幾分。

    “不過以前的白露在執行其他任務的時候沒了,如今的白露並不知情,等我把南楚的戰事平定了下來回京都後,你在項府的日子已經沒有那麽艱難了,受傷也少了,我就沒有遣人再做那些事,免得對你名聲有損。”

    當初他沒想到原以為幾個月可以結束的戰事,硬是因為皇甫景那個老狐狸的統帥生生拖了將近一年。

    說來也滑稽。

    大凰最後壓倒性的勝利僅僅隻是因為一名小姑娘。

    彼時兩國交戰已陷入疲態。

    京都卻傳來消息說蘇氏有意打聽京都周圍稍微有權勢的鰥夫,想要在她及笄以後把她許配給其他人做填房。

    掐指一算,他離京之時她才十二,本想著還可以等個兩三年,沒想到蘇氏這麽迫不及待的要把她推進火坑。

    他當即不敢再耽誤,接下來的幾天都在部署如何兵行險著的潛入了南楚大帳。

    終於在一個雨夜讓他成功了,他不僅把皇甫景打了一頓,還用他的偃月斬架在他的脖子上逼他簽下降書,讓南楚退兵三百裏。

    翌日,他帶著皇甫景簽下的降書直接班師回朝。

    那一年,她十三。

    還有兩年,他要盡可能的守在京都,守到小女人及笄,,

    說話間,他順手在玉驄身上扯下了她那件外袍披在她的身上。

    看到她一副震驚的模樣,不禁擰眉。

    “怎麽,有什麽問題?”

    有什麽問題?

    問題大條了。

    項知樂顧不上還綁著夾板的右手,轉身以雙手緊緊的揪著他的衣襟。

    火光跟月色的映襯下,她的雙目紅得嚇人。

    “為何你一直不說?”

    言君諾垂眸看了一眼被她拎著的衣襟,似乎不明白她為何這麽激動。

    “這種小事,說出來做什麽?”

    讓她知道他從以前就對她上心,然後挾恩相報嗎?

    這種掉份的事情,他不屑去做。

    相較於虛與委蛇的虛偽蒙騙,他對她更傾向直接的把自己最真實的一麵暴露在她的麵前,讓她心甘情願的接納他,包容他。

    小事?

    他居然說這是小事?

    天!!

    項知樂頓時一陣氣血上湧,一口老血哽在喉頭。

    她之前都做的什麽蠢事?

    從頭到尾都是她認錯人了。

    言北陌,他怎麽可以這麽無恥。

    怎麽可以在她道謝的時候說“應該的”說得這麽理直氣壯!

    所以,

    哪怕當初她把他忘了,其實後來他們也是有交集的。

    隻是她沒敢把那個很好看的少年跟冷血殘暴的攝政王聯想到了一塊,

    君諾是有多冤?

    他們的上一世跟這一世,是有多冤?

    明明他們上一世就可以在一起了啊。

    胸臆之間隱隱作痛,項知樂紅著眼眶對言君諾笑得咬牙切齒。

    “言君諾,你個蠢貨,我也是個大蠢貨。”

    ???

    !!!

  第兩百五十九章 她,是我的

    沒有留意到言君諾越來越怪異的神色,項知樂依舊揪著他的衣襟,心頭狂跳。

    又哭又笑。

    “嗚嗚嗚,君諾,原來他是錯的,你才是對的,”

    一開始被罵還有點莫名其妙的言君諾,在聽到她這句話以後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的激動是為何了。

    他立刻雙手扶著她的肩,與她對視,向來沉寂的鳳眸,多了幾分慍怒。

    “項知樂,你別告訴我,你之前心悅言北陌是因為你認錯人了。”

    因為怒氣,他連語氣都少了幾分往日的自持。

    眼淚掉到一半,項知樂被他突如其來的失態給噎了回去。

    此時的她心虛得像隻鴕鳥,巴不得一頭栽在地上裝死。

    看到她這副模樣,言君諾還有什麽不懂?

    想到她的糊塗,再想想她對他的心悅。

    他是又氣又心疼又無可奈何。

    當即散了怒氣,毫不猶豫的伸手捏住了她的臉頰,往邊上一拉。

    項知樂的表情頓時變得十分滑稽。

    他的眉梢難得的跟著擰出了一個滑稽的弧度,滿臉恨鐵不成鋼。

    “你是有多瞎,才可以把人認錯?”

    認錯也就算了,居然還把他錯認成言北陌那個孬貨。

    把他錯認成言北陌也就算了,居然還為了那個孬貨捅了他一刀。

    所以,洞房花燭夜那一天,其實她本該喊出來的是他的名字。

    沒喊錯名字就不會影響他的情緒,後麵就不會有胃疾犯病…

    結果就因為她眼瞎認錯人…

    這口氣咽不下去了!!!

    他簡直就是冤種本種。

    於是,剛剛還因為玉驄一事氣勢洶洶索要解釋的人,變成了那個不停道歉的人。

    道歉之餘,她還不忘為自己說情。

    “君諾,我不是故意的,真的,誰讓你們叔侄兩人的側臉那麽相似,也不能全怪我啊。”

    嗚嗚嗚,她這算不算是自作孽?

    言君諾咬牙切齒的抬起她的下頜與自己對視。

    一字一頓無比清晰的告訴她,“我們長得不一樣,我比那個孬貨好看。”

    項知樂連連點頭,力度之大,連發髻都鬆了。

    “我知道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

    兩人除了眼睛相似跟側臉有幾分相似,從正麵看一眼就可以分得出來了,言君諾確實長得更好看。

    一手扶正她的腦袋,言君諾鄭重其事與她對視,再次強調。

    “我更好看。”

    “是是是,君諾更好看,君諾最好看了。”

    順著他的意思說下去後,頓了頓,她又心虛的別過了臉不敢看他那要吃人的目光。

    “不過,我…我又不是那種隻看長相的人,誰能想的…”

    誰能想到堂堂攝政王會這麽無聊出現在項府後巷?

    言君諾無力的抬頭看天,生生壓下胸臆燃起的火氣。

    “你,,”

    才剛起個頭,項知樂就立刻鬆開了他的衣襟舉起了左手。

    “我我我,我補償你,補償你,之前的心悅,現在加倍補償,加倍補償,好不好?”

    加倍補償?

    一個說好了每天給他證明最後又不給,答應他不受傷卻又老是受傷,在他那裏信譽度幾乎為零的人跟他說加倍補償?

    言君諾垂眸看了一眼在自己懷裏的人那副又怕死又想撩他的模樣。

    最終還是認命的歎了口氣。

    罷了,這個女人天生就是來克他的。

    “我要的從來不是所謂的補償。”

    聽出他的語氣比起剛才輕緩了不少,項知樂偷偷以眼角餘光看了他一眼。

    確定他的怒火不會再起來以後,她才把自己臉上未幹的淚痕統統蹭到他身上。

    “項知樂。”

    他的聲音很輕,很柔,如同清風挾裹著柳絮,纏纏綿綿的膩在她的耳邊。

    在空曠的山邊顯得格外的清晰。

    她當即從他的懷裏離開,坐直了身子與他對視。

    “我在。”

    就因為這樣一個猝不及防的抬眸,讓她看到他沉寂的鳳眸裏那一份沒來得及斂去且肆無忌憚的寵溺。

    耳根微微一紅,他神色一斂,伸手以指腹輕輕拭去她眼角那些還沒來得及擦幹的淚花,無奈的歎了口氣。

    “眼睛擦亮些,也別再讓自己受傷了。”

    對她,他除了嘴上說幾句,還能做什麽?

    動不動就哭鼻子的蠢女人,被訓斥哭了還得自己哄,,

    伸出左手覆上他停留在自己臉頰的右手,她鄭重的點頭。

    “好。”

    往後,除非是你親自動手,否則我定不會再讓人傷我分毫。

    夜已深,山間緩緩吹來幾絲帶著涼意的風。

    言君諾以沙土把火堆一蓋,抱著她重新翻身上馬準備回府。

    項知樂看了一眼那個塌方了的山洞,眼底閃過一絲不舍。

    “就,就這樣回去了?”

    這麽難得的兩人獨處,都還沒來得及發生些什麽,

    “你不想回去?”

    言君諾攬她腰的手緊了緊。

    原先還是橫坐在馬上的項知樂,立刻轉身調整了一下姿勢,讓自己與他麵對麵。

    伸手攬上他的肩,紅著臉湊到他的耳邊小聲開口道。

    “還沒跟你一道騎過馬…”

    月光下,小女人因哭泣過而泛著水光的狐眼格外勾人,像極了她醉酒的那一夜……

    言君諾眸色微暗,伸手把披在她身上的外袍拉緊了些,聲音微啞,“月色正好,適合策馬。”

    ,,,

    這個月圓之夜的下半夜絕對是玉驄難忘的一夜。

    連跟主人在戰場上與敵人廝殺它也沒有這麽難忘過。

    先是自己那個不堪回首的“小名”被主人拆穿了,然後女主人忽然就哭了,哭完以後沒多久兩位主人就翻身上了馬。

    然後……

    它在荒山跑了一夜,女主人估計是心疼它,哭了一夜讓主人停下來。

    直至天色將明,女主人哭得沒力氣了,主人才勒緊韁繩示意它回府。

    唉,好懷念被楚山扛著跑的日子……

    ,,

    ,,

    言君諾在浴池為兩人清洗幹淨出來時,天色已大亮。

    懷裏的小女人似乎真的累極了,全程除了偶爾輕哼兩聲,連根手指頭都不肯動。

    好在他失去方寸之時,還記得她的右手有傷,所以這次她的右手沒再傷上加傷。

    在經過回去主院的長廊時,迎麵遇到了身穿青色夏裳,手上捧著一隻木頭兔子在擼,依舊一身男裝打扮的離月。

    言君諾的視線落在了她唇上那抹妍麗的朱紅上,眼底冷光一閃而逝。

    麵對離月對他見完禮後想要靠近的腳步,他側身輕易擋住了離月看項知樂的視線。

    離月莫名其妙的看了一眼言君諾充滿防備的背影,以為言君諾在避諱她身上的毒。

    她淡聲開口解釋道。

    “她身上有避毒珠,我的毒,傷不了她。”

    擔心他聽不懂,她極有耐心的補充道。

    “我也不會傷及無辜。”

    冷哼一聲,言君諾對她說的話置若罔聞,大步往前走。

    走了幾步,他的腳步頓了下來。

    背對著離月,冷聲開口道。

    “她,是我的。”

    離月看向那個冷硬且給人強大壓迫感的背影,微微挑眉。

    好一會,她才恍悟過來。

    沉默著轉身背對著言君諾,往另外的方向走去。

    身後的腳步越來越遠。

    言君諾垂眸看了一眼在他懷裏依然睡得香甜的小女人,剛才由於麵對離月而變得冷峻的眉目瞬間柔和了不少——真是個不讓人省心的家夥,

    不過,那個小毒物若是真的看上他的女人了,

    想起遠在南楚往這邊來的某人,言君諾的眼底快速閃過一絲興味。

  第兩百六十章 對你,我從來都不會講道理

    安頓好了項知樂回到寢房,徹夜未眠的言君諾並沒有離府,而是在府上辦公——他要掐好時間給某個傷患喂飯。

    楚山捧著幾摞像小山似的公文放到了言君諾的書案上。

    “王爺,這些都是南方的折子,另外,”

    說到這裏,他轉身從另外一名侍衛手上接過一個以防水帆布包著、有小兒手臂粗的竹筒。

    “平南王府那邊遞出來的。”

    言君諾揚了揚下巴,示意他把東西放在一邊。

    自己則抽出小山似的公文細細看了起來,不時的往上做批注的同時,還不忘抽空問問楚山。

    “南楚那邊如今到哪裏了?”

    楚山心中暗暗算了一下日期,答道。

    “若是腳程再快一些,五月初一便可抵達京都。”

    言君諾點頭。

    “給皇甫景傳個信,讓他掐好時間五月初四入京,五月初五宮宴,剛好可以見見故人。”

    眼看楚山領命就要退下,言君諾忽然想起了回房時候遇到的那個人。

    他的眸色劃過一絲玩味,對楚山招了招手,“等等,你過來。”

    楚山像見鬼似的看向對他微笑的主子,小心翼翼的湊到了主子麵前。

    “王爺?”

    “離那麽遠做什麽?耳朵湊過來。”

    湊那麽近做什麽?

    楚山不敢問,隻好脖子一縮,瑟瑟發抖的附耳到言君諾的嘴邊。

    聽完的言君諾吩咐以後,他神色怪異的抬眼看向言君諾。

    最終憋出了一句。

    “王爺,你這是劈竹子連帶筍,損到你大舅子家了,王妃那邊沒問題吧?”

    言君諾板起臉涼涼的掃了他一眼。

    楚山後頸一涼,沒等他發話,立刻一溜煙似的退下了。

    “屬下滾,屬下這就滾。”

    楚山把門帶上以後,言君諾臉上緊繃的冷硬線條才逐漸軟化下來。

    快速批閱完手上的公文,言君諾反手抽出另外一份,手背無意間碰到了防水帆布布包著的竹筒。

    他微微擰眉,最終還是拆開了布包,取出了竹筒。

    竹筒內外都各有一層防水性極好的蠟層,是南方傳信專用的信筒。

    以薄匕把封口蠟紙挑開,裏麵是幾封已經上了年份的信函,最底下是一份年份比較新且紋路精致的裱紙。

    言君諾逐一往下看,越是往後看,周身越是冷意繚繞。

    須臾,他把信函重新收好。

    涼聲一嗤。

    “沈晏殊。”

    難怪當年先皇兄要賜死他,看來,

    要加快腳步了。

    視線落在最後一張精致的裱紙上,他不經意的展開,,

    隻看了那麽一眼,他狹長的鳳眸瞬間凝住了,,

    在那一刻,他隻覺得,似乎有什麽東西,在生生的剜他的心。

    那字,,

    跟他不離身的紅玉竹掛件上的,一模一樣。

    不管是字跡,還是內容,毫無偏差,,

    腦海裏,似乎又回蕩了沈墨池的那句。

    “有些事情,也許說出來你並不相信。”

    “但是,你的不相信改變不了我與她有過一段共同的過往,也改變不了她對你隻是愧疚的補償。”

    言君諾眼尾微微泛紅,修長的手緩緩覆上了自從她讓他戴上他就從不離身的紅玉竹掛件,緊緊的將其握住,力度之大仿佛在下一刻就要把紅玉竹碾碎。

    然而,他最終還是紅著眼微微顫抖著把手緩緩鬆開。

    幾乎就在同時,書案的一角猝不及防的被一隻白皙修長且骨節分明的手,生生捏碎了。

    ,,

    項知樂醒來時,已是黃昏。

    她艱難的動了動被碾過似的身子,一陣酸痛…

    老天,言君諾是有多猛?

    艱難翻了個身,項知樂忍不住伸出左手揉了揉腰——自從小3有了修複功能,她已經很久都沒有體驗過這種老腰不保的感覺。

    沒想到,如今小3升級,連修複功能都暫時失靈,

    萬幸的是,右手因為言君諾的顧及,非但沒有傷上加傷,疼痛反而減輕了些。

    以後再也不跟他騎馬了,

    這是項知樂綜合了身上所有不爽利得出的結論。

    門外隱隱傳來說話聲,她立刻睜眼屏息凝神。

    “王妃還沒醒?”

    是言君諾的聲音。

    秋思恭敬的應道。

    “尚未。”

    “備水洗漱。”

    緊接著,房門被輕輕推開了。

    打算閉眼繼續裝睡的她還沒來得及閉上眼,就被抓了個正著。

    “醒了就別裝了。”

    話音落下間,那人已走到了床邊坐下。

    項知樂臉一紅,掙紮了一下,還是決定坐起來。

    一時不察,又碰到了受傷的手,她瑟縮了一下,沒有出聲。

    言君諾伸手一攬,直接將她抱起,往膝上一放。

    “好了,乖乖洗漱用膳,別亂動。”

    項知樂紅著臉抱怨了一句。

    “還不是因為你。”

    言君諾抱著她時看到她的左手還在扶著腰,當下就拉下她的左手,自己伸手為她揉捏。

    難得從善如流的點頭。

    “嗯,怪我,力度可還行?”

    想到她午膳起不來用膳,這會又看到她這可憐兮兮的模樣,他是真心疼,怪他情到濃時失了分寸。

    早上給她塗藥時,都腫了,

    項知樂嗔怪的“哼”了一聲,軟軟的倒在他懷裏,看著外間的丫鬟捧著魚貫而入,各司其職的為她準備要穿的衣裳以及挽發的發飾。

    二等丫鬟垂首把洗好的精致臉帕恭謹的遞到了言君諾骨節分明的手上。

    然後,,

    那隻好看的手連手帶帕一同悶在她的臉上用力一擦,

    !!!

    沒等項知樂反應過來,一盞漱口花茶就遞到了她的麵前。

    這時她才反應過來,言君諾是要親自伺候她洗漱換衣去用膳,

    好在,除了洗臉那裏讓她立刻來了精神,其他的步驟都沒怎麽出錯。

    兩人總算在天黑之前被他抱出了房間。

    用過晚膳後。

    睡了一天的項知樂沒了困意,鬧著要消食。

    輪椅坐著腰不舒服,下地走又腿軟,最後還是言君諾冷哼一聲,背著她沿著後院的湖邊緩緩前行。

    府裏的燈已逐漸起,四月的天已慢慢開始有了初夏的燥意。

    “君諾。”

    被穩健的雙手托著,項知樂趴在他的背上,軟軟糯糯的喚了一聲。

    “嗯。”

    他低低應了一聲,情緒莫名。

    “對不起。”

    她說。

    “若是當初我早些注意到大蔥那異於其他馬匹的鬃毛,說不定,,”

    還沒說完,她就感覺到了托著她的雙手在她的腿上輕輕捏了一下。

    她疑惑的“嗯?”了一聲。

    剛剛捏她腿的人停下了腳步,平靜的看向前方,輕聲開口了。

    “此事我也有不對,若是跟你說清楚,也許就不會發生那種誤會了。”

    ???

    這麽坦然認錯?

    這跟他的性子不符啊。

    項知樂還沒納悶完,那個反常的人繼續開口了。

    “項知樂。”

    一種莫名的不祥預感讓項知樂沒由來的顫栗了一下。

    “嗯?”

    “對你,我從來都不會講道理,因為,你就是我的道理,不論對錯,我一直都在。”

    “若是你對,我便在你身側支持你;若是你錯,我便站在你身前,把所有的一切都變得跟你一致。”

    說話間,他已經與她走到了一處涼亭。

    涼亭四角亮起的府燈散發著柔和的光,微風挾裹著燈火溫度的拂過,讓兩人的氣氛莫名的旖旎起來。

    他一如既往的抱著她坐在他的腿上。

    伸手挑起她的下頜,讓她與自己對視。

    燈光下,他的眸子如同入了細碎星光,一下子把她的心神吸引了去。

    他一字一頓,無比認真,無比清晰的對她說道。

    “所以,不管是任何事情,隻要是有關於你的,我都希望,我是第一個能讓你親口告知的人。”

    “你明白嗎?”

    項知樂看到他的鳳眸裏寫滿了認真,當即也嚴肅了起來。

    輕輕點頭道,“明白。”

    “那你,除了土豆,楚山跟春愁的事情以外,可還有其他事情瞞著我?”

    言君諾此時的眼神太具穿透性。

    項知樂感覺自己在這一刻似乎都要被他看穿所有。

    心頭莫名一跳,她的左手微蜷慢慢成拳。

    隨後,她故作害怕的笑了笑。

    慫慫包包的咬著手指頭開口道。

    “女扮男裝戴著麵具跟你打過架,算不算?就,就在昨晚皇宮裏,”

    兩弊相衡擇其輕,相較於重生一事,她寧願把慕君焱一事坦白出去。

    畢竟這種觸犯他夫綱的問題,他通常都是雷聲大雨點小,讓她唬弄唬弄就過去了。

    然而,這次,他卻沒有關注這一點,而是重新挑起她的下頜與他對視。

    “除了此事,可還有其他?”

    身子微微一僵,心中快速掙紮了一下,項知樂果斷搖頭。

    “並無。”

    沈墨池重生一事,一直都是她如今的心結,她不是沒有想過要告訴君諾,可是一旦說出來了,上一世的所有一切就會跟著浮出水麵,

    那如同噩夢一般的過往,都是那麽不堪回首。

    不久前,記憶中的他是那麽的絕望,她又怎麽忍心讓他再經曆那份錐心之痛?

    況且,一旦君諾知道有上一世,他肯定會存疑……

    若是君諾追問,上一世他們有沒有在一起,她該如何回答?

    說實話嗎?

    還是善意的謊言?

    如果說了善意的謊言,說他們在一起了,但是君諾上一世的傷,上一世的痛卻是實實在在的承受過,那樣對他不公平。

    可若是說了實話,回答了沒有在一起,君諾追問,為何沒有在一起時,她又該如何說?

    有些痛,有些傷,她受著就好了。

    她的傻君諾,就應該開開心心、傲傲嬌嬌的感受她這一世全心全意的愛。

    有意躲避這個沉重的問題,項知樂撥開了他的手,往他懷裏輕輕一靠半撒嬌道。

    “君諾,我困了,我們回去休息,好不好?”

    絲毫不放過她半分細微表情的言君諾自然也沒有漏掉她說出“並無”時眼底那一絲掙紮。

    事實上,從“並無”二字在她口中一出,他的呼吸明顯錯亂了那麽幾息。

    好一會,他才緩聲開口。

    “好。”

    說完,他背起她緩步往主院走去。

    路上,項知樂趴在他的後背,柔聲問了一句。

    “君諾,你今天有點反常,是不是發生什麽事了?”

    明滅不定的府燈四周,項知樂似乎聽到他歎了一口氣。

    然後低聲說了一句。

    “沒有。”

    沒有?

    騙誰呢?

    “肯定有。”

    都歎氣了,語氣還那麽失落。

    堂堂攝政王,他要做的是大殺四方,學什麽人家失落歎氣?

    言君諾似乎不想跟她多做糾纏,連聲音也冷了幾分。

    “沒有,我說沒有就是沒有。”

    項知樂左手往他的脖子一箍,借力讓自己趴得高了些,在他耳邊皮笑肉不笑的開口道。

    “言君諾你個蠢貨,你要是敢再胡思亂想自己一個人偷偷傷懷,我就離家出走給你看,不哄個一年半載不回府的那種。”

    本來還在糾結紅玉竹字跡的事情,被她突如其來這麽一要挾,言君諾的臉色頓時黑沉了下去。

    他猛然頓住了腳步,轉頭看向她時,通紅著眼眸仿佛要將她生吞活剝。

    “項知樂你個蠢女人,你要是敢離家出走,我就親手打斷你的腿。”

    看到他恢複了“生機”,項知樂立刻從心又狗腿的趁著他轉頭之際親了親他的臉頰,笑道。

    “不敢,不敢,蠢女人哪都不去,就在這府上,天天給王爺暖床,王爺這樣可還滿意?”

    “哼。”

    ,,

    於此同時。

    平南王府炸鍋了。

    燈火通明的前廳,沈墨池神色森冷的掃過滿府抖得如同篩子的一地下人與侍衛。

    “本王再問一次,本王不在的這些天,到底有誰進過本王的書房?”

    “一整府的人,居然連進了賊寇不知道,本王要你們有何用?”

    話落伴隨著充滿怒氣的一掌,沈墨池身側的案幾應聲碎成了渣渣。

    所有下人更是噤若寒蟬。

    流雲從外頭快步進來,沈墨池桃眼微亮,語氣稍霽。

    “如何?找到了嗎?”

    流雲搖頭。

    “估計是被當作密信一道帶走了。”

    聞言,沈墨池握著折扇的手微微一緊。

    “查,無論如何都要知道去向。”

    “是。”

    把事情交由流雲處理後,沈墨池拂袖回到了書房裏。

    看到書案上的那些造假信函,他反手將信箋掃落一地。

    眼底陰冷一閃而逝,嘴角勾起了一抹莫測的笑意。

  第兩百六十一章 你就不能多珍惜我一點嗎?

    最近幾天,對於言北陌來說,簡直就是噩夢一般的存在。

    先不論上朝的時候被皇叔揪了幾處不大不小的錯處責罵得一無是處。

    好不容易下了朝,回府的馬車每天不是馬被放走、侍衛被套了麻袋,就是馬還在,侍衛被套麻袋,車軲轆被卸了。

    大庭廣眾之下啊,他硬是一個目擊證人都找不到。

    為了把那些惡作劇的人揪出來,他還特意遣人在四周秘密蹲了點,結果連那些蹲點的人都被打得鼻青臉腫的送回他府上了。

    昨晚更慘,不知道哪來的刺客,特地上門打他一頓,打他就算了,還處處挑著臉的位置打,把他那張俊臉打得麵目全非,

    萬般無奈,他今日連早朝都去不了,隻能遣人進宮告了假。

    思來想去,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得罪什麽人了。

    他不是沒有懷疑過言君諾,但是言君諾針對他這麽明顯,若是再在背後搞這些小動作,不就顯得多此一舉了?

    更何況,言君諾前些天還因為母後給他送美人的事情把母後踩得吐血,,

    偏偏連皇兄都對他無可奈何。

    雖然很不想承認,但是言君諾確實有那個整死他的本事。

    對於項知樂,他不是不想見她,可是如今從攝政王府的守衛森嚴來看,若是那個女人不肯出來見他,他去攝政王府可不就是犯傻?

    在沒有替死鬼的情況下,他是瘋了才去直麵言君諾。

    貴妃榻上,一名相貌清秀,穿著一身明豔紅衣的女子正溫柔小意的給他那張腫得跟豬頭似的臉以煮熟的雞蛋熨燙,好讓瘀腫消得快些。

    一名步履穩健,眼神內斂的高瘦侍衛手捧著托盤上前。

    “王爺,這是昨晚的在府上撿到的腰牌,估計是刺客遺落下來的。”

    腰牌?

    言北陌熊貓似的雙眼微微睜開一條縫。

    視線落在托盤裏那個成人兩隻粗細,方方正正以烏木打造暗刻著一個纂體“九”字的小木牌上。

    他的薄唇裏輕輕吐出了一個名字。

    “翟九陌?”

    盡管他的動作很小,還是不經意間拉扯到了嘴角的破損,他“嘶”了一聲,倒抽了一口涼氣,連帶整張臉部肌肉都抽痛。

    他的神色一下子猙獰了。

    幫他熨燙雞蛋的人手一抖,雞蛋從絹帕裏鑽了出來。

    還帶著一點燙意的雞蛋在落地之前,還不忘往他的青腫的臉上彈跳了一下。

    言北陌一手拉過那名女子,毫不憐香惜玉的往邊上一推。

    “滾下去,別讓本王再見到你。”

    由於力度太大,女子整個人摔了個五體投地,連前額也因磕到了地板而沁出了血,一雙仿佛會說話的眼眸頓時沁滿了水汽。

    這怯懦的眼神,言北陌看著就來氣。

    “帶她滾回去做粗使丫鬟,別再讓她穿紅色的衣裳。”

    這副唯唯諾諾的模樣,讓他仿佛看到了嫁給言君諾之前的項知樂。

    但他很清楚,不管如何相似,都不是她。

    等女子被拖下去以後,他才重新把視線落在那塊腰牌上。

    聲音冰冷如染霜。

    “查。”

    翟九陌是皇兄的人,他是知道的。

    這人一向都是明哲保身,任何事情都做得滴水不漏,如今突然出現了這塊腰牌,

    讓他不得不懷疑,是不是有人想要借著翟九陌來試圖挑撥他跟皇兄,

    ,,

    攝政王府涼亭裏。

    夏念、冬忍一左一右的守在涼亭外,秋思站在項知樂麵前的石桌後,垂首似乎在匯報著什麽。

    漫不經心的合上了最後一本賬冊,項知樂滿臉詫異的看向跟她匯報的秋思。

    “母親當年的閨中好友?”

    既然跟她的母親是閨中好友,看到她難道不應該是驚喜嗎?

    她心虛什麽?

    想到一個可能性,項知樂的狐眼眯了眯,連眼神都跟著冷了下來。

    秋思點頭。

    “那個無賴似乎抓著趙梁氏不少的把柄,尤其是與項夫人是閨中密友一事。”

    “聽那個無賴的意思是,當年那個趙梁氏,似乎是做了什麽對不起項夫人的事情,然後跟項夫人決裂了,但是每次那個無賴隻要想把事情說出來,都被趙梁氏打斷,應了他行苟且之事的要求。”

    項知樂把麵前的幾本賬冊疊在了一起,召來了一直在涼亭外候著的夏念讓其把賬冊捧回賬房後,才嘲諷一笑。

    “看來那兩人的過往交情匪淺啊。”

    “無賴的身份查到了嗎?”

    秋思恭敬的應道。

    “劉丹的發小,高大勇,此人是蘄州鄞縣禮村人,跟蘇氏的外祖、也就是劉丹一脈是同鄉。”

    等了好一會,沒有等到秋思說下去,項知樂挑眉。

    “就這樣?”

    秋思臉上閃過一絲愧色。

    “屬下無能。”

    輕輕覆上了自己還在綁著繃帶的手腕位置摩挲了一下,項知樂盤算了一番,心中有了打算,對秋思笑了笑。

    “這些天能查到這些已經很不錯了,況且你還有其他事情要幫我去辦,已經很厲害了。”

    說著,她話鋒一轉。

    “言北陌那邊如何了?”

    想起昨天夜裏言北陌的慘叫聲,秋思抿了抿唇,把上揚的嘴角生生壓了下去。

    “腰牌已經丟到了‘隱秘’的角落,很快就能被發現了。”

    “很好。”項知樂眉梢一揚,隨即對涼亭另外一邊候著的冬忍揚了揚手。

    “冬忍,你過來。”

    冬忍恭敬上前。

    “王妃,有何吩咐?”

    看著冬忍與自己酷似的身形,項知樂的嘴角勾起一抹頑皮的笑。

    “晚上你和夏念幫我去辦個事。”

    ,,

    早朝得知南楚使節是將軍王皇甫景以後。

    項羲下朝回府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項贇拖到了書房。

    滿臉嚴肅。

    “贇兒,此事事關我們項府往後的去處,你務必要聽為父的話。”

    項贇經過了這些日子的調理,雖說底子還是壞的 ,但是表麵看起來已經比之前好多了,起碼臉色沒那麽蒼白。

    “父親您講。”

    “南楚將軍王入京之前,你務必要想辦法跟知樂拉好關係,等他入京後,你們兄妹二人一同去拜見他。”

    想辦法跟項知樂拉好關係?

    項贇立刻驚跳了起來,活像一隻被踩了尾巴的貓。

    “父親,孩兒不同意。”

    “姑且不論為何要拜見那個南楚將軍王,單憑項知樂之前對我做過的事,我一輩子都不可能原諒她。”

    因為激動,他臉色通紅的猛咳了幾下。

    “那個賤人,那個賤人,”

    竟敢這樣算計他,絲毫不顧兄妹之情。

    “你閉嘴,張口閉口都是‘賤人’,涵養修養都去哪了?”

    突如其來的一聲怒喝夾帶著“嘭”的一聲,項贇整個人瑟縮了一下。

    意識到自己反應過大,項羲清了清嗓子,緩了一下聲調。

    “知樂長得像你母親,”

    這麽說著,他似乎覺得不妥,又改口道。

    “總之,聽父親的,父親這是在為你謀一個前程。”

    “如今我們項府已經被皇上厭棄,又得罪了攝政王,父親的官位什麽時候保不住都是個未知數。”

    “你們的娘親當年跟將軍王有過交情,若是知道你們是你們娘親的孩子,他朝一日我們在大凰待不下去改投奔南楚,他也定然會看在你們跟你們娘的份上接納你,不會讓你吃虧的。”

    最重要的是,看在般若孩子的份上,秦少景定然會愛屋及烏,不會虧待他項府半分。

    不會讓他吃虧?

    項贇滿心疑團。

    “那個將軍王到底是何許人?為何會認識我娘?”

    項羲眼底快速閃過一絲摻雜著狡猾的暗茫。

    “這個你不必管,隻要聽父親的話就可以了。”

    項贇不甘的脫口而出。

    “既是如此,孩兒帶上天歌妹妹跟將軍王說我們是雙胎不也一樣可以嗎?”

    前程好處什麽的,給天歌妹妹不比給項知樂那個賤人要好?

    好的東西,他寧願扔了砸了,也不想便宜那個賤人半分。

    項羲一噎,仿佛沒想到項贇會這麽執著不肯跟項知樂冰釋前嫌。

    他眼神詫異的看著這個兒子,仿佛第一天才認識他。

    “贇兒,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斤斤計較了?”

    “男人的魄力你半分沒有,往後如何挑起項府的大樑?”

    不但沒有半分遠見,連最基本顯淺的“小不忍則亂大謀”道理都不懂。

    虧他說得出口那種混賬話。

    他當秦少景眼瞎,還是當人家傻不會打聽?

    單憑項知樂那張臉來說,如果告訴秦少景,秦般若隻生了一個孩子,秦少景絕對會相信那個孩子是項知樂而不是項贇。

    強行按捺住上前給項贇兩巴掌讓他清醒清醒的衝動,項羲再次重複了一次。

    “總之,你聽為父的,為父不會害你。”

    書房外。

    因意見不合而激動交流的兩人絲毫沒有留意到一個素色的單薄身影正在小心翼翼的弓著身子屏息一步一步往遠處挪去。

    ,,

    “王爺,您沒事吧?”

    這是楚山這幾天以來第三次擔心紅玉竹掛件的命運了。

    他不明白,為什麽王爺這幾天總是盯著那個掛件看。

    那眼神就像冰刀似的。

    明明之前王爺還寶貝得不得了。

    怎麽說變臉就變臉了呢?

    難道王爺跟王妃吵架了?

    但是這幾天王爺還是準時準點的回去府上給王妃喂飯,應該不至於。

    到底是發生了什麽事呢?

    “楚山。”

    主子突然的一聲輕喚,楚山以為自己聽錯了。

    他何其有幸,能讓王爺喚得這麽“溫柔”?

    “屬,屬下在。”

    娘的,太受寵若驚,連舌頭都不受控製的打結了。

    “你是如何做到讓春愁對你死心塌地的?”

    ???

    ,,

    是夜。

    攝政王府。

    睡在床裏的項知樂睡姿妖嬈的以綁著繃帶的右手拍了拍床外的位置,示意那個從屏風後出來的人趕緊過來交流交流。

    言君諾神色如常的在她旁邊躺下,順便幫她調整了一下姿勢,讓她舒舒服服的趴在自己的胸膛上。

    修長的手像哄孩子睡覺那般輕拍她線條柔美的後背,還不忘柔聲提醒。

    “說了多少次,手沒複原之前不要亂動。”

    呀,君諾今晚這麽溫柔?

    項知樂仰起腦袋抬起手在他麵前晃了晃,笑眯眯的說道。

    “已經好多啦,你看,下午太醫前來換藥的時候連夾板都取下來了。”

    沒了夾板的固定,手腕位置確實看起來沒有那麽嚴重。

    伸手將她重新扣回自己的懷裏,言君諾的語氣更加軟了幾分。

    “你自己好自為之,若是再讓我知道你傷上加傷,你這手就別要了。”

    項知樂一把撥開了他的手。

    “嘖,傻君諾,你能不能不要用這麽溫柔的語氣說出這樣的話?”

    很讓人毛骨悚然啊。

    這嫌棄的態度,

    言君諾鳳眸半闔,耳邊回蕩起了楚山下午那個帶著點小得意的聲音。

    “王爺,您在王妃麵前不要太厲害,適當時候要展現一下自己的脆弱,讓女人心疼心疼。”

    “王爺,您應該要一步一步來,讓王妃看到您可愛的一麵,女人都是喜歡可可愛愛的東西的。”

    “往日您太強勢了,屬下看著您都怕,不如,你試試跟王妃,咳咳,撒撒嬌?”

    可愛?

    撒嬌?

    他一個大男人,

    可什麽愛?

    撒什麽嬌?

    更何況,他往日強勢,他也沒看出蠢女人多怕他。

    盡說些沒用的。

    當即他就把楚山攆了去扛著玉驄跑到天黑。

    不過,往日不注意都不知道,如今才發現到蠢女人這麽嫌棄他,

    再多的心悅,也會慢慢被嫌棄消磨掉吧?

    罷了,做她的天時,他能夠給她一份無上的尊榮。

    如今,不過就是從天變成地,哪怕是被她踩在腳下,他也算是給她一份底氣。

    就,

    就嚐試這麽一次。

    深呼吸,毫無撒嬌經驗的他視死如歸的閉上眼,一個翻身將毫無防備的她壓在身下,埋首在她的頸間不讓她看到自己的表情。

    向來清冽的嗓音,如今竟因為沁染了幾分委屈而變得比往日還撩人。

    “你嫌棄我了是不是?”

    “肯定是了。”

    “不過如今你嫌棄也沒用,你我既已睡在一起,我便是你的人了,你不能嫌棄我,也不能不負責任。”

    說著,他抱著她的力度大了幾分。

    因為入戲太深,他連聲音也變得哽咽了。

    “蠢女人,你就不能多珍惜我一點嗎?”

    哪怕隻有一點點,,

  第兩百六十二章 還好還好,有湯喝

    床帳並未打下,房內明滅不定的燈光下,言君諾上揚的眼角微微泛紅,慢慢往四周擴散,,

    他知道她心裏有她,也知道她跟他在一起並非因為愧疚。

    但是,不夠。

    那不夠……

    她對他,還是有所保留。

    她沒說出來,但是他都知道。

    上位多年,他又豈會看不出沈墨池的挑撥?

    侍衛帶回來的信是真的,沈墨池想借以前沈晏殊的信件讓他把矛頭指向西夏的意圖也是真的。

    可那一份墨寶……

    後麵他仔細再看時,就讓他發現了端倪。

    遒勁的字跡看起來幾乎跟他手上的掛件一模一樣,然而寫字人的手法跟習慣不同,所以字跡隻有形,沒有神。

    如此拙劣的離間手法…

    偏偏就是如此拙劣的手法,僅僅隻是因為涉及她,便輕易的亂了他的心神——若非有真跡,內容又怎會一樣?

    他不能接受自己不是她的唯一。

    一聲低不可聞的輕歎,拉回了他的思緒,讓他胸臆間湧起的那陣澎湃的占有欲緩緩趨於平靜。

    他長而濃密的眼睫微潤,斂去了眼底愈發濃稠的暗色。

    “阿諾。”

    這次,她沒有喚他君諾或者直呼其名,而是聲線清越的喚了他一聲“阿諾”。

    語氣中,是他鮮少聽到的冷靜自持。

    他呼吸微微一凝,以為自己聽錯了。

    “信我。”

    她說。

    “不論發生什麽事,我不會離開你,更不會做出半分傷害你的事情。”

    說到這裏,她側了側身,讓他放開了自己,而後換了個姿勢,居高臨下的俯身與他四目相對。

    眼角上揚的狐眼裏,是繾綣纏綿、毫不掩蓋的情意。

    她溫熱且帶著馨香的氣息輕輕噴灑在他的臉上,為他瓷白的膚色染上了一層誘人的緋色。

    她順勢往他因怔愣而微張的薄唇壓了壓,側首埋首在他的頸窩,聲音清淺,語氣卻無比的認真。

    “我雖不知你最近為何反常,但是我知道,你的反常肯定因為我。”

    “如今我在這裏鄭重的向你保證,我與你,生死相依,哪怕是死,”也要死在你的懷裏。

    話沒說完,她的嘴就被一隻修長的手捂住了。

    “莫要亂說話。”

    此時他臉上的緋色已盡褪,沉寂的鳳眸裏快速閃過一絲慌亂,連語氣也急促了幾分。

    “死”字能亂說的麽?

    蠢女人。

    項知樂溫柔的看向他,將他的手拉開。

    伸手將他往自己身上一帶,輕笑一聲。

    “好,我不說,反正上窮碧落下黃泉,我都跟定你了。”

    “你不必這般刻意造作,我心悅的你,是所有的你,包括生氣時的你,狂怒時的你,還有,”

    說到這裏,項知樂的臉微微紅了一下。

    “難以自持時的你。”

    娘的,這情話大全的情話說完以後,她怎麽感覺自己像是喝了兩盅豬油那麽膩呢?

    果然還是寧願轉移話題也不提及這方麵麽?

    言君諾沉寂的眼眸裏快速閃過一絲失落與痛楚。

    到嘴邊即將問出的問題變成了“當真如此?”

    麵對某人不自信的試探。

    項知樂毫不遲疑的點頭。

    “當真如此,所以阿諾不必擔心我會離開,我是你的,隻屬於你,跑不了,也不會跑。”

    不會跑?

    能信嗎?

    本想再要一次保證,奈何他的嘴比腦子運作還快。

    “好,我再信你一次。”

    連神態也在他反應過來之前快速做了轉變。

    剛才那委委屈屈眼眶泛紅的神色盡數消散,變臉速度之快仿佛剛才那個哭唧唧的說讓她多珍惜他一點的人並不是他。

    還不忘脫口要挾道。

    “你若是敢離開我,我就,,”

    沒等他說完,項知樂非常上道的舉手搶答道。

    “我知道,我知道,你把我抓回來親手打斷我的腿嘛。”

    蠢男人,來來去去都是這一招。

    言君諾:“,,”

    突然感覺自己很沒出息……

    還有,她這副一臉看透他的表情是什麽意思?

    他像那麽殘暴的人嗎?

    不過,她的話確實有讓他安心的魔力。

    隻要她不會離開,一切都好說。

    心裏安定了下來,幾天沒睡好的言君諾重新調整好了睡姿,正要把她納入懷中。

    結果那個本該在她懷裏的人速度比他還快。

    勻稱纖細的腿往他腰間一跨,稍稍用力,整個人爬到了他的身上。

    言君諾鳳眸半闔,帶了些警惕。

    “做什麽?又想在上麵?”

    想都別想。

    被看穿了意圖的項知樂狐眼裏的心虛一閃而過,摸了摸鼻子。

    “你把我當什麽人了?我怎麽會有那種想法呢?我就想問問,張茜兒傍晚時分遣人遞信約我了,我明日可以不可以出府?”

    整死項府,張茜兒絕對是個很有用的助力。

    哪怕傍晚時分張茜兒不偷偷遣人來找她,她都想找個借口去約她出來了。

    言君諾伸手抓住她那隻不安分往下探的左手,“想去便去,府上何時限製你的自由了?”

    他的聲音清冽如常,還帶著一絲睡前的喑啞醇厚。

    項知樂抽回左手,訕訕一笑。

    “我這不是要先尊重一下夫君的意思嗎?”

    言君諾順勢翻了個身,把她塞回自己的懷中,點了點頭。

    “需要多遣幾個人跟著你去幫忙?”

    沒肉吃的項知樂頓時懨了下去。

    “我又不是去打架。”

    以為她又在為了自己壓抑天性,他想了想,開口鼓勵道。

    “無妨,想打便打,把天捅穿了,我給你補上。”

    莫名的,項知樂被他這句話逗笑了。

    “來來來,我的天,給我捅一下。”

    好半晌才反應過來她話裏的意思,他臉一紅,將她抱回身邊再次塞回懷裏,像哄孩子睡覺一樣拍著她的後背,理所當然的開口道。

    “你還沒本事捅你的天,趕緊閉上眼睛睡覺。”

    項知樂不死心的冒出了腦袋。

    “真的不給嗎?”

    都好幾天了,他不餓?

    “你還沒好全。”

    說著,言君諾又一次把她塞回了懷中,順手打下床帳阻隔了床外側的光線。

    黑暗中,他似乎感覺到了小女人的低落,他一個翻身,讓小女人趴在了自己身上,狀似無意的提醒了一句。

    “是不是還有證明沒給?”

    !!!

    差點睡著的項知樂頓時來了精神。

    還好還好,有湯喝。

    嘴角勾到一半,忽然想起他剛才的拒絕,她扭扭捏捏的不肯湊上去。

    “我的手不能亂動,你湊過來。”

    某人傲嬌的哼了一聲,不情不願把她往上提了提,學著她以前那樣仰首往她兩邊臉頰各自親了一下,再熟練的壓下了她的後腦勺,快速親了親她的小嘴。

    項知樂這下總算滿意了。

    當即就兩邊親了一下,最後印上了他的薄唇。

    看到那人依舊攬著她的纖腰讓她固定在胸前,絲毫沒有讓她離開的意思,她疑惑“嗯?”了一聲。

    “不是證明了嗎?”

    “還差半年。”

    !!!

  第兩百六十三章 到底哪路高手這麽缺德

    這邊廂項知樂在努力補證明。

    那邊廂的夏念跟冬忍也沒有閑著。

    她們按照項知樂的吩咐,找楚山要了些迷藥,而後,,

    看著手上那一把烏黑亮澤的秀發。

    冬忍模仿項知樂白天教她的語調語氣跟聲音。

    “這天歌妹妹有必要這麽狠嗎?我慕某人雖然不喜歡翟九爺,但是這,翟九爺醒了發現他的秀發不見了,肯定要殺人了。”

    夏念當即尖刻的說道。

    “怕什麽?我們家小姐可是懷了貴人的孩子,有那個貴人在,這個小商人難不成還敢去找我們小姐麻煩?”

    “再說了,如果不是他的人上門要債把項府的家底都掏空了,我家小姐至於到現在都沒能嫁給她的如意郎君嗎?”

    “慕公子,這是你報恩的機會,我家小姐嫁不出去都是因為你找的人不靠譜,難道你還敢不聽我家小姐的話?不給我家小姐出一口惡氣?”

    冬忍無奈道。

    “雖然,但是,唉,確實也是翟九爺言而無信在先,罷了罷了,天歌妹妹就像我的親妹子一樣,誰讓翟九爺得罪了我的心肝肝呢?”

    聽著冬忍的話,夏念忍不住打了個冷戰。

    太肉麻了。

    冬忍一記眼刀過去,夏念立刻忍著笑聽著冬忍繼續唱戲。

    “你們要跟那位貴人打好招呼,我事情都沒辦完就被天歌妹妹的一封急信找了回來,我容易嗎我?”

    冬忍說完,夏念一刻變臉,跋扈道。

    “少說廢話,如果不是我家小姐不會武功,大少爺身體又不好,還哪裏需要你這個江湖泥腿子?”

    ,,

    翟九陌一晚上睡得極其不安穩。

    夢裏似乎一直有人在談論什麽天歌妹妹,還要剪他的一頭秀發。

    偏偏他那時候的眼皮無論如何都撐不開。

    直到天邊泛起了紅霞,一聲接著一聲的公雞打鳴聲響起。

    他才疲憊的睜開了眼。

    醒來後,他的第一反應就是他昨晚什麽時候趴著睡了?

    第二反應就是,立刻伸手去撩一下他那一頭悉心保養的墨發。

    然而等他把那頭秀發往前一撩——

    !!!

    他那頭悉心保養的及腰墨發,如今隻到及肩位置,堪堪隻能以發冠盡數束起。

    “來人。”

    一聲夾帶著狂風暴雨般氣勢的怒喝,外頭等候的小廝紛紛魚貫而入。

    看到翟九陌那一頭堪堪隻到肩膀位置的墨發,遠在門口就感受到了墨發主人毫不掩飾的通身威嚴氣勢。

    臉上的神色從震驚逐漸變成了驚恐。

    無需提醒,紛紛跪了一地。

    為首的中年魁梧男人抖著胡子,小心翼翼的輕喚了一聲。

    “九,九爺?”

    哪怕距離主子的身前還有一段距離,但是這絲毫不影響他聽到主子的指節關節握得嘎吱作響。

    正確來講,房內跪了一地的人都能聽到那個讓人頭皮發麻的聲音。

    不知過了多久——

    “昨晚當值的人,留下,剩餘的,都滾出去。”

    他的聲音不大,也很平靜,平靜得如同暴風雨爆發的前夕。

    在場的人,昨晚當值的想滾,但是他們滾不了。

    昨晚不用當值的人同樣也想往外滾。

    但是他們腿軟,起不來,

    誰能告訴他們,到底是哪路高手這麽缺德,大半夜不睡,居然跑來剪別人的頭發了?

    ,,

    旭日高照,正在浩浩蕩蕩前來的大凰使節隊伍在官道旁休整。

    皇甫景坐在自己的專屬靠椅上,看著麵前那個身穿嬌嫩粉色織花交領輕紗長裙,雞窩似的發間簪著兩隻華貴的步搖,身形高挑婀娜,毫無儀態且動作僵硬走來走去的“美人”。

    漂亮的眼眸裏是壓製不住的火氣。

    “你腦門那個步搖別晃了,晃得老子頭暈,人家的步搖都是正儀態的,看看你,戴得像什麽鬼?”

    “美人”生了一雙漂亮且眼角上揚的狐眼,白皙的臉上是兩坨誇張的胭脂,緋薄且漂亮的唇上是比嘴大了一圈的口脂。

    此時“她”粗魯的推了推自己的“胸”,提起裙擺,轉頭看向皇甫景。

    眼神哀怨。

    “父親,你變了,你現在已經倒向老男人的陣營了,”

    被皇甫蕭這麽一看,皇甫景莫名的心虛了一下,清了清嗓子。

    “你如果想要住進攝政王府每天看到小知樂,這是唯一的辦法了。”

    他想去攝政王府,可不是也要靠“找女兒”這個理由?

    “另外,人家在京都還有‘親兄長’,你這張臉進了京都,一下子就打草驚蛇了,還是謹慎些好。”

    想到進了京都可以多看看妹妹,皇甫蕭的語氣當即軟了幾分。

    “話是這麽說,可是總得要有人來幫我打扮一下吧?”

    難不成還要他頂著這幅尊容去見小知樂?

    他不要麵子的嗎?

    上下打量了兒子一眼,皇甫景嘴角抽搐的擺了擺手。

    “行了行了,現在這不是沒條件嗎?”

    荒郊野外的,誰在意他打扮成什麽樣?

    “況且,你現在這幅打扮走出來,嚇到的是別人,你怕什麽?”

    扮女人的又不是你,你肯定這麽說了。

    皇甫蕭不敢明麵反駁皇甫景,又想起昨晚被阿銀偷偷笑話。

    他咬牙切齒的再次粗魯的提了一下那個下垂的“胸”,抱怨道。

    “做女人真是又累又麻煩,難怪身邊都要有丫鬟扶著走。”

    整不了父親,他還整不了阿銀麽?

    丫鬟?

    對了。

    皇甫景恍然大悟。

    “難怪總覺得缺了點什麽,原來是缺了個丫鬟。”

    說著,他對不遠處看著自己主子想笑又抿唇不敢笑的阿銀招了招手。

    “你過來。”

    等阿銀忐忑的走到兩人麵前時,皇甫景把皇甫蕭往阿銀身側一放,讓阿銀扶著皇甫蕭走幾步。

    等兩人互相攙扶著轉了在他麵前晃了兩圈後。

    皇甫景才摸了摸下巴的胡子,滿意的點了點頭。

    “嗯,有點一朝郡主的感覺了,阿銀明天開始也跟著小公爺一起穿女裝,順便學學儀態。”

    阿銀:“,,,”

    早知道昨晚就不偷偷笑話小公爺了。

    他做夢也沒想到,現世報會來得這麽快。

    ,,

  第兩百六十四章 合作的誠意

    項知樂帶著離月、秋思跟夏念到百萃樓約好的包間時,張茜兒早已在包間裏等候。

    一進入包間,一股濃鬱的香粉味道夾雜著一股若有似無的腐臭毫不留情的鑽進了項知樂的鼻腔,她幾不可察的皺了皺眉,很快就恢複了往常的神色。

    目光落在了自從看到她進包間就站了起來的張茜兒身上。

    今日的張茜兒一身半舊的淺藍色綉白蘭紗衣,戴著一頂素色幃帽,帽帷已全然放下,半透明的帽帷下,是一張被紗巾半掩的臉——眼睛往下是紗巾,眼睛往上是一雙漂亮的眼睛,可惜眼睛已不複往日神采。

    隔著半透明的帽帷,她依稀可以看到張茜兒眼睛四周帶著膿血的黑疤,,

    嘖,可惜了這張這麽漂亮的臉。

    項知樂看向張茜兒,張茜兒同樣也在打量項知樂。

    一身淺黃色雲紋煙籠紗,繡有精致花紋的素色織錦腰封旁是一塊晶瑩剔透的暖玉,垂順柔軟的裙擺下,是一雙與腰封同色同紋的軟底絲履。

    臉上瑩白無瑕,一雙眼尾微揚的狐眼時不時的閃過幾絲狡黠靈動。

    張茜兒的眼底快速閃過一絲暗茫。

    心下快速盤算了一番。

    按照項知樂如今的境地比她好得多,完全可以拒絕她的邀約。

    可是項知樂並沒有拒絕,非但沒有拒絕,還準時赴了約。

    足以說明,兩人之間的目的,彼此心照不宣。

    她一定要耐住性子,等項知樂先發話。

    最開始主動的人最容易變得被動。

    屆時她就可以從項知樂提出的要求中為自己爭取最大的籌碼了。

    有了這一打算,張茜兒努力壓下心中翻湧的恨意,低眉順目的對項知樂施了一禮。

    聲音柔軟。

    “嫁入項府一事,多謝王妃相助。”

    項知樂眉梢輕輕挑了挑,繼而漾開了一抹無害且涼薄的笑。

    “我是該稱呼你為張氏呢,還是張二小姐?”

    張茜兒眉目依舊低順,“若是王妃不棄,喚妾身一聲茜兒便可。”

    茜兒?

    這是表明態度之餘跟她示好麽?

    她可不認為張茜兒是什麽大度的人。

    項知樂嘴角微揚,笑意絲毫不達眼底,輕輕點頭。

    “茜兒。”

    隨即她肅手示意張茜兒與她相對而坐。

    兩人落座後,項知樂把自從進房裏就一直擰著眉的離月叫到了身旁,詢問的看了張茜兒一眼。

    “我讓我朋友也落座,茜兒不會介意吧?”

    張茜兒連忙開口。

    “茜兒不敢,一切但憑王妃做主。”

    項知樂的眼底快速劃過一絲精光。

    “好。”

    招呼了離月坐在自己身旁,看到張茜兒自始至終都一副等候她做主的模樣。

    項知樂譏誚的冷嗤了一聲,悠悠開口了。

    “昨天你遣人給我遞信,說有事相商,說實話,一開始我並不想理你。”

    她的聲音清冷無波,仿佛在陳述著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

    張茜兒放在桌下擱在膝上的雙手微微一緊。

    沒有說話。

    仿佛早有預料她的不開口,身前再次傳來了項知樂不緊不慢的清冷聲音。

    “可是我無聊,無聊之餘又想找點樂子,所以就來看看你到底想賣什麽關子。”

    “所以,若是你約我出來隻是為了讓我看看你如今的段位到了何種程度,想要拐彎抹角的等我說出些什麽,抱歉,我沒這個時間陪你耗。”

    說完,她當真站了起來,一副隨時想走的樣子。

    張茜兒這下也顧不得籌碼不籌碼,被動不被動了。

    立刻跟著站了起來。

    “王妃請留步。”

    正要轉身的項知樂頓住了轉身的動作,沒有回頭看她。

    張茜兒咬牙,把心一橫,最終決定把自己心中的想法告訴了項知樂。

    “茜兒想報仇,希望王妃能助茜兒一臂之力。”

    ,,

    張茜兒帶著肩挎包袱的靈犀匆忙從百萃樓離開時已是晌午。

    張茜兒離開後,項知樂召來了一名隨身跟隨的暗衛跟上去盯著張茜兒。

    等到一切都安排好了,她才看向離月。

    “她臉上的毒蛭,你也能祛除麽?”

    也許是她的眼睛太有神,又也許是窗外的陽光太好。

    離月的臉頰忍不住發燙了起來,輕輕點了點頭。

    “能。”

    清脆悅耳的聲音依舊是雌雄莫辨。

    然而項知樂還是第一時間發現了她的異常,忍不住伸手探到了她的前額上。

    “你怎麽了?臉突然這麽紅?”

    微涼柔軟的掌心觸碰到她那光潔的前額,鼻翼間傳來一陣甜膩的桂花香夾帶著一股好聞的味道。

    “轟”的一聲,離月腦子頓時一片空白,在這一刻她以為時間是靜止了的,因為她隻聽到自己如擂鼓一般的心跳。

    臉上的紅霞不受控製的蔓延到了耳根,她慌忙起身後退了兩步,動作太大,連帶椅子也被她掀翻了。

    項知樂一臉莫名其妙的看著遠離了自己幾步的離月手忙腳亂的摸出了懷中的木頭兔子用力薅了幾下。

    看了一眼自己停留在半空的手,以為離月是介意自己的觸碰,她恍悟,連忙起身道歉。

    “抱歉哈,我一時緊張忘了你不喜旁人的觸碰,下次我一定注意。”

    說完,她非常體貼的遠離了離月的視線,轉頭對秋思吩咐道。

    “想辦法把清王引到項府附近,若他不能下床,找人抬也要把他抬到項府。”

    秋思領命退下後。

    夏念立刻上前頂替了秋思剛才站的位置,垂首恭敬的開口道。

    “主子如今打算去哪?”

    項知樂從包間的窗戶往下看了一眼熱鬧的大街。

    再轉頭看了一眼神色已逐漸恢複如常的離月,才對夏念笑道。

    “有些熱鬧,我想自己親自去看看。”

    合作的第一步,希望張茜兒能多拿點合作的誠意出來。

    ,,

    城北一處紅牆綠瓦的精致別苑裏。

    自從早上開始一陣陣重物擊打在皮肉上的鈍響後,就一直繚繞著一股低沉的氣息。

    周圍壓抑的氣氛讓張茜兒沒由來的緊張起來。

    這種感覺,比她第一次對上翟九陌談判時更難受。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

    她總覺得那處精致別苑的朱漆大門後隱隱傳出一陣一陣讓人汗毛倒豎的血腥味。

    連她身上的香粉味都掩蓋不住。

    抖著腿在靈犀的攙扶下抖著腿從馬車上跳了下來,眼角無意間往包袱一掃,在看到包袱裏溢出來的幾根頭發絲後,她的臉色更加蒼白了。

    但是想到自己之前幾個月的人間煉獄,她深呼吸一下,硬是把眼中所有不好的情緒隱了去。

    隻要項知樂肯跟她合作,別說隻是來送頭發,送首級她也得要上趕著去。

    在絕對的強勢麵前,硬碰是最愚蠢的事情,她要做的是借勢。

    借項知樂的勢,覆了張府,滅了項府,,

  第兩百六十五章 新仇舊恨加起來

    別苑中。

    一地血跡清洗過以後。

    翟九陌慵懶的半臥在院中大樹底下臨時放置的美人榻上,身後兩名貌美侍女正在為他打扇。

    隻見他修長且白皙的指正繞著手中那一小撮短短的發。

    沒繞幾圈,那一撮短短的發就自己穿過了他的指,,

    他周身的氣息陡然森冷。

    身後的侍女更是伺候得如履薄冰。

    他不死心的再次把那撮短發纏繞到自己的手上。

    麵前不知道什麽時候恭敬的站了一名身穿黑色勁裝的蒙麵高大男子。

    看到翟九陌正在把玩自己的秀發,半分聲響都不敢發出來。

    直到空氣中響起一個慵懶且帶著一股魅人磁性的聲音。

    “說吧,如何?”

    翟九陌從美人榻上坐了起來。

    身旁的侍女立刻放下做工精致的緞麵團扇,訓練有素的為他披上外裳。

    黑衣人立刻恭敬的單膝跪地。

    “稟主子,那項府二小姐項天歌確實有過一段露水姻緣。”

    多情的桃花眼微微半闔,適時掩去了眼底一閃而逝的殺氣。

    “露水姻緣?那就是珠胎暗結了?”

    看來昨晚的人說的話是真的。

    清王是大凰皇帝的胞弟,可不就是“貴人”?

    黑衣人垂首恭敬的回答道。

    “這個,屬下該死,並未看出是否有孕,且項府的人似乎也不知道項府二小姐是否有孕。”

    頓了頓,黑衣人補充道。

    “屬下猜測,那位清王也應當不知道孩子的存在,否則不會對那項府的二小姐完全不聞不問,”

    翟九陌垂眸。

    一開始發現頭發被絞了,他確實很生氣,想立刻遣人去項府把那個女人給宰了。

    但是冷靜下來一想,感覺不對。

    一般來講,做壞事還敢這般公然的說出自己的苦衷,十有八九是要借刀殺人。

    隻要他稍微衝動一點,隨時會成為別人手中的刀。

    但是,,

    他的秀發也不能白白被絞,當即他就趕了人到項府繼續收賬。

    收賬之餘還要求他的人務必要把他的秀發找回來。

    順便遣了人去查探昨天夜裏那幾個人對話的可信度。

    若是那幾個人的話屬實,他倒是可以大殺四方了。

    因此他一上午在耐著性子等。

    沒想到等到晌午等來的竟是這樣的結果。

    不過,兵不厭詐,

    也不排除對方猜出了他的推測,反其道而行之。

    知道他不會善罷甘休,肯定找人追查,屆時對方再找人給點真假摻半的信息,

    比如,清王跟項府二小姐一事,兩人到底有沒有在一起呢?

    他的猜測是肯定有。

    因為沒有任何一個京都貴女樂意在清清白白之際拿自己的名譽開玩笑。

    如此一來,第二個信息就順理成章的成立了。

    不管第二個信息的真假與否,隻要事情一旦捅出去了,清王就必須要負責。

    有了這個猜測,自詡聰明的他立刻把事情的前因後果串聯了起來。

    首先一點,他可以肯定。

    慕君焱肯定是跟項府有關係,跟項府二小姐肯定也有交情,否則慕君焱就不會因為項府聘禮的事情三番四次的來找他麻煩了。

    其次,聽昨天那個刻薄的丫鬟說,項府二小姐因為他的人上門要債把項府的家底掏空了,害她拿不出嫁妝嫁不了人,

    據他所知,項府二小姐如今已及笄幾個月,攝政王妃嫁入攝政王府的時候是十六,

    嗯,好像也很合理。

    他是不是也可以理解為,她其實就是肚子等不及了,但是又嫁不出去,所以把氣撒在他身上呢?

    嗬,當他是軟柿子可是沒有好下場的,

    就在翟九陌正要打算遣人再去把項天歌擄來之際,門房來報,說一位自稱是項府來的夫人,來給九爺“還”東西了。

    想起自己的一把秀發,翟九陌當即沒有半分耽誤。

    在侍女為自己束好了發穿 好了衣服後,大步流星的往前廳趕。

    ,,

    前廳裏,張茜兒拘謹的坐得端正,身旁的紫檀木案幾上,是一個已然打開了的包袱。

    包袱上,安安靜靜的躺著一把碼得整整齊齊,烏黑發亮的長發。

    身後莫名感到一股無形的壓迫感,她本能的往後看了一眼。

    翟九陌正滿眼陰鷙狠厲的看著她身旁的那一把長發。

    張茜兒立刻起身對他開口道。

    “翟九爺,發生了一點誤會,茜兒奉命前來解釋。”

    “小姑年少不懂事,還望九爺大人有大量,莫要見怪。”

    她的聲音帶了幾分急促,生怕說慢了會被翟九陌拒絕似的。

    實際上,隻有張茜兒自己知道,她現在的心因為驚懼,都快要跳出嗓門了,連手上的絲帕都被手心的冷汗浸濕了。

    她不明白,明明麵前的男子隻是一個商人,為什麽身上的威壓會這麽重?

    連她那個為官十數年的父親,都不一定有他這份威嚴。

    翟九陌看著自己精心打理的秀發就像一把掃帚尾巴一樣安靜的躺在案幾上,雙拳緊握得“咯咯”作響。

    一字一頓仿佛從牙縫裏擠出來那般。

    “把那個賤人交出來,這事可以既往不咎。”

    他的心在滴血,

    他的秀發,

    他那一把烏黑柔順且帶著香氣的秀發,,

    沒等他為他的秀發哀悼完,張茜兒為難的開口了。

    “翟九爺,別的都好說,但是小姑是萬萬交不得你手上的。”

    “交不得?”

    翟九陌挑眉冷笑,眼底殺意若隱若現。

    “姑且不說你項府欠我銀錢拖著一直不還,如今還絞我頭發,這新仇舊恨加起來,”

  第兩百六十六章 親自上門求娶

    周身駭人的感覺愈發真切,張茜兒生怕自己也沒辦法活著離開別苑。

    趁著翟九陌的話還沒說完,連忙按照項知樂的囑咐打斷了翟九陌的話。

    “雖說是交不得,可是九爺可以試試親自上門求娶啊,若是能化幹戈為玉帛,化衝突為喜事,豈不是美事一樁?”

    說話出這番話時,張茜兒感覺自己就像在做夢了一樣,說完以後她就後悔了。

    項知樂該不會是想借翟九陌的手整死她吧?

    求娶?

    從看到他那把“毫無生機”的秀發後,翟九陌桃花眼裏的冷意就沒有褪下去過。

    在聽到張茜兒在他麵前說出讓他求娶項天歌的鬼話後,他更是忍不住笑了出聲。

    眼神邪肆,語氣涼薄。

    “你當你項府是什麽高門大戶?”

    求娶?

    胃口倒是大。

    不過,

    這個女人倒是提醒了他,

    項天歌可不就是因為印子錢的事情嫁不出去才撒氣到他頭上嗎?

    珠胎暗結呀。

    這樣的喜事。

    總要讓所有人都知道。

    樂嗬樂嗬。

    思緒一轉,他身上駭人的氣勢稍微收斂了些。

    “你確定,項府會答應?”

    !!!

    這稍微緩和卻依然想整死項天歌的態度,跟項知樂的猜測絲毫不差。

    是運氣嗎?

    還是項知樂本來就跟這位翟九爺認識了?

    本來還對項知樂的話抱有懷疑態度的張茜兒連忙點頭。

    按照項知樂的吩咐繼續說下去。

    “之前跟九爺鬧得不愉快,項府早就想找個機會跟九爺好好把關係修補修補了,承蒙九爺不棄,項府自是不敢拿喬。”

    如果不是因為她如今的這張臉實在見不得人,她都巴不得把帽帷掀開讓翟九陌看到她那真摯的眼神了。

    事實上,一開始項府根本就沒把商賈之身的翟九陌放在眼裏。

    畢竟,誰都知道,一個小小商人,根本不可能欺負到朝廷官員的頭上。

    然而,現實總是有例外。

    當項羲發現翟九陌這個看起來有點來頭的商人關係網居然比自己這個為官十多年的人還要深入時。

    他第一反應就是,假的,肯定都是假的。

    他當下就報官給了京兆尹,狀告翟九陌放債利息過高且汙蔑項府以此侵害項府財物,希望京畿府衙能嚴格查辦。

    沒想到京兆尹沒多久就遣人給他回了話。

    話中的大致意思就是:“府衙已依照他狀詞意思著人取證,翟九陌十分配合的提供了一係列他與項府自願達成交易的文書以及清單,一項一項一列一列清楚明了,沒有半分含糊。

    《大凰律例》早已詳述,印子錢救急不救窮,所以,若是翟九陌的印子錢放給窮苦百姓,京畿府衙有權將他緝拿,奈何項府並非窮苦人家,且項羲為朝中從三品官員還知法犯法,實乃一方願打一方願挨。

    若是項大人想討回公告,隻能親自越過京畿縣衙找聖上了。”

    項羲當時整個人都呆在了原地。

    當時靈犀手舞足蹈的把項羲的神態學給她看的時候,她的心裏其實是十分痛快的。

    盡管她知道當初城北的事情,少不了翟九陌的推波助瀾。

    但是,都無所謂了。

    煉獄一般的幾個月早已把她的傲氣與單純消磨了個一幹二淨。

    說來可笑,一名女子對男子的由愛生恨,原來竟可以這般簡單。

    更可笑的是,很多事情,本來隻要她稍微動動腦子就可以想通透,然而她卻是要栽過大跟頭才明白過來。

    怪她當初她自己瞎了眼,看上了項贇,信錯了項天歌那個賤人。

    傻傻的做了自己口中那一股對付項知樂的外力。

    結果被項知樂看出了意圖,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她不是沒恨過項知樂。

    但是相較於項知樂那個她暫時動不得的人。

    她更恨項贇跟項天歌。

    在剛中毒蛭的時候,其實張府還是願意給她找大夫替她醫治的。

    盡管女兒對於張府來說不論嫡庶都隻是拉攏朝臣的工具。

    她自己也明白,在這幾年之所以能得父親的重視,全因為清王言北陌當初對她的心悅。

    可惜那會她的心氣高,知道清王不可能隻有一位妻子,所以才看上了項贇——那個看起來幹幹淨淨的少年。

    可惜啊,越是表麵看起來幹淨的東西,越是髒得讓人惡心,

    項贇是這樣,項天歌也是如此。

    當初,其實她還是對項天歌抱有過希望的。

    在中毒蛭的第五天。

    得知她的臉完全沒救且清王一次都沒來問候過她以後,張府便毫不猶豫的舍棄了她。

    甚至還在知道了她原本的動機後,因為害怕項知樂一事得罪攝政王從而牽連張府。

    他的父親,吏部尚書大人,居然親自下令要給她一個痛快,

    嗬,多諷刺。

    原以為帝王之家才是無情,沒想到,一個官員的家中,竟也是這般涼薄。

    若不是,

    若不是她像個瘋子一樣死死咬住打算給她灌藥的手,,

    再因為母親及時趕到,跪在了父親麵前,

    而她也故意裝瘋賣傻。

    這世上,怕是早已沒了張茜兒。

    保住了一條性命以後,她立刻遣了靈犀去找項天歌。

    她的目的很簡單,想讓項天歌想想辦法,保住這副容貌,其餘的,她可以既往不咎。

    沒想到項天歌居然說出“都是她自找的”那樣無恥的話,,

    “如此,你便先行回去讓項府準備準備,本,大爺隨後親自登門。”

    翟九陌趨向平淡的聲音瞬間讓她翻湧的回憶立馬鑽回了腦子裏。

    張茜兒當即不敢再逗留,跟翟九陌拜別以後,帶著靈犀重新回到了馬車上。

    直到馬車走遠了好一段路,她才驚覺後背早已爬上了一層綿密的冷汗。

    明明已是初夏,卻還是讓她忍不住遍體生寒。

    “小姐?小姐?”

    耳邊傳來了靈犀略微焦急的輕喚。

    張茜兒連忙回神。

    “怎麽了?”

    “奴婢還想問您怎麽了?奴婢都喚您好幾次了。”

    張茜兒看著麵前這個一直對她不離不棄的丫鬟,語氣難得多了幾分耐性。

    “無事,就是在想些事情罷了。”

    聽出她的語氣並無異常,靈犀總算是放下了心。

    “那咱們現在是要回項府了嗎?”

    想起出門時迎麵碰到那十幾個凶神惡煞的打手。

    張茜兒的隱在紗巾後的臉,難得浮現了些許神采。

    “回。”

    不回去怎麽看熱鬧?

  第兩百六十七章 我的女婿是當朝攝政王

    攝政王府地牢。

    慘叫聲此起彼伏。

    四處血汙。

    言君諾一身玄色雲紋束腰長袍,深邃的眼眸如同無波古井。

    看向麵前那個不似人形的“東西”時,仿佛在看一個死人。

    楚山在他身後冷聲開口道。

    “這次是你最後一次機會,若是這次不說,往後後悔也沒用了。”

    言君諾麵前的“東西”動了動。

    最終還是什麽聲音都沒發出來。

    “楚山。”

    言君諾輕喚了一聲身後的人。

    楚山會意,立刻吩咐道。

    “拖下去,別讓他那麽痛快了。”

    ,,

    出了地牢,楚山亦步亦趨的跟著言君諾。

    “王爺,其實您不必親自走這一趟。”

    說來也奇怪,若是其他的拷打逼供,王爺向來不放心上。

    唯獨在平南王府安置在京都的細作,王爺卻都要親自在一旁看著逼供。

    生怕會漏掉那些細作嘴裏說出來的任何一個字。

    言君諾腳步一頓。

    楚山以為他是聽進去他的話了,勸說當場賣力了幾分。

    “屬下的意思就是,其實您的時間寶貴,,”

    “王妃還沒回來?”

    楚山說到一半的話一哽。

    差點沒噎死自己。

    王爺,下次切換話題能不能不要那麽跳脫?

    他看了一眼已上中天且十分耀眼的太陽。

    對言君諾恭敬的搖了搖頭。

    “尚未。”

    “不過晌午時分,秋思回來了說王妃今日要去湊湊熱鬧,回府會晚些。”

    湊熱鬧?

    “今日京都可是發生了什麽特別的事?”

    居然連他都不知道?

    想起那一府的螞蟥,楚山眼底快速閃過一絲譏誚。

    “不過是芝麻大小的事情,上午王妃出門沒多久,項府就被追債了。”

    “屬下猜測,王妃估計就是去湊這個熱鬧。”

    項府被追債已經不是什麽新鮮事了。

    之前也沒見她去湊熱鬧,

    細想了一下最近暗衛頻頻不務正業,昨晚夏念跟冬忍又被派了出去,

    言君諾的眼底閃過一絲了然。

    一聲不吭的負手信步往王府大門方向走去。

    ,,

    此時此刻,項府大門前早已被看熱鬧的百姓圍了個水泄不通。

    前院,是十多個身形魁梧,看起來凶神惡煞的男人正在跟蘇氏當麵對質。

    兩方人馬四周是躺了一地哀嚎不斷的項府下人。

    魁梧男人之中有一個麵目稍微和善些,滿身書卷氣的灰衫青年。

    那個高挑單薄的身形、特別的氣質,在那群高壯男人裏顯得格外的突出。

    隻見他上前一步,對蘇氏拱了拱手,客氣道。

    “項夫人,白紙黑字寫得清清楚楚,當初是你項府向我們九爺借了銀錢,如今一直拖著不歸還,已經是壞了規矩了,哪怕是您要告官,也是占不得理啊。”

    “瞧你們如今個個都還是身穿綾羅綢緞,釵環滿頭,分明就是有錢故意不還,”

    說到這裏,灰衫青年的眼底一片冰冷,語氣卻十分無奈。

    “既然九爺讓小生前來,肯定也不想跟你們動幹戈,不過你們這樣不配合,讓我們很難做。”

    門外看熱鬧的百姓紛紛開口。

    “聽說當初這項府娶親的排場還搞得挺大的,沒想到原來是打腫臉充胖子。”

    “就是說,當初給太師府下聘的時候可神氣了,當街跟太師府拍胸脯保證,說不夠還可以再提。”

    “嘖嘖嘖,也不知道他們哪來的底氣,估計太師府現在腸子都悔青了吧。”

    偷偷看了一眼門外那些伸長了脖子要往裏看的平民百姓。

    蘇氏嘴角快速揚起了一個弧度又放了下來,一改往日麵對其他人時的圓滑世故,以絲帕輕輕掖了一下眼角,哽咽的開口了。

    “你們休要胡說,我項府雖然不是什麽書香門第,也是一朝官員,怎麽可能做出這樣的事情?”

    “況且,當初我們娶親所用的聘禮跟銀錢都是攝政王妃親自置辦的,實在是沒有理由,”

    沒等蘇氏說完,灰衫青年就陰陽怪氣的打斷的了他的話。

    “做賊的有幾個承認自己是賊?”

    這婆娘沒毛病吧?

    這麽簡單的禍水東引,真以為他看不出來?

    蘇氏一噎。

    隨即聲音陡然拔高。

    “你幾個意思?”

    灰衫青年沒再跟她說話,也沒有再跟她糾纏,而是轉身看向身後的壯漢笑眯眯的開口了。

    “看來是談不攏了,咱們今天就給項府搬搬家。”

    話落,訓練有素的壯漢們大聲應了一聲“是”,然後紛紛進屋,看到值錢的東西就往外搬,好不容易才從地上爬起來的下人根本攔不住。

    蘇氏臉色一白,色厲內荏的怒喝道。

    “你們這是要反了嗎?連朝廷官員的府邸都敢硬闖?”

    灰衫青年眼皮一掀,皮笑肉不笑的開口道。

    “項夫人,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如果因為你們是朝廷官員而可以亂借錢不還,那其他大人是不是也可以效仿你們,上門追債就拿官位壓我們,那我們還放什麽印子錢?”

    明明隻是一個灰衫書生,但是蘇氏卻在他的身上感覺到了一股無形的壓力,壓力層層逼迫,在這一刻,蘇氏感覺自己像是被全天下遺棄了。

    哪怕是當年給項羲做外室,蘇氏都沒有像此刻這麽孤立無援過。

    項羲還未歸,鍾秀秀進了宮,項贇“臥病”,張茜兒不知所蹤,項天歌待字閨中,剩下的項問歌跟項賚都還是孩子,根本於事無補,

    此時能用的,似乎就隻剩下項知樂那個忘恩負義的賤人了。

    眼看壯漢們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拿著她的東西紛紛往外走。

    她不知道哪來的勇氣,對著那群壯漢怒吼了一聲。

    “都把東西方向,這裏是攝政王妃的母家,你們膽敢對攝政王無禮?”

    看到壯漢們似乎有所忌憚,蘇氏連神色都變得倨傲了起來。

    “即使真是我們項府借了銀錢又如何?

    我的女婿是當朝攝政王。

    你們識相的話就趕緊把東西放下,把債務抹了,不然我就讓攝政王親自出麵,到時候你們都吃不了,兜著走。”

    後腳戴著麵紗趕到拖著離月鑽到人群裏的項知樂忽然聽到自己男人被點名,整個人立刻臉色陰鬱,連周身都開始繚繞著一陣若有似無的威壓。

    她立刻轉頭看了一眼人群外不遠處兩個平民打扮的暗衛。

    暗衛會意,恭敬點頭,立刻跟著擠進了人群。

  第兩百六十八章 靜待九爺

    蘇氏的話一出,灰衫青年先是愣了一下。

    然後眼神看向蘇氏就像看著傻子一樣。

    “你若是想死別拉墊背的,我還想活呢。”

    說完,他大手一揮,吩咐道。

    “都麻利點。”

    這時,在人群裏,兩個人正要開口帶動節奏,就被捂了嘴拖到了人群外。

    對身後小插曲渾然不覺的百姓們又開始議論紛紛了。

    “天哪,這項夫人好大的膽子,居然敢這麽公然把攝政王的名號搬出來,這不就是明晃晃的說攝政王仗勢欺人了嗎?”

    “可是項府被追債那麽久了,也沒看到攝政王府那邊出麵啊。”

    這時,人群裏有一個清亮悅耳且雌雄莫辨的聲音吸引了左右人的注意力。

    “有沒有可能是項府做了什麽對不起王妃的事情,所以攝政王並不理他們呢?”

    蒙著麵紗的項知樂有點詫異的看了一眼身邊比她矮半個頭的人。

    那人仿佛有所察覺,漠然的看了項知樂一眼以後轉頭看向別處,手中握著的木頭兔子攥得死緊。

    就在這個當口。

    人群中另一個清亮的聲音應和了那個聲音。

    “我看有可能了,你們記不記得那個專門給項府送青菜的那個菜農阿三?他這兩年沒有送青菜,讓他兒子接手的那個。”

    另外一個低沉些的聲音應和道。

    “我記得我記得,菜農阿三當年從山上撿了一個渾身是血的小姑娘送回了項府,當時我還圍觀了。

    菜農阿三說那是項府的大小姐來著。

    當時項府大小姐好像也隻五六歲的樣子,項府好像是說,大小姐調皮,自己偷跑到山上玩不小心滾落亂石叢,”

    沒等他說完,另一個粗獷聲音打斷了他的話,連語氣也重了幾分。

    “偷跑到山上玩?放他娘的屁,天寒地凍的,大人都不一定願意大晚上出門,更何況隻是一個五六歲的小姑娘?”

    當年的事情知道的人有那麽多嗎?

    項知樂訝異的循聲往後看,

    越過人群,她的視線落在了項府不遠處的一處茶樓位置。

    茶樓門口斜對麵,有一個隻支起了簡易小帳篷的餛飩攤子。

    攤子上,一個華貴又熟悉的玄色背影在錯落的陽光下泛著柔光。

    精致的背影與那個簡單的攤子格格不入,卻讓項知樂莫名的鼻頭一酸。

    這時,人群中又有一個聲音弱弱的開口了。

    “聽說這個項夫人是填房,有沒有可能是,有了後娘,就有後爹呢?後娘容不下原配的兒子,親爹縱容後娘把孩子丟到山上?”

    那個聲音一說完。

    人群頓時沉默了,緊接著是接二連三的倒抽一口涼氣聲。

    此時他們的腦海裏都不約而同的腦補了一出外室上位用計逼死正室孩子的大戲,,

    ,,

    項府後巷的某個角落。

    夏念蒙著臉,手中拿著短匕,在兩個被綁得五花大綁堵著嘴的人麵前利落的耍了個刀花。

    這兩人看上去也就二十出頭,各自一身淺色織紗長袍,束著同色同料子的發帶,衣著上看起來並不像窮苦人家。

    然而兩人往日估計是經常不務正業,雖說不是長得獐頭鼠目,但也給不了人好感。

    兩人那兩雙不算小的眼睛裏,眼底神色渙散,偶爾閃過幾絲狡猾的精光,膚色暗沉,矮塌且鼻孔上翻的鼻子還有幾根鼻毛冒了出來。

    典型的“暴發戶”。

    “說吧,誰給你們的勇氣,膽敢當眾編排攝政王妃的?”

    聞言,兩人驚恐的瞪大了眼睛搖頭。

    他們不是。

    他們沒有。

    有也別亂說。

    把他們那副驚恐怕死又猶豫的表情盡收眼底,夏念熟練的把短匕的薄刃貼到了其中一個身穿淺灰色織紗長袍的人臉上。

    “其實你們不說,我也知道 ,是項府那個婆娘,對吧。”

    灰衫男人清晰的感覺到了匕首的鋒利以及冰冷,雙腿不受控製的抖動了起來。

    因為發抖的幅度太大,夏念還沒有來得及做些什麽,那把匕首就把那人的臉劃了一道小小的口子。

    臉上一陣刺痛,那人當下兩眼一翻,身子一軟,無力的倒在了地上。

    而他剛才站立的位置上,不知道什麽時候多了一攤散發著騷臭味的水跡。

    夏念嫌棄的皺了一下眉,抬眼對上另外一個沒暈過去,身穿深綠色織紗長袍的人。

    恰好看到那人眼睛一閉也想跟著暈過去,她立刻把短匕貼上了他的脖子。

    聲音毫無波瀾。

    “暈啊,怎麽不暈了?”

    那人紅著眼眶,早已因為害怕冒了一腦門的冷汗,幾乎就在同時,他堵在嘴上的東西也被拿了出來。

    而那個取走他嘴上東西的人聲音一如剛才那樣毫無波瀾。

    “不暈的話,那就乖乖說實話,交代清楚以後,有事吩咐你去辦。”

    聽到有事吩咐去辦後,那人眼底快速亮了一下。

    不用死就行。

    現在他這種境地,何止是說實話辦點事?

    他現在哪怕是麵前的人隻給出半文錢讓他賣了祖宗十八代 ,他都肯定會毫不猶豫的點頭。

    ,,

    項府大門後。

    下朝回來的項羲 看到府上這麽“熱鬧”,第一時間就去報了京兆尹。

    然而,用處並不大。

    京兆尹的到來,不過就是增加了一些看熱鬧的人罷了。

    就在項羲跟蘇氏都滿頭冒煙之際,張茜兒撥開了人群,施施然回到了項羲跟蘇氏麵前。

    蘇氏看到張茜兒一派雲淡風輕的做派,第一時間就是厲聲質問。

    “張氏,你的心是有多大?府裏發生這麽大的事情你居然還有心思外出閑逛?”

    張茜兒沒有回答蘇氏的話。

    而是在那群搬東西的人裏快速找到了那一名灰衫青年。

    努力以自己最好的儀態的走到灰衫青年麵前,對灰衫青年微微點頭 ,“勞煩陳公子走這一趟,妾身已親自登門與翟九爺道歉,稍後翟九爺便會到達項府,不知陳公子可否讓人先把搬離的東西恢複原位,留項府一份體麵?”

    說完,她轉頭看了一眼身後的靈犀。

    靈犀立刻從袖袋中取出了一枚一指寬且綴著大紅色流蘇的木牌,以雙手捧到了青年的麵前。

    灰衫青年自然是認得木牌,因此在接過了木牌後,並沒有對張茜兒太多為難。

    轉身不輕不重的吩咐了一句。

    “東西歸位,靜待九爺。”

  第兩百六十九章 關她項天歌什麽事?

    在等待的期間,項羲先行回去換下朝服,張茜兒似乎在忌憚些什麽,對蘇氏提議說人多口雜,這種屬於家事的事情還是關上門處理會比較好。

    哪知道她才剛開了口,就被蘇氏毫不留情的打斷了。

    “關什麽關?我就是要讓所有人都看看,咱們項府如今被項知樂害成什麽樣了?”

    說到這裏時,她更是冷哼一聲,語氣嘲諷。

    “把母家害得雞犬不寧,自己倒是高床軟枕,也不知道她晚上能不能睡得著。”

    混在人群中耳力還算比較可以的項知樂表示,

    如果不是因為那天策了馬,言君諾心疼她不願意在她完全恢複前碰她,她晚上幾乎都沒時間睡,

    人群裏,還嘰嘰喳喳的傳來了百姓們的小聲討論。

    無非就是關於她這個當事人到底是真的忘恩負義還是項府做得太過分。

    夏念不動聲色的回到了她的身側,對她點了點頭。

    項知樂眼底快速劃過了一絲玩味。

    沒多久,一輛低調的烏木馬車緩緩進入了圍觀群眾的視線範圍。

    馬車旁,是四名身穿純黑勁裝,手持長棍,看起來像是護院的下人。

    在所有人的注目下。

    一發束紫金冠,身穿火紅暗綉繁複花紋束腰長袍,頸間掛著一個巴掌大小的精致金算盤,腳踩羊皮靴的年輕男子在馬車停穩後,利落的踩著馬凳下了車。

    渾身珠光寶氣掩蓋不了男子身上獨特的書生氣息,飛眉入鬢,一雙多情的桃花眼光華流轉,麵如冠玉,口若含丹,,

    眾人都看呆了。

    這模樣,這風華,

    怕是隻有清王才能與之媲美一二了。

    就在眾人都在好奇到底是哪家貴公子在這種時候來項府跟那個翟九爺杠上的時候。

    剛才還在項府裏發號施令的灰衫青年早已恭敬的站到了他的麵前。

    “九爺。”

    男子微微點頭,在灰衫青年的帶領下帶著剛才守在馬車旁的下人快步往項府門後走去。

    直到翟九陌進了項府,人群裏才有人難以置信的擠出了一個聲音。

    “天,天啊,這,這人就是那個放印子錢的頭頭?”

    “天,之前聽過翟九爺的事跡,還以為翟九爺是個滿臉刀疤的暴力男人,看了翟九爺才發現,我看起來似乎比他更暴力。”

    人群中,跟翟九陌打了幾次交道,深切知道翟九陌是多麽喜歡書生打扮的項知樂實在很難想象他做出這副珠光寶氣打扮的時候,到底是下了多大的決心。

    不過,

    平心而論,翟九陌穿紅衣可不比他穿得一身白好看多了?

    隻是,

    想到他那一把堪堪過肩的秀發,還有他頭頂那個大氣奢華的紫金冠,項知樂忍不住惡劣的笑了笑。

    真擔心他等會一時激動,金冠會掉下來。

    ,,

    後院,天歌園。

    項天歌努力的往自己的腰間再纏了幾根布條,好把肚子勒緊。

    害喜讓她比起以往多了幾分纖弱 的美。

    知道有了孩子以後,她不是沒有想過要把孩子打掉。

    但是,念頭一出,就被她打住了。

    她不甘心。

    既然是付出了,那麽,她的收獲,一定是要跟付出對等或者是高於付出才能作數。

    本來想著那天的用美人計,隻是做做樣子跟言北陌睡一覺,讓言北陌幫忙把母親從牢裏撈出來。

    沒想到中途竟然出了茬子,她那些高級的迷香全被換成了下賤且烈性的春天藥,等她反應過來時,言北陌已經喝下了幾口,她想逃,卻無處可逃。

    她不管不顧的想從衣裳裏摸出備份的迷藥,奈何不會武功的她根本就不是會武功的言北陌的對手。

    沒等她摸出迷藥,她的衣裳就已經被撕了個稀碎,連帶她最寶貴的東西也在那一刻被言北陌取走了,

    一切無力回天,她隻能生生忍受那種撕裂的痛苦,並且聽著言北陌叫了一晚上的項知樂,,

    如果隻是單純的蓋被子睡一覺,救回母親,對她來說是足夠了。

    但是他們那一晚並不單純,

    隻救回了母親,不夠,

    可惜,自從救回了母親以後,言北陌仿佛厭惡了她,鐵了心不與她有交集。

    連鍾秀秀的邀約他都不出來了。

    為了能見他,她纏著鍾秀秀那個沒腦子的女人帶她進宮想要以此跟他製造偶遇。

    無一不被他發現並且躲了過去。

    如是幾次,被鍾太後發現了她的動機,當下勒令鍾秀秀非召不得帶她進宮,

    找不到換她藥的人,也見不到言北陌,在那段時間,項天歌感覺自己都要魔怔了。

    好在,過了一個多月,她就發現了自己身體的異常。

    直覺告訴她,腹中的那塊肉,絕對是可以讓她進清王府的籌碼。

    府裏的人,包括蘇氏在內,都不知道她會醫理,也會毒,這也許是她的一份機緣。

    多虧了七歲那年,八歲的項知樂好心收留了一個衣衫襤褸的瞎眼乞丐婆子。

    無聊想找樂子的她當時隻想去弄傷那個瞎眼乞丐婆子栽贓給項知樂好讓父親教訓教訓她。

    沒想到瞎眼乞丐婆子以為她是項知樂,感謝她的時候,說猜到她在府上日子應該挺難過,所以就教了她怎麽養毒物製毒,讓她好好自保,,

    那段日子,她除了每天要偷偷學習醫理毒理,還要每天想辦法算計項知樂讓她沒辦法去接觸那個瞎眼乞丐婆子。

    真的是累死她了。

    好在功夫不負有心人,在學習一個月以後,她的基礎算是穩住了,而那個瞎眼乞丐婆子隻給她留下了一句“毒可害人,亦能救人,一念之間,生死攸關”便不告而別了。

    她最後自然也沒有把這個瞎眼乞丐婆子放在心上。

    畢竟人不是她救的,該學的她也學了,最後那個人去了哪裏,死了沒死,就不是她該關心的。

    如果真的死了,造孽也是項知樂造的孽,關她項天歌什麽事?

  第兩百七十章 手疼,幫我揉揉

    想起項知樂,她就不由自主的想到那些精致且貴氣的頭麵。

    那些東西本來都是她的,

    如果知道那天項知樂是來把頭麵抬走的,她早就往頭麵裏投毒了,可惜,

    越想心中越是不忿,小腹傳來一陣自裏到外的微動,項天歌深呼吸一下,把布條更加勒緊了些。

    緊閉的房門外,傳來了紅豆小心翼翼的聲音。

    “小姐,前院來了人,說要求娶您,老爺想同意,可是夫人不同意,”

    來了人求娶她?

    項天歌纏布條的手微微一頓。

    “來人是誰?”

    “好像是,,”紅豆在緊閉的房門外輕敲自己的腦袋努力的回憶著,

    “九爺,那些人叫那個紅衣服的男人做‘九爺’。”

    九爺?

    翟九爺?

    項天歌一激靈。

    後背莫名的爬上一層細密的冷汗。

    紅豆不知道,她不可能不知道。

    那個九爺,可不就是之前那個天天遣打手上門追債、滿身銅臭的低賤商人?

    相傳那人身壯如熊,麵醜如夜叉,每天晚上都要弄死一個女人,,

    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

    紅豆說老爺想同意,可是夫人不同意!!!

    父親他怎麽可以?

    怎麽可以為了那區區幾百萬兩就同意把她嫁給那個低賤的商人?

    想到那些從商的低賤男人個個滿麵油光,腦滿腸肥,項天歌的胃裏一陣翻湧,,

    努力壓下胃中不適,她三步並作兩步走到了門後打開了房門。

    “快,幫我梳妝,去前,不對,先去找哥哥。”

    ,,

    前院,翟九陌雙腿交疊坐在下人抬到他身後的太師椅上,修長的手撐著線條流暢的下頜,身子微微前傾,自帶一股慵懶閑適,儼然一副主人做派。

    “適才翟某已經把條件說得很清楚了,至於同意不同意,勞煩兩位商量好了給翟某一個答複,翟某可 沒那麽多時間在這裏耗著。”

    人群裏,因著翟九陌的開口求娶,圍觀群眾們的熱情達到了空前的高漲。

    個個都滿心好奇的想要往前湊,終於,京兆府衙的官差們忍無可忍,上前想要把大門一關將所有百姓隔絕在門外。

    被蘇氏阻止了。

    “都不許關。”

    因為激動,蘇氏的聲音還帶了幾分尖銳,格外的刺耳。

    門外的圍觀群眾再次議論起來。

    “這項夫人沒毛病吧?”

    “我看是病得不輕。”

    “誰都希望家醜不外揚,她倒是巴不得上趕著要揚出去。”

    “剛剛還大言不慚的說這是攝政王妃的母家,這不等於明晃晃的要打攝政王妃的臉嗎?”

    “不過話說回來,這攝政王妃還真能忍,母家都被欺負成這樣了,居然還可以不聞不問,簡直就是冷血。”

    “哼,何止是冷血,簡直就是禽獸都不如。”

    “都說天下無不是之父母,項府對她再不好,也是從小養育她長大的地方,沒想到這種小人一朝攀了高枝,居然連自己姓什麽都忘了。”

    “誒,兄弟,看你的樣子似乎對攝政王妃跟項府之間的關係很清楚啊,你跟我們說一下唄,”

    “對啊,對啊,我們也想知道一下,”

    隱隱聽到人群裏的言論紛紛倒向項府討伐項知樂,蘇氏的眼底快速閃過一絲得色。

    她的人,總算起作用了。

    ,,

    餛飩攤子上的那個玄色背影不知道什麽時候失了蹤跡 ,這讓項知樂有點失望。

    在翟九陌來到之時,項知樂就帶著離月跟夏念退到了一旁的暗巷處等待秋思。

    約莫過了半柱香的時間,秋思總算來跟她們匯合了。

    “屬下不力,讓王妃久等了。”

    項知樂虛扶了一下對她躬身的秋思。

    “辦妥了嗎?”

    秋思點頭。

    “清王不願出府,且許是被打怕了,清王府今日的戒備比屬下想像的森嚴,一時半會屬下沒法把他綁出來,隻好冒充清王府的丫鬟,把翟九爺上門求娶項府二小姐的事情透露了出去,又旁敲側擊的暗示項府最近一直都有在抓兩人分量的安胎藥。”

    聽完秋思的匯報,項知樂的狐眼立刻閃過一絲嘲諷。

    “太隱晦了,言北陌不會聯想到自己身上,你可還有其他明示?”

    秋思想了想。

    “屬下還提到了,項府二小姐最近一直閉門不出,總遣丫鬟去買酸梅子。”

    酸梅子,顧名思義,一種酸的牙齒發軟的蜜餞。

    通常用於孕婦害喜嚴重時止吐的。

    這麽明顯的明示,如果清王還聽不出來,那就不能怪她暗示不力了,分明就是理解的人腦子不行。

    “很好。”

    項知樂臉上笑意盎然,眼神冰冷。

    “看了那麽久的熱鬧,也是時候湊湊熱鬧了。”

    ,,

    項天歌戴著麵紗跟著臉色蒼白的項贇一同趕到前院的時候,一眼就被坐在太師椅上那個紅衣男子吸引了目光。

    男子身後是十多個訓練有素的打手,身側是一名灰衫青年,滿身珠光寶氣也掩蓋不住他那出眾的儒雅氣質,多情的桃花眼在睨向項羲時,眸中自帶一股威嚴氣勢,細看之下,竟有幾分把言北陌比下去的意思。

    不是說翟九爺上門了嗎?

    難道,

    這名模樣出眾的紅衣男子就是旁人口中那個身壯如熊,麵醜如夜叉,每天晚上都要弄死一個女人的翟九爺?

    有了這個猜測,項天歌的腦海裏瞬間就腦補了一段“翟九爺的人收賬之時無意瞥到她的美貌,回去跟翟九爺匯報,自此,翟九爺就一直讓人上門追債意圖引起她的注意”的故事,

    感覺自從自己出現以後,紅衣男子的視線就落在自己身上,再想到自己的美貌,項天歌心裏頓時多了幾分自信。

    連帶看向翟九陌的眼神也多了幾分憐憫。

    模樣再出眾,再有錢,也不過是一個商人,可惜了這張好看的臉,也可惜了他這片苦心。

    她是不會看上他的。

    這麽一想,她脫口而出。

    “翟九爺,歌兒如今還小,隻想承歡父母膝下,並不想嫁人這麽快,,”

    說話的時候,她還不忘偷偷打量了一下翟九陌的通身打扮。

    嘖,身上的物什倒是精致值錢,可惜跟攝政王給項知樂下的聘禮差遠了。

    自從項天歌的出現視線就一直落在項天歌身上的翟九陌,在聽到項天歌以造作的語氣說出“隻想承歡父母膝下”的話時,當場就改變了“求娶”的主意。

    這就是那個讓慕君焱絞自己秀發的女子?

    這般無腦的做派,說出這樣讓人反胃的話。

    言北陌是有多瞎才跟這種女人有交集?

    強忍心中想要宰了她的衝動,翟九陌這下連笑都懶得笑,隻用瀲灩的桃花眼輕輕睨了她一眼。

    “項二姑娘,我們又見麵了。”

    又?

    他們見過嗎?

    項天歌秀眉微斂。

    正要對上他的視線,赫然發現身前被一個並不算十分高大的背影擋住了。

    “翟九陌,你休要打歌兒的主意。”

    說話的是項贇。

    剛才歌兒可是跟他說了,翟九爺看上了她,父親也有意想把她送給翟九爺抵債。

    翟九陌不過是一個商人,而他們家的歌兒可是官家小姐啊。

    簡直就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對於項贇的敵意,翟九陌非但沒有絲毫惱意,還似笑非笑的說了一句。

    “喲,項大公子今日精神不錯啊,當日在城北你可是成了典範被歌頌至今了。”

    就這麽一句話,讓項贇莫名的想起了幾個月前,城北那讓他永世難忘的一天。

    他就那樣被公然的,

    看光了,

    直至今日,他偶爾外出,遇到幾個城北來的人,都對他投來不懷好意的目光,說他天賦異稟,,

    蒼白的臉色爬上了一層惱意,他看向翟九陌的眼神逐漸變冷,恨不得要把人生吞活剝。

    就在這時,門外的人群裏傳來了此起彼伏倒吸涼氣的聲音。

    “不是吧?這麽說來,那以前的項大小姐不就是妥妥的受害者了?”

    “真有那樣的兄長嗎?寧願委屈親妹也要抬舉繼妹。”

    “真的真的,不信你們都去問問項大公子。”

    信誓旦旦給圍觀群眾保證的是一名身穿深綠色織紗長袍的男人。

    “看不出來,項夫人這個後娘還挺惡毒的,把人家兄妹都教養得離了心。”

    “呸,項家大公子這種連親妹妹都可以虐待糟蹋的人,真不配為人。”

    本來還放心的把注意力放在翟九陌身上的蘇氏一聽矛頭不對,立刻轉頭看向人群。

    發現那個她給了銀子的人正在起勁的顛倒黑白。

    除了一開始那幾句罵項知樂的話,其餘的話,都不是她交代說出口的。

    她一個眼神示意給身旁身穿棕色衣裳的中年婦人。

    中年婦人當即色厲內荏的怒喝了一聲。

    “閉嘴,誰允許你在項府外胡說八道的?”

    那個剛才說話的人當即委屈的開口了。

    “李婆子,就是你給了我二十兩銀子讓我在門口說攝政王妃的壞話的呀,你忘了嗎?”

    似乎沒想到那人這麽公然就把自己的人賣了,對上項羲略微錯愕的眼神,蘇氏的臉頓時紅了。

    “老爺,他,他一派胡言。”

    項羲對蘇氏明顯已經少了許多往日的溫柔小意,語氣略微不耐。

    “還嫌事不夠多嗎?”

    說著,他看了一眼身後那些已經站起來的下人。

    下人立刻會意,拿著手中長棍就要鑽進人群抓人。

    綠衫男人連忙大聲叫道。

    “項老爺,你這是要滅我的口了?”

    眼看帶到打手距離自己越來越近,綠襯男人連忙往人群深處鑽,還不忘大叫道。

    “項夫人,項老爺,咱們做人要厚道啊,雖然您是給了我銀錢讓我抹黑攝政王妃,但是我的良心不允許我出賣良知,你們哪怕是要把我抓回去打死我,我也不能昧著良心賺些黑心錢啊,”

    “你說,是誰給你銀錢要抹黑本王妃來著?”

    一個嬌脆且帶有幾分威嚴的女聲響起,緊接著是一小隊開路的親兵把人群隔開了一條小路。

    青衫男人循聲望去。

    發現在他麵前不遠處,一名身著紅衣,渾身上下都透著貴氣的蒙麵女子正緩步而來。

    女子生了一雙明亮的狐眼,狹長的眼尾微微上翹,看向青衫男人時,她的眼眸半眯,給旁人一種笑意盈盈的感覺。

    然而,隻有青衫男人知道,這女子的眼神冷得多麽徹骨。

    “你,你,”

    沒等他說出其他,項知樂立刻點頭。

    “好,本王妃知道了。”

    隨即對身邊的親兵看了一眼,親兵識相的把人帶了下去。

    剛才還在來勢洶洶想要抓人的人,看到項知樂以後,立刻像偷吃的老鼠遇見了貓,連個招呼都不打就匆忙回到了項羲身後。

    看到項知樂踏入項府大門的第一反應,項羲就是冷哼一聲。

    然而想到皇甫景不日就會進京,那一聲冷哼硬生生的卡在了鼻腔,生出了一聲豬叫。

    項知樂眉梢微挑。

    “怎麽,幾月不見,項大人如今連人都不當了?”

    上來就是這麽一聲嗆,項羲臉都紅了。

    到嘴邊即將開罵的話,硬生生的擠成了“休要胡說”幾個字。

    項贇就沒有項羲那麽客氣了,看到項知樂本來還蒼白的臉,立刻因為憤怒而漲紅了。

    “你還有臉回來?”

    項知樂這個賤人,害得他那麽慘,她怎麽還有臉出現在他麵前?

    還有臉回來?

    嘖,每次回來都是問這一句,就不能換句新鮮點的?

    項知樂看向項贇,眼底古寂無波,嘴角譏誚一揚。

    “你們大開中門讓全京都的人看項府的笑話,不就是為了讓我回來瞧一瞧嗎?”

    在項知樂涼薄的眼神中,項贇再也找不到往日她對他一絲一毫的崇拜,心裏一團莫名的火氣讓他的語氣變得比之前更惡劣了。

    “項知樂,,”

    話才剛起了個頭,“啪—啪—”兩聲脆響,門外看熱鬧的人聽得一激靈,幾乎都在同時伸手捂住了各自的兩邊臉頰。

    兩邊臉頰火辣的疼痛伴隨著兩眼冒金星,項贇一下子懵住了。

    他難以置信的捂著兩邊臉頰看向項知樂。

    隻見項知樂的目光依舊鎖在他的身上,皺著眉把手心手背都通紅的左手伸到了秋思麵前。

    “手疼,幫我揉揉。”

  第兩百七十一章 想要將她拖下水

    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秋思不是言君諾,項知樂在秋思疑惑的眼神中尷尬的把手縮了回去。

    因這大半年來的刻意保養,項知樂手上因早年幹活留下來的薄繭早已褪去,如今的纖手白嫩如豆腐,稍稍有點外力碰撞都可以紅上一片了,更別說剛才打腫了項贇的臉……

    項知樂那個悔啊,記性不好,一時半會又把項贇當人看了,這不,事出突然沒灌內力,簡直就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

    沒等她悔完,項贇已經從震驚中恢複了過來。

    滿臉震怒。

    “你居然敢打我?”

    “我可是你的親兄長。”

    兄長?

    項知樂看了一眼項贇那雙與項羲一樣的眼睛,笑了笑。

    “項大公子之前不是一直都說不認我這個妹妹嗎?怎麽?才幾個月沒見,這麽快又忘記你說的話了?”

    項贇咬牙,不顧如今身體不同以往,上前就要對項知樂動手,卻被項羲一把拉住了。

    “贇兒。”

    眼神裏,盡是警告。

    項贇讀懂了項羲的意思。

    南楚將軍王即將到達京都,他現在還不能跟項知樂撕破臉。

    不教訓她,難道就任由她作威作福了?

    因為心中不斷的在權衡利弊,介乎於隱忍以及爆發之間,項贇的臉色青一陣紅一陣,連腮幫子的肌肉也因暗暗咬牙而微微抽搐。

    相較於項府一大家子那副想她回來擺平事情又一臉不屑她的模樣,翟九陌的表現明顯上道許多。

    “草民見過王妃。”

    他沒有下跪,而是躬身行了一禮,連禮節也是文人之間的見禮。

    出於昨晚他那一把秀發的“犧牲”且擔心他低下頭發冠會掉,項知樂沒有跟他計較太多,對他微微頷首,示意他不必多禮。

    很顯然,翟九陌認出了秋思,知道秋思是攝政王妃身邊的隨扈,自然就猜到了項知樂的身份了。

    項知樂也不含糊,與他簡單的對視了一眼,短暫的視線交匯間,彼此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

    再加上如今項知樂出現在這裏,對項贇的態度足以表明一切。

    翟九陌自然是明白攝政王妃是明擺車馬告訴他:她不會保項府,讓他自己看著辦。

    本來還會擔心言君諾的女人會來壞他的事,如今看來,倒是他多慮了。

    蘇氏看到項知樂如今連項贇都不放在眼裏,心中窩火的同時還產生了濃烈的不安。

    本來想命令項知樂的語氣也跟著軟化了下來。

    “知樂,王妃,你,你快告訴他,贇兒的聘禮都是你親自置辦的,我們沒有借他的銀錢。”

    說完,她上前兩步想要一把扯住項知樂右邊的衣袖,被項知樂抬手躲過了。

    抬手間,一截纏著繃帶的手腕猝不及防的顯露在人前。

    項知樂受傷了?

    難道是被言君諾打的?

    這是項贇的腦海裏閃過的第一個念頭。

    同樣有這個想法的,還有項府的其他人。

    看出了蘇氏無論如何也想要將她拖下水。

    項知樂雲淡風輕的把右手往身後一背,苦澀一笑。

    “蘇姨,你不必多說了,當初你找了我又另找他人,明擺著就是不信任我,如今想起來,我都感覺自己像個傻子一樣被你蒙在鼓裏。”

    一句“另找他人”,直接把蘇氏借印子錢一事釘死在板上。

    圍觀的百姓紛紛嘩然。

    “難怪攝政王妃不管這一茬,原來是這個項夫人不厚道,想要兩頭通吃。”

    “通吃也就算了,居然還想讓人家王妃擋災,這項府膽子也太大了。”

    “剛剛我看到那個項大公子對王妃一副興師問罪的口吻,怪不得王妃一上來就給親哥兩個大嘴巴,要是我,不打殘那個認賊作母的二愣子跟他脫離關係,也是我脾氣好了。”

    聽到項贇也連帶被罵,蘇氏咬牙暗自掐了一下自己,眼中淚意翻湧,仿佛受了莫大的屈辱。

    “知樂,你怎麽會這麽想,姨呢?”

    在項知樂冷得駭人的目光下,蘇氏本想說出口的“母親”硬生生的變成了一個別扭的“姨”。

    “項府的情況,你也是知道的,如果不是走投無路,我,我當初又怎麽會讓你幫忙?”

    說到這裏,蘇氏滿臉真誠歉疚,“我知道,當初贇兒的事情,是我衝動了,我不應該不分青紅皂白的就上門傷了你。”

    “可是,可是贇兒是你的親兄長啊,你怎麽可以因為一時的不痛快,親自給兄長下藥,讓你兄長的名譽掃地,,”

    說到這裏,蘇氏的眼淚再也控製不住了,如同開洪泄水,嘩嘩直流。

    還不忘哽聲道。

    “如果是姨有什麽不對,你盡管懲罰姨,可是贇兒是你的親兄長啊,如今你上了高位就這般殘害手足,”

    殘害手足?

    這就很嚴重了。

    沒想到又是一場反轉,身後的百姓再次“嘩然”議論紛紛。

    “原來攝政王妃也不是省油的燈,我就說了,能攀上高枝的女人,能有幾個是簡單的?”

    “原來一男戰二女是攝政王妃的手筆啊,嘖,真看不出來,一個婦道人家居然可以惡毒至此。”

    “嗬,這麽一說,我就想起來了,不久前好像從攝政王府抬出了一個渾身是傷的美人,該不會也是攝政王妃,誒,我的嗓子,我的嗓子怎麽變得跟個娘們似的了?”

    剛剛還好端端的渾厚男聲變成了宮中內侍的尖細聲音,聽得讓人起雞皮疙瘩。

    幾乎就在同時,那個尖細聲音旁邊又響起了另外一個尖細的聲音。

    “你臉上起疹子了。”

    “誒,你臉上也有,你的聲音也變了。”

    “啊,啊,啊,我的也是,”

    剛才還在對項知樂議論紛紛的人群一下子亂了起來。

    “趕緊去找大夫,可別得了什麽怪病才好。”

    “對,對,先保命,找大夫。”

    霎時間,本來還擠得水泄不通的項府大門,隻剩下一個不知道什麽時候擠進人群、身穿青衫擼著木頭兔子的貌美少年跟三個神色怪異的“平民”。

    剛才擠滿了人、一丈見方的圈子如今就像被下了結界一樣,圈子外的人紛紛探頭想看熱鬧,就是打死不敢再湊近半步。

    自然,也看不見更多其他的事情。

    耳根一下子清淨了不少,項知樂疑惑的轉頭,發現門口的人早已散了個一幹二淨,隻剩下神色漠然的離月以及另外三名平民打扮的暗衛,眼底快速劃過一絲笑意。

    她就知道,都是口是心非的別扭家夥。

  第兩百七十二章 請大夫

    沒了“外力”的加持,蘇氏當機立斷改變了戰略,連演繹都沒由來的用力了幾分。

    “知樂,當姨求你了,既然來了,你就再幫幫項府吧?隻要這次你肯幫忙,咱們一切都可以既往不咎,贇兒還是可以對你跟以前一樣的。”

    說完,她還給項贇使了個眼色。

    “你說對吧,贇兒?”

    項知樂順著蘇氏的目光看向項贇,剛好看到項贇不情不願的點頭,同樣的,她絲毫沒有錯過項贇眼底的那抹怨毒。

    嗬。

    怨毒?

    她對他的怨毒可不比他少。

    可惜今天的目標不是他。

    “蘇姨想我怎麽幫?”她的語氣不急不緩,一雙狐眼愈發晶瑩,身上冷意趨向平緩。

    以為項知樂看在項贇份上願意退一步的蘇氏立刻上前握著她的左手將她拉到一旁,小聲開口了。

    “蘇姨跟你說實話,我們是真的沒有借這人的銀錢,隻是你父親一向敦厚,有人上門追債,他就老實巴交的還錢,也不問緣由。”

    說著,蘇氏為表逼真,還無奈的搖搖頭歎了口氣。

    “這樣的啞巴虧吃了也就吃了,畢竟吃虧是福。”

    “但是今日的情況你也看到了,這人硬要以印子錢一事上門賴著天歌,天歌還小,,”

    不管項知樂此時是真心還是假意,總之先過了這一關再說。

    在蘇氏看來,項知樂如今雖然看起來衣著很貴氣,但是實際上回到王府關起門來是什麽樣,誰知道呢?

    如果攝政王真的喜歡她、寶貝她,又怎麽會舍得讓她受傷?

    對於張大小姐上門被項知樂打了一頓抬出去的事情她知道得比誰都清楚。

    搞不好項知樂的手就是因為被王爺知道她因為善妒出手傷了美人,才動手打的她。

    越想越覺得項知樂可能失了寵,蘇氏對於項知樂忽然登門項府的理由就說得通了。

    搞不好現在的項知樂也就是為了找個台階下,畢竟背後沒有娘家,又不能生育,一旦攝政王休棄了她,她連個去處都沒有了。

    這麽一想,蘇氏的心情一下子開朗了不少——小賤人,我讓你狂。

    等你被休棄回來了,再慢慢拿捏你。

    自顧自的走神,蘇氏自然沒有看到項知樂眼底快速閃過的狡黠。

    等她反應過來時,項知樂已經尖聲開口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翟九爺為了天歌妹妹故意陷害你項府欠下巨額印子錢了?”

    聲音之大,讓在場的所有人都聽得一清二楚。

    蘇氏做夢都沒想到,項知樂個蠢貨居然會這麽愚笨,把她的意思曲解成這樣。

    這邊她還沒來得及解釋,那邊翟九陌的臉色當場陰沉了下來。

    “項府這是為了不還債務連黑白都顛倒了?”

    項羲上前,試圖與他對上,奈何對方區區一個混混轉型的商人,居然也能把他這個朝廷官員的威壓比下去,

    他頓時感覺這張老臉沒法擱了。

    就在他考慮要不要從心一點大手一揮把項天歌許配給他時,項知樂甩開蘇氏的手走到他跟翟九陌之間,適時解決了他此刻的窘況。

    “翟九爺,你就沒什麽想說的?”

    項知樂的聲音清冷,讓人聽不出喜怒。

    “為了我的天歌妹妹,你當真做出這麽卑鄙的事情?”

    項天歌在一旁聽著,心下對翟九陌的鄙視又多了幾分。

    果然,低賤的商人,用的手法都是這般下三濫。

    心裏卻又默默的期待翟九陌深情款款的看著自己,點頭說一聲“是”。

    在她糾結之際,翟九陌已不卑不亢俯首的對上項知樂的視線。

    “王妃此言差矣,草民隻是一介商賈,並沒有要構陷項府的理由。”

    “那你上門求娶天歌妹妹又是為何?”項知樂看上去並沒有放過他的打算,“你別告訴我是什麽一見鍾情。”

    翟九陌一噎,陰陽怪氣的來了一句。

    “這是翟某的私事,王妃管得未免有點寬了。”

    項知樂似笑非笑的睨了他一眼。

    “這也是項府的事情,我既然回來了,看到有人欺負上門,總不能把自己的臉麵丟在地上踩吧。”

    翟九陌一愣,總覺得這個眼神,有點似曾相識。

    一時半會想不出在哪裏見過。

    畢竟在這世上,敢這樣睨他的人,一個手能數得過來。

    “王妃言重了,草民隻是一介商人,自然是不敢忤逆王妃半分意思,可是如今欠債還錢本就是天經地義的事情,項府卻讓王妃你親自出麵,”

    後麵的意思不言而喻,要麽,就是項府想讓她把債務還上,要麽,就是項府想讓項知樂以權勢壓人,直接把債務抹掉。

    “你少轉移話題,,”

    就這樣,兩人你來我往唇槍舌劍,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項羲跟蘇氏的臉色因為項知樂的出言維護而好了些,然而項天歌的臉色卻越來越蒼白了。

    因為懷有身孕,她本就不宜久站,再加上孕肚一直被她緊緊勒著,站久了會有隱隱作痛的感覺,自然要比一般孕婦要辛苦些。

    蘇氏自然是知道項天歌的情況,她偷偷給身旁的李嬤嬤使了個眼色,正要把項天歌帶下去休息,然而才剛轉身,就被項知樂叫住了。

    “天歌妹妹這是要去哪?”

    項天歌身形微微一僵,轉身扯出一抹勉強的笑。

    “歌兒有點累了,想先回去歇息一下。”

    項知樂一改剛才的跋扈,神色比剛回來打項贇的時候緩和了些。

    “你的臉色很難看啊,要不還是請個大夫來瞧瞧吧。”

    說完,沒有給項天歌任何拒絕的機會,她轉身就對秋思吩咐道。

    “你去請個大夫來。”

    秋思領命匆忙離去。

    翟九陌在一旁皺眉來了一句。

    “身子看起來這般羸弱,該不會有什麽隱疾吧,罷了,既是來了,也不差這點請大夫的銀錢。”

    說完,他轉身對身後不遠處的那位灰衫青年吩咐道。

    “你也去請個大夫來。”

  第兩百七十三章 手鐲被磕裂了

    一下子要來兩個大夫給自己號脈,項天歌的手心慢慢沁出了冷汗,一旁的蘇氏,臉上同樣也好不了多少。

    項知樂強忍著笑意,神色冷淡。

    沒再看兩人。

    自始至終站在一旁當透明人的張茜兒偷偷看了一眼項知樂,再看了一眼項府其他人的神色。

    麵紗下的嘴角微微勾了勾,手中繡帕微微捏緊。

    太陽愈發毒辣。

    眼看項天歌隨時想暈倒,項贇心疼的開口道。

    “天歌妹妹,要不你還是先去前廳坐一下吧。”

    項天歌咬唇為難的看了一眼項知樂,而後對項贇柔柔弱弱的開口道。

    “不打緊的,哥哥,歌兒還能堅持。”

    兩邊臉頰依然還是火辣辣的痛。

    項贇難得學乖了。

    對項知樂難得軟了聲調。

    “天這麽熱,不如先讓人進前廳候著?”

    項知樂冷冷挑眉,回望項贇時,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你在教我做事?”

    項贇一噎,努力壓下想要掐死項知樂的衝動。

    咬牙一字一頓的笑道,“我在教你處世之道。”

    項知樂輕嗤一聲。

    “處世之道?”

    說話間,她的眼底劃過一絲嘲諷。

    而後她掃視了一眼周圍零零散散站著的人,語氣慵懶的開口了。

    “不過,你說得也有道理,天氣確實熱,但是,若是都進去了,,”

    在一旁沉默不語的張茜兒試探性的開口道。

    “不若,王妃先進前廳,我們都在這裏候著,等大夫到了我們再進去?”

    讓項知樂先進去前廳候著?

    那歌兒怎麽辦?

    她怎麽可以這麽自私不管歌兒?

    項贇臉色立刻陰沉不已,看向張茜兒的眼神寒涼如同染了霜雪,奈何這次張茜兒連個眼角餘光都沒給他。

    感覺到自己作為男人的尊嚴一下子被踐踏,他不顧臉上的疼痛,咬牙切齒的擠出了兩個字,“張氏!”

    “妾身在。”

    張茜兒垂首,從善如流的應了一句,就是不看他。

    “你大膽,”

    話沒等他怒喝完,那個慵懶的聲音再次擲地有聲的響了起來。

    “夏念,好吵,讓他閉嘴。”

    原本跟在她身後的夏念立刻轉身,在項贇反應過來之前,反手一個耳光不偏不倚且重重的甩在了項贇的臉上。

    項贇原先已經腫了起來的右臉立刻像發饅頭一樣,再次腫了一圈。

    蘇氏立刻尖聲叫道。

    “項,,”

    出口的一個“項”字,因為夏念變戲法似的拿出來的短匕而硬生生的咽了下去。

    不需要照鏡子,項贇都知道自己此刻的模樣有多狼狽了。

    蘇氏滿臉心疼的看著項贇,項羲的臉漲成豬肝色,看著項知樂如今這般囂張卻不敢反抗半分。

    項天歌本想上前扮演一個“好妹妹”的角色,但是看到項知樂對項贇似乎沒有以往的半分心疼,抬到一半的腳不動聲色的放了下來。

    翟九陌饒有興致的看了一眼臉腫如豬頭的項贇,神色奇怪的項氏一家子,又看了一眼優雅在前廳落座的項知樂,眼底神色不明。

    早期聽聞攝政王妃對兄長幾乎都是唯命是從,如今這麽一看,這兩人與其說是兄妹,倒不如更像仇人。

    有意思,有意思。

    在翟九陌盯著項知樂的同時,還有一個人也在對項知樂虎視眈眈。

    直到項知樂在前廳落了座,項天歌才注意到項知樂愈發出眾的模樣。

    她眼底神色暗了暗,喚來了紅豆,不知道吩咐了一句什麽,紅豆的臉先是白了一下,而後恭敬的退下了。

    不多時,兩位上了年紀的大夫仿佛像約好了似的,幾乎都在同時上門。

    依次搭上了項天歌跟蘇氏的脈。

    得出的結論都是——

    “項夫人是因為憂思過度所致的心氣欲解,凡事多看開,用幾貼疏肝理氣的藥就好了。”

    “至於項二小姐,脈象看來似乎營養不足,得多注意進補才行。”

    聽著大夫的結論,項知樂的眉心微微一跳。

    君諾的情報不會有錯,

    五個月的身孕,大夫居然號不出脈?

    相較於她的神色怪異,項羲跟項贇是滿臉放心,蘇氏眼底則是閃過一絲詫異,而項天歌的眼底卻快速劃過了一抹得色。

    蘇氏眼底的詫異跟項天歌眼底的得色閃的很快,但還是被項知樂捕捉到了。

    母女二人的態度讓項知樂頓時了然。

    她怎麽就忘了呢?

    項天歌會毒啊。

    醫毒不分家,會醫的不一定會毒,但是會毒的肯定會醫,否則一不小心自己中招了把命搭上了可就不好玩了,,

    隻是她沒想到,原來項天歌在這個時候的醫術已經這麽了得,居然連京都的大夫都可以隱瞞過去。

    如果她肯出手,項贇的身體跟張茜兒的臉應該也會有救吧。

    可惜她沒有,不僅沒有,還把自己會醫術的事情隱藏的這麽好。

    足以說明,她內心是極其涼薄跟自私之人,,

    一名麵生的丫鬟捧著一份糕點跟一盞茶放到了項知樂手邊,恭敬的退下了。

    項知樂給門外站著的秋思遞了個眼色,秋思垂眸退下,跟上了那個奉茶丫鬟。

    翟九陌在一旁看著,項知樂想到的,他同樣也想到了。

    這樣說來,慕君焱會有迷藥,就不是什麽稀奇的事情了,,

    嗬,會毒的女人,他放在身邊,還嫌危險了。

    但是他的秀發也不能這樣白白被絞。

    既然來了,就玩一把大的。

    ,,

    午膳過後。

    清王府,言北陌盤著兩顆黝黑發亮的玄鐵珠子,閉目靠在美人榻上,讓另外一名嬌俏的丫鬟熨燙著自己臉上的淤青。

    幾名被他派遣出去打聽消息的暗衛紛紛回來了。

    聽到動靜,他的眼皮連掀都沒掀起來過。

    “如何?”

    為首的暗衛單膝跪地拱手開口道。

    “項府二小姐,確實是懷了身孕,聽說已經五個多月了,但是因為胎兒營養不良,且再加上被下了藥,怕是保不住了,”

    臉上一痛,言北陌冷冷的瞥了給他熨燙淤青的丫鬟一眼。

    語氣平淡隨意。

    “為何會保不住?”

    “因為周圍還有高手,所以屬下們並不能聽得一清二楚,大概的來龍去脈是因為攝政王妃嫉妒項府二小姐有孕,也知道孩子是您的,”

    “嘭”的一聲,距離言北陌五步之遙的鏤空雕花屏風應聲而碎,而言北陌手中盤的鐵珠早已不知去向。

    “誰敢胡說八道?”

    語氣陰惻惻,跟剛才的平淡隨意判若兩人。

    幾名暗衛紛紛跪地。

    “屬下該死。”

    ,,

    項府。

    前廳亂成了一片。

    剛被送走的大夫又被接了回來,連帶京畿府衙的官差也被再次請了回來。

    地上有一個碎了的茶盞以及一盤散落一地的糕點——正是剛才的麵生丫鬟給項知樂端上來的。

    項天歌倒在了地上任由紅豆攙著,神色痛苦,臉色蒼白,身下鮮紅了一片。

    臉上紗巾不知何時掉落,露出了她此時已然扭曲的五官。

    翟九陌早在大夫說出項天歌“懷孕五個月,如今孩子保不住”的時候撂下了一句“項府的家教可真是好”就憤怒離去了。

    蘇氏心虛的站在一旁偷瞄了震怒的項羲一眼。

    不顧有外人在,項羲滿臉震怒的看向項天歌跟蘇氏。

    項贇同樣滿臉震驚。

    “歌兒,孩子是誰的?”

    項天歌此時早已痛得沒了說話的力氣,口鼻歪斜,嘴角還掛著淋漓不斷的口水,看向項知樂的眼神,如同淬了毒。

    口齒不清且虛弱的開口道。

    “長姐,我知道你嫉妒哥哥,對我好,但是,你為何要這樣害我?”

    該死的,到底是誰把她的茶水換了,

    眼看項天歌都這幅鬼樣子還不忘栽贓她,項知樂笑了。

    “你確定要在大庭廣眾之下栽贓長姐?”

    丫鬟端上來的茶水糕點,她都還沒碰上就聽到了係統的提醒,說茶水裏麵有提煉的蛇毒,沾上後,中毒人會如同中風一樣口鼻歪斜,津液(這裏特指唾液)四流,,

    本來就不打算碰項府的東西,聽到這一句提醒更是時刻警惕項天歌什麽時候出招。

    萬幸的是,她沒等來項天歌出招,項天歌就自己先中招了。

    回想起翟九陌剛才離去前看向她時的那個意味深長的眼神,她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那個小氣的人,在為他的秀發“報仇”了。

    不過她著實好奇,他是怎麽拿到項天歌的毒,又是怎麽做到在眾目睽睽之下往項天歌的茶水裏加料的?

    項天歌如今這樣,算是自己搬起了石頭砸了自己的腳了。

    京畿府衙的官差站在前廳門口麵麵相覷。

    從頭到尾,都是項府二小姐在口齒不清的控訴說王妃的下手動機,王妃自始至終都是一副“我沒空陪你玩”的神色。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栽贓嫁禍,偏偏項府的人都是瞎的,連 關注點都與眾不同。

    “孩子究竟是誰的?”

    項羲再次語氣低沉的開口。

    “老爺,現在不是追問這些的時候,趕緊先找穩婆把歌兒的事情先處理了,到時候再還歌兒一個公道。”

    還項天歌公道?

    項知樂冷笑兩聲。

    “既然要還公道,那還是先等京兆尹來到,直接對質說清楚為好。”

    看著項知樂笑容涼薄,項贇巴不得立刻上前將她的臉撕爛,。

    “你個毒婦,沒看到歌兒現在痛苦成什麽樣了?居然還在這裏說風涼話?”

    項知樂輕蔑的睨了他一眼。

    “今天老子還不想動你,別逼老子改變主意。”

    “你個粗俗,”

    “夏念。”

    一聲輕喚伴隨著“啪”的一聲,項贇的臉再次腫了一圈。

    趁著夏念轉身的當口,心有不甘的項贇奮力對項知樂一搡。

    沒有料到項贇膽子突然這麽大,項知樂猝不及防的往太師椅上失去平衡重重一坐,手中鐲子因慣性用力的磕在了身側的案幾上。

    案幾應聲而碎,而手鐲也明顯多了一條暗裂。

    夏念反身一腳把項贇踹到了前廳門口。

    項羲正要發作。

    幾乎就在同時,門外就傳來了一個低沉的聲音。

    “下官見過攝政王妃。”

    眾人循聲望去,京兆尹身前半步還站著一名身穿素衣戴著素色幃帽的挺拔男子。

    沒等項知樂又任何反應,歪嘴斜鼻的項天歌不知道哪來的力氣,不顧身上的疼痛,掙開了紅豆,飛撲到了素衣男子麵前。

    蒼白著臉,雙手用力拽著他的廣袖,哭得楚楚可憐。

    “王爺,你一定要為我們的孩子討回公道啊。”

    聽到項天歌這麽一說,項羲的臉色頓時由紅轉白再轉紅。

    心中是難以抑製的興奮。

    王爺?

    難道歌兒懷的孩子是清王爺的?

    他們什麽時候進展這麽快了?

    眼看女子歪眼斜鼻,流著口水,口齒不清的趴在自己腿邊,言北陌嫌棄的把廣袖扯了回來,冷笑一聲。

    “項二小姐,慎言。”

    項天歌被言北陌這一句生疏的“項二小姐”砸蒙了。

    她知道他恨她,但是她沒想到他會對她這麽厭惡。

    “王爺,歌兒,,”

    沒等項天歌說完,言北陌就已經抬手打斷了她的話。

    “項二小姐自己不檢點,懷的不知道是誰的種,如今這帽子是鐵了心要扣到本王頭上來了?”

    這滿目血腥,孩子估計是真的掉了,如此,他也可以放心了。

    在他沒娶正妃之前,他不允許有任何一個孩子的存在。

    他的第一個孩子,必須是嫡妻所出。

    言北陌的話說得太重,項天歌眼淚掉得更凶了。

    “王爺,你,你怎麽可以,”

    或許是不願意再跟項天歌拉扯,又也許是不想聞那一屋子的血腥味,言北陌轉身給京兆尹撂下了一句。

    “這裏交給你了。”

    京兆尹恭敬點頭。

    得到了京兆尹的應允,言北陌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言北陌離開後,京兆尹立刻輕車熟路的讓人呈上一係列人證物證。

    秋思把那個端茶丫鬟毫不留情的往前廳一搡。

    冷冷淡淡的說了一句。

    “此人已全部招認,幫凶就在前廳的人裏麵。”

    似乎覺察到端茶丫鬟正在盯著自己,紅豆立刻心虛的移開了眼睛,被京兆尹一眼看出了端倪。

    一切真相查明,丫鬟作證那是紅豆給她的毒。

    為了表示憤怒,項羲當場就讓下人打殺了紅豆,並讓人快速請來穩婆處理項天歌的事情。

    項天歌似乎沒想到言北陌當真如此絕情,一切真相查明後,她隻能臉色慘白的任由下人將她抬回房中。

    早知道,她就忍一下,不那麽快對付項知樂了。

    事情算是有了一個落幕,京兆尹恭敬的對項知樂道了別,帶著官差轉身離去。

    項知樂睨了在場的項羲跟項贇一眼,冷嗤了一聲,同樣轉身打算離開。

    卻被滿臉憤怒的項贇攔住了。

    “項知樂,你把歌兒害得這麽慘,就打算這樣一走了之了?”

  第兩百七十四章 當年母親的陪嫁,還回來

    項贇滿腦子都是項天歌剛才虛弱且心碎的模樣。

    看到項知樂不但沒有半分要去關懷補償妹妹的意思,還陰陽怪氣的想要離開。

    他自然要幫歌兒爭取屬於她的補償了。

    似乎對項贇的發難有所意料,項知樂停下了腳步淡淡一嗮。

    “怎麽?她小產還想怪到我頭上不成?”

    “是我讓她懷孕的?”

    “還是我讓她下毒了?”

    “亦或是,我讓她不要臉亂爬男人床了?”

    一連幾問,問得項贇啞口無言。

    隻能色厲內荏的對項知樂低喝了一聲。

    “你閉嘴,為兄不允許你這樣詆毀歌兒。”

    此時他雙目微微泛紅,雙拳緊握,腫脹的臉看起來似乎更紅了。

    項知樂怎麽可以這麽冷血,但凡是她在知道項府陷入危機之時肯多幫項府一點,讓攝政王府那邊的人給項府賣個好,他項府又何至於人人可欺?

    說到底,還是怪她,忘恩負義。

    “歌兒,歌兒她這麽單純,怎麽可能會做出這種傷風敗俗的事情?”

    話剛說完,項贇隻覺得胸前一陣鈍痛,然後整個人像斷了線的風箏一樣飛出再重重落地。

    項知樂飛身而上,在他起來之前毫不留情的出腳重新將他踩在了地上,居高臨下的睥睨著他。

    “項贇,給你顏色你倒是開上染坊了?”

    身邊的下人見狀紛紛想上前,奈何夏念長鞭一出,直接抽倒一大片——普通的護院又怎麽可能會是頂級暗衛的對手?

    項贇到現在已經數不清她今天究竟打了他多少次了。

    雖然很看不上這個理由,但是此時此刻,他不得不再次使出殺手鐧。

    “項知樂,你這樣對我,對得起,,”

    話沒說完,一陣鈍響。

    他隻覺得眼冒金星。

    項知樂,,

    居然用腳踹他的臉,她怎麽敢!!

    還沒來得及開罵,他的衣襟就被粗魯的拎了起來。

    臉頰腫脹,他的眼睛周圍同樣也腫得隻剩一條縫。

    張開眼睛格外費力。

    對上那對沉寂如深潭的狐眼時,他本能的顫抖了一下。

    項知樂的臉幾乎貼到他的臉上,以隻有兩人聽到的聲音大小一字一頓咬牙笑道。

    “項贇,以往我對你有多好,如今我就有多想弄死你。”

    “不過,”

    說到這裏,她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上天有好生之德,我沒必要跟一個已經斷子絕孫的人計較太多。”

    有時候,死,才是對你最大的仁慈。

    “你,,你,你什麽意思?”

    麵對項贇有氣無力的質問。

    項知樂笑著鬆開了他的衣襟,順便撫平了他衣襟上的褶皺。

    湊到他耳邊,低笑了一聲,氣息森冷如同吐著蛇信子的毒蛇,一圈一圈的纏繞著項贇的呼吸。

    “毒蛭會通過女子的身體傳遞到男子體內,男子中毒對容貌無損,然而,他一生的子嗣都會給毒蛭作為養分。”

    “轟隆”一聲。

    項知樂的話猶如一道驚雷炸在項贇耳邊。

    不知是驚還是懼,此時他竟像是被點住了穴道一般,連呼吸都錯亂了幾下。

    “張茜兒可是因為你的天歌妹妹變成如今這幅鬼樣子這樣的呢,你可不能對人家太絕情了哦。”

    從項知樂湊到他耳邊就已經精神高度緊繃,此時項贇的後背早已被冷汗浸濕。

    項知樂站直了以後,重新獲得自由的項贇連忙手腳並用,以臀部作為支點,離開了項知幾步之遙。

    此時在他的眼中,今時今日的項知樂比洪水猛獸更可怕。

    項知樂饒有興致的看了他一眼,還不忘提醒道。

    “對了,上次進宮,我還在草叢裏看到鍾秀秀在跟一個侍衛在玩捉妖精,可過癮了。”

    捉妖精?

    捉什麽妖,,

    猛然,項贇的眼睛一下子比剛才瞪大了不少。

    她是在告訴他,鍾秀秀的孩子不是他的麽?

    不可能,給鍾秀秀千百個膽子,她也不敢做出這樣的事情,

    項知樂肯定就是在挑撥離間,,

    可是,他實在是想不出項知樂有什麽理由要挑撥他跟鍾秀秀。

    項贇懵了。

    他這次是真的懵了。

    直覺告訴他。

    這不是項知樂。

    真正的項知樂是不會這麽惡毒,更不會這樣對他。

    如是一想,他愣愣的脫口道。

    “你不是項知樂,你究竟是誰?”

    項知樂轉身的腳步一頓,回頭對他涼薄一笑。

    “你猜?”

    從後院回到前院,項羲就看到府上的下人倒地了一片,還有幾個正拿著長棍滿臉警惕在十多步之遙做防護之姿。

    他的兒子麵腫如豬頭,滿臉憤怒的坐在地上,而那個自從嫁了人就胳膊肘外拐的逆女,正在居高臨下以輕視的態度對待他的兒子。

    他這次真的動怒了。

    “項知樂,你在做什麽?”

    項知樂回頭,如同去年回門那般對項羲微微一笑,笑意絲毫不達眼底。

    “沒看出來嗎?我在幫你教兒子啊。”

    眼看一雙兒女好好的因為項知樂的回來變了樣,項羲瞬間被憤怒衝昏了頭腦,當即顧不上什麽南楚使節,關係修補不修補了。

    用盡全身力氣怒喝一聲。

    “你個逆女,毆打兄長,反了不成?”

    說話間,他已飛身到項知樂麵前,揚起右手想要教訓項知樂,被夏念靈活一擋,反手抓住了手腕。

    “項大人你這是要對王妃不敬?”

    手腕傳來一陣鈍痛,項羲想要掙開,卻發現對方捏住了自己的命門,他當下不敢亂動半分,隻能咬牙道。

    “即使是攝政王妃,她也是姓項,是我項羲的親生女兒,你一個攝政王府的奴才,居然敢對你們主子的父親不敬?”

    “嗬。”

    項知樂冷笑了一聲。

    “承蒙項大人抬愛,既然本王妃是逆女,那本王妃今天就把這個‘逆’字貫徹到底了。”

    說完,她直接出腿橫掃,精致的鞋底不偏不倚的掃在了項羲的臉上,“咚”的一聲鈍響,項羲當場翻了一個滾筒般的漂亮弧度跟幾步之外的項贇撞到了一堆。

    因為力度太大,項羲的左臉直接出現了一個紅彤彤的鞋印。

    直至臀部出現一陣鈍痛,項羲才反應過來。

    這,這個逆女,居然真的敢對親生父親動腳。

    “項知樂,公然毆打父親,當心天打雷劈。”

    項知樂的聲音比他更大。

    “項羲,當年母親的陪嫁,還回來。”

  第兩百七十五章 永生永世,不得所愛

    項羲的臉一陣青一陣白。

    他先是站了起來讓人把項贇抬下去,而後再對項知樂擺出一副嚴父的模樣。

    “荒謬,你一個出嫁了的女兒,何來的臉麵回娘家討母親的陪嫁了?”

    項知樂看著下人抬著項贇離去的方向冷笑一聲。

    “也沒有一個娘家在女兒出嫁當天給女兒一百二十八抬空箱子去夫家丟臉,如今我沒有討回我那一百二十八抬嫁妝,隻取回生母的陪嫁,已經是看在多年的養育之恩了。”

    養育之恩?

    她還真敢說。

    項羲冷哼一聲,理所當然的開口道。

    “若是你真看在項府的養育之恩就不會這般計較了。”

    “你蘇姨不過隻是捅你一刀,你人也沒死,至於這麽小氣要遣人到皇上麵前告狀,讓皇上下旨不讓府上的人去找你嗎?”

    隻是捅她一刀?

    聽聽,聽聽,這是人話嗎?

    敢情在項羲眼裏,她隻要沒死就應該要原諒蘇氏,並且繼續舔著臉為項府搬空攝政王府,

    他哪來的臉?

    項知樂被氣笑了。

    “如此說來,項大人這般大方,不若讓本王妃捅一刀試試?”

    話音剛落,夏念十分上道的不知道從哪裏取來了一柄長刀,遞到了項知樂手裏。

    項知樂反手一抽。

    “鏘”的一聲,雪亮的冷光映在項羲的臉上。

    看不出她半分作假的神色,項羲頓時臉色大變,抖著手指著項知樂。

    “你這個逆女,竟敢仗著攝政王撐腰便要謀害生父?我一定要告禦狀,向皇上揭發你的罪行。”

    “夏念。”

    一聲輕喚剛落,項羲來不及閃躲,再次生生的受了一巴掌。

    臉的鞋印疊加一個巴掌印,半張臉腫了。

    項知樂拿著佩刀熟練的挽著刀花,一步一步走到項羲麵前。

    還不忘跟項羲“說教”。

    “父母為孩子表率,如同家宅的頂梁之柱。”

    “父為子綱,項大人你作為上梁之材的父親卻毫無表率作用,處處顛倒黑白,不明是非,”

    說到這裏,她臉上的笑意慢慢變成了嘲諷。

    “如今你這個上梁都不正,難道你還要指望我這個下梁不歪?”

    項羲看著她愈發逼近,顧不上左臉還在火辣辣的痛,他本能的往後退,

    “項,項知樂,你站住。”

    項知樂溫和一笑。

    “項大人乖,隻是捅一刀,眼睛一閉,睡一覺就過去了。”

    睡一覺就過去了?

    那是長眠。

    這下,項羲也顧不得擺不擺出慈父的模樣了,看到項知樂如同老鼠看到貓。

    他逃,她追 。

    明明有好幾次那把刀可以砍下來,但是項知樂卻像在逗他玩似的。

    如是幾次,項羲再也繃不住那副長輩的架子,轉身對項知樂大聲喝到。

    “項知樂,你瘋了?”

    那模樣看起來要多貪生怕死就有多貪生怕死。

    末了,他還不忘再打一把親情牌。

    “你別忘了,你的武功,是我千辛萬苦找來高手教導你的,如今你竟要用這身武功來弑父?”

    千辛萬苦找高手教導她?

    項知樂這下是真的破防了。

    也許是因為跑得太久,也許是因為項羲的話實在滑稽。

    項知樂停了下來,以受傷的右手捂著肚子笑了起來,笑聲清脆如同銀鈴回蕩在項府的前院。

    仿佛聲音的主人此刻心情十分愉悅。

    不知過了多久,她似乎是笑累了,才伸手擦了擦眼角笑出來的淚水。

    “你不說,我都忘了這一茬。”

    話鋒一轉,她的語氣帶著濃濃的嘲弄。

    “項大人你這哪裏是找高手回來教導我?”

    “你那分明就是為了教導項贇,奈何項贇蠢鈍如豬,沒有半分練武天賦;你不死心想讓項天歌學,奈何項天歌死活不願意學;你怕項贇因為太笨而被那位高手責罰,就把我也丟去跟項贇學習同樣的武功,試圖轉移那位高手的注意力。”

    “你怕是千算萬算也算不到,我在武學上比項贇有天賦多了。”

    上一世,她在很久以後才知道,原來小時候教她武功的是當年江湖第一劍客雷傲,在一次被仇家追殺的過程中,中了對方的詭計,被外祖所救。

    教她跟項贇武功,全然就是為了還外祖一份人情。

    項羲這不要臉的,把她真正的哥哥掉包了不說,居然還敢在她麵前邀功?

    絲毫看不出項知樂不悅的項羲氣喘籲籲,還不忘指著項知樂撂下狠話。

    “項知樂,你若是再敢過來,我定要讓你後悔今天在項府的所作所為。”

    左手手腕上的手鐲快速閃過一絲紅綠交雜的光。

    從項羲嘴裏說出來的那句“我定要讓你後悔今天在項府的所作所為”讓項知樂微微一怔,幾乎就在同時間。

    項知樂的耳邊響起了另外一個一模一樣的聲音。

    “項知樂,你今日敢屠我項府,我定要讓你後悔今天在項府的所作所為,哪怕下了十八層地獄,我也要跟十殿閻羅狀告你弑父弑兄,毫無人性,不配為人。”

    “我要以你在這世上至親之人的身份詛咒你這個冷血的魔鬼,永遠隻能心存怨恨,永生永世,不得所愛,不入輪回。”

    心底莫名泛起了一股磅礴的怒意。

    她停在項羲麵前的一步之遙。

    上揚的狐眼裏,是翻湧的恨意。

    怒意挾裹著恨意翻湧,在這一刻,她似乎看到了上一世自己是如何雙目通紅的斬下了項羲的腦袋,那滾燙的鮮血飛濺在她臉上。

    她的心底湧現一股扭曲的快意,,

    情緒波動越來越大,她忽略了手鐲那條細小暗裂源源不斷沁入她皮膚裏的綠光。

    此時她戴著手鐲的左手微微顫抖,滿腦子都是要親手提刀把項羲的腦袋斬下來的想法,

    神擋殺神,佛擋殺佛。

    觸目之處,皆是通紅。

    遠遠的,她似乎聽到了有人喚她王妃,

    那個聲音,

    是她做夢都想聽到的。

    滿目通紅逐漸清明,她似乎看到了一個玄色身影如同憑空出現在她麵前那般。

    陷入黑暗前,她聞到了那股熟悉且讓她安心的桂花香,,

  第兩百七十六章 跟本王談公道?

    項知樂隻覺得自己毫無重量的漂浮在空中。

    直至耳邊傳來了聲響,她才能緩緩睜眼。

    眼前一片朦朧,依稀隻知道自己躺在床上,床邊是一個素色身影跟一個粉嫩的小團子。

    一呼一吸間,是冷冷的檀木香。

    她努力想看清眼前的一切。

    奈何眼前就像擋了一層厚厚的紗,無論她怎麽看,也隻能看清一高一矮,一白一粉兩團輪廓。

    “滿心怨恨,容易入魔,你應該肆意活著,而非被恨意蒙蔽了雙眼,待恨意斂去,你且好生修行,若是運氣好,重入輪回也不無可能。”

    說話的聲音清冽且帶著一絲溫潤,明明語氣溫和,卻給人一種遙不可及的感覺。

    這是,

    君諾的聲音,

    不,君諾不會用這種語氣跟她說話的。

    項知樂動了動嘴唇想說話,可惜喉嚨像被扼住了一樣,硬是憋不出半點聲響。

    幾乎就在那名年輕男子把話說完,另一個軟軟糯糯的可愛聲音就迫不及待的響起了。

    聽她語氣裏的緊張程度,仿佛是那名年輕男子做了什麽錯誤的決定。

    “主人,這小鬼修逆天而行,殺孽也重,你若是出手助她,等於自己也沾了因果,為何,,”

    “山水。”

    一聲溫潤的輕喚,打斷了可愛聲音的話。

    山水,估計是那個可愛聲音的主人了。

    那名年輕男子的聲音語氣不變,但是項知樂卻敏感的覺察到了他的不悅。

    “待她醒來,你且遣她回去該回去之地。”

    被喚做山水的那人似乎很不忿,好一會才應了一聲“是”。

    一陣輕微的響動後,她的身邊恢複了安靜。

    沒多久。

    一隻軟軟嫩嫩帶著徹骨冷意的小手覆上了她的額,撥開了她前額的碎發。

    項知樂通過前額的感覺猜測,那隻小手的主人,應該是個七八歲的孩童。

    聲音,還是山水的聲音。

    “魂體穩固,應當很快就能恢複。”

    接著,似乎心中有疑惑,山水在她身邊喃喃自語道。

    “你是不是跟主人有淵源?”

    “否則你為何對主人的執念這般重,不惜冒著魂飛魄散的風險也要闖入主人的仙府?”

    “小鬼修啊小鬼修,你是多大的福氣才能得主人的點化啊,主人向來不管閑事,如今卻親自把你的恨意盡數斂去助你修行讓你重返人間,,”

    把恨意盡數斂去?

    助她修行?

    沒來得及讓項知樂細想,腦中一陣劇烈的疼痛。

    胸腔的那股熟悉的痙攣感再次席卷而來。

    她的呼吸慢慢變得困難了,,

    “王妃。”

    “王妃。”

    耳邊自遠而近的傳來了兩個陌生又熟悉的聲音。

    項知樂頭痛欲裂,本能的伸手扶上了前額,直到頭痛有所舒緩,她才緩緩張開了眼睛。

    腦子一片空白。

    隻記得自己似乎做了一個夢,夢裏“君諾”跟躬耕3號在聊天。

    至於聊了什麽,她半分印象都沒有。

    唯一可以確定的是,夢裏那個“君諾”說話的語氣,她聽著心裏很難受。

    心中殺意驟起,她急切的需要安慰平複。

    冷眼看了床邊一圈也沒有看到那個讓她安心的人。

    她啞著嗓子開口問道。

    “王爺呢?”

    秋思上前將她扶靠在床邊,往她身後塞了兩個軟枕。

    夏念把小爐一直溫著的參茶捧到了項知樂麵前,恭敬的開口了。

    “王妃,先喝點參茶潤潤喉,王爺有事進了宮,晚點就會回來。”

    心中對項府濃烈的恨意,讓項知樂無時無刻都想見血。

    垂眸掩去眼中嗜血的冷意,項知樂低低的“嗯”了一聲,左手接過夏念的參茶,輕輕的啜了兩口然後遞了回去給夏念。

    有了參茶的滋潤,項知樂的聲音總算是沒那麽嘶啞了。

    “到底是什麽情況?”

    因著恨意的影響,她的語氣也沾了幾分寒意。

    秋思不著痕跡的斂了斂眉。

    夏念卻毫無覺察,轉身把茶盞放好後,垂首立在床邊,把昨日的情況跟項知樂做了匯報。

    “昨日王妃拿著刀子追著項大人要賞他一刀,,,王妃招招帶著殺意,屬下們攔不住您,就那樣,項大人拉著蘇氏到跟前,讓蘇氏生生擋了一刀,而王爺也在那時候趕到,在您砍下項大人腦袋之前,把您的刀奪走了,王妃您也因刺激過度陷入了昏迷。”

    房內一片寂靜。

    不知過了多久,項知樂才輕輕開口了,語氣不帶任何情緒。

    “所以,王爺進了宮,是因為項府的事。”

    沒有疑問,而是肯定。

    夏念跟秋思兩人同時點頭。

    隨意搭在身前的左手五指緩緩握成拳,項知樂開口打發道。

    “我知道了,你們都下去吧,讓我再休息一會。”

    看到項知樂的眉宇間確實帶著倦意,秋思細心的重新扶她躺了下來。

    “那王妃您先好好休息。”

    項知樂閉目點頭,似乎不想再跟兩人溝通。

    直到離開了寢房。

    夏念才如釋重負的鬆了口氣。

    經過了項府這一事,她總算是明白秋思為何會提醒她:隻要王妃想做的,隻管配合。

    因為,

    王爺對王妃的偏袒,完全就是沒有底線的。

    眾目睽睽之下,王妃追殺生父,捅傷繼母,換做任何一名女子這樣做,夫家都巴不得把這名女子親手綁到京畿府衙大義滅親了。

    而王爺趕到第一時間卻是把昏迷的王妃抱走,臨走之時還撂下一句:王妃調皮,項大人作為父親又不是不知道,對於子女的小缺點,多多擔待便是了。

    很明顯,王爺是要大事化小。

    偏偏項府的人卻不肯善了。

    非要進宮告禦狀,這不,皇上下旨要“請”王妃進宮,王爺親自領旨進宮,估計就是要給王妃討回公道了。

    不過話說回來,那項府一家子,也著實可恨。

    她就沒見過心眼這麽偏的“家人”,明明那個項大公子跟王妃才是親兄妹,但是她的感覺卻是:那個項府二小姐比王妃更像項大公子的親妹妹。

    ,,

    養心殿中。

    言北祁威嚴的坐在禦書案後。

    言君諾、孟修分別站在禦書案前,成對立站位。

    項羲頂著半張腫脹的老臉跟臉腫得像豬頭似的項贇一同跪在了言北祁麵前,哭得老淚縱橫。

    “皇上,臣要狀告攝政王妃仗勢欺辱母家,毆打父兄,捅傷繼母,害得繼妹臥病在床,,”

    聽著項羲字字泣血的列出了項知樂的一條條“罪狀”,言北祁當即把手往桌案上一拍。

    怒容滿麵。

    “皇叔,對於項愛卿所言,你還有什麽話可說?”

    “項氏如此跋扈,既是攝政王妃,做不到百姓表率,怎堪為攝政王妃?怎堪為超一品誥命夫人?”

    麵對言北祁的怒意。

    言君諾負手而立,語氣不緩不急。

    “皇上,請息怒。”

    輕飄飄的“請息怒”三字落在言北祁耳中,無疑就是火上澆油。

    先不說“請”是“請”得多沒邊,連“息怒”二字語氣中的敷衍,也是顯而易見。

    然而,麵對比自己氣場還強大的皇叔,言北祁縱是龍威再甚也使不出半分。

    隱在袖中的雙手微微緊了緊,言北祁後槽牙咬緊又放鬆,咬緊又放鬆,如是調整了幾次呼吸,他的臉色才稍微緩和下來了些。

    “此事一出,朕本想直接交由京畿府衙處理,奈何項氏身份特殊,皇叔執掌大凰刑罰,想必深知大凰對‘孝’字一道極為看重。”

    “如今項氏毆打父兄、傷害母妹一事,還請皇叔務必當著孟老的麵給朕、給項府一個交代。”

    交代?

    言君諾鳳眸微微一眯,嘴角揚起一抹清淺的笑意。

    “既然皇上說到‘孝’字一道,那本王心中也有疑惑,還望皇上與孟老解答一二。”

    言北祁的臉色當場難看了起來。

    而被言君諾突然點到名的孟修則是神色一凜,立刻謙恭的對言君諾拱手行了一禮。

    “王爺請問。”

    言君諾對他微微頷首。

    “常言道,父慈方能子孝,兄友才可弟恭,夫義則妻順;若父不慈,子何以孝?兄不友,弟何以恭?夫不義,妻何以順?”

    孟修脫口而出。

    “是以父不慈則子不孝,兄不友則弟不恭,夫不義則妻不順。”

    言君諾繼續開口道。

    “項羲寵妾滅妻,重男輕女,可為慈父,義夫之舉?”

    孟修搖頭。

    “不為。”

    言君諾微微頷首,又開口問道。

    “項贇偏愛繼妹,為難嫡妹,可堪為血濃於水之親兄?”

    孟修搖頭。

    “不堪。”

    言君諾每問一個問題,得到的都是孟修否定的答案。

    在一旁的項羲急了。

    孟修是誰?

    他是大凰的三朝元老。

    往日為人剛正,不屑於拉幫結派,說出的話,連皇上都要要采納三分。

    如果再讓言君諾這樣問下去,恐怕不用言君諾自己開口,孟修就要跟皇上上奏要從輕處理項知樂了。

    這麽一想,他也顧不上犯不犯上,立刻挺直腰板,出言打斷道。

    “皇上,王爺他這是在故意轉移話題。”

    同樣被捅了一刀,為何項知樂可以令皇上下旨讓項府不得上門找她;而他們就不能以此求皇上把那道聖旨收回?

    他們不甘心。

    項知樂把項府攪得天翻地覆,把他們傷成這樣,死了也不為過。

    他們絕不允許項知樂這麽容易就脫身了。

    心中不甘愈發濃烈,項羲咬牙,把頭重重磕在了地上。

    “皇上,求皇上明察,攝政王這是有意偏袒項知樂那個逆女啊。”

    故意轉移話題?

    偏袒?

    言君諾眉梢微微一挑,似乎對項羲的說法很不認同。

    他有做得那麽不著痕跡嗎?

    隻讓人看出這是偏袒?

    他這叫肆無忌憚的維護。

    上首的言北祁微微斂眉看了項羲一眼。

    並沒有表態。

    項羲咬牙,正要開口,言君諾的注意力一下子從孟修身上轉到了他的身上,涼薄的開口道。

    “既然項大人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那麽本王就給你一次機會,若是你有半分在理,不必王妃給你項府交代,本王自會給你們一個滿意的交代。”

    眼看言君諾無論如何都不打算把項知樂推出去,項羲滿臉難以置信。

    “王爺,你這是執意要縱容那逆女行凶了?”

    言君諾冷哼一聲。

    “項大人請注意措辭。”

    “本王的王妃隻是為自己討回公道,並未行凶,此乃其一;其二,項氏知樂既是本王的王妃,一無觸犯七出,二無違背妻綱,本王是她的夫,是她的天,便有這個義務護著她;若是連本王都不為她撐腰,難道還指望你這個不慈之父能給她半分憐憫?”

    言君諾一番話下來,項羲更是怒火中燒。

    “王爺的偏袒如此明目張膽,下官便是占了理也得不到公道。”

    跟他談公道?

    言君諾俯首湊到項羲耳邊輕蔑一笑。

    “那也要看看你們這兩個為父為兄的‘血親’,給過本王的王妃哪門子的公道了?”

    說完,他直起腰身,負手居高臨下的看著項羲父子,字字鏗鏘。

    “你口口聲聲說本王王妃有意折辱母家,本王姑且問你,作為母家,你項府除了打著本王王妃的名號到處占便宜、到處抹黑本王王妃的名聲,可有盡過半點作為母家該有的義務?”

    “女兒出嫁,又有哪個母家是公然扣下夫家的聘禮,連帶嫁妝也不給的?”

    “項府當年起家,靠的是先項夫人的陪嫁,《大凰律例》有言,女子的陪嫁在生前可由自己自由支配,死後,陪嫁可由女子的親生子女按數量平分,若女子為一府嫡母,則嫡子嫡女總占八成,庶子女占一成,夫占一成。”

    “如今,本王王妃占的四成生母陪嫁,又在哪裏?”

    末了,言君諾更是冷笑了出聲。

    “項府想以王妃母家自居?可以,先把欠王妃的生母陪嫁以及嫁妝一並歸還了。”

    “想讓本王王妃給一個說法?可以,等你什麽時候真正成了王妃母家,把王妃的‘過錯’都要落實了,該賠的醫藥費,本王一分銀錢也不會少你項府。”

    “跟本王談公道?嗬,本王隻怕你項府談不起。”

    言君諾毫不留情的連環追問以及自問自答,讓項羲的臉色頓時姹紫嫣紅。

    不是他心虛,也不是他內疚,而是他舍不得那些錢銀。

    項贇跪在項羲身旁打算偷看言君諾,抬眼到一半,發現言君諾也在看他,他頓時後頸一涼,不敢再抬頭。

  第兩百七十七章 本王還沒死

    上首的言北祁眼看勢頭越來越不對,立刻出言打斷。

    “皇叔,適可而止,朕如今跟你討論的是項氏當眾毆打父兄……”

    言君諾身姿挺拔,沒有半分心虛。

    “毆打父兄?皇上又怎知這不是項府一麵之詞?”

    “都說了眾目睽睽,本王的王妃是有多想不開才會眾目睽睽做這種毆打的殘暴之事?”

    “況且,在場的都是項府的人,皇上又怎知項府下人不會做偽證?”

    一連幾問咄咄逼人,言北祁有點掛不住臉麵了。

    項羲立刻往前爬了幾步,指著自己那張鞋印與巴掌印疊加的臉,字字泣血。

    “皇上,微臣臉上的鞋印就是證據啊,這鞋底的尺寸就是最好的證明,您遣人把那逆女的鞋子取來比對一下便知。”

    “取本王王妃的鞋子?”

    言君諾冷笑。

    “本王的妻子乃堂堂攝政王妃,項大人說取鞋子就取鞋子,,”

    說到這裏,言君諾狹長的鳳眸冷冷的掃了項羲一眼。

    “本王還沒死,項大人就這麽急著要把攝政王府的臉麵放在地上踩了?”

    項贇全程垂著腦袋半聲不敢吭。

    連他父親這個“嶽父”言君諾都不留半分情麵,更別說他這個“大舅子”了。

    說什麽言君諾恪守三綱五常。

    呸,在 他眼裏,言君諾不過就是一個六親不認,玩弄權術的小人。

    若非他手中有兵權,皇上又何須忌憚他?

    僅僅隻是走神了那麽一下,項贇的耳邊就斷斷續續傳來了言君諾字字清晰的話,全是對項府的不屑。

    “,,項府慣會做些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蠢事,往後若是項府發生了些‘什麽事’,本王都絕對有理由懷疑,是這滿府螞蝗為了構陷本王王妃做的報複。”

    說完,言君諾頓了頓,看向言北祁,語氣裏是難得的無奈。

    “皇上,你向來明察,應當不會被這種小把戲輕易給蒙騙了吧?”

    被小把戲蒙騙?

    他感覺言君諾就是在拐彎罵他昏庸。

    如果他再揪著此事不放,不就等於坐實了昏君之名?

    本來打算為項府說兩句的言北祁一噎,適時的把燙手山芋丟給了孟修。

    “咳咳,朕自然是不會,對於此事,孟老怎麽看?”

    孟修對言北祁恭敬躬身行了一個標準的朝臣揖禮。

    “臣以為,王爺所言,不無道理。”

    項羲以膝蓋往前跪了幾步,“皇上,”

    為了體現自己的明察,言北祁抬手打斷了項羲的話。

    語氣嚴肅。

    “項愛卿,想來是朕太縱容你了,連構陷攝政王妃的事情都做得出來,,”

    聞言,項贇立刻抬起了頭。

    動作太大,一下子吸引了言北祁跟言君諾的注意力。

    為了彰顯自己的公正,言北祁微微擰眉,隱忍著心中被言君諾打壓的怒意,沉聲開口道。

    “怎麽,你有話要說?”

    項贇垂眸,忍著臉上的疼痛,讓自己盡量字正腔圓的開口道。

    “草民不敢妄言。”(因為項贇沒有任何官職,所以暫定自稱草民,如果小可愛們有好的建議,可以跟作者提。)

    因著言北祁的氣場,項贇才剛起了個頭就想退縮了。

    但是想到天歌妹妹如今還臉色蒼白的臥床。

    他隻好硬著頭皮開口道。

    “確有一事,草民想求皇上主持公道。”

    “講。”

    “繼妹天歌,因遭人挑唆,失身於清王,如今懷有身孕亦因奸人所害導致胎死腹中,奈何清王根本不認賬,求皇上還繼妹天歌一個公道。”

    既然動不了項知樂,那他就想辦法咬下清王一口肉,總之,傷害他們可以,傷害了天歌妹妹,大家都別想好過。

    對於他來說,項知樂打了他,傷了父親跟母親都沒關係。

    但是,傷害天歌妹妹,絕對不行。

    項知樂休想挑撥他跟天歌妹妹的感情。

    他的天歌妹妹才那麽小,那麽單純,怎麽可能會做出那樣惡毒的事情,,

    那毒蛭,配項知樂剛剛好,隻是張茜兒沒用,害了自己,也害了他而已,

    至於鍾秀秀肚子裏的野種,等他回府,自然有的是半分讓那個野種掉出來,也算是給鍾秀秀一份榮幸,讓她的孩子能夠陪著天歌妹妹的孩子了。

    言北祁在聽到項贇說項天歌懷有身孕又胎死腹中時,眼神有那麽一刹那是閃過一絲錯愕的。

    項天歌跟言北陌的荒唐事,他是有所耳聞的,當時他還提醒過言北陌讓他被項天歌蒙蔽了。

    而他的皇弟也確實聽話,在那些天基本跟項府沒有交集。

    如今突然冒出有孕一事,,

    根據他對皇弟的了解,若非是項天歌隱瞞得緊,他不可能不知情,,

    如是一想。

    他連看向項贇的眼神也變深了。

    薄唇輕啟,“宣清王。”

    在一旁的孟修則在聽到項贇所言以後,對項府的觀感,再次下降了一個層次。

    他實在想不明白,當年秦老將軍怎麽就把掌上明珠嫁給了項羲這樣的一個人?

    ,,,

    處理完項知樂毆打兄長一事,又參與處理完項天歌跟清王一事,言君諾回到王府已是月上中天。

    回府的第一件事,他便是腳下生風那般往主院寢殿走去。

    寢室的燈還亮著。

    項知樂頭上繁複的發髻早已卸下,此時她身穿素色常服,披著暗綉繁複花紋的鵝黃色披風正站在門前左顧右盼,在看到那抹熟悉的玄色身影時,沉寂的眼底寒意盡散。

    取而代之的是欣喜,以及,,濃鬱的愧疚。

    四月的天夜深露重。

    她正要上前幫他卸去披風,卻被他順勢伸手抱了起來,攬在了懷中。

    她的身上有一股沐浴過後的馨香,還有,

    他常用的桂花熏香。

    言君諾不安的心一下子平複了下來,連語氣也輕了幾分。

    “身子可好些了?”

    回想白天看到她時那副瘋狂且雙目通紅的模樣,他的心就忍不住抽痛。

    項府,到底做了什麽事,竟能讓她像突然受了刺激那樣,變得嗜血不已。

    若是他晚到一步,項羲的腦袋怕是今日就要跟身體分家了。

    項羲該死,但是不能死在她手上,會髒了她的手。

    項知樂伸手反抱他的頸脖,埋首他的頸窩點頭,悶聲開口道。

    “給你添麻煩了。”

  第兩百七十八章 上官澈

    話剛說完,她就感覺到自己的翹臀被輕輕拍了一下。

    “蠢腦瓜子經常胡思亂想。”

    她鼻頭一酸,正要抗議,耳邊再次傳來了男人清冽的聲音。

    “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何來麻煩一說?”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總覺得他今晚說話的語氣,比起往日,多了幾分繾綣。

    抬眸看向他的眼,她發現那雙狹長的鳳眸冷寂如常。

    小嘴一下子癟了下去。

    “我就知道是錯覺。”

    言君諾攬著她往屋裏走,聽到她略帶失望的語氣,忍不住開口問道。

    “什麽錯覺?”

    她狐眼一挑,想要像以往一樣對他撒嬌,然而滿心的恨意以及對他的愧疚,她到嘴邊想要嬌嗔的話硬是卡住了。

    連表情都僵硬了起來。

    左手五指微微蜷縮了一下,她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變得自然。

    對他笑道。

    “沒什麽。”

    語氣有點不對。

    言君諾本能的感覺到了不妥,卻說不上哪裏不妥。

    隻能一把將她打橫抱起,不讓她有機會逃離。

    回想起楚山讓他不要那麽強勢,他努力壓低了聲音。

    “有事直說,你我之間,什麽事情沒做過?還需要藏著掖著嗎?”

    什麽事情沒做過?

    項知樂的腦海裏頓時浮現了許許多多奇奇怪怪的畫麵。

    她臉一紅,連忙搖頭埋首在他胸前不敢看他。

    “真的沒事。”

    言君諾擰眉,

    真的沒事嗎?

    總覺得,不大對勁,,

    ,,

    翌日一早,項知樂醒來時,言君諾早已出門。

    她雙目無神的看向床帳,沒辦法跟躬耕3號溝通,連她都不知道這恨意到底從何而來。

    此刻她隻知心中翻湧的恨意無時無刻都在叫囂著,讓她去屠了項府,殺了言北祁跟言北陌,,

    滿腦子都是一個念頭——隻要是上一世傷害過君諾的,統統都該死。

    上一世君諾因她而沒了的東西,這一世,她要親手幫他奪回來,

    所以,

    南方的部署,要加緊腳步。

    沈墨池,也絕對不能讓他強大起來。

    心中有了想法,她的眼底慢慢恢複了神采。

    “秋思。”

    她喚了一聲。

    秋思推門而入。

    看到項知樂的那一刹那,她微微一怔。

    今天的王妃,

    神色冷然,看起來就像另外一個王爺,完全沒了往日的快樂。

    “王妃。”

    項知樂頷首。

    “梳洗備早膳,稍後有事吩咐你去辦。”

    ,,

    城北京郊的一處精致小院落,一大早就來了貴客。

    帶刀侍衛把那座精致的小院落團團圍了起來,領頭的人,正是楚山。

    本來昨日在項府為自己的秀發報了仇,翟九陌的心情恢複了些。

    然而當他看到這位上門,大刀金馬的坐在主座的“貴客”時,他的心情再也不美麗了。

    隻能皮笑肉不笑的應付道。

    “草民翟九陌,見過王爺,不知王爺此番勞師動眾的前來,有何指教?”

    言君諾鳳眸一眯,冷哼一聲。

    “上官澈。”

    翟九陌的神色微微一僵,很快就恢複如常。

    滿臉疑問。

    “王爺這是,要找人?”

    言君諾沒有搭理他這種小把戲,嘴角勾起一抹迷人的笑,笑意絲毫不達眼底,指節分明且修長的手指輕磕身旁的幾案,不急不緩的開口道。

    “在我大凰玩了幾年,也夠了,你是想自己滾回北齊,還是本王遣人把你的首級送回北齊營帳?”

    若非昨日在項府四周發現了北齊的人,他竟然都沒有覺察到,上官澈居然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活動了這麽久。

    還化名“翟九陌”,跟他朝中的官員打上了交道。

    在這中間,如果沒有言北祁兄弟的手筆,他是打死也不信的。

    嗬,好得很啊。

    他那兩個好侄子,是怕大凰的江山來不及拱手讓人嗎?

    言君諾把話說到這個份上,翟九陌自知隱藏也沒有任何意義,索性也不裝了。

    瀲灩的桃花眼對言君諾眨了眨,“你還是你,不愧是你。”

    言君諾眼底殺意一閃而過。

    “本王倒是小瞧你了,當年身份的隱瞞做得如此滴水不漏。”

    後背莫名一涼,翟九陌故作沉穩瀟灑的把手中折扇一開。

    看到主子的信號,暗處一下子飛出了十幾名暗衛,訓練有素的把自家主子護在了身後。

    有了暗衛,翟九陌的底氣也回來了幾分,他老神在在的搖了幾下折扇。

    不急不緩的開口道。

    “本宮如此惜命,這是自然反應。”

    不能怪他不講武德,而是言君諾這樣的冷血之人,一個他,估計也就夠給言君諾塞牙縫。

    多幾個人,還能算是多幾分勝算。

    言君諾眼皮微微一掀,打了個響指。

    楚山在門外帶頭衝了進來。

    “王爺。”

    看到楚山身後比自己的暗衛多出一半人數的侍衛,翟九陌陷入了沉默。

    言君諾眉梢一挑。

    “怎麽,不是惜命嗎?不反抗了?”

    翟九陌折扇一收,示意暗衛退下。

    “王爺認為,本宮還能有反抗的餘地?”

    言君諾可不吃他這一套。

    “遣人進宮刺殺時,怎麽就不會想到有這麽一天了?”

    翟九陌臉色一沉,渾身上下散發著一陣陣寒意。

    不說刺殺這件事還好,提起刺殺,他就來氣,因為言君諾的攪局,害他平白無故折損了那麽多的“水鬼”。

    一眼洞察了他的想法,言君諾看他的眼神愈發冰冷。

    “怎麽,看不慣大凰朝堂安穩,想給大凰來個國喪以此造成民心大亂,好讓你那個遠在北齊的父王遣兵攻打我大凰?”

    右腿放在左腿上自然的交疊起來,言君諾換了個姿勢,語氣清淡卻自帶一股壓迫感。

    “你是哪來的自信,覺得言北祁死了,你北齊就能趁虛而入了?”

    手中折扇的力度微微發緊,翟九陌後槽牙緊咬。

    對言君諾笑道。

    “王爺確定不是被誤導了?”

    誤導?

    言君諾涼涼一嗤。

    “你以為本王是言北陌?”

  第兩百七十九章 賜為貴妾

    麵前的男子神色慵懶,狹長的鳳眸微微上揚,眸中冷光泠泠卻絲毫沒有下一步動作的打算。

    翟九陌神色不變,魅人的聲音卻不由自主的冷了下來。

    “你究竟想如何?”

    他以為自己的神態已經很懾人了,奈何麵前的人根本連眼皮都沒抬。

    事出突然,若是言君諾此時要動他,他的人想要出手根本就是鞭長莫及,他不能就這樣栽在大凰。

    如此一想,他的語氣比剛才放軟了些。

    “事情並非你想的那樣。”

    回想言君諾剛來的時候讓他做的選擇,再看看他到現在也沒有任何表示。

    他循序把他說過的話前後對應了一番。

    終於,在快速分析以及權衡利弊後,他試探性的開口了。

    “我們,談個合作?”

    話剛出口,上首的人總算有了反應。

    他鳳眸微微一眯,眼底神色不明。

    “合作?”

    翟九陌一下子聽出了“合作”二字尾音上揚,當即改口道。

    “不,不是合作,是本宮有求於王爺,願意在大凰期間為王爺效力。”

    ,,,

    項府。

    天色剛大亮就接到了宮中的聖旨。

    聽完內侍宣讀,項羲跟項贇父子掛著色彩斑斕傷痕的臉清一色的變綠了。

    項天歌更是臉色慘白的跌坐在地上。

    項贇壯著膽子抬頭問道。

    “敢問公公,這,,”

    昨天他們明明跟皇上請旨的是側妃,為何今日傳旨變成貴妾了?

    傳旨內侍傲慢的睨了兩人一眼,嗓音尖細。

    “一名尚未婚配就亂爬床還擅自隱瞞清王爺留種的女子,若非皇上仁德,怕是亂棍打死也不為過,還敢有諸多要求?”

    內侍的態度足以表明了皇上對他們如今是多麽不待見了。

    項贇感覺到自己的天歌妹妹被輕視,正要開口,卻被項羲按住了他那隻緊握的拳頭 。

    低聲下氣接旨後,內侍揚長而去。

    跪在最後麵的張茜兒麵罩輕紗,嘴角緩緩勾起一個快意的弧度。

    ,,,

    攝政王府。

    吩咐了秋思去辦事以後,項知樂把夏念招到了跟前。

    “你,會長鞭跟長槍?”

    夏念恭敬垂首。

    “是。”

    “教我。”

    “啊?是。”

    ,,

    言君諾回府,聽到的第一個消息就是王妃在練武場。

    想到她的手還尚未完全複原,他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陰沉了下去。

    腳下的方向立刻拐了個彎。

    練武場上,夏念的手執長槍,一招一式盡顯淩厲。

    一個利落的飛身,她反身一個回馬槍,閃著寒光的槍頭立刻直指項知樂的麵門。

    項知樂裙擺一撩往腰束一別,側腿一掃,把長槍擋開。

    “不必留情,上。”

    冷聲說完,她的右手全程背在身後,以左手跟腿擋下夏念的招式。

    兩人對拆十多招以後,夏念的長槍在項知樂的一個反手下被奪走了。

    她當即單膝跪地垂首拱手。

    “剛才多有得罪,還望王妃恕罪。”

    項知樂頷首讓她起來,眼底劃過一絲讚賞。

    “靜若處子,動若脫兔,好槍法。”

    細細端詳了一下手中的長槍,她發現長槍並不重,以牛筋木做的槍杆,槍杆外還覆有竹片,以銅片纏緊,韌性極好,而槍頭則跟她們隨身的短匕材質一樣,以玄鐵打造,在陽光下,閃耀著泛紅的冷光。

    “長槍是特製的?”她隨意問了一句。

    “回王妃的話,是。”

    盡管看起來跟普通兵器毫無差異,然而事實是,她們手中的武器,都是根據她們的使用習慣特做的。

    因武器趁手,她們的身手也會比一般暗衛會敏捷些。

    把長槍遞回給夏念,項知樂嘴角微微一揚。

    “收好,回去了,待本王妃的右手完全痊愈,咱們就正式開始。”

    夏念手執長槍,眼底閃過一絲詫異。

    原以為,王妃隻是隨口說說,想探探她的武功如何,沒想到王妃竟然說的是真的。

    不過,王妃單手亦可以奪下她的長槍,跟她學槍法,

    王妃確定不是來敦促她武功精進的?

    ,,

    言君諾趕到練武場,正好碰上從練武場離開的主仆二人,看到手執長槍的夏念時,他眉頭微微一皺。

    “這是,”

    洶湧的愧疚,自從看到他以後,便忍不住浮現在心頭,連帶胸口也隱隱作痛。

    項知樂快速低頭,若無其事的上前挽住他的手臂。

    對他清淺一笑。

    “在府中無聊,讓夏念給我耍套槍法看看。”

    言君諾不著痕跡的打量了她一下。

    看到她似乎真的沒有動過武的痕跡,才放下了心。

    隨手打發了夏念,項知樂挽著他的手臂與他緩步前行。

    “樂樂。”

    身邊的人輕聲開口。

    “嗯?”項知樂依舊沒有抬頭。

    “皇上把項天歌賜給了言北陌做貴妾。”

    挽著他的手微微一緊,項知樂的眼底快速閃過一抹嗜血的光。

    她抬眼看向言君諾,嘴角微揚,語氣裏是對項府毫不掩飾的幸災樂禍。

    “活該。”

    渣男賤女湊在一堆也好,到時候算賬好清算。

    畢竟,上一世,項府是一筆;更何況項天歌,對她來說,還有挫骨揚灰之恨,自然不能像對項府那樣“仁慈”了。

    看著小女人神采飛揚的說出“活該”兩字,言君諾有點詫異她的平靜。

    “就這樣?不需要再做點別的?”

    “嗯?”

    難得言君諾這麽主動關心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項知樂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不然呢?難不成還要去把項天歌抬進清王府的那頂青色小轎給掀了?再把言北陌揍得下不來床?”

    言君諾眉梢微揚。

    “有何不可?”

    既要出氣,自然是有始有終。

    胸前痛意愈發明顯,項知樂不可置否的擺了擺手,皺了皺鼻子。

    哼哼唧唧道。

    “這種太小兒科了。”

    既然要報複,光是隻拿利息怎麽夠?

    “有了打算?”

    麵對言君諾的疑問,項知樂借機揉了揉胸口,緩了兩口氣,笑道。

    “這是自然。”

    隨即,她踮起腳,湊到他的耳邊輕聲低語了幾句。

    等她重新站好時,言君諾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若是需要人手,隻管找楚山要。”

    “這是必須的,跟你,我還需要客氣嗎?”

    笑嘻嘻說完,項知樂伸手攀上他的肩,踮起腳尖快速在他的唇上蜻蜓點水般親了一下,在他反應過來之前,紅著臉快速跑開了。

    直至跑到遠離了言君諾的視線範圍,確定他沒有追上來且四下無人,項知樂才閃身進了空間。

    剛沾到空間的土地,她的臉色立刻從紅潤變為慘白,無力的伏趴在地上,紅著眼咬緊牙關,死死揪住了前胸位置的衣襟。

  第兩百八十章 她是真的瘦了

    胸臆間持續傳來一陣蓋過一陣細密且尖銳的疼痛,因太用力,她緊揪衣襟的手指節泛白,兩鬢的發絲因冷汗而浸濕。

    害怕被言君諾看出不妥,她不敢咬唇,隻能進氣多出氣少的熬著。

    不知過了多久,熟悉的感覺再次席卷而來。

    她整個人仿佛置身雲端。

    不多時,眼前再次出現了那個恨意被斂去的場景。

    眼前的兩個朦朧的團子慢慢有了輪廓,雖然還是跟上次一樣看不清。

    但是,這次她這次可以看到那團白色的輪廓,五官朦朧,白衣墨發,身形頎長,眉心位置似乎有一團紅。

    上次沒有太注意,這次她特地留意, 那個名喚“山水”的粉衣團子,聲音跟躬耕3號的一模一樣,唯一不同的是,粉衣團子的情緒比躬耕3號更加豐富。

    同樣的話,同樣的場景,一直在她麵前不斷的重複,,

    項知樂恢複意識時,已經不知過去了多久。

    她隻覺得自己渾身都被冷汗浸濕了,淋淋漓漓如同從剛從水中撈出。

    若是有人在一旁,定能被嚇一跳,因為她此時的唇色與臉色一致,都是白中透著死人一般的青灰。

    直至疼痛散去,她才輕輕翻了個身平躺在地上,緩緩掀開眼皮。

    身上一陣潮濕,才發現,自己一直躺在種土豆的地裏。

    因著胸臆疼痛,她無意識的在地裏滾了幾下,連衣裳都沾了不少泥濘。

    可眼下她無力顧及太多,隻能無助的看著空間裏一望無際且如同虛空一般的天,狐眼冷意泠泠——粉色團子,肯定跟躬耕3號有關係,但是,那名白衣男子,到底是誰?

    一陣微風拂過,挾裹著一陣泥土的氣息以及牧草的香甜,項知樂的視線從天空緩緩轉移到遠處那一片肥沃的草地上。

    由於係統的自動兌換,一望無垠的草地上,數不清的牛羊或臥或立,或在吃草,或在飲水。

    她緩緩走到了自己那片幹涸的機能土旁,光禿禿的土地如今看起來也有了絲絲的潮氣,雖然還是光禿禿且幹巴巴,卻比之前好了不少。

    “小3,你這次還要升級多久?”

    她輕輕呢喃了一聲。

    如今她真的有太多疑問需要問狗係統了。

    ,,

    在空間裏休整了好一會,項知樂確定自己的狀態逐漸趨於平穩,不會再讓人看出端倪,才從空間裏鑽了出來。

    夕陽灑在平靜的湖麵,給半座王府鍍上了一層暖光。

    此時攝政王府的下人個個都在齊心協力的在王府的各處巡邏。

    項知樂渾身狼狽的出現在中午消失的地方。

    本想著神不知鬼不覺的回寢殿梳洗,沒想到幾乎就在同時,她就被一個匆忙路過的下人發現了。

    下人看到她時立刻兩眼放光,大叫了一聲。

    “找到王妃了。”

    項知樂:????

    “熱鬧”的王府總算是消停了下來。

    一身狼狽的項知樂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一樣被帶到了言君諾麵前。

    言君諾那副因她忽然失了蹤跡而變得冷沉不已的臉色,在看到她衣衫整齊,滿身泥濘,連頭發都占了不少草屑後,一下子變了變。

    顧不得責罵,立刻上前扶著她的雙臂仔細查看了一番。

    “怎麽這般狼狽?”

    因著緊張,他連語速也比以往快了不少。

    也許是空間裏那個重複的夢境影響,才短短半天沒見,項知樂再次看到他時,竟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而讓她意外的是,她的胸口在痛過以後,重新看到君諾時,好像沒有昨晚跟中午時候那麽難受了。

    顧不上細想太多,項知樂此刻隻想好好安撫一下他——府上這般勞師動眾,聽說連楚山也帶人外出尋她了,他肯定是擔心壞了。

    悄悄用左手掐了一下大腿,尖銳的痛意快速襲來,她的淚意洶湧而至。

    抬頭看他時,一張髒兮兮的小臉滿是淚痕。

    “嗚嗚嗚,君諾,王府太大,我迷路掉坑裏了,,”

    “,,,”

    ,,,

    浴池旁,言君諾坐在岸邊一絲不苟的給她解開打了結且濕漉漉的長發,還不時的用巾帕印一下長發上的水。

    項知樂身穿幹爽的裏衣,枕在他的腿上,有氣無力的開口道。

    “君諾,我好困,你好了沒?”

    被心髒的疼痛折磨了那麽久,她的力氣早已被抽空,如果不是怕君諾擔心,她早已睡著了。

    看了一眼她那張因溫泉的熱氣熏染得微紅的小臉,言君諾總感覺,才半天沒見,她的臉好像瘦了些,,

    “我就沒見過,在自己家都能迷路的人,項知樂,你說你若是不在我身邊了,該怎麽辦?”

    他的聲音沒有平日的威嚴,清冷的同時,還帶了幾分拉絲一般的纏綿繾綣。

    落在項知樂的耳中格外動聽,也格外讓她安心。

    她的眼皮不斷的往下拉聳,最終在懶懶的用左手捂嘴打了個哈欠,口齒不清的呢喃了一句言君諾沒聽清的話,而後昏昏沉沉的睡著了。

    好不容易幫她把頭發擦幹,發現某人不知道什麽時候睡著了,還打起了輕輕的呼嚕,言君諾看她時的眼神慢慢從冷寂一寸一寸的軟成了一灘水。

    最後,他小心翼翼的把雙手分別穿到她的頸窩跟膝窩後,稍微用力,將她整個人抱到了自己的懷裏,讓她舒服的靠在自己的懷中。

    “頭發沒幹透呢,豬。”

    不過,

    他再次低頭看了一眼那張熟睡的小臉,伸出帶有薄繭的指尖輕輕的順著她的眉眼跟臉部輪廓臨摹,在指尖落在她臉頰位置時,他的動作停了下來。

    眼底暗茫一閃而逝。

    昨天之前,她兩邊的臉頰,還有一點可愛的小肉肉,捏著手感頗好,如今手感不對。

    不是視覺問題,她是真的瘦了。

    心頭一緊,他俯首親了親她的小嘴,沒有再耽誤,直接抱著她起身離開了浴池。

    把她安置好了以後,他立刻召來了李管家。

    “待楚山回來,你讓他去請公孫大夫來一趟。”

    李管家領命退下後,言君諾冷然的神色緩緩攀上了幾分凝重。

    才兩天不到的時間,蠢女人居然瘦了將近一圈,絕對不正常。

  第兩百八十一章 爆發

    天空漆黑如潑墨。

    攝政王府依舊燈火通明。

    寢房外室,公孫明正一手正拉著金絲的一頭,另外一隻手正小心翼翼的搭在金絲上,明亮的眼眸半闔,耳朵微側。

    金絲的另一端,正牢牢的綁在寢房內,屏風後的一隻白皙的手腕上。

    少傾,公孫明拉著金絲的手一揚,金絲的另一頭仿佛有了生命那般從那隻白皙的手腕上回到了他的手中。

    溫文爾雅的把金絲收好放回藥箱後,正好看到言君諾從內室出來,他立刻恭敬的躬身對他行了一禮。

    “王爺。”

    言君諾微微頷首示意他不必多禮。

    “如何?”

    公孫明站直了身子,如實相告。

    “從脈象看來,王妃已無大礙,不過,,”

    看到公孫明難得浮現的疑惑神色,言君諾的心莫名的跟著收縮了一下,靜靜等著公孫明的下文。

    隻見公孫明擰眉,“王妃的體質比一般女子都要寒涼許多,再加上憂思過度,,”

    “憂思過度?”

    這下,言君諾的眉頭皺得比公孫明還緊。

    府上的中饋向來不需要她操心。

    難道是因為項府?

    公孫明點頭。

    “王妃心血不暢,容易驚懼不安,此番憂思過度,怕也是心事太重所致。”

    心事太重?

    沒有留意到言君諾眼底那一閃而過的恍悟以及恍悟過後他愈發冷然的神色,公孫明自顧自的背上藥箱,還不忘對他做了個揖。

    “其他的倒是無大礙,稍後晚生會開出幾幅藥方,分別是給王妃調理體寒以及心血不暢,王爺遣人跟著晚生來藥廬取藥即可。”

    冷意稍斂,言君諾安排了楚山跟著公孫明去藥廬取藥後,轉身回到了寢房。

    房內的柔和光線與外室的亮堂燭光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夏念秋思對他行了禮以後依次退下,還不忘帶上了門。

    言君諾反手把門鎖上,一步一步的往床邊挪去。

    每走一步,他雙手的拳頭便緊幾分。

    眼角不知什麽時候開始變紅了,鮮豔的紅正緩緩往四周擴散,,

    這次,他沒有上床,而是坐在了踏床上,趴在了床邊。

    看著依然熟睡的他,眼神溫柔不已的伸出手掌把她的細頸攏在裏麵,緩緩收緊,,

    然而,在即將收緊的那一刻,他改變了主意。

    略帶薄繭的手沿著細頸一路到了鎖骨,再滑進了她的衣襟,隔著緋薄的布料,他很清晰的感覺到她那顆揚言為他跳動的心依然有力的跳動著。

    輕輕揉捏著手下的柔軟,他狹長的鳳眸幽暗不已,眼底是隱藏不住的濃烈占有欲。

    心事太重麽?

    如今就她待項府的態度以及打壓力度,完全就是單方麵碾壓,,

    因此不大可能對項府有這麽重的心思。

    不是項府,那就很有可能隻剩下,,

    那個他不敢想,也不敢問的理由了。

    每次隻要是麵對這個問題,他就會忍不住嘲笑自己沒出息。

    又想賭,又怕輸。

    修長的手慢慢抽出,他和衣上床,把頭輕輕枕在了她的胸前,聽著她的心跳聲。

    最後,他挫敗的輕笑了一聲。

    “怎麽辦?我似乎又不敢相信自己了。”

    “有時候,我真想挖出你的心看看裏麵有沒有我,”

    可是,

    挖了心,你就活不了了。

    相較於把你打斷腿或者做成骨製品永遠留在我身邊,我更喜歡,

    活著,能跑能跳的你。

    不過,

    “我記得你說過,我們之間,要好好把握彼此的時間,不能浪費在誤會上,,”

    “不如,”

    “明日起來,你與我說實話?可好?”

    “你不出聲,我就當你答應坦白了,,”

    “項知樂,答應我,若是要騙我,你就騙我一輩子,可好?”

    “你不出聲,我就當你答應我的要求了。”

    “你的身子不好,心思不要放在為沈墨池籌謀上,可好?”

    “沒用的男人才需要女人的籌謀。”

    男子的呢噥軟語不停回蕩在寢房裏,直至月影西斜。

    ,,

    翌日一早,側身而睡的項知樂是被“壓”醒的。

    翻身的時候翻不過,她才發現自己的左手好像一直在被一塊大石頭壓著,而那塊“石頭”現在還壓在她的手臂上。

    疲憊的打了個哈欠,向來起床氣頗大的她看也不看,本能的伸手想把石頭推開,觸手之處卻是一片如緞絲滑,還有一個冰涼像金屬一樣的東西硌著她的手。

    “嗯?”

    她連忙低頭一看,看到自己的手正壓在一個鬆散的男子發髻上時,她一個激靈,差點以為自己眼花了。

    “君諾,你怎麽睡成這個樣子了?”

    向來注重形象的他,居然,居然,

    一副乖寶寶的模樣,雙手交疊抱在胸前枕著她的手埋首在她的肩窩。

    不僅和衣而睡,他連鞋子都沒脫。

    被她這麽一叫,那個睡得像個孩子一樣的人也跟著惺忪的睜開了眼。

    第一次看到他這般“可愛”的醒來,項知樂的嘴角不可抑製的上揚了幾分。

    打趣道。

    “王爺,你的形象碎一地了。”

    話剛說完,一陣天旋地轉,剛才還枕在她手臂上的人翻了個身,順帶也把她拉到了自己的身上。

    她仰首,他垂眸。

    在看到那雙純粹且無摻雜其他複雜情緒的狐眼後,他那顆躁動不安的心似乎得到了些許慰藉,想要把她鎖起來的想法再次冒了出來。

    被他那盯著獵物一般的眼神看得心裏發毛,項知樂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頰。

    “我臉上有什麽東西嗎?”

    他斂去眼中幽光,把她的腦袋壓到自己的頸窩,伸手攀上了她的後背,有一下,沒一下的輕拍。

    項知樂不明所以的開口道。

    “君諾,你是不是有話想問我或者有事想跟我說?”

    跟他“睡”了幾個月,他這個下意識的小動作,她太清楚了——肯定又是她做了什麽蠢事,他在想辦法“敲打敲打”她。

    可是思來想去,好像也就隻有昨天下午“消失”了的半天。

    嘶——

    他該不會是不信她掉坑裏這個說辭,以為她去找野男人了吧?

    想法一出,項知樂的腦瓜子飛快的運轉了起來。

    就在她即將開口之際,那個抱著他的人很小聲很小聲的開口了。

    “你,跟沈墨池,熟嗎?”

    沈墨池?

    項知樂眼底冷光一閃而逝。

    想也不想,她用力搖頭。

    “不熟。”

    以後都是敵人 的人,鬼才跟他有關係。

    “不熟”兩個字猶如衝破茫茫濃霧的陽光,言君諾的眼底微微亮了一下。

    連抱著她的手也緊了緊。

    夠了,隻要是她說的,跟沈墨池“不熟”,那就夠了。

    覺察到不妥,項知樂想要立刻抬頭看向他,卻被他伸手壓住了後腦勺。

    不多時,耳邊傳來了他微微嘶啞的聲音。

    “那,那你可願,跟我坦白,”

    一股不祥的預感逐漸爬上心頭,項知樂擰眉。

    “坦白什麽?”

    心中泛起了希冀,言君諾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深呼吸了一下,開口道。

    “你與沈墨池之間,是何種,,”

    話沒說完,項知樂立刻像隻炸了毛的小貓咪,張牙舞爪的從他身上坐了起來。

    氣鼓鼓的叉著腰。

    “傻君諾,你提那個陌生人做什麽?你不信我?”

    不對勁,很不對勁。

    君諾不會無緣無故一直提起沈墨池,沈墨池肯定是跟君諾說了些什麽。

    讓君諾誤會了。

    如今君諾這副小心翼翼的模樣,像極了她剛重生回來的那一會。

    不,比她剛重生回來那會更加小心翼翼。

    他的性子,她太了解了。

    若是處理不好,搞不好會走回上一世的老路。

    長訣。

    這個可怕的念頭一出,懼意如潮水般襲來,項知樂叉腰的手微顫著放了下來,她毫不猶豫的欺身覆在了他的身上,埋首在他的頸間,貪婪的汲取他的溫暖,努力讓自己穩住情緒。

    “君諾,你說過的,你會信我。”

    陌生人?

    言君諾眼皮一跳。

    這般刻意的避嫌,

    她是為了保住他嗎?

    所以,剛才那個“不熟”,也是誆他的。

    有了這個認知,心髒位置那陣熟悉的撕扯感又回來了。

    言君諾強忍著心中的痛意,立刻起身將她推開。

    動作利落的站在床邊,居高臨下的看著狼狽坐在床上的她。

    “你與沈墨池,到底是何種關係?這一世‘不熟’,那上一世呢?”

    “上一世”一出,項知樂整個如遭雷擊,種種的不堪快速充盈著她的腦海,,

    與他對視的狐眼快速閃過一抹慌亂。

    那一絲慌亂過於明顯,言君諾一下子就捕捉到了。

    “你果然在瞞我。”

    他的眼神慢慢一寸一寸的變冷。

    如野草般快速生長蔓延的妒意逐漸蒙蔽了他的理智。

    他毫不憐惜的捏起她的下頜與她對視。

    “所以,沈墨池說的對,你是經曆了一世,再因為愧疚而回到我身邊,”

    “你對項府,是因為有上一世的恨意,所以才會這般幹脆利落。”

    “你與他,才是真心相愛,對嗎?”

    一連幾問,句句不離上一世。

    悉心掩蓋一切的遮羞布仿佛一下子被扯開,項知樂的心慌亂無比。

    隻能不斷搖頭否認。

    “不是這樣的。”

    滾燙的淚順勢砸到他的手背上。

    他如同觸電一般鬆開了鉗製她下頜的手。

    往後退了幾步。

    項知樂從沒見過這樣的言君諾。

    麵容平靜,語氣清冷,卻讓人莫名的感到徹骨的冷,以及絕望。

    心下焦急,她的跪著往前爬的膝蓋跪空了,眼看整個人就要往地上栽,卻在意料之中落在了一個溫暖的懷抱中。

    她顧不上右手的傷痊愈情況如何,也顧不上會不會傷上加傷。

    此時她的雙手緊緊揪著他的衣襟,雙目通紅的看向他,語氣懇切。

    “君諾,你想知道的事情,你問,我不再隱瞞,你不要用這樣的眼神看我,好不好?”

    這下,她是真的怕了。

    怕會失去他。

    腦海裏驀然回想起了之前在南方那幾個奇奇怪怪卻又真實得讓他痛徹心扉的夢境,言君諾的視線從床榻邊上的兩個繡有鴛鴦的紅緞軟枕慢慢轉移到了她的身上。

    他將她扶正坐回了床上,躬身與她對視,語氣一改剛才的冷然,變得平緩而輕柔。

    “好,那你告訴我,上一世我在你身邊的時候,你可有愛過我?”

    “你的身子,除了給過我,可還給過其他人?”

    她的身子,,

    項知樂小嘴微微動了動,卻半個字都說不出口。

    言君諾眼神一暗,語氣陡然變重。

    連聲音也挾裹了幾分威嚴。

    “老實,回答。”

    回想起那三天三夜的非人折磨,,

    項知樂的身微微瑟縮了一下,不敢抬頭看他。

    “你,你很在意?”

    話說出口,項知樂明顯感覺到了他扶著她的手臂肌肉陡然緊繃了。

    她緊緊揪著他的衣襟,生怕下一刻他就在自己麵前消失不見。

    聲音因為一直落淚也變得嘶啞不已。

    語氣,是卑微到塵埃裏的哀求。

    “哪怕我這一世清清白白隻有你,也不可以嗎?”

    卑微的哀求,落在言君諾的耳中,又變成了另外的意思。

    所以,上一世,她愛的,果然是沈墨池,所以才會改嫁給他。

    而這一世,她對他,隻有內疚,愛的依然還是沈墨池。

    他終於明白她為什麽這麽不顧一切要去南方跟著他,原來,不是為了他,而是為了敘舊情。

    難怪每次隻要有她在的地方,沈墨池就會出現得如此巧合。

    偏偏他就像個傻子一樣,被她一次一次的,欺騙,戲耍,,

    眼神慢慢從淩厲變失望再浮上一層瘋魔一般的占有欲。

    言君諾扶著她的雙手緩緩鬆開,他啞著嗓子一字一頓的笑道。

    “項知樂,你這個骯髒的騙子。”

    一顆晶瑩的淚珠迅速從他的臉滑落至下頜,隱在衣襟中。

    他雙目猩紅,語氣平靜的開口道。

    “鬆手。”

    鬆手,

    他讓她鬆手,

    項知樂眼前的視線瞬間再次模糊了起來。

    原來,芸娘說的,也不一定是對的。

    髒了就是髒了,無論怎麽洗也是洗不幹淨的。

    眼底的光亮慢慢暗了下去。

    項知樂揪著他衣襟的手緩緩鬆開,還不忘幫他把衣領的褶子撫平。

    垂首半跪在床上,不讓他看到自己落淚的神態。

    腰板挺直,雙掌疊在額前,低眉順目的對他施了標準的一禮。

    “妾身無狀,髒了王爺的衣裳,還望王爺恕罪。”

  第兩百八十二章 禁足

    仿佛有什麽重要的東西從心裏被生生剝離,胸口那錐心的痛再次襲來,項知樂隻覺得自己連呼吸都困難,她垂首咬著舌尖,努力讓自己保持清醒。

    眼看她的臉色愈發蒼白。

    言君諾右手負在身後握成拳壓下內心急切想要上前的衝動,狹長的鳳眸緩緩閉上,深呼吸,再次睜開時,眼底清明一片,再無半分淚光。

    拂袖轉身不再看她,他的聲音清冷且毫無情緒波動,“既知無狀,便好好呆在房內思過。”

    往外走了兩步,他的腳步頓住了。

    伸手扯下了那個向來不離身的紅玉竹掛件,橫臂讓項知樂看著。

    預料到他即將想要做的事情,項知樂強忍著錐心的痛,慘白著臉赤腳下地,緊緊攥住他的衣袖,跪在他身側。

    滿眼哀切,虛弱的開口道。

    “君諾,求你,不要這樣。”

    那是她的心意啊,她對他的真心實意啊。

    “項知樂。”

    他的聲音微啞。

    語氣隱隱帶了幾分釋然的平靜。

    “本王曾經一度以為,你待本王是真心的,哪怕這份真心隻有半分,本王亦可,,”

    說到這裏,他沒有再說下去,而是催動內力,在項知樂破碎的眼神下,鮮紅的紅玉竹掛件一點一點碎成糜粉,順著他的掌心,如同細沙那般撒在地上。

    一如她的心。

    也如他的心。

    同樣的錯誤,他已經犯了不止一次了。

    他不是沒有給過她機會,,

    想到他一直的試探以及自我說服,他忍不住紅著眼自嘲的勾了勾嘴角。

    也許,所謂的機會,也隻是他的一廂情願,她壓根就沒有放在心上。

    如同他的滿腔真心。

    炙熱的心一分一分變冷。

    他的語氣一如剛才平靜。

    “本王,膈應與旁人用一樣的東西。”

    說完,他將衣袖拉回,伸手把她死死揪住自己衣袍的五指一根一根掰開,任由她無力的跌坐在地。

    “鬆開你的髒手,收起你那拙劣的演技,本王看著惡心。”

    淚眼朦朧的看著他的長袍消失在自己的視線範圍,直至內室的門被合上,項知樂才雙手揪著自己的衣襟重重的倒在地上……

    寢殿外,秋思,夏念,楚山跟一大早回來的冬忍亂做了一團。

    “怎麽辦?王爺好像很生氣。”

    “之前不是還好好的嗎?怎麽今天就吵起來了呢?”

    “昨天也還好好的,也不知道王爺怎麽的就發火了。”

    “已經沒動靜了,王妃該不會被王爺錯手給……”

    “實在不行就踹門吧。”

    一陣靜默後。

    “好提議。”

    “可是,誰來踹這個門呢?”

    問題剛出,三雙眼睛齊刷刷的落在了剛剛說踹門的人身上。

    楚山忐忑的咽了一下口水。

    “都看著我做什麽?我…我誓死效忠王爺。”

    秋思麵無表情的開口。

    “春愁前兩日給我來信……”

    楚山立刻抬手打斷。

    “把王妃從王爺手中救下來,也是效忠王爺的表現。”

    說完,楚山一副“包在我身上”的模樣,重進寢殿對著內室的房門起腳……

    房門從裏而外打開。

    楚山及時刹住了腳步。

    對上言君諾比往常更加嚴酷冷佞的氣勢,楚山差點沒有雙膝一軟跪在自家主子麵前。

    好在言君諾今天並沒有找他麻煩的心情,而是直接越過他,看向夏念,秋思,冬忍三人。

    “今天起,王妃閉門調理身子,所有伺候之事皆由你們三人親力親為,任何人不得探視,更不得讓她離,,”

    本想說離房,想起夢中因為把她鎖在房內她自盡抗議,再想到她的身子如今並不是太好需要有活動範圍,他立刻改口成,“離開主院半步。”

    “違令者,提頭來見。”

    冷聲下了令,言君諾維持著發絲淩亂,衣衫微皺的狼狽模樣拂袖而去。

    ……

    室內,項知樂趴伏在地上,緊緊揪著衣襟的雙手早已指節泛白,渾身被冷汗沁透,濕漉漉的如同從水中撈出,下唇早已被她咬出了深深的齒齦。

    劇烈的疼痛一波緊接著一波,她感覺呼吸也越來越困難。

    就在她感覺自己快要扛不過這一波疼痛之際,一陣暖流自她的手鐲蔓延至她的全身,舒緩了她的疼痛。

    緊接著,她的腦海裏響起了久違且又熟悉的聲音。

    “宿主,我才幾天沒在,你怎麽變成這樣了?”

    不一會,躬耕3號的聲音再次在項知樂的耳中響起。

    因為情緒激動,連音調都變得尖銳不已。

    “怎麽連手鐲跟記憶發簪都裂了?宿主你做了什麽事?”

    身子稍微舒緩了過來,正要進空間的項知樂聽到門外一陣細碎的響動,立刻強行打起精神從地上坐了起來。

    進來的是捧著水盆的秋思。

    看到她臉色慘白的跌坐在地,以右手撐著上半身的的狼狽模樣,饒是秋思往日再沉穩,也被嚇了一跳。

    “王妃,您可是身體不適?手上的傷尚未痊愈,當心傷勢惡化。”

    這時,項知樂才發現,她剛才用的是受傷的右手。

    心頭的劇痛早已蓋過了手中的疼痛,她嘴角微揚想要笑著告訴秋思她不痛,可是還沒開口,眼淚就先掉下來了。

    秋思輕易的把她從地上扶了起來往床上帶。

    “您先休息一會,屬下先伺候您梳洗。”

    項知樂靠坐在床沿,哽著聲音問道。

    “他呢?”

    他?

    秋思一下子明白了。

    “王爺讓王妃這段時間好好在院中休養。”

    休養?

    這是要禁她的足了?

    項知樂慘笑,沒有再說話。

    冷靜下來片刻,她把君諾說的話串聯了起來,大致猜測到沈墨池跟君諾說了什麽。

    先入為主的影響,如今不管她怎麽解釋,在君諾心中,都會有一根刺在裏麵。

    她低估了沈墨池的無恥與大膽,居然連重生這樣驚世駭俗的事情也敢跟君諾說,而且還扭曲事實。

    君諾,肯定被傷到了。

    而她,卻是傷他的幫凶。

    因為害怕君諾知道重生的真相會惱了她,不要她,她自私的選擇隱瞞,給了沈墨池可趁之機。

    她的自私,終於還是讓她嚐到了苦果。

    這份痛,她必須要讓沈墨池也體會一下。

    雙拳微微緊握,把眼中淚意隱了回去,項知樂努力讓自己打起精神。

    “冬忍回來了嗎?”

    秋思點頭。

    “在門外候著,隨時等候王妃吩咐。”

    “好。”

    垂眸看了一眼自己一身的狼狽,項知樂輕聲吩咐了一聲。

    “替我梳洗更衣吧。”

  第兩百八十三章 小3的來曆—,它果然是山水

    梳洗過後,秋思接過了夏念端來的早膳跟中藥擺到了項知樂麵前。

    因為沒有胃口,早膳項知樂並沒有吃幾口,而看到那碗黑乎乎且散發著怪異味道的中藥時,項知樂更是把眉頭打了個死結。

    夏念在一旁勸說道。

    “王妃,昨日您一直昏睡,王爺擔心您的身體,昨夜特地遣人請了公孫大夫前來為您問診,這藥也是王爺親自讓楚統領去取回來的,”

    君諾,

    那個傻子。

    喉間一哽,鼻頭一酸,項知樂毫不猶豫的伸手端起藥碗,把黑漆漆的中藥一口氣灌完。

    滿嘴的苦澀蔓延,她隻覺得,她的心似乎比這藥更苦。

    眼眶迅速蓄滿了淚意。

    借著藥勁,她趁著遞過藥碗的當口橫臂擦去眼裏不受控製的淚光。

    吩咐道。

    “藥苦,下次記得備糖。”

    夏念連忙接過她遞過來的藥碗,應是退下。

    早上起來後跟君諾鬧了一場,胸臆又痛了一段時間,此時項知樂清晰的感覺到自己的身體開始疲累。

    讓秋思將她扶回床上後,她強行打起了精神見了冬忍。

    “不出王妃所料,在看到屬下易容成王妃的模樣,穿著平民的衣裳給她送米送糧,那趙梁看到屬下的模樣,立刻關門,連米糧都不要了。”

    “然後呢?”

    “屬下隱到暗處,高大勇出來看到沒人,轉身罵她做賊心虛。”

    想了想,冬忍看向項知樂時的神色多了幾分凝重。

    “王妃,當年,先夫人是懷胎八月產子,,”

    項知樂眉峰一皺。

    “七活八不活,,”

    冬忍點頭。

    “所以,極有可能,先夫人在嫁入項府之前就懷有身孕了。”

    項知樂垂眸沉默了半晌,問道。

    “當年接生的穩婆,如今可有消息?”

    “屬下查過,當年六月十八,在京都周圍以及京都城內,隻有三戶人家在同一天生子,不過除了項府,生的都是女兒。”

    “都是女兒?”

    那項贇從哪來?

    項知樂攬眉。

    “你往附近幾天的日子查一查,一絲紕漏都不能放過。”

    冬忍正要回應,然而想起言君諾的吩咐,她為難的看向項知樂。

    “王爺讓屬下和夏念、秋思這些天伺候您把身體養好,”

    項知樂狐眼一眯,語氣比剛才涼了幾分。

    “你的主子,是王爺還是我?”

    想也不想,冬忍脫口而出。

    “王妃。”

    “那不就得了?回頭我讓秋思帶楚山來見我,若是王爺怪罪,我自會去保你,你且放心。”

    “可,”王爺剛才很生氣,我們都以為王爺錯手把你宰了。

    話才起了個頭,看到一旁的秋思朝她微微點頭,冬忍恭敬的應了一聲“是”,隨即退下了。

    耳邊恢複了清淨,項知樂臉上的疲態顯而易見。

    “王妃,需要再休息一會嗎?”

    項知樂閉目點頭。

    任由秋思為她掖好被角,打下床帳。

    直至關門聲輕輕響起,項知樂才緩緩睜眼。

    閃身進了空間。

    看到項知樂,躬耕3號立刻撲棱著小翅膀飛到了她的麵前。

    “宿主,手鐲出現了暗裂,必須要修補啊。”

    一看到躬耕3號那個粉色的小蛋身,項知樂就莫名的想到了夢中的那個粉色的小團子。

    兩者之間連聲音都幾乎一模一樣。

    靈光一閃,她挑眉看著躬耕3號,學著夢中男子的語氣開口道。

    “山水。”

    躬耕3號的機器眼閃了閃。

    隨即哈哈笑道。

    “宿主,你以為小3是去遊山玩水了嗎?”

    項知樂狐眼一眯,“山水,你不用再裝了,我恢複了一段記憶,夢裏有一高一矮,一白一粉兩人,其中那個穿粉衣的是個小姑娘,那個小姑娘,就是你,對不對?”

    “你不可能見過,”

    詫異的脫口到一半,躬耕3號想把話收回來已經太晚了。

    不可能見過?

    它為何這麽篤定?

    一股被欺騙的怒意席卷而來,項知樂的胸口又在隱隱作痛,慍怒的把前些天的猜測說了出來。

    “你果然騙我,你根本就不是係統,連那個什麽‘複本’,任務都是假的。”

    躬耕3號立刻飛到她的眼前與她保持半步之遙,語氣帶了幾分急促。

    “宿主,您先別激動,先把手鐲修複好,不然您的噬心之痛隻會越來越嚴重,到時候連小3都無法幫您舒緩疼痛了。”

    蒼天啊,大地啊,誰能告訴它它的本體手鐲怎麽就這麽輕易的裂了呢?

    裂了不打緊,問題是,

    躬耕3號隻覺得事情一直在它的預期之外發展,它煩得蛋殼都要碎裂了。

    先把手鐲修複好,不然噬心之痛隻會越來越嚴重?

    項知樂眼底快速閃過一絲精光。

    手鐲肯定跟她有關係。

    為了詐躬耕3號說實話,她努力的回想昨日跟今天早上的痛,滿臉痛苦的半跪在地上,眉頭比剛才皺得還要緊了些,連語氣也比剛才虛弱了不少。

    整個人看起來就像是進氣多出氣少那般,連說話也是斷斷續續的虛軟無力。

    “早上我跟攝政王吵了一架,已經生無可戀了,如今連你也欺騙我,你如果再不跟我說實話,那我,我痛死算了。”

    “宿主,你,,”

    看著她的臉色愈發蒼白,躬耕3號沉默了一會。

    機械眼閃了幾下,緩緩降落到她的身邊。

    “宿主真的想知道小3的來曆?”

    有了前麵幾次經驗,項知樂咬牙恨恨道。

    “你這次,休想騙我。”

    躬耕3號往項知樂身邊靠了靠,軟軟糯糯的蘿莉音帶了幾分無奈與真誠。

    “既然你能看到本體世界的回憶,說明‘長訣’的封印已經不牢固了,,也許,手鐲的暗裂給了‘長訣’這個契機。”

    停頓了一下,它似乎正在組織語言,項知樂十分有耐心的坐在它身邊,聽它把自己的來曆娓娓道來。

    “我本是一縷仙鶴殘魂,主人在一次遊曆看到即將魂飛魄散的我,說與我有緣,便把我收作隨扈,給我賜名‘山水’,又為我尋來玄天神石作為暫寄體,助我修行塑造仙侍之身。”

    “你手上的鐲子,便是當年那塊給我作為暫寄體的玄天神石,等我的仙侍之身塑造好了以後,這塊神石,便被主人親手打磨成了手鐲。”

  第兩百八十四章 重生真相「上」

    聽到這裏,項知樂忍不住低頭看了一眼手上那隻飄花鐲子。

    “你口中的‘主人’,是,君諾嗎?”

    躬耕3號微微一頓。

    過了一會,軟軟糯糯的蘿莉音才緩緩響起。

    “是。”

    “一開始我並沒有把手鐲這個事情放在心上,直至後來,一個淡薄的魂體闖入仙山……”

    說到這裏,躬耕3號挪了一下位置,跳到了項知樂的膝上,黑漆漆的機器眼與她對視。

    “如你所想,那個魂體就是你。”

    “你第一次闖入偷看主人時,主人並不知道那是你,以為又是哪路小鬼不要命,讓我把你解決了,可是我感覺到你跟其他小鬼不一樣,便幫你穩固了魂體,把你放了回去幽魂嶺。”

    “第二次見到你,我發現你在偷偷跟著主人,被主人仙府的結界所傷,,”

    回想起夢中的那個稱呼,項知樂歪頭問道。

    “你喚的那個‘小鬼修’,就是我?”

    躬耕3號的機器眼閃了一下。

    “是你,那時候的你並不是如今的模樣,盡管你用了障眼法變成了如今的模樣,但是我跟主人一眼就看到了你那半張全是傷疤的臉,很醜…”

    “而且,那時我並不知道你與主人的淵源,隻是意外你一個小小的鬼修竟能入了主人的眼,,”

    說到這裏,躬耕3號停了下來,改口道。

    “這個事情說來話長也曲折,一時半會說不清。”

    “總之,我能告訴你的是,神石手鐲如今是我的本體,而這個本體並非凡物,本不應該出現在俗世,它的出現是因為當初的你化去修為凝在血中,再以心頭血灌溉了它數年,,”

    覺察到躬耕3號有意轉移話題,項知樂連忙問道。

    “那,他呢?你的主人呢?”

    以往她並沒有太大的感覺,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知道的事情越來越多,這段時間,她的身體愈發不受自己的控製。

    隻要是跟前塵往事相關,心髒就不受控製的痙攣疼痛。

    “我記得,之前的還聽到一個聲音,是他,說用生生世世不入輪回,換我一次重來的機會?”

    說話間,她仿佛看到了自己眼前一片血紅,眼前是一截纖塵不染且繡工精細的雲紋長袍。

    因她滿目血紅,連長袍也是鮮紅色的。

    眼看這個話題無論如何都繞不過去,躬耕3號的機器眼白光慢慢轉紅,歎了口氣。

    “你以女兒之身揭竿而起本就是天地不容,天道看似公平,實際,”

    說著,躬耕3號輕嗤一聲。

    “鬼挑弱者上身,佛挑弱者受苦,天下大亂,總要有人來擔這個過錯,而你,就是那隻被天道選中的替罪羊。”

    “戰火連連,生靈塗炭,身上肩負殺孽且受到至親的詛咒,沒有比你更適合的替罪羊了。”

    天道的替罪羊,,

    心中有了猜測,項知樂手中拳頭緩緩握緊,眼尾慢慢染上了一層脂色,脂色漸漸擴散至眼眶,氤氳起一陣水汽。

    “後來呢?”她的聲音微哽。

    “後來的,你也猜到了。”

    躬耕3號的軟糯的蘿莉音仿佛被項知樂影響了那般,也帶了幾分哽咽。

    “你們在本體世界,並沒有在一起。”

    “主人為了讓你重來一次,與天道抗衡,,”

    躬耕3號停頓之際,項知樂似乎聽到了它吞咽口水的聲音。

    莫名的,項知樂感受到了它的絕望與痛苦。

    眼中氤氳的水汽伴隨著躬耕3號緩緩說出的那句“生祭了自己”而滑落。

    心中的痙攣痛楚一下子變得尖銳,眼前一黑,項知樂喉間一甜,一口鮮血如同水箭那般噴湧而出。

    躬耕3號立刻渾身泛起了紅光,紅光迅速擴散,須臾之間便將她整個人攏住。

    好一會,項知樂眼前發黑的情況才緩過來,臉色一片灰敗。

    “手鐲的暗裂需要如何修補?”她的聲音嘶啞,整個人的力氣仿佛一下子被抽空了。

    後麵的慘烈,她已經聽不下去了,

    躬耕3號看著她如今的虛弱模樣,語氣盡是不忍。

    “我就知道會是這樣,”

    “手鐲的修複,需要你的心頭血,如今你的情況,可以剜血嗎?”

    剜血?

    項知樂伸手拭去唇邊的血跡,眉頭微微一皺。

    “手鐲,為何需要我的心頭血?”

    仿佛勾起了它的傷心事,躬耕3號的機器眼再次轉紅,淺淡的紅,慢慢變濃。

    “玄天神石並非凡物,如果貿然落入凡塵,會引來天道的注意,再加上,手鐲是我倆‘偷’出來的,我們自然要付出更大的代價。

    當初主人用盡最後的修為在‘長訣’結了印,本想把有關他的一切在你的記憶中盡數封入‘長訣’,可惜,他低估了你對他的情意,在他的封印之下,竟然還能想起這麽多前世之事。

    他以真龍之身為你把重生需要經曆的所有反噬都承受了,也把你血親的詛咒破了,你得了天道的放過,他也從此魂飛魄散。

    在他仙隕後,你並沒有第一時間回到過去的節點,而是跪在我麵前求我助你把手鐲跟‘長訣’偷出來,你要帶著它們重返人間回去找他。

    我本想告訴你,主人在為你換了一次重生機會的同時,也讓另外一個在凡塵對你求而不得的人有了一次重來的機會,可是,你說,除了主人,你誰都不要。

    也許是被你打動了,我第一次做出了違背主人決定的事情,跟你站在了同一陣線。在後麵的幾十年,我們一直都在尋找讓仙物變為凡物的方法。”

    項知樂很自然的接過了躬耕3號的話。

    “那個方法,就是,我的心頭血?”

    躬耕3號歎了口氣。

    “是。”

    “但是那種方法,費修為且成功幾率極低。

    玄天神石取於極寒之地,如果隻是一般的心頭血,恐怕還未滋養它半分便會遭到它的反噬。

    因此,為了提高成功率,你不顧勸阻,在極寒之地將自己的一身修為煉化聚集在你的心脈處,然後,每隔半月便放血半碗滋養它,如此持續了三年。

    所幸,我們成功了,而你也因此耗盡了所有修為,心脈損耗嚴重,陷入了沉睡。”

  第兩百八十五章 重生真相「下」

    明明說好的兩人一起,結果後麵隻剩下它一人。

    回想起當初的孤立無援,躬耕3號緩緩脫口道。

    “當時,我真的是慌得一批,”

    說到一半,它的擔心項知樂聽不懂,立刻糾正,“額,就是很害怕的意思,這是華夏國的一種說法。

    在你靈體一直沉睡期間,因為擔心所有的事情都發生完你也醒不過來,我不敢冒險把你送回去主人為你設定好的節點,因此帶著手鐲一路流落到了華夏國,打算等你有醒轉的跡象,我再送你回去。

    那裏的世間百態精彩紛呈,我見到了許許多多未曾見過的東西,初入華夏國的我,根本就意識不到,我的仙侍之身對於那些修道的東西來說是多大的誘惑,很快,我就被盯上了。

    那個東西,修的是無極道,本也是鬼修的一種,奈何他常走捷徑,壞事做盡,被天道所不容,因此他的修為一直無法突破,我的存在,就是他突破的契機,

    因為修為有限,我打不過他,於是,我開始了一路逃亡。”

    說到這裏,躬耕3號的語氣變得失落了許多。

    “不成想外麵的世界太複雜,甩開了鬼修,我又被一名玄衣高人盯上了。好在,那名高人以血立了誓,明白表明隻想要我的仙侍之身,其餘東西都不會碰我,還會助我完成一個心願,

    最終,我以塑造了六百多年的仙侍之身,跟她換了一個臆想空間。

    她也算言而有信,把我魂體剝離仙侍之身後,並沒有奪取我的修為,而是以玄天神石作為我的本體,幫我把空間也融入了進去,

    她還告訴我,你跟主人所在的節點,屬於一個古武平行世界,如果我出現的太突兀而且會法術,會被當成妖物燒死,還可能會連累你跟主人。

    因此,她讓我多看看她們那裏一種名喚‘電視’跟‘小說’的東西,讓我有一個合理的理由,出現在您們麵前。

    我接受了她的建議,看來看去,我發現,那裏的‘小說’所言,絕大部分有空間的,都是叫係統,於是我就讓那人幫我,把我訓練成一個‘合格’的係統。

    那位高人還說,係統都有名號,問我沒有什麽願望。

    我就說了,我希望,你能跟主人有個好的結果,往後可以兒孫滿堂。

    於是,那個高人就取了‘躬耕係統’這個名字,為了凸顯係統出現的不容易,她還讓我自稱‘躬耕3號’。

    因為前麵有失敗的‘1號’跟‘2號’。

    為了支持你跟主人的破鏡重圓,高人幫我想了很多讓你們增進感情的任務,還送了我很多有用的小玩意,

    久而久之,空間就有了如今的模樣,,”

    聽到這裏,項知樂心中除了是對君諾的疼惜,便是對躬耕3號的憐惜。

    她後悔自己之前對小3發脾氣,也後悔自己動不動就罵它“狗係統”。

    它不是冷冰冰的係統啊,它也有七情六欲的啊。

    她沒有資格去挑剔小3給她下達的那些奇奇怪怪的任務,以及那些羞於啟齒的獎勵。

    也沒有資格去問它“升級”期間實際是做了什麽事?

    因為它一直都在為他們的圓滿而努力。

    剛回來的那會,她一直以為自己是老天垂憐才有了這次重新再來的機會。

    可是,如今她才知道,世間哪有什麽“隻要悔過就可以重來”?

    不過都是有人為你提前付出了足夠的代價罷了。

    “小3,”她努力壓下鼻頭澀意,伸手將它捧到了自己的麵前,紅著眼眶對它勾唇一笑,“謝謝你,謝謝你為我們的付出,辛苦你了。”

    躬耕3號的機器眼暗了暗。

    “不必謝我,你也付出了很多,按照計劃,我本沒打算告訴你這些。

    可是我萬萬沒想到,‘長訣’竟自己有了靈性,想要自行衝破封印……”

    “姑且不論‘長訣’與手鐲如今是共生關係,隻要一方碎裂,另外一方也會跟著碎裂,最重要的是,從你的血珠隱入鐲中,它便認了你為主,從此,它就是你的命脈,它碎,你死。

    且‘長訣’不但封存了你的記憶,主人的記憶也一道在裏麵,一旦封印被衝破,主人的記憶定會跟著恢複,,”

    聽出了它語氣的嚴肅,項知樂忍不住開口問道。

    “後果會很嚴重嗎?”

    會比如今還嚴重?

    躬耕3號聲音沉沉。

    “很嚴重,主人的性子,你也很清楚,不是嗎?”

    項知樂小嘴微張,卻說不出半句反駁的話。

    確實,君諾的性子就是一種極端,一旦愛,便是深愛到極致,同樣,一旦決定舍棄,便不會給自己和彼此留任何退路。

    她知道。

    從他碾碎那個掛件那一刻,他就決定不再愛她了。

    然而。

    他不給彼此留退路又如何?

    她不會自己造一條嗎?

    “取血,要如何取?”

    她輕聲問道。

    心頭血是最難取的,她總不能自己回去把匕首捅進心窩吧?

    躬耕3號飛了起來,以機器眼將她的身體掃描了一遍,重新落地。

    “你再緩緩吧,等情緒穩定了, 心髒的位置不再有鈍痛,我就幫你取。”

    “好。”

    項知樂十分配合的點頭。

    還不忘問了一句。

    “往後,我是喚你山水,還是小3呢?”

    躬耕3號撲棱了一下小翅膀。

    “都沒問題,不過就是一個稱呼而已。”

    “好,”項知樂再次點頭,問道,“那麽,我這兩天心痛如此頻繁,也是因為手鐲有內裂的原因嗎?”

    躬耕3號想了想,回答道。

    “有一定的原因影響,更重要的是,你的恨意,也在慢慢恢複,你一定要穩住你的情緒,否則,你很容易會有心魔。”

    屈膝坐在田埂,伸手把躬耕3號攬在了懷裏,項知樂試探性的開口道。

    “不如,你幫我把上一世所有的記憶都恢複吧。”

  第兩百八十六章 對他不公平

    這次,躬耕3號沒有了往常的遲疑,也沒有像往常那樣顧左右而言他。

    “以小3如今的實力,最多隻能助你恢複到你上一世死前彌留的場景,本體世界的所有回憶,你能想起多少,隻能看你的造化了,‘長訣’是不能再用了。”

    遲疑了一下,它又提醒道。

    “如果上一世的記憶全數恢複,恨意的侵蝕會給你帶來很嚴重的錐心之痛,而且過程有點漫長,你真的確定可以嗎?”

    錐心之痛。

    回想起這兩天差點熬不過去的痛,項知樂五指微微收縮,聲音微顫。

    “若是痛過了這次,往後還會痛嗎?”

    痛,她不怕。

    她怕的是,如果每次都痛得這麽劇烈,萬一哪天她一口氣沒提上來,,

    她不敢想象君諾有多崩潰,

    躬耕3號的機器眼閃了閃。

    “若是這次你撐過去了,往後如非情緒過激,一般不會再痛,隻是,你確定你能駕馭那份毀天滅地的‘恨’?”

    毀天滅地嗎?

    項知樂狐眼沉了沉,神色堅毅。

    “我可以的。”

    不可以也要可以。

    她的重生是君諾跟小3付了大代價才換回來的,她又怎麽可以再像之前那樣溫水煮青蛙?

    項知樂那堅決的神態,讓躬耕3號仿佛看到了當年求到它麵前的小鬼修,在所有人都不看好他們時,隻有她一直在堅持。

    “好,那你先行回去休息好,等明日你的胸臆位置不再鈍痛,咱們把暗紋修複好,將‘長訣’壓製住,就恢複你上一世所有的記憶。”

    擔心她會害怕,躬耕3號安慰道。

    “記憶修複期間,我會在一旁盡量幫你分擔痛楚,你記住,穩住心神,不要被恨意衝昏了頭腦。”

    項知樂感激的再次攬了攬它。

    “好。”

    任由項知樂攬著自己,躬耕3號小聲問道。

    “主人似乎對你跟那個重生的有了誤會,有些事情,瞞著他反而對他不公平,需要讓他看到上一世所有的真相嗎?”

    所有的真相?

    知道了所有的真相,看到了她的醜惡骯髒,他怕是會更厭惡她吧?

    項知樂垂眸思索了一會。

    “如果可以,等項府的事情解決了,我便找機會接近他,屆時,你幫我。”

    躬耕3號說的沒錯,瞞著他,確實對他不公平。

    之前,是她自私了,光顧著害怕自己被拋棄,根本沒有站在他的角度為他設想。

    很多事情,本身不可怕,隻是覆上了一層“未知”的麵紗才可怕。

    上一世很多關鍵的事情,她跟沈墨池都知道,但是君諾不知道,沈墨池要使壞,實在是太輕而易舉了。

    如果一定要在君諾被沈墨池傷害以及君諾厭惡她之間做選擇,她寧願選擇君諾厭惡她也不希望他受到任何傷害,,

    心中有了決定,她整個人如同撥開了雲霧,不再消沉。

    她還有很多事情要做。

    她還要好好珍惜還能光明正大看他的時光。

    躬耕3號勸說的聲音拉回了項知樂神遊的思緒。

    “可是誤會這些事情,都是盡快解開,否則很容易就會錯過彼此的。”

    項知樂搖頭。

    “過兩日南楚使節到京,京都到處暗潮洶湧,攝政王府一直在被虎視眈眈,言北祁估計隨時會發難,我必須要為他維持攝政王府這份體麵,讓他無後顧之憂。”

    哪怕沒有了王妃這個頭銜,她也要為他守著這個家。

    一聲歎息,躬耕3號緩緩說道。

    “那好吧,別致小衣裳我還隨時備著,你若是需要用美人計,我可以隨時幫你變在身上。”

    聽著躬耕3號用一本正經的語氣說出這樣讓人哭笑不得的話,項知樂一時之間不知道應該做何表情。

    隻能摸了摸它的蛋殼。

    “小3。”

    “嗯?”

    “可能,以後都用不上別致小衣裳了。”

    他要的是她兩輩子的清清白白。

    哪怕隻是這一世清清白白也不行。

    這麽愛幹淨的一個人,又怎麽會願意再碰“髒”東西?

    躬耕3號撲了撲小翅膀,在她麵前跳了幾下。

    “總要努力,不是嗎?萬一主人根本不在意你上一世的經曆呢?”

    如果不在意,他就不會發這麽大的火了。

    項知樂勾唇苦笑,沒再說話。

    臨離開空間前,她讓躬耕3號順便幫她把手上的傷也重新修複一下。

    躬耕3號為她修複好了以後,勸說道。

    “你少點受傷,傷筋動骨不同你平日的肌肉酸軟,我的靈力也不是源源不斷的,一下子用太多,會透支的。”

    項知樂動了動手腕,確定不再痛了才問道。

    “透支以後會怎樣?”

    “,得重新積攢。”

    忽然想起之前那個“係統新功能”,項知樂的臉一下子紅了個遍。

    “所謂的‘新功能’幫我修複肉身,是不是也是你瞎謅的理由?”

    躬耕3號幹咳了兩聲。

    “我發誓,你們恩愛的時候,空間是自動屏蔽外界一切的,我什麽都看不到,真的。”

    項知樂狐眼一眯。

    “那為何每次你都可以這麽精準的推測到我跟君諾做了什麽?”

    躬耕3號蛋身一燙。

    “神石與你是一體,它可以感受到;至於我為何會知道主人的心意,其實是因為,上一世主人為我修補殘魂時,用了幾滴他的心頭血,所以,我能覺察到他的心跳頻率,從而推測出他的現狀,,”

    頓了頓,它補充道。

    “你別小看我這個殼,裏麵都是華夏國的高科技,當時那個高人幫我黑了好多套係統才得到的功能。

    隻要是涉及到數據分析之類的,都難不倒我。”

    項知樂:“,,,”

    算了,聽不懂。

    ……

    夜深人靜。

    一個小小的青色身影手裏抱著一隻木頭兔子警惕的躲開了侍衛巡邏。

    小心翼翼的靠近了和鳴殿。

    月色下,就著樹叢的掩護,看到不遠處層層把守的主院,離月好看的眉毛頓時擰了起來——她果然被禁足了。

    難怪今日府上的氣氛這麽不對勁。

    老男人發什麽神經?

    居然把項知樂關了起來?

    難道是為了防她?

    很快,離月就打消了這個想法。

    不可能。

    要是防她的話,他早就想辦法把她悄無聲息的“處理”掉了。

    頭一次,離月恨自己不會武功。

    肩膀被輕輕拍了一下,離月那雙漂亮的眼睛頓時瞪圓了。

    她大氣不敢出,握著兔子的手慢慢伸入袖中,,

  第兩百八十七章 你跟他,怎麽了?

    “噓,別發出聲音,是我。”

    熟悉的聲調,哪怕是氣音,她也認得出來。

    離月立刻轉頭,漂亮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

    正要開口,被那人捂住了嘴。

    “跟我來。”

    她點了點頭。

    攝政王府的膳房後有一處柴房,往日除了粗使雜役,很少有人在那裏停留。

    此時月漸西斜,下人們當值的當值,歇息的歇息,本該沉寂的柴房出現了兩個嬌小的身影。

    “剛好想去找你。”項知樂把臉上的黑巾拉下。

    肉眼可見的憔悴嚇了離月一跳,哪怕她此刻是笑意盈盈也掩蓋不了眼底那一份黯然。

    “你跟他,怎麽了?”

    其實她更想問的是“你怎麽被他關起來了”?

    但是看她這樣神不知鬼不覺的避過了層層把守,她就明白了,如果不是她自願,言君諾根本困不住她。

    項知樂嘻嘻一笑,“這是我跟他的情趣,你不懂。”

    笑完,她話鋒一轉,“我這次出來,是想找你借點東西。”

    離月歪頭微微挑眉。

    ,,

    項府。

    鍾秀秀剛從宮中回到房中,便發現了項贇筆直的坐在了床前,似乎在等她。

    明滅不定的燈光下,他發絲微亂,雙目赤紅,顯得瘦削的臉龐格外蒼白,如同厲鬼一般。

    鍾秀秀的心頭莫名一跳,奈何房門早已被關上,她退無可退,料想看在孩子的份上他不會對她如何,便故作羞赧的走到他的身邊。

    “夫君。”

    項贇看了她微凸的孕肚一眼,聲音略帶了一些嘶啞。

    “進宮如此頻繁,你心中可還有項府?”

    心中不祥的預感愈發濃烈,被言君諾前些天進宮把膽子嚇破了的鍾秀秀不著痕跡的往後退了一步,抖著唇瓣扯出了一抹笑。

    “怎,怎麽會沒有呢?秀秀,這,這不是回來了嗎?”

    “我還以為,皇宮才是你的家了。”

    一聲冷哼伴隨著一聲鈍響,“鏘”的一聲,床頭小幾上一隻精致的玉盞被項贇反手掃落在地。

    鍾秀秀的眼睛一下子瞪圓了。

    她的養顏玉盞!!!

    這個養顏玉盞本是她母親的陪嫁之物,以和田暖玉打造,外層是精致的寒梅鏤雕,裏層是薄如蟬翼的暖玉內膽,長期用它喝露水泡的花茶,可讓肌膚重塑白嫩。

    她求了母親好久,母親才答應給她做嫁妝的。

    如今就因為項贇這莫名其妙的暴脾氣反手甩碎了。

    碎了!!!

    鍾秀秀肉疼的看著那隻四分五裂的玉盞,前些天在玉坤宮受的憋屈氣仿佛一下子有了宣泄的缺口。

    她顧不上心虛,也顧不上自己身懷六甲,滿眼慍怒的走到項贇麵前,一改剛才的溫順。

    “項贇,你賠我玉盞。”

    項贇一把扯過了她的手將她扯至身前,咬牙切齒的開口道。

    “你進宮到底是做什麽去了?”

    他的眼神怨毒如同伺機而動的毒蛇,仿佛隻要對方稍微動彈一下,他便可直接將對方一擊斃命。

    鍾秀秀也不是什麽好脾氣的主。

    接二連三的質問早已把她的耐心消磨了個幹淨。

    仗著肚子裏的孩子,她對項贇冷笑一聲。

    “我進宮做什麽?難道你心裏沒有底?”

    開口閉口都說她進宮頻繁,難道她進宮難道不是他母親要求的嗎?

    她應了他母親的要求進宮向姑媽告了項知樂的狀,姑媽舍不得她讓她多住了兩天,又有什麽問題?

    要不因為他母親的要求,她至於會看到那麽“永世難忘”的場景嗎?

    自從那天被嚇到後,她也在玉坤宮中休養了好些天,好不容易回來了,他倒好,不問緣由的開始埋怨她了?

    如果不是因為當初在城北一事因他而出了名,她至於因為沒臉見人而被迫下嫁與他,還跟那個尚書府的醜八怪共侍一夫?

    早知道結果會是這樣,當初在知道嫁不了攝政王的時候,她還不如嫁給她的北陌表哥算了。

    “有底?”

    項贇眼底快速劃過一絲嗜血的光。

    拉著鍾秀秀手臂的手再次用力,將她往床上一慣,緊接著整個人欺身而上。

    “我確實是有底。”

    說話間,他的手緩緩探到了鍾秀秀的衣襟位置,被鍾秀秀慌亂的伸手抓住了。

    “你,你想做什麽?”

    經曆過男女之事的她,又怎麽會不明白那是怎樣的暗示。

    “你別忘了,我現在還懷著孩子了。”

    順著她身體的曲線,項贇的目光再次停留在了鍾秀秀的肚子上。

    回想今天看了好幾個大夫,大夫都是說出同樣的結果,項贇嘲諷的對她笑道。

    “孩子?”

    說著,他陡然伸手捏住了她的下頜,毫不憐惜的用力。

    “你居然跟我提孩子?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進宮就是為了勾三搭四。”

    項贇的話如同一記響雷,“轟”的一下,把鍾秀秀的腦海砸了個一片空白。

    她整個人愣在當場,滿腦子隻剩下:怎麽辦?他怎麽會知道?我要怎麽圓回來?

    直至身上一涼,項贇像狗一樣咬著她的頸窩位置,她才反應過來。

    “你,你放開我,你瘋了?”

    身上的人將她的雙手高舉至頭頂,不為所動。

    語氣殘忍嗜血。

    “鍾秀秀,做了壞事,就要承擔惡果,孩子既然不是我的,我就要親自把你肚子裏的孽種給弄掉。”

    鼻翼間一陣濃鬱的香味,鍾秀秀隱隱感覺到小腹的墜痛,掙紮得更厲害了。

    “你,你真的瘋了,”

    項贇的回答是,嘴角殘虐一勾。

    長指不留餘地的指入。

    鍾秀秀當場慘叫了出聲。

    正當兩人如火如荼,一個渾厚有磁性的聲音大喊了一聲,“快來人啊,少爺在打少夫人。”

    本來打算提槍上陣的項贇,被這一嗓子吼了一下,當即一哆嗦。

    隻想他從自己身上離開的鍾秀秀顧不得太多,毫不留情的往他那個不安分之處踹了一腳。

    “啊——”

    一個男人的尖聲慘叫,響徹項府的夜空上方。

  第兩百八十八章 拔除毒蛭

    暗處,伴隨著愈發雜亂的腳步聲,一個嬌小的身影快速隱沒在黑暗中,往另一個方向而去。

    西苑側房。

    衣冠整齊坐在床邊,臉覆輕紗的張茜兒聽到門外兩重一輕的輕磕,立刻上前打開房門。

    項知樂一身純黑色勁裝,頭發以及下半張臉都被同色布巾團團包住,隻露出一雙明亮的狐眼。

    張茜兒眼底微微一亮。

    “你來了。”

    項知樂微微頷首。

    “稍後項贇那邊會大亂,應該怎麽做,不需要我教你了吧?”

    張茜兒連忙重重點了兩次頭。

    “我知,你說可以幫我把毒蛭拔除,”

    項知樂率先走到了床邊的雕花洗臉架旁。

    架子上放著銅盆,銅盆裏還放著一方洗臉專用的帕子。

    項知樂沒有半句廢話。

    “把右手伸出來。”

    右手是她中毒蛭的手。

    張茜兒不疑有他,把房門反鎖後立刻走到項知樂麵前,挽起了袖子把細白的手腕遞到了項知樂麵前。

    項知樂從腰帶裏取出一個通體烏黑的小竹筒,打開蓋子後往她的手腕微微向下傾斜。

    不多時,一隻通體紅亮,女子拇指指頭大小的蜘蛛緩緩從小竹筒裏爬出。

    一陣細微的刺痛從手腕位置傳來,張茜兒瞳孔一縮,伸出的手止不住顫抖了起來。

    “如果不想讓臉恢複,你隻管動。”

    項知樂冷凝且帶著些微嘶啞的聲音硬生生的把張茜兒的顫意壓了下去。

    隻要能讓她的臉恢複,莫說讓這隻紅蜘蛛在自己的手上“為所欲為”,哪怕是讓她生吞一條毒蛭她也願意。

    刺痛並沒有持續太久,很快,張茜兒就感覺到有什麽東西,正在順著她的臉頰緩緩往下移動。

    一如當初毒蛭爬到她臉上之時,如今毒蛭也十分迅速的順著她的經絡往她的手腕位置遊去,,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一片嘈雜聲,靈犀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小姐,主房那邊發生了大事,除了還在臥床的那人,其餘人都過去了。”

    張茜兒看了項知樂一眼。

    項知樂示意她看自己的手腕。

    剛才還在往手腕遊去的毒蛭,此時已經變成了一個鼓起的小包。

    而那隻通體發紅的蜘蛛也被項知樂收了回去。

    寒光一閃,項知樂手起刀落,小鼓包裏的黑血立刻飛濺了出來。

    張茜兒隻覺得手腕仿佛被人生生砍斷了,慘叫之際,她立刻伸出左手捂住了嘴。

    漆黑如墨且泛著惡臭的血水瞬間把她那條洗臉專用的帕子染得烏黑。

    項知樂下刀以後也沒閑著,匕首往腰後一別,她一刻不停的幫她擠壓著手上的黑血,直至黑血變成了鮮紅,她才隨手扯過搭在洗臉架上另外一方軟帕,把她的手緊緊纏住。

    “手跟臉這兩日都盡量不要碰水,等項贇一事塵埃落定,我自會幫你把已有的疤去掉。”

    此時張茜兒的臉上早已冒出了豆大的汗珠,看向項知樂的眼神多了幾分真誠。

    放下了手以後,中氣不足的對她說了一聲,“多謝。”

    項知樂似乎對她的道謝很意外。

    眉梢微微一挑。

    “接下來,我要項府這些日子不得安寧。”

    張茜兒連忙舉起左手三指保證道。

    “放心,你幫了我,我自是知道該如何回報你。”

    項知樂布巾下的嘴角微微一勾,狐眼依然沒有其他情緒。

    顯然並沒有因為張茜兒的保證而給予她信任。

    門外的靈犀再次輕磕房門。

    “小姐,您歇下了嗎?”

    張茜兒對門外開口道。

    “先別進來,等我準備好。”

    項知樂朝她微微點了點頭,利落的翻身從她房間的窗戶跳了出去。

    ,,,

    天歌園。

    項天歌因為前幾天小產,至今還不能下床。

    外麵一片嘈雜聲,嚴重影響了她的睡眠。

    她煩躁的喚了一聲。

    “竹影。”

    在門外守著的竹影微微瑟縮了一下,然後毫不猶豫的推門而入。

    哪怕是已經過去了好幾天,房內依然還彌漫著淡淡的血腥味。

    恭敬的走到項天歌的床前跪下,竹影低垂著腦袋,仿佛像個做錯事的孩子。

    “小姐。”

    項天歌蒼白著臉,有氣無力的開口道。

    “外麵何事嘈雜?”

    聽出了項天歌語氣裏的不悅,竹影的腦袋幾乎垂到了胸前。

    “回小姐,嘈雜聲好像是從大少爺的西苑傳來的。”

    聞言,項天歌不耐煩的擰眉道。

    “兄長大半夜的到底想做什麽?”

    有什麽事情不能在白天解決了?

    非要在大半夜去做?

    還要弄出這麽大的動靜。

    難道他不知道她這個病人如今需要靜養嗎?

    想到項贇跟項知樂還是親兄妹,她如今還需要通過借用項贇的手把項知樂的東西奪過來,她深呼吸了一口氣,把臉上的不耐煩掩去。

    轉頭看向竹影。

    “你扶我起來。”

    眼看竹影微微瑟縮了一下。

    項天歌的語氣陡然變重。

    “聾了嗎?本小姐讓你把我扶起來。”

    竹影立刻誠惶誠恐的起身低頭上前。

    小心翼翼的讓項天歌半靠在床前,竹影還細心的往她的後腰處墊了一個軟枕。

    確保了項天歌的舒服後,她顫顫巍巍的想要推開,沒想到項天歌的動作卻快了她一步。

    尖細的手指順著她即將收回的手臂熟練的反手掐住了她手臂上的一處軟肉,臉上帶笑,溫溫柔柔的問道。

    “你很怕我?”

    突如其來的尖銳疼痛讓竹影的眼眶一下子紅了,但是她不敢,因為她知道,隻要她落淚,換來的隻是自家小姐變本加厲的虐待。

    她咬了咬牙,雙膝一曲再次跪在了床邊,小聲開口道。

    “奴,奴婢不敢。”

    “不敢?”輕輕重複了這兩個字,項天歌反手一巴掌甩在了竹影的臉上。

    “啪”的一聲脆響,竹影的臉色頓時浮現了一個明顯的五指印。

    項天歌揉了揉剛才因用力而酸軟的手腕,語氣冷厲,讓向來乖巧的五官看起來莫名的猙獰。

    “我看你很敢啊,整天在外麵一副柔柔弱弱的可憐樣,怎麽?想用另外的方式告訴所有人,本小姐欺負你了?”

    竹影低垂著頭,咬著唇,半聲不敢吭。

  第兩百八十九章 王妃要逃跑,快去通知王爺

    看到竹影這副模樣,項天歌的氣就不打一處來。

    “還不給本小姐梳妝更衣?”

    這賤丫頭,真是越來越沒有眼力見了。

    如果紅豆在,根本就不需要她費太多的心思。

    都怪項知樂那個賤人,居然敢偷換她的茶水,害死了紅豆。

    如果不是因為肚子裏的孩子擋了這一劫,她的這張臉算是毀了。

    可惜了,本來她是可以當王妃的人,如今變成貴妾。

    都是項知樂害的。

    那個賤人就是見不得她半分好,,

    在心中詛咒了項知樂千萬遍讓她不得好死以後,項天歌終於在竹影的伺候下穿戴整齊,麵容憔悴的讓竹影跟另外一名小丫鬟攙扶著自己往西苑而去。

    主仆幾人離開後。

    房間陷入了寂靜,昏黃的燭光帶了幾分讓人毛骨悚然的詭異。

    一個身穿黑色勁裝的嬌小身影如同鬼魅一般出現,往項天歌的床上倒了幾隻肥嘟嘟且色彩斑斕的“小可愛”以後,再次翻窗而出。

    ,,

    回到攝政王府後。

    已是四更天。

    有了躬耕3號的掩護,項知樂毫無難度的避開了看守士兵的視線。

    忙了大半夜,她早已精疲力盡。

    揉了揉還在微微泛疼的心髒位置,她把夜行衣一脫,隨手塞到了衣櫥的最底部。

    胡亂套上一件素色裏衣。

    夢遊一般的鑽進了被窩裏,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她似乎聽到了房門被推開了。

    半睡半醒間,她感覺到有人在輕輕觸碰她的臉,撫摸她的發。

    鼻翼間傳來了若有似無的桂花香,,

    一夜無夢。

    睜眼時,已接近中午。

    秋思剛好把精致的雕花銅盆放下。

    看到項知樂睜眼,她立刻上前將她扶起。

    “王妃,今日身體可感覺好些了?”

    項知樂動了動手腕,用力呼吸了幾下。

    都不痛了。

    她當即對秋思點頭。

    “好多了。”

    秋思臉上難得露出了輕鬆的神色。

    轉身幫她扭幹了一條洗臉的精致繡帕遞到了她的麵前。

    夏念此時也在門外求見。

    得了項知樂的首肯後,恭敬的走到了項知樂身前。

    趁著項知樂洗臉的當口,她把一早從項府傳回來的信息告訴了項知樂。

    “王妃,項府昨夜出事了。”

    項知樂臉上沒有太多其他表情,把擦完臉的繡帕遞給了秋思以後,順手接過了秋思遞給她的牙粉以及花茶。

    靜靜的聽著夏念的下文。

    “昨天夜裏,項府大公子想要強行冒犯自己的夫人,命根子被生生踹折了。”

    折了?

    鍾秀秀的腿功可以啊。

    項知樂漱口的動作微微一頓,然後快速以帕子擦了擦嘴。

    “然後呢?”

    夏念眼底快速劃過一絲幸災樂禍。

    “小項夫人被項府大公子踹掉了孩子,項府跟太師府都鬧到京畿府衙了,項府大罵小項夫人不守婦道懷了野種,太師府大罵項大公子連自己的孩子都殺,簡直畜生不如,那壯觀的場麵堪比潑婦罵街。”

    項知樂涼涼的勾了勾嘴角。

    “太師府這次還真是錯怪項贇了。”

    緊接著,她又看向夏念。

    “除了這個事,昨晚項府可還有發生其他事情?”

    “王妃,您還真是神機妙算,”夏念微微揚眉,“昨天夜裏項府二小姐的房裏出現了六條帶有劇毒的紅蛇,她身邊的小丫鬟因為一時不察被咬,立刻斃命,連屍體也快速腐爛。”

    “項夫人趕到後,看到死後腐爛得隻剩一個骨架的丫鬟屍體後,當場嚇暈了過去,項大人慌亂之下,立刻遣人去找蛇窩,還真讓他找出了十多條那種通體發紅的毒蛇,”

    聽到這裏,項知樂的眼底快速閃過了一抹寒意。

    十多條嗎?

    項天歌有得肉疼了。

    不對。

    離月也肉疼。

    回想起給她拿些“小可愛”時離月想給又不想給的表情,項知樂沒由來的心虛了幾分。

    那幾隻肥嘟嘟的“小可愛”是毒物的最愛,也離月最近的新寵,要是讓離月知道她的“新寵”除了紅蜘蛛,其餘的都一去不複返,也不知道會不會宰了她——說好的隻是借,結果一去不回來。

    當初離月的毒能克製項天歌的毒,她就猜到,離月肯定會有辦法把這一類毒物引出來。

    不成想,還真讓她蒙對了。

    “那些毒蛇除了會咬人,還會噴毒液,一滴即斃命,項府為了鏟除那一大窩蛇,死了十幾個下人,那項府二小姐因為見不得毒蛇被生生打死,還被嚇哭了。”

    不用夏念多描述,項知樂都知道項天歌那是什麽表情。

    她哪裏是被嚇哭,分明就是肉疼加心碎。

    上一世,項天歌養的這十幾條毒蛇可都是養得黑紅黑紅的,隻要宰殺一條扔入井水中,足以讓一個居住幾百人的小村莊在方圓幾十裏內寸草不生,不留一個活口。

    如今雖說隻是通體發紅,毒性不如上一世,估計項府處理不好,也夠嗆。

    就看項天歌願不願意出手處理一下了。

    不過,以她的自私性子,火燒不到自己,她永遠不知道痛。

    就像上一世,她站在項天歌麵前,項天歌跪在地上伏在她身前苦苦哀求,見她不為所動。

    竟然還想要站起來用親情捆綁她。

    “項知樂,我都已經跪在你麵前跟你道歉了,你怎麽可以不原諒我?”

    “我不過是隨手揚了言君諾的骨灰,你至於要置我死地嗎?言君諾死了就死了,你居然還讓我跪得膝蓋都疼了?你心裏還有項府嗎?還有對妹妹的骨肉親情嗎?”

    聽聽,聽聽。

    什麽叫不過是隨手揚了君諾的骨灰?

    什麽叫君諾死了也就死了?

    回憶中的恨意猛然劇增,快速侵蝕了項知樂的理智,項知樂的雙目慢慢變紅。

    個個都要讓她念親情?

    那她跟君諾的愛情,誰來成全?

    項天歌那個毒婦!!!

    她要親自去剁了她那隻揚君諾骨灰的手,挖了她的膝蓋骨,,

    心底殺意漸趨濃鬱,她不顧胸臆間傳來的陣陣鈍痛,猩紅著眼反手抽出長鞭。

    一個利落的起踢把身前的兩人踹開,發絲散落,瘋了似的往外衝。

    守在門外的親衛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事,就覺得身上一痛,整個人呈自由拋物線飛出了一段距離再重重落地。

    屁股仿佛裂成了兩瓣,痛得感覺不是自己的。

    這下,他們總算反應過來了。

    “糟了,王妃要逃跑,快去通知王爺。”

  第兩百九十章 這是一個結,總要解開

    就在親衛們跟隨後趕到的夏念秋思分工合作想要攔下項知樂之際。

    一道紅光閃過。

    眾目睽睽之下。

    項知樂在他們麵前,

    消失了!!

    消失了!!

    完,完犢子了!!!

    ,,

    空間裏。

    躬耕3號的蛋身褪去了原先的粉色,變回了一開始的純白色。

    盡管它看起來像隻冷冰冰的機器蛋,然而,它周身彌漫的那股明顯的嚴肅感,讓人無法忽視它的情緒。

    “隻要關於主人的事情,你就很容易失控,這讓我怎麽放心幫你恢複所有記憶?”

    聽著躬耕3號的話,項知樂怔愣的看著自己手上的長鞭。

    似乎沒明白自己怎麽突然就失控了,

    在意識遊離前的那一刻,她隻覺得,她的世界都是鋪天蓋地的血色。

    天下之大,沒了君諾,便再也沒有了容她之處。

    “小3,”她的攥著鞭柄的力度微微大了些,聲音很輕很輕,“取血吧,把鐲子修複好,把你能幫我恢複的一切,全都恢複了。”

    除了失去君諾,她什麽都不怕。

    上一世尚未發生的一切,,

    她通通都要將其扼殺在搖籃裏。

    ,,

    烈日高懸,連帶空氣也彌漫著一股燥熱。

    和鳴殿前,言君諾一身煞氣看向麵前跪在地上低垂著腦袋的幾十人。

    負在身後的雙手緩緩緊握,薄唇緊抿,狹長的鳳眸沉寂得如同一潭死水。

    然而強大的氣場以及空氣中隱隱彌漫的血腥味,讓所有人都清楚知道,所謂的沉寂隻是一層表象,隻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一個大活人,”

    “在你們麵前說消失就消失了?”

    他的語氣毫無波瀾,聲音清冽且有磁性。

    若非氛圍太過可怕,聽他說話,絕對是一種享受。

    安靜。

    詭異的安靜。

    “回答本王。”

    陡然拔高的聲音,讓在場的人沒由來的顫了顫心尖。

    領頭親兵硬著頭皮垂首開口道。

    “回,回王爺的話,屬下不敢有半句隱瞞,一開始屬下們以為是王妃用了什麽障眼法,可是,可是,,”

    說到這裏,領頭親兵的語氣摻雜了幾分著急。

    “可是屬下們每個角落都尋遍了,還是沒有王妃的半點蹤跡,就差掘地三尺了,”

    聽完領頭侍衛的匯報,言君諾的腦海裏驀然浮現了之前的那個夢境。

    寢室裏,血水一盆一盆的端出——她為了逃離而不惜以死相逼,

    眼底慢慢覆上一層紅,他的語氣也變得森然不已。

    “若是尋不到,莫說掘地三尺,即使是掘地千尺,也要找,她使的既是障眼法,關鍵就是時間差,調動府上所有的人,任何一處蛛絲馬跡都不能放過。”

    “是。”

    親兵侍衛領命退下後,夏念跟秋思依然垂首跪在言君諾身前。

    “你們照顧不力,罪加一等,找回王妃後,自行去領罰,冬忍亦然。”

    沒有絲毫猶豫,夏念跟秋思雙雙磕頭應是。

    感覺到言君諾離開後。

    夏念跟秋思才慢慢直起身子重新站了起來。

    回想起項知樂這兩日的憔悴,夏念忍不住開口問秋思。

    “你說,王爺跟王妃之間,是不是發生了什麽誤會?

    我記得王爺剛把我調到王妃身邊伺候王妃的時候,不是這樣的,我實在想不明白,到底是什麽事情,能讓恩愛夫妻一夜之間反目成仇。”

    秋思向來話少。

    但是在麵對夏念的問題時,她也盡可能的發表自己的見解。

    “我能想到的,無非兩點,要麽,就是王爺變心了,要麽,就是王妃變心了。”

    聽著秋思木頭似的冷語,夏念擰眉。

    “你覺得這可能嗎?”

    秋思搖頭。

    “不可能,所以,我暫時還想不到。”

    夏念:“,,,”

    秋思,你是不是覺得你自己很幽默。

    ,,

    回到書房,楚山早已在等候。

    言君諾一改適才的冷厲,頹然的坐在書案後。

    “如何?”

    楚山的臉色十分難看。

    “王爺,也許,,您親自去問問王妃會比較好。”

    “說!!”

    一聲暴喝,楚山脖子一縮,閉著眼一口氣把南方回來的消息一股腦的告訴了言君諾。

    “在王爺離開北嶺後,王妃見了秦不屈的嫡子秦沛,兩人不知道聊了什麽,王妃在翌日就帶著秋思跟離月離開了。”

    “離開了多久。”

    “兩天一夜。”

    “嘭”的一聲,那張被捏碎了一角且大氣昂 貴的書案應聲而碎,折子散落一地。

    ,,

    空間裏,漫天紅光散去。

    躬耕3號的小翅膀再次呈半透明狀,若隱若現。

    項知樂躺在草坪上,臉色灰敗的掀開眼簾。

    她小嘴微張,還沒來得及說些什麽,眼角清淚便爭先恐後的滾落隱入發間。

    她的記憶,被抹去了最讓她難以承受的部分。

    上一世,他的麒麟衛,是她害死的,

    那時的她幾乎毫不費力就博取了他的信任,偷了他的令牌,趁著他外出,她跟言北陌裏應外合,把所有麒麟衛都召集了起來引到了一處密不透風山洞中,投入了項天歌備好的劇毒迷煙,,

    麒麟衛被盡數殲滅後。

    他為她擋下了楚山要將她生吞活剝的目光。

    扶著她的肩,看著她的眼,無比認真的說道。

    “隻要你好好的,一切都是身外之物。”

    上一世,言北祁兄弟因為假遺詔一事陷害了他,她作為“枕邊人”,義無反顧的站在了“正義”的一邊,讓他在朝堂上孤立無援。

    如果不是因為他的功績立在那裏,朝中舊臣死諫,,

    如果不是因為楚山在最後關頭在南方找到了那頭狼王,

    他恐怕早已在那一次“假遺詔”風波中就被言北祁兄弟得逞了。

    事後,言北祁要以“欺君”罪名將她問罪,保下她的,依然是他。

    他的苦 ,他的累,都是她帶來的。

    連他的出使邊關,鎮守邊塞,也是因為她的從中作梗被言北祁兄弟利用,,

    上一世,他與她的絕路,都是她自己一步一步逼出來的。

    上一世的她,死有餘辜;而上一世的他,又何其無辜?

    她的眼淚如同泊泊溪流,絲毫沒有止住的趨勢。

    上一世,在她遭遇不幸後,兩人第一次獨處的場景,依然在她的腦海裏盤踞不去——

    七月的天,陽光毒辣。

    飽經摧殘的她,遍體生寒。

    被子蓋了一層又一層。

    隻要一閉上眼,都是那些不堪入目破碎場景以及難以入耳的汙言穢語。

    她選擇逃避一切,不吃不喝,也不肯上藥,費盡心思想要尋死。

    言君諾親自端著熬好的湯藥守在床邊將她扶起想讓她重新振作,

    而當時她是怎麽做的呢?

    她反手把他手中的藥汁打翻,奪過他手中的空碗,朝他的頭上用力砸去,歇斯底裏的衝他大喊——

    “言君諾,我如今的一切都是拜你所賜,拜你所賜。”

    “我現在變成這樣,你是不是有一種得償所願的快感?”

    眼看他的前額被她砸得破了相,鮮血不停的往下滴落。

    她的臉上扯出了一抹猙獰的笑。

    “你是不是很想殺了我?想殺的話就動手啊,你不是殺人如麻嗎?怎麽?連個女人都下不去手嗎?”

    “懦夫!!”

    言君諾薄唇緊抿,臉上神色比起以往更陰沉幾分。

    看著他慢慢開始收緊的掌心,項知樂笑得更加猖狂了。

    一顆一顆豆大的眼淚從她的眼底順著臉頰滑落,滴落在繡有精致暗紋的錦被上,暈開了一個又一個的深色印子,看起來骯髒且突兀。

    一如,她那骯髒且破敗的身子。

    “言君諾,你想我從這段陰影走出來?可以,你去死啊,你死了,我就可以肆意的活著了。”

    “沒了你的世界,對我來說就是一片淨土。”

    說出後麵的那句話時,她明顯感覺到他的身子緊繃了一下。

    “你當真,是這麽想的?”

    那是項知樂第一次聽到他不似以往清冽的聲音。

    嘶啞且無力。

    項知樂仰首對上他的眼,清楚的看到了他眼底那一抹沒來得及褪去的慌亂。

    “是。”

    她那時候的想法很簡單——既然她已經髒了,既然他也不準她尋死。

    那麽,她就惹他生氣,直接死在他的手裏好了,起碼還能讓他解解恨。

    出乎她的意料,他沒有動手。

    而是一反常態的對她笑了。

    “好,等你恢複了,一切都如你所願。”

    那時候,她極少看到他笑,尤其是這種發自內心的笑。

    她從沒見過任何一個人笑起來可以像他這麽好看,那一刹那,滿眼風華。

    她的眼裏隻能容得下他。

    鮮血順著他的前額蜿蜒劃過他的左臉,看起來妖嬈又奪目。

    之後,

    他對她無微不至的嗬護,仿佛傾盡了他一世的溫柔,驚豔了她那段不見天日的時光。

    而她,也在那段簡短的時光裏,慢慢放下了對他的抵觸,

    再之後,宮中的人傳召。

    進宮之前,他給了她最後的一個擁抱。

    力氣之大,仿佛要將她揉入骨血。

    他埋首在她的頸窩,無比溫柔的對她說道。

    “項知樂,你要記住,髒的,不是你。”

    “女子的貞潔從不在女子的羅裙之下,你亦不會因遭遇不幸而低人一等。”

    “你名字裏帶了‘樂’,就該多笑,本王希望,你往後都可以快樂順遂。”

    那時候,她並不知道他在跟她訣別,依舊滿懷期待的等他回來看看她。

    更加不明白他離開前看她時的那抹眼神到底代表什麽。

    直至失去他以後,她才知道,那抹眼神,

    叫釋然。

    他的釋然,給了兩人最後一份最溫柔的時光,也給了她一份難以比擬溫暖,讓她自此沉淪。

    對他的在意,與日俱增。

    越是在意,就越是覺得自己骯髒,明明自己已經配不上他了,可是她還是想讓他把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可是,他走得決絕,自從進宮以後,便不再見她,也不允許她的探視。

    為了能吸引他的目光,她不惜自殘,自虐,自殺,隻求他能回頭看她一眼,,

    李叔看不過去,因此大罵了她一場……

    “過去了的事情,沒必要沉浸傷懷,你如今要做的是好好把握現在去彌補。”

    躬耕3號的聲音將她的注意力吸引了回來。

    她伸手抹去了臉上的淚痕,從草坪上坐了起來。

    啞著嗓子開口道。

    “小3,你說得對,我現在要做的,就是跟他坦白所有,盡我一切的彌補他。”

    這是一個結,總要解開。

    不論他能不能接受,她都會留在他身邊。

    若是他不嫌棄,她便繼續大大方方的愛他,若是他嫌棄…

    那她便悄悄愛他,退居幕後,為他出謀劃策,借由他人之手為他分憂解勞…

    躬耕3號靠在她身邊,安慰道。

    “放寬心,坦白了對你們都好,事情也許並沒有你想的那麽糟糕。”

    心中有了決定,項知樂如今一刻都不想待在空間裏。

    她要去找他,告訴他一切,求他原諒她的隱瞞,給她一次機會。

    “你可以把我送回去寢房嗎?”

    躬耕3號的機器眼閃了閃。

    “可以,不過今日我的靈力損耗嚴重,怕是沒辦法讓主人親眼看到真相,你盡量能說服就說服主人,說服不了的話,等我過幾日靈力恢複了就助你一臂之力。”

    “好。”

    說罷,項知樂站了起來。

    眼前一道白光閃過。

    項知樂一身狼狽站在了床榻上。

    房內安靜得不像話。

    陽光從西邊的窗子打了進來,連帶拂過的風都帶著一股讓人煩躁的熱氣。

    項知樂一刻不停的下了床,顧不上自己此時饑腸轆轆。

    也顧不上要怎麽整死項府。

    如今的她,隻想好好抱一抱言君諾,跟他把一切都解釋清楚。

    她一絲不苟的給自己淨了臉,換了衣裳,挽了發髻,因為擔心自己的臉色不好嚇到他,她特地往臉上施了薄粉,塗了口脂。

    力求以最美好的模樣出現在他的麵前。

    等了半天,沒人進來,房門外似乎也沒有人候著,項知樂忍不住打開了房門。

    訝異的發現,主院的親兵侍衛不知道何時撤了去,主院周圍,安靜得可怕。

  第兩百九十一章 兩天一夜

    她擰眉走到了前院。

    就在這時。

    一個驚恐的男聲在她身後不遠處響了起來。

    “王,王妃?”

    項知樂轉身,還沒來得及等她開口。

    那個看到她的侍衛立刻一手扶著腰間佩刀,快步往外衝去。

    “找,找到王妃了。”

    那步伐匆忙得,仿佛多停留一刻都會小命不保。

    項知樂先是滿臉茫然,隨即一下子想起了自己上午失控傷了夏念跟秋思的事情。

    心頭“咯噔”了一下,她後知後覺反應了過來——

    在小3的“關照”下。

    她上午,,

    好像表演了一個“大變活人”。

    不過,

    一旦上一世的真相讓言君諾知道了,手鐲的事情肯定也瞞不過他,,

    有了這一個覺悟,項知樂非常上道的用意識跟躬耕3號溝通了一下。

    躬耕3號軟軟糯糯的蘿莉音帶了幾分詫異。

    “把主人帶進來空間?”

    “不,不可以嗎?”項知樂眨了眨眼,忐忑的問道。

    躬耕3號歎了口氣。

    “也不是不可以,”

    也 ?

    不是不可以?

    “那你現在是,”

    “‘長訣’是主人以前雕刻打磨的發簪,上麵的封印也是主人親自結下的,若是貿然帶主人進來空間,怕是,,”

    感覺到它的語氣越來越嚴肅,項知樂也忍不住緊張了幾分。

    “怕是,如何?”

    空間裏的躬耕3號此時蛋身隱隱冒著煙。

    一副不想搭理項知樂的模樣,幽幽道。

    “還能如何?

    若是‘長訣’上的封印認主自行解開了,我們都得涼涼。

    所以,安全起見,還是先別帶他進來。”

    既然躬耕3號都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項知樂自然明白了問題的嚴重性。

    “那我,”

    沒等她說完,躬耕3號打斷道。

    “如果實在沒辦法,你也可以讓他知道我的存在,至於要怎麽說,怎麽讓他相信,就看你的發揮了。”

    身後一陣細碎的響動,項知樂立刻收回意識。

    轉身向外,看到那抹熟悉的玄色身影在陽光下泛著光暈快步朝她走來。

    身後還跟著烏泱泱的一群侍衛以及下人。

    項知樂的眼底慢慢燃起了光彩。

    盡管此時他身上泛起了比起以往更加淩厲且駭人的氣勢,她沒有半分懼意,上前對他漾開了一抹安撫的笑。

    正要解釋,“君,,”

    才剛起了個頭,她的左手手腕就毫不留情的被一隻帶有薄繭的大手拉了起來,一路像拎小雞似的把她拎進了寢房。

    力度之大,仿佛要將她的手腕骨生生捏碎。

    “君諾,你弄疼我了。”她斂眉想要把手掙開,奈何那隻大手仿佛鐵鉗似的,拇指還壓住了她的命門,她根本不敢輕易用力。

    隻能任由他拖著回房。

    項知樂前一刻才剛踏入房門,那人後一刻就用力將她一推,壓在重重合上的門板上。

    伴隨著“哢”的一聲,門被反鎖了。

    她的雙手被高舉至頭頂,緊接著而來的是一股帶有薄荷清香的溫熱氣息。

    就那樣猝不及防的,兩人四唇相貼。

    一呼一吸間,都是薄荷的溫熱氣息以及桂花的甜膩清香。

    空氣一下子被抽空,她的腦子一片空白。

    呼吸愈發淺薄,她終於忍不住張開了小嘴,給了他攻城掠地的機會。

    就在她感覺自己快要窒息之際,下唇一痛,嘴裏快速彌漫了一股腥甜的味道。

    而他,也終於放開了她,本來控製她雙手的手用力的攫住她的下頜,強迫她與自己對視。

    “為了逃跑,你的本事可是愈發的通天了。”

    “你說,我是要親手打斷你的腿呢?還是把你盤得發亮了?”

    他以指腹拭去自己薄唇上沾染的血跡,上揚的嘴角讓他的笑容看起來異常詭異。

    他的眼底沒有絲毫溫度,看向她時,就像是發現了獵物的野獸,隻要時機一到,便毫不猶豫的將獵物分拆入腹。

    這極具侵略性的眼神,是她從來未見過的。

    哪怕是上一世,也不曾。

    天啊,她到底做了什麽蠢事?

    把君諾逼成了這樣。

    心尖微微一顫,她軟軟的喚了他一聲。

    “君諾,,”

    他緩緩靠近,帶有桂花甜膩香氣的清涼氣息輕輕噴灑在她的臉上,項知樂慢慢閉上了眼等他的下一步動作,就在她以為他要再次貼近自己的唇時,他看著她緊閉的雙眼,嘲諷一笑,眼眶微微泛紅。

    “項知樂,在你心中,我就是個傻子,對嗎?”

    說完,他放開了攫住她下頜的手,無比溫柔的覆上了她的眉眼,順著她的臉頰到她的嘴角,再到剛才被他咬傷的下唇。

    感覺到他的語氣不對,項知樂立刻睜眼,對上他帶有瘋狂神色的眸子,她眼底快速劃過一絲疼惜,正要伸手想為他撫平眉宇間的褶皺,卻被他側頭躲開了。

    他微笑著輕輕摩挲了一下她下唇位置那個剛剛被他咬出來的小傷口。

    喃喃自語道。

    “可不就是個傻子?”

    “你說什麽,我就信什麽。”

    “哪怕有疑點,我也在努力說服自己要多給你信任。”

    “可是,你是怎麽回報本王的?”

    話落,他指腹的力度加重。

    突如其來的刺痛,項知樂瑟縮了一下,卻不敢退縮半分。

    “君諾,我可以解釋,”

    一聲散漫的輕嗤,言君諾平靜一笑。

    “解釋什麽?”

    “解釋我不在時,你離開的兩天一夜,跟沈墨池如何在一起重溫你們所謂的舊夢嗎?”

    “哦,不對。”

    仿佛自己好像真的說錯了,言君諾嚴肅的糾正道。

    “上一世的才叫舊夢,這一世你們應該是叫再續前緣。”

    “來。”

    說話間,他一把將她拖到床上,冷著臉用力將她往床上一慣,再欺身而上,反手扯開了她的腰帶將她雙手高舉至頭頂,綁在了床頭。

    “給本王身體力行的演示一下,你是如何跟他續上這一份前緣的?”

    說話間,他的大手隔著緋薄的衣料快速往下探。

    感覺到他愈發不理智,項知樂用力掙斷了那條紗質腰帶。

    “君諾,我可以跟你解釋,隻要你願意聽,,”

    一陣裂帛聲響起的同時,毫無準備的她頓住了,驟然瞪大的狐眼對上他涼薄的眼神,一股前所未有的屈辱感頓時蔓延至四肢百骸。

    眼底的光慢慢暗了下去。

  第兩百九十二章 心之所向,身之所往

    把手指放進去的那一刻,言君諾就後悔了。

    因為在那一刻,他明顯的感覺到了她的生機如同一下子被抽幹,整個人的光彩一下子變得黯淡不已。

    她放棄了掙紮,沒有再像剛才那樣試圖解釋。

    而是語氣平靜的開口問道。

    “言君諾,在你心中,我就是這般低賤,這般水性楊花,對嗎?”

    “你從來就沒有信任過我,對嗎?”

    他毫不猶豫的把手抽出,慌亂的坐了起來,手足無措的想幫她把衣裳攏好,卻被她輕輕撥開了。

    還殘留著她的溫度的手,在他的微顫下,慢慢變涼,如同她的心。

    項知樂像提線木偶那般坐了起來,木然的把散開的衣襟跟淩亂的發髻攏好。

    縮到了床的裏側,低著頭,聲音嘶啞。

    “你位高權重,我可以理解你的多疑,可是,言君諾,我們是夫妻啊,連夫妻之間最基本的信任,你都不願意給我,那我們往後,不對,我們沒有往後了。”

    她自嘲的勾了勾嘴角。

    “你已經在心中幫我定了罪,哪怕現在沒有沈墨池,往後還是會有張墨池,李墨池。

    你對我信心跟信任不夠,隻要稍微有點風吹草動,都足以讓我們的感情產生裂痕。

    那麽,我們注定不能白頭偕老,還談什麽以後?”

    頭一次,言君諾的心裏起了悔意。

    “樂樂,,”

    沒有給他開口的機會,她自顧自的開口了。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上一世的身子是不是隻給了你一個嗎?”

    說到這裏,她抬頭對他漾開了一抹絕望的笑,眼底泛紅,哽咽道。

    “我不止給了你一個,我還給了二十多個人,但是裏麵,沒有一個是沈墨池。

    上一世,我被項贇封住了功力,點了啞穴,灌了絕子湯,丟到了最低賤的勾欄院。

    之後,

    我被二十多個渾身汙垢散發惡臭的畜生,輪暴了三天三夜,,

    你知道,眼前的視線,從彩色,變成黑白,再到一片血紅,是怎樣的絕望嗎?那群畜生,,”

    雙拳緊握,他紅著眼,臉色鐵青的暴喝了一聲。

    “夠了。”

    項知樂連個眼神都沒有給他,甚至連語氣也沒有停頓過半分。

    “那群畜生不管不顧的把我強按在地上,”

    “我說,夠了。”他一字一頓的對她強調。

    眼底,翻湧著一抹隨時要將某些東西碎屍萬段的殺意。

    項知樂輕輕一嗮。

    “王爺,真相就在你麵前,你還有什麽不滿意的?

    上一世的我,肮髒得無論如何都洗不幹淨了,這麽聽著,你可感覺到舒坦?

    上一世的種種,提起來不過就是在時刻提醒我不配留在你的身邊,所以我不願再提起。

    這樣的答案,王爺可還願意接受?

    至於沈墨池。

    上一世,他於我來說,不過就是一個助我覆了大凰江山的合作夥伴,除此以外,再無其他。

    而這一世,我跟他更是八竿子打不著一起。

    失蹤的兩天一夜,是我想去追你,結果著了他的道,被他軟禁了一宿。

    但是,我沒有做過半分有負於你的事情。

    在項知樂心中,從來就隻有那個霸道可愛,癖好奇怪的言君諾。

    心之所向,身之所往,這一世,項知樂自始至終隻有言君諾一人,也隻接受言君諾一人。

    話說成這樣了,王爺還有要懷疑的嗎?”

    緊握的拳頭隱在袖中微微發顫,言君諾的喉結微微滾動了一下。

    周身殺氣盡斂,他起身負手背對著她,眼底殺意逐漸匯聚,眼尾的紅愈發濃豔。

    他啞著嗓子輕聲開口道。

    “你累了,先好好休息。”

    說完,他邁開長腿就要離開。

    他,果然不信她了,

    項知樂淒然一笑,眼前視線慢慢模糊。

    “王爺若是想要眼見為實,妾身也可以安排。

    不過要等妾身把項府移平以後,還望王爺這些日子行個方便,莫要再為難。

    等項府一事間了。

    所有真相,妾身定不會再隱瞞王爺半分,屆時不論王爺要給妾身休書還是和離書,妾身都萬分感念王爺這些日子的愛重。”

    言君諾即將觸碰到門板的手微微頓了一下。

    隨即沒有半分留戀的開門離開了。

    伴隨著房門的重新緊閉,項知樂那顆一直噙在眼裏的淚珠最終還是重重的砸到了她的手背上。

    ,,

    當天下午,看守在主院外的親兵侍衛被全部調離。

    和鳴殿恢複了往常的模樣。

    離月風風火火的闖到了項知樂的寢房。

    看到臉色蒼白在秋思的伺候下喝藥的項知樂時。

    她握著兔子的手微微緊了緊。

    漫不經心的坐到了她的身邊。

    假裝不在意的開口道。

    “你怎麽又生病了?”

    項知樂把精致的描金瓷碗往托盤輕輕一擱。

    故作輕鬆的對她調皮眨眼笑了笑。

    “老了,自然毛病就多。”

    老了?

    看著她那雙明顯還帶著一點微腫的眼睛。

    離月把頭轉到了一邊不再看她。

    “項知樂,你笑得很難看,不開心就別笑了。”

    頓了頓,她補充道。

    “那幾個小東西,如果你有用處,就留著吧,放在我手上也隻是作為養料。”

    項知樂先是呼吸微微窒了窒。

    繼而伸手捏了捏她帶著嬰兒肥的臉。

    “呀,看不出來,你還挺大方的。”

    離月一手將她的手拍開。

    “一邊去。”

    看到秋思跟夏念都退下後,離月才小心翼翼的湊到了項知樂身邊,對她輕聲開口了。

    “言君諾是不是對你不好?”

    項知樂的瞳孔微微一縮,接著,她佯裝生氣的伸手戳了戳她的腦袋。

    “小腦瓜子想些什麽亂七八糟的?”

    離月一副“你別想騙我 ”的神色。

    “項知樂,騙我之前,麻煩你先把你那雙比核桃還腫的眼睛收起來,別把我當小孩子。”

    看到項知樂滿臉不可置否,離月的臉色多了幾分嚴肅。

    “我是認真的,最近京都不是有南楚人要來嗎?

    如果言君諾真的對你不好,我們就找機會離開這裏,去南方,,不行,南方那個是言君諾的人,不能去南方。

    我們去南楚,去投靠那個蕭哥去。”

  第兩百九十三章 他值得

    投靠蕭哥?

    項知樂神色奇怪的看了一眼離月。

    “蕭哥跟景叔就是來京都的南楚使節,你不知道?”

    離月垂眸,想了想。

    一本正經的看向她。

    “你沒告訴我。”

    沒人告訴她,她為什麽要知道?

    項知樂心虛的摸了摸鼻子:“,,”

    好吧,怪她。

    不過,相較於她的去處,她如今更關心的是張茜兒的“能力”。

    張茜兒的心思一向活泛,如今毒蛭解了,難保不會隨時反水。

    雖說她沒有完全信任她,在解毒的時候順便往她的體內種了紅蛛的毒種以防萬一。

    不過,

    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

    項府一倒,她跟張茜兒依然還是敵人,

    眼看她的神色慢慢變凝重,離月以為她不高興,微微斂眉。

    “怎麽了?”

    摸了摸下巴,項知樂如實開口道。

    “我在想,紅蛛的毒種一旦植入體內,需要多久才能起效。”

    如果時間太久,她得找人專門盯著張茜兒才行。

    離月先是盤了盤手中的木頭兔子,然後把兔子塞到了懷裏,手腕一翻,變戲法似的取出了一個拇指粗細,通體碧綠的小竹筒。

    在項知樂的注視下,她熟練的把竹筒裏的東西——另外一隻小拇指指甲蓋大小的紅蛛,倒了出來。

    被倒出來的紅蛛乖順的停留在她那隻帶有黑斑的手背上。

    離月把手背舉到了兩人之間,聲音清冷的解說道。

    “紅蛛的‘烈焰’雖說需要時間遊走,然而毒性霸道,中毒之人平日沒什麽特別的感覺,毒種種下後,一般在三天左右,毒性會遊走全身。

    想要對方斃命,你隻需要給你手上的母蠱喂食清水,中毒者的五髒六腑會被‘烈焰’燙熟。

    整個過程快速得連中毒者都反應不過來。

    這是一種十分痛快的死法,所以,‘烈焰’的別名又叫‘溫柔鄉’。”

    項知樂不懂毒,紅蛛已經是她能保證項知樂安全使用的情況下,最能拿出手的東西了。

    其他的毒蟲,她也不放心她的觸碰。

    聞言,項知樂的心放下了一點。

    聽離月說著倒是還不錯,也神不知鬼不覺。

    不過——

    “如果是其他會毒的人,能看出‘烈焰’的存在嗎?”

    輕輕放下了那隻帶黑斑的手,離月垂眸伸出另外一隻手摸了摸手背上乖順的紅蛛,順手把它收回到竹筒裏。

    搖頭。

    “除非那人見過的毒物比我還多,否則,哪怕是中毒者當場斃命,也沒人能發現其中端倪,,”

    說到這裏,離月看向項知樂,滿眼認真。

    “言君諾對你不好,,”

    沒等她說完,聽出她話裏意圖的項知樂就立刻站了起來,厲聲打斷了她的話。

    “你別動他 。”

    因為緊張,她的聲音連語調也變了。

    離月抬頭看向她,平靜的再次陳述。

    “他對你不好,還把你關起來。”

    為什麽不能讓她動他?

    “如果他對我不好,那天下間就沒有對我好的人了。”

    知道離月向來都是有想法就去做 ,項知樂一把拎起了她的衣領,俯身湊到了她的麵前,幾乎與她貼上了臉。

    溫熱的鼻息噴灑在離月的一呼一吸間,把離月的耳根都染紅了。

    與她靠得如此相近,離月隻覺得自己的心都要跳到了嗓子眼,完全忽視了項知樂殺意驟顯的狐眼。

    混沌的腦海裏,隻聽清了項知樂一字一頓的警告。

    “你要毒誰害誰 ,我都可以不過問 ,唯獨,不能傷害他,哪怕隻是簡單的懲戒,也不行。”

    心頭莫名泛起一股酸意。

    離月脫口道。

    “他不值得,”

    “他值得。”

    說到這裏,項知樂鬆開了拎著她衣領的手。

    直起腰杆,居高臨下的對她重重點頭。

    “離月,他值得。”

    此時的項知樂看向離月,就像一個急切需要大人給出認同感的小孩。

    迫切的想要離月把言君諾納入她那個“自己人 ”的範疇,不要因為他跟她有了爭吵就產生給他下毒的想法。

    看到離月沒有任何反應,項知樂的語氣放軟了些。

    “離月,君諾於我而言,比命還重要,,”

    說到這裏,她的語氣更是認真了幾分。

    “如果你真心把我當朋友,那就請你不要再有這樣的想法,否則,,”

    後麵的話,項知樂沒有說出來,但是離月知道。

    她跟言君諾之間,項知樂肯定會毫不猶豫的選擇言君諾。

    離月知道項知樂喜歡言君諾 。

    但是她沒想到,項知樂會喜歡到這種程度,

    把男人當成自己的命,最後容易一敗塗地啊。

    唉。

    這個傻女人。

    心情莫名的不爽利。

    離月連眼皮都不想抬,意興闌珊的應了一句。

    “知道了。”

    得到了她的保證,項知樂雙手搭上了她的肩,在她抬頭看向自己之際,對她漾開了一抹感激的笑。

    “離月,謝謝。”

    被道謝的那人耳根發燙,神色淡淡,沒有再跟項知樂多說其他。

    現在,在她心裏還有一個更重要的事情要去考慮——言君諾對項知樂不好,項知樂這個傻女人又不許她下毒。

    那她隻能等皇甫蕭來了以後說服皇甫蕭,想辦法把項知樂哄去南楚、離開言君諾了。

    ,,

    書房裏。

    楚山恭敬的把一本名冊捧到了言君諾麵前。

    “王爺,明日的宮宴名單禮部已擬好,請過目。

    帖子已一一分發,不過項府明日怕是無法進宮了。”

    言君諾翻看了一眼楚山遞給他的名冊,狀似無意的開口問道。

    “事情還沒解決好?”

    提起項府,楚山就忍不住眼皮突突直跳。

    “京兆尹還在頭疼這個事,太後那邊怕是不會善罷甘休了。”

    幸好王妃早就跟項府劃清了界線,否則有項府這一個大秤砣,絕對會把王府的後腿拖得死死的。

    快速把二十多頁名冊過了一遍,言君諾把冊子遞了回去給楚山。

    “項贇呢?”

    言君諾的聲音很平靜,讓人聽不出任何異樣。

    但是跟了言君諾十多年的直覺告訴楚山,王爺絕對不會無緣無故的“關心”一個無關緊要人。

    即使那個人是王爺名義上的“大舅子”。

    “鍾家大小姐小產不是小事,因著太後跟鍾太師的原因,京畿府衙不敢輕易放人,所以把項大公子收押了。

    不過那個鍾大小姐也確實彪悍,居然一腳把丈夫給,,”

    說到這裏,楚山忍不住胯下一涼。

    “踹折了。”

    言君諾眼底快速閃過一絲嗜血的冷茫。

    “既然已經折了,那玩意留著也是礙地方,傳太後懿旨,好生招待一下本王這個‘大舅子’。”

    得令以後的楚山沒有半分停留。

    捧著名冊就要退下交還給禮部,順便執行主子交代的任務。

    “等等。”

    退到一半的腳步一頓,楚山疑惑的抬頭看向言君諾。

    “王爺?”

    隱在袖中的拳頭青筋暴突,言君諾對楚山輕聲吩咐道。

    “獄中無趣,遣三五十個壯漢,好好陪項贇玩一宿,留一口氣。

    順便給翟九陌帶個話,讓他追債就好好追債,別一天到晚不務正業。”

    ???

    !!!

    ,,

    自早上跟太師府往京畿府衙一鬧。

    項大公子把妻子踹得小產一事立刻被傳得沸沸揚揚。

    連被封塵已久的“城北大戰”也再次被搬上了台麵。

    如今整個京都都是項府大公子雄風赳赳的英勇事跡。

    不知何時開始,竟然還有人以項贇為原型,編出了一個又一個的香豔故事,在茶館輪番宣揚,在戲樓大肆演繹。

    一天之內,茶館,戲樓通通座無虛席。

    百姓們個個臉紅心跳的圍觀,邊看邊罵,邊罵邊看。

    項府。

    仿佛已經看到自己身敗名裂的項羲暴躁的踢了一腳身旁的矮凳。

    由於力度太猛,矮凳一時飛的太高,把前廳唯一一株能撐起門麵的極品牛血珊瑚樹給打了下來。

    項羲的飛身速度快不過珊瑚樹的自由落體速度。

    一聲鈍響後,血紅色的珊瑚樹頓時四分五裂。

    從昨晚到現在幾乎一天一夜沒合眼的蘇氏,強忍著想要發作的脾氣,滿臉委屈的走到了項羲的身側,以絲帕掖了掖自己眼角不存在的淚花,攀上項羲的手臂對項羲哽咽道。

    “老爺,我們項府這是做的什麽孽啊?”

    項羲沒好氣的把蘇氏的手撥開,氣急敗壞的開口道。

    “還能有什麽孽?項知樂那個逆女,天生反骨不向母家,簡直就是災星,當初就應該把她也一同扔河裏淹死算了。”

    話音剛落,項府那兩扇都快要讓人遺忘了正確打開方式的大門再次被毫不留情的踹開了。

    “項大人,在門口就聽到你罵人,一把年紀,肝火太旺了,可不好哦。”

    這個聲音,

    項羲頓時後背一涼,循聲望去。

    大開的中門位置,來人發束紫金冠,身穿一身火紅的暗綉金絲長袍,脖子掛著一個精致的純金算盤,搖起折扇一步三晃的逛到了項府前院。

    身後還跟著十幾個彪形大漢。

    蘇氏如今看到翟九陌,就像是看到了瘟神,巴不得有多遠把他趕多遠。

    連表麵的客套都不願意做了。

    “你又來做什麽?”

    翟九陌不慌不忙的接過隨從遞到他手中的冊子,裝模作樣的翻看了一下。

    “欠債還錢,天經地義,如今項府欠下的債務拖了這麽久,也該有個了結了。”

    蘇氏咬牙,聊勝於無的怒喝了一聲。

    “我的兩個女婿都是當朝王爺,你不過是一個小小商戶,居然還敢太歲頭上動土?”

    兩個女婿都是當朝王爺?

    好像也沒毛病。

    隻不過——

    “據翟某所知,你的掌上明珠不過就是一個妾;另外一個正妃倒是受寵,不過似乎跟你整個項府的關係都不大好啊。

    你說,要是讓你那兩個王爺女婿知道你打著他們的旗號到處狐假虎威,會有什麽後果呢?”

    翟九陌一句話,把蘇氏的命門掐得死死的。

    蘇氏的臉頓時漲成了豬肝色。

    項羲見狀, 立刻把蘇氏拉到身後,對翟九陌拱了拱手。

    “翟九爺,人誰無過?況且,我們項府為何會欠下巨債,九爺難道不是心知肚明?”

    翟九陌把賬冊隨手往身後一拋,待侍從穩穩接住後,他才打開折扇,重新搖了幾下。

    嘴角微揚,瀲灩的桃花眼裏一片寒意。

    “債務如何欠下,不是翟某該關心的,翟某隻關心,項大人的債務何時還清?

    若是今日項府不把這債務還清,那翟某也隻好到京畿府衙擊鼓,讓京畿府衙定奪了。”

    ,,

    因為昨晚死了不少人,項府今日看起來格外蕭條。

    項府北苑側房。

    張茜兒擱下了手中的狼毫筆,揉了揉由於傷口尚未愈合,還在發疼的手腕。

    靈犀上前,把最後幾頁風幹了墨跡的的宣紙小心疊好藏在懷中。

    “小姐,您的手,真的沒問題嗎?”

    張茜兒安慰的看了靈犀一眼。

    “無妨,你快去快回,莫要讓人發現了。”

    看到張茜兒似乎真的沒有大礙,靈犀連忙拿著稿子偷摸的往後門小跑而去。

    感覺到靈犀跑遠後,張茜兒才收起臉上的笑。

    眼底情緒不斷翻湧。

    手腕上區區這點痛,又怎麽能比得上項府跟張府給她帶來的痛?

    項贇,項天歌,項府,,

    等著覆滅吧。

    至於張府,,

    想起張芹兒對言君諾的癡迷,張茜兒的嘴角快速勾起了一抹詭異的弧度。

    項知樂啊項知樂,你可千萬別讓我失望。

    ,,

    夕陽的餘暉灑滿大地。

    正在涼亭裏聽秋思匯報的項知樂後頸莫名一涼,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感覺到項知樂的異樣,秋思眉毛微斂,輕聲問道。

    “王妃,可是感覺到不適?”

    項知樂伸手摸了摸後頸,擰眉喃喃自語道。

    “不適倒是沒有,就是,總有種被盯上了的感覺,,”

    想到時間愈發緊迫,項知樂連忙搖了搖頭,強行讓自己集中精神。

    “你趕緊遣人把信遞給春愁,讓她注意提防沈墨池,莫要掉以半分輕心。”

    “是。”

    秋思退下後,項知樂起身理了理衣裳上的褶皺,狀似無意的對夏念開口吩咐道。

    “你去膳房讓何大壯來一趟。”

  第兩百九十四章 夢魘

    夏念退下後。

    項知樂轉身緩緩走到美人靠前,負手看向波光粼粼的湖麵。

    滿目夕陽紅,將她的狐眼染成了一片猩紅。

    她的櫻唇緊抿,猩紅的狐眼慢慢氤氳了一層水汽。

    直到所有記憶恢複,毀天滅地般的恨意撕扯著她的理智,她才徹底明白,剛重生回來時,她對項贇那個所謂的“親兄長”抱有希望是一件多麽愚蠢且惡心的事情。

    上一世,她並不是一開始就原諒了項贇,

    相反的,自從知道言君諾出征以後,她一直閉門謝客不願見任何人,生怕自己一言一行出了紕漏連累了她。

    直到有一天,項贇渾身是傷的出現在她的麵前,告訴她,言君諾在邊塞領兵將功折罪,因傷重未愈,不慎中了敵人埋伏,生死不知,,

    在她的苦苦哀求下,他“十分為難”的帶著她快馬加鞭的趕到了那血腥的修羅場,,

    沒想到,那畜生竟勾結西夏的敵軍,,

    “王妃,您找奴才,是有什麽吩咐嗎?”

    何大壯憨厚且恭敬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項知樂快速斂去眼底恨意,仰首把眼中水霧隱去。

    她沒有立刻轉身,而是維持負手的姿勢輕聲問道。

    “王爺這兩日,胃口如何?”

    何大壯臉上一熱,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

    “跟以往差不多,飯菜基本上是怎麽端去書房的就怎麽端回來膳房。”

    聞言,項知樂負在身後的手微微一動。

    想叮囑給何大壯的千言萬語,最後到嘴邊隻變成了一句提醒。

    “王爺嘴刁,你不能來來去去都做那幾樣重複的。”

    何大壯以為項知樂要問罪,連忙雙膝跪地低下了頭。

    “王妃恕罪,奴才真的沒有來來去去做重複的菜唬弄王爺啊。”

    歎了口氣,項知樂轉身走到了何大壯身後的石桌前。

    何大壯低著頭,雙膝隨項知樂的移動方向而改變。

    直到坐下後,項知樂才幽幽開口道。

    “你起來說話。”

    聽出了項知樂語氣裏當真沒有要怪罪自己的意思,何大壯才忐忑的重新站了起來。

    把手伸進了袖袋中,意念一轉,一本薄薄的小冊子出現在項知樂的手上。

    她把冊子向前一推,推到了何大壯麵前。

    “這裏有二十六道菜,都是王爺喜歡吃的,每日備膳,你都備一到兩樣,分量不必太多,大概半人的分量即可。

    王爺胃不好,需要少食多餐,你要記得,天冷備好熱湯,隨時給王爺下麵條,天熱備清粥,備綠豆蓮子羹,讓他降心火。

    王爺喜歡吃小點心,甜點隻要稍微有絲絲甜味即可,太甜他會膩。

    另外,煮粥的時候,往粥裏加上幾滴香油,放上一個沁好鹽水的陶勺,這樣的粥煮出來,鹹香綿軟且敗火……

    記住,王爺不能吃辣…

    若是以後他的胃疾有所好轉,可以按照他的喜好來,但是不可過量,,”

    聽著項知樂事無巨細的跟他交代言君諾的飲食喜好,何大壯盡管心中存疑,依然還是恭敬的對項知樂應道。

    “奴才曉得。”

    得到了何大壯的回應,項知樂繼續補充道。

    “王爺不愛吃蔥,飯菜不喜多油重口……”說到這裏,她的聲音微哽。

    仰首把眼中淚意隱去,她略微狼狽的起身背向何大壯,對他擺了擺手。

    “你且先退下好好鑽研,王爺雖然沒有吃夜宵的習慣,但是膳房晚上最好不要離人。”

    “是,王妃。”

    ……

    入夜。

    因為被取了心頭血,再加上所有記憶恢複經曆了一陣一陣噬心之痛,從空間出來後又跟言君諾發生了不愉快。

    項知樂早已精疲力盡。

    知道自己時間緊迫,她強行讓自己打起精神,爭分奪秒的趁著還能光明正大出現在他麵前的日子幫他打點好所有生活起居。

    本來打算跟冬忍一道去趙梁氏那邊的計劃,也改到了兩天後,等蕭哥一起來了再去。

    沐浴更衣後。

    秋思細心的幫她把垂順的長發鬆鬆挽起。

    “王妃,明日南楚使節進京,宮中設宴,楚山讓屬下問您,您是跟王爺一道進宮,還是自行進宮?”

    濃密的睫毛輕輕一斂,掩去了項知樂眼底一閃而過的痛楚。

    她語氣平靜的開口道。

    “我自行進宮吧,王爺公務繁忙,想必進了宮也有不少事情要忙。”

    “是。”

    “你且先退下,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秋思領命退下後。

    項知樂自行留了暗燈上了床,打下了床帳。

    閃身進了空間。

    入夜的空間如同在現實世界那樣,星光點點。

    偶爾還傳來幾聲蛙叫。

    躬耕3號再次不見了蹤影。

    看著白天黑夜時間同步的空間,饒是心中有其他疑團,項知樂也隻能藏在心中。

    疲憊的倦意襲來。

    她閃身出了空間,確定胸口不再疼痛後,才緩緩舒了一口氣。

    眼皮不受控製的打起了架。

    無數不堪的記憶再次湧入她的腦海中。

    這次,她可以自己掙紮,她親手把所有欺她辱她的人殺了個精光。

    可是,

    這不夠啊。

    她的心房位置,冷冰冰,空蕩蕩的。

    她在找,,

    她在找什麽?

    她丟了什麽?

    她不知道,

    越是找不到,她的心裏越急。

    她越急,就越是找不到。

    終於,她想起來了。

    君諾,

    她的君諾不見了。

    她再次弄丟了君諾。

    心中一根名為執念的弦瞬間繃斷,她崩潰了。

    無垠的天地一片廣闊,而她又是如此渺小,

    沒了君諾,她怎麽辦?

    伸手覆上了空蕩蕩的心房,她無助的抱著雙膝坐在地上。

    慢慢的,她開始了啜泣,從一開始的小聲抽噎,慢慢哭出了聲音,眼淚落到嘴裏。

    是苦的。

    比黃蓮還苦。

    她冷,她怕,

    她那顆躁動冰冷的心,在不斷的慫恿她去多殺幾個人。

    殺人可以暖身子。

    身子暖了,她就不怕了,

    突如其來一個溫暖的懷抱,將她牢牢裹緊,鼻翼間充斥著甜膩溫馨的桂花香,那顆躁動且冰冷的心慢慢變得炙熱滾燙,仿佛找到了新的依托,一下子安定了下來。

    她的哭聲停了,眼淚止住了,連呼吸也慢慢趨於平穩。

    眼皮仿佛被黏在了一起,不管她怎麽努力都睜不開。

    本能的靠近了那個溫暖的源頭,她的意識再次陷入了混沌。

    ,,

  第兩百九十五章 善妒什麽的,還不是男人給的底氣?

    天色漸明。

    不見天日的牢獄中回蕩著鐵鏈清脆擊打在地麵的聲音。

    入目之處,血跡斑斑。

    數十名高大的壯漢正團團把一名體型清瘦的男子壓在地上。

    男子衣不蔽體的身上到處是淤青,臉色慘白,嘴唇早已破損,連慘叫聲也愈發虛弱。

    “哢”的一聲,鑰匙對準鎖頭將鎖打開的聲音在陰森的牢獄中顯得格外清脆。

    數十名壯漢看到來人,紛紛驚恐的跪在了地上。

    “見,見過楚統領。”

    楚山看了一眼那個奄奄一息隻剩下半口氣的男子,轉頭對那幾十名獄中的壯漢厲聲喝道。

    “誰給你們的膽子?連王妃的兄長也敢染指?”

    王妃的,兄長?

    能這麽稱呼他的,

    也就隻有,

    項贇努力想撐起身子看清來人。

    奈何身子一動,他的後庭就痛得讓他窒息,隻能努力抬頭看向來人。

    光線太昏暗,他隻看到一個高大的背光身影。

    項知樂出嫁前,跟項府打交道最多的就是楚山,項贇自然是認得這個身影的主人。

    項知樂那個賤人終於想起來救他了。

    不顧身上的疼痛,他有氣無力的抬起手,想要伸向楚山。

    “救…救我。”

    救他?

    嗬。

    做戲做全套,楚山惡狠狠的對著幾十名壯漢撩話。

    “做出這種事,你們一個都跑不了,回頭再跟你們算賬。”

    說完,他指著像塊破抹布似的項贇,對身後跟著的幾名獄卒吩咐道。

    “把他帶走。”

    得了吩咐的獄卒立刻上前以粗布條把項贇的眼睛蒙上,然後一頭一尾的將他抬出了牢房。

    等項贇眼裏再恢複光明時。

    他已像死狗一樣被丟在地上,嘴裏被塞了一顆散發著惡臭卻能快速提氣的藥丸。

    後庭更痛了。

    到嘴邊的呼痛聲在看到大刀金馬坐在自己身前不遠處的玄衣男子後,立刻咽了回去。

    他把藥丸壓在舌根,顫顫巍巍的跪在言君諾身前,有氣無力的對他見了一禮。

    “見過王爺,”

    隱在袖中的拳頭早已握得青筋暴凸,言君諾臉上神情平靜,對他微微頷首。

    “本王來晚了。”

    項贇的五指緩緩扣緊地麵,心中滿是不甘以及對項知樂的怨懟——他受的折辱,換來的隻是言君諾輕描淡寫的一句“來晚了”,讓他如何甘心?

    可是,現在形勢比人強,他必須要借言君諾的勢報仇。

    回想起昨晚耳邊的淫聲蕩語以及其中一人說漏了嘴,他身子微顫,哽聲道。

    “王爺,請王爺一定要替我討回公道,我是被鍾秀秀那個賤人害的。若是知樂在,她定不會讓我受這種折辱。”

    在一旁的楚山聽得白眼直翻——他就沒見過這麽厚顏無恥的人。

    得了好,還養不熟,狗都不如。

    “本王,不管閑事。”

    項贇一噎,似乎不敢相信這句話是從言君諾嘴裏說出來。

    不管閑事?

    那你來做什麽?

    在他開口之際,言君諾繼續開口了。

    “可是,王妃心軟。”

    換言之,言君諾是看在項知樂的麵上才來看他的。

    有那麽一瞬間,項贇發現,項知樂好像比天歌妹妹有用一點。

    可是,

    言君諾怎麽這麽瞎?

    他的天歌妹妹不好嗎?

    偏要對項知樂千依百順?

    嫌棄歸嫌棄,有人幫他終究是好的。

    言君諾的話,再次打斷了他的思緒。

    “過去如何,本王都記在心上,若是以後你再敢對本王的王妃不敬,新仇舊恨加起來……”

    “不會的,”被他的眼神看得心裏直發毛,項贇連忙保證,“王爺,你放心,知樂是我的親妹妹,隻要你這次救了我,幫我討回公道,以後我一定會好好對知樂妹妹,隻要是能讓她高興的事情,我定會二話不說滿足她的要求。”

    滿足她的要求?

    “你最好說到做到。”

    言君諾嘴角微揚,狹長的鳳眸快速閃過一絲暗紅色的冷光。

    ,,

    攝政王府。

    接過秋思遞過來的藥,項知樂努力讓自己忽視那發苦的味道將中藥一飲而盡。

    把藥碗重新遞給秋思的同時,她試探性的問道。

    “昨晚,可有人過?”

    被抱著的感覺,太真切了,真切的仿佛不像在做夢。

    可是,

    有可能嗎?

    回想起王爺天沒亮就急著離開,還交代不準讓王妃知道。

    秋思神色自然的搖了搖頭。

    “並無,王妃可是有覺察到異樣?”

    項知樂的心莫名的失落了幾分。

    “無事,幫我梳妝吧,免得稍後宮裏來人催。”

    ,,

    大街上,熱鬧非凡。

    一列長長的車隊,在身穿鐵甲的衛兵護送下,逶迤往宮中而去。

    “誒,你看,後麵有一輛很漂亮的馬車,裏麵肯定是個漂亮的姑娘,你說,有沒有可能是南楚遣來了什麽公主之類的要跟咱們大凰和親呢?”

    “很有可能,前幾年南楚不是說打到了南嶺嗎?當時是攝政王爺親自率兵出征把南楚的大軍趕走的,我猜啊,這公主什麽的,十有八九是衝著攝政王爺來的。”

    “可是攝政王爺已經有王妃了啊,我聽說,攝政王妃好像還挺善妒的,之前就有一個很漂亮的大家閨秀,隻是在攝政王妃麵前晃了一下,結果被攝政王妃打得連床都下不了。”

    “不是吧,我聽到的是攝政王妃因為嫉妒打張大小姐打得手都脫臼了…”

    “你們聽到的版本都不對,事實是張大小姐對攝政王爺糾纏不休,王爺不喜歡後宅烏煙瘴氣,所以才特地允許王妃肅清後宅。

    隻是王爺沒想到王妃這麽敦厚善良,趕人這種小事居然會自己親自動手。

    更沒想到,看起來如此清麗脫俗的張大小姐,皮這麽厚,把王妃的手都撞脫臼了。”

    “好,你的話最長,我信你。”

    “歸根結底,還是攝政王妃善妒不容人。”

    “嗐,善妒什麽的,還不是男人給的底氣?”

    馬車裏,一名跟項知樂長得幾乎一模一樣的女子,把百姓的討論一字不漏的聽了進去。

    漂亮的狐眼,劃過一絲笑意。

  第兩百九十六章 母親,我快等不及了

    項知樂帶著秋思跟夏念即將到宮門時,宮門外幾裏的空地上已停了許多馬車。

    還有不少馬車都在放下了女眷後從宮門位置返回空地上。

    自從蓮池遇刺一事發生,言北祁就下了新令,各府女眷不論身份高低,進宮一律需要步行。

    還沒到達停靠馬車的位置,項知樂就看到了楚山身姿挺拔的牽著玉驄,帶著幾名親衛步履穩健的朝她的方向迎麵而來。

    兩方親衛相遇,默契的停到了一邊。

    楚山恭敬的對停下來的馬車行了一禮。

    “屬下見過王妃。”

    秋思才剛打起車簾。

    玉驄就自來熟的頂開了楚山,湊了上前。

    趕車侍衛立刻給玉驄讓了一條道,玉驄又自發的上前了幾步——自從在荒山跑了一夜以後,它都好久沒見過女主人了。

    看到玉驄,腦海裏就莫名想起一些奇奇怪怪畫麵的項知樂先是心頭微微刺痛,然後強行揚起了一抹自以為自然的笑容湊到車門前伸出右手拍了拍湊到了車門前的玉驄。

    “大蔥,別把人嚇壞了。”

    感覺到了女主子的心情不好,玉驄以為自己被嫌棄了,馬臉一下子低垂了下來,整匹馬看起來無精打采的。

    輕輕拍了拍它的馬臉,項知樂又伸手摸了摸它那油光水亮的墨綠色鬃毛,輕聲哄道。

    “好啦,楚山有事找我,你乖一點,先讓楚山過來,等這些天忙完了,我帶你去附近走走,好不好?”

    聽懂了項知樂的話,玉驄馬上來了精神,打了個響鼻,乖乖的後退了幾步。

    玉驄才剛退下,楚山立刻狗腿的湊了上前。

    “王妃。”

    項知樂收起了對待玉驄時的和顏悅色,微微斂眉。

    “你為何在這?”

    項知樂的臉上並無太多情緒,然而那個最讓她害怕的想法已經一直盤踞在她的心頭。

    他嫌她髒,連帶他們在大蔥背上做過的事,也讓他膈應,

    所以,他連大蔥也還給她了,,

    沒有覺察到項知樂心裏的想法,楚山垂首恭敬的回答道。

    “王爺抽不開身,恐王妃像上次進宮那般受到刁難,特地遣屬下回府牽上玉驄在此地候著,王妃想策馬便策馬,想乘坐馬車便乘坐馬車,屬下帶您從另外一道宮門進去。”

    楚山的話一出,守在空地四周距離他們比較近的小部分侍衛沒由來的瑟縮了一下——別人也許不知道,但是他們不可能不知道。

    前些天宮裏那批被換下的侍衛,除了一小部分被處死,還有一部分被發配到了京都西部一百六十裏外的礦山,在不見天日的礦井下賣命。

    每次太後召見完攝政王妃,侍衛都要換一批。

    如果說跟攝政王妃無關,打死他們也不信。

    感覺到項知樂審視的眼神,楚山莫名的心虛。

    事實上,剛才他的話都是瞎說的,王爺隻吩咐了他好生保護王妃,莫讓王妃沾染其他是非,

    玉驄的出現完全就是意外。

    下午回府的時候,他受了王爺的吩咐在馬廄讓馬夫好好檢查所有馬的精神情況,以免王妃需要用馬時發生什麽狀況。

    結果玉驄這匹蠢馬一看到他就不停的朝他嘶鳴,還趁著他路過時咬上了他的衣裳,死皮賴臉的要他帶上它,

    怪他心軟,

    他不敢想象,如果王爺發現了他悄悄把玉驄帶出來,會有什麽後果。

    雖然很不厚道,但是他能想到的,也隻能是讓王妃“幫幫忙”了,

    審視的目光收回。

    項知樂感覺到了楚山有所隱瞞,眼下四處都是人,她不好過問太多。

    隻能不著痕跡的環顧了一圈路過時不住往她的方向看的人,對楚山輕輕點頭。

    “帶路,稍後到了四下無其他人的地方,我有事要問你。”

    說完,她轉身坐回了原來的位置。

    楚山一個眼色,趕車侍衛立刻重新跳了上車緩緩趕著馬車前行。

    直至攝政王府那寬敞穩重且華貴的馬車以及楚山一行人走遠後。

    停在不遠處那一輛略顯素雅的馬車,才有了響動。

    妝容精致依然掩蓋不住臉上淤青的張芹兒把微掀的車簾輕輕一放,轉身看向坐在馬車最裏麵、衣著雍容華貴的姚氏,笑容絕美,眼神陰狠且毒辣。

    “母親,我快等不及了,我恨不得現在就讓王爺看到那個女人最惡心最骯髒的一麵。”

    該死的小乞丐,搶走了屬於她的一切,還打了她,這口氣讓她怎麽咽下去?

    姚氏微微傾身上前為張芹兒扶正了一下鬢邊的白玉步搖,嘴角噙著一抹莫測的笑。

    “放心,那個東西,是母親在南方花了大價錢買來的,不會有紕漏的。”

    一個女人最慘的死法,莫過於身敗名裂且不潔,,

    ,,

  第兩百九十七章 用王爺的酒盞

    承乾門,皇宮的正東門。

    正東門的朝陽道是當朝帝後專用的禦道。

    往日都是緊閉的。

    楚山亮出了腰牌後,守門的侍衛立刻恭敬的打開了宮門。

    馬車進入禦道後,行駛的速度緩緩放慢。

    項知樂伸手掀起車窗簾子,喚了楚山一聲。

    楚山立刻牽著玉驄上前。

    “王妃。”

    掀簾的手微微緊了緊,項知樂故作平靜的問了一句。

    “你帶玉驄出來時,王爺可還有其他吩咐?”

    楚山腳步一頓,神色奇怪的看了玉驄一眼,玉驄暴躁的對他打了個響鼻。

    一人一馬對視了一會,楚山才摸了摸鼻子,心虛的對項知樂屈膝跪地拱手道。

    “王妃恕罪,其實,玉驄並不是王爺吩咐帶出來的。”

    心頭漏跳了一拍,項知樂狐眼微微一亮。

    “你起來說話,是怎麽回事?”

    楚山領命起身,反手拍了拍站在自己身側的某匹蠢馬。

    無奈的歎了口氣,“玉驄非要賴著屬下,屬下也沒辦法啊,隻希望到時候王妃能幫幫屬下,讓王爺不要怪罪。”

    他現在最擔心的是,宮宴人多手雜,一不小心,把玉驄碰到蹭到了,到時候王爺非剁了他不可。

    楚山擔心的事情,項知樂自然也想到了。

    她垂眸盤算了一下,對楚山吩咐道。

    “既然不是王爺的吩咐,玉驄跟在你身邊多有不妥,你先把它送回去府裏。”

    項知樂說話間,玉驄的耳朵動了動,發出了一聲嘶啞的嘶鳴。

    仿佛在抗議女主子把它丟下。

    項知樂朝它揚了揚手,玉驄乖乖的把腦袋湊到了車窗邊。

    項知樂伸手順了一下它頭頂的墨綠色馬鬃,嚴肅的看著它。

    “今天我們不是進宮玩,你要乖乖聽話,讓楚山的人帶你回府。”

    雖然很不情不願,但是看了女主子沒有半分笑意,它立刻從心的垂下了腦袋,算是默認了項知樂的安排。

    讓楚山的人安頓好了玉驄後,攝政王府的馬車很快就到達了朝陽道的盡頭。

    下了馬車後,看楚山還沒有半分離開的意思。

    項知樂忍不住開口了。

    “你還有其他事?”

    楚山麵帶難色。

    “王爺吩咐,要跟著王妃,,”

    跟著她?

    “我這裏有夏念跟秋思在就可以了,既是王爺那邊忙不過來,你且回去看王爺有沒有其他安排。”

    看到項知樂一臉堅決,楚山依然堅持。

    “王妃,莫要讓屬下為難。”

    為難?

    項知樂眉頭微微一沉,隨即頷首,“本王妃知道了,跟緊吧。”

    “是。”

    ,,

    因著端午時節,氣候沉悶,言北祁的宮宴設在了位於皇宮正西麵的飛仙湖畔。

    湖畔周圍以精雕白鶴祥雲圖案的漢白玉欄杆團團圍住,地麵鋪砌的是同色石板,石板兩旁是從大凰各地移植回來的奇花異卉。

    湖麵微風帶著絲絲涼意,卷起陣陣花香。

    莫名給人一種心曠神怡的舒爽。

    項知樂帶著楚山到達宮宴時,各府官員女眷已到達了一大半。

    楚山也在項知樂落座後沒多久就被一名品階不低的內侍叫走了。

    ,,

    玉坤宮。

    鍾太後雍容的抿了一口清茶後,把白玉雕花茶盞往身旁宮女的托盤上輕輕一擱。

    待宮女退下後,她才懶懶的睨了一眼妝容精致,體態端莊的跪在下首的姚氏母女,不急不緩的開口道。

    “說個讓哀家幫你們的理由。”

    鍾太後哪怕再不濟,也是一國太後,上位者的威壓又豈是姚氏能抗衡的?

    就這麽被鍾太後懶懶一睨,姚氏已覺得自己的後背爬滿了冷汗。

    她當場給鍾太後叩拜了一禮,“太後娘娘明察,實在是攝政王妃跋扈驕縱,臣婦沒辦法,才來求見太後娘娘,望太後娘娘相助一番,能夠讓臣婦有一個與攝政王妃冰釋前嫌的機會。”

    冰釋前嫌?

    鍾太後看了一眼跪在姚氏身邊,低眉順目的張芹兒。

    “你,抬起頭,給哀家瞧瞧。”

    張芹兒暗暗以放在大腿上的手用力掐了一下自己,抬頭時,那雙漂亮的眼睛盈滿了水汽,絕美的臉上是一片遮掩不去的淤青,整個人看上去弱柳扶風,好不可憐。

    鍾太後見過的美人不少,張芹兒絕對可以在她見過的美人中排上前三位,可惜——

    “這項氏下手著實是重了些。”

    從聽聞她被打,到現在都過去將近半個月了,臉上的淤青都尚未完全散去,可想而知,當時項知樂是打得多狠。

    聽出了鍾太後語氣的惋惜,姚氏哀切的歎了口氣。

    “狠不狠這倒是其次,臣婦就是怕小女這張臉如今被攝政王妃嫉恨上了,到時候,到時候,”

    聞言,鍾太後冷哼一聲,連語調也微微拔高了一下。

    “既是要哀家配合,就少跟哀家扯這些彎彎繞繞的。”

    意外鍾太後的直接,姚氏一噎,連忙叩首認錯。

    “是,臣婦知罪。”

    看到姚氏如此恭順,鍾太後神色稍霽。

    “哀家事先說好,必須要保證萬無一失,若有紕漏,你們自己以死謝罪。”

    姚氏抬頭看向鍾太後,眼底是孤注一擲的堅定。

    “太後娘娘放心,絕對不會有紕漏。”

    如今她手上的“迷情”可是她費盡心思,花了大價錢才在南方的花樓買到的,本身就不是那些下三濫的藥,查無可查,又怎麽會有紕漏呢?

    到時候,項知樂隻要喝下了那個帶有花香味的酒跟侍衛廝混,哪怕什麽都沒發生,也絕對是百口莫辯,

    到時候,芹兒再去安慰一下攝政王爺,讓攝政王爺用項知樂對他的方式報複項知樂,

    一切不就水到渠成了嗎?

    ,,

    養心殿。

    言北祁的臉色陰沉的隨時可以滴出水。

    言君諾雙腿交疊,懶懶的靠在椅背上,漫不經心的開口道。

    “本王親自到獄中見了項贇,嘖嘖,太後這般也未免對侄女過於驕縱了。”

    手中朱批玉筆微微一緊,言北祁盡量讓自己的臉色看起來自然些。

    “此事,朕會徹查,不勞皇叔費心。”

    “項贇如今已經跟廢人無異,該受的懲罰也受了,說到底,他也是本王王妃的兄長,即使本王再不喜他,也總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在牢中惶惶不可終日。

    況且,鍾秀秀腹中孩子是否真如項贇所言並非他親生,也因孩子的夭折而死無對證,太後便直接越過本王與皇上對自己的侄女婿痛下毒手,,”

    說到這裏,言君諾輕嗤一聲。

    “太後娘娘這架子與威風,不知道的還以為這大凰江山已經改姓‘鍾’了。”

    這下,言北祁的臉色怎麽轉都好轉不了了。

    “皇叔,慎言。”

    麵對言北祁帶有些許威脅性的話,言君諾掀了掀眼皮,語氣依然不急不緩。

    “與其讓本王慎言,皇上更應該要好好反省一下,為何一個後宮婦人也能輕易把手伸入京畿府衙。”

    說完,他起身挺直腰板對言北祁做了一揖意思意思,“晚宴即將開始,南楚使節此時應該也到宮門前了,本王先行告退做安排。”

    言北祁強行壓下心中怒意,努力讓自己的語氣平緩。

    “有勞皇叔,朕隨後就到。”

    直至言君諾的背影在養心殿大門已經看不到了,言北祁才召來貼身內侍低聲吩咐了一番。

    內侍離開後,他反手把禦書案上的折子掃落一地。

    狹長的鳳眸裏,是逐漸變得濃鬱的猩紅。

    ,,

    太陽即將下山,晚宴尚未開始。

    項知樂坐在高位,看了一眼身側的空位,以及上首帝後的空位,眼光不著痕跡的四處梭巡。

    下首的案席排列整齊,幾乎座無虛席。

    宮女們也紛紛往案席擺好應節的肉粽以及茶蛋。

    太陽最後一絲餘暉沒入山中,天色擦黑。

    宮燈點起,把整個飛仙湖畔映得亮如白晝。

    不多時。

    內侍的唱報聲響起——

    “皇上駕到——”

    “皇後娘娘駕到——”

    “太後娘娘駕到——”

    剛才還人聲鼎沸的宴席,瞬間鴉雀無聲。

    所有人紛紛起立朝言北祁過來的方向行跪拜之禮。

    “恭迎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皇後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太後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言北祁一身明黃色龍袍,發束九龍戲珠金冠,器宇軒昂的邁著大步走到了最上首,轉身,霸氣的大手一揮。

    “眾愛卿平身。”

    項知樂略帶敷衍的行了禮起身,無意間對上鍾太後的視線。

    她的眼神過於平靜,讓項知樂右邊的眉毛微微一跳——鍾太後今天不正常,肯定有貓膩。

    以往進宮,鍾太後那個巴不得弄死她的眼神,不管她怎麽偽裝,總會讓她發現端倪。

    而這一次,她居然可以這麽平靜的看著她,就像是,

    刻意保持某種友好疏離的態度,急於跟她劃清界線。

    好端端的,跟她劃清界線?

    不報複?

    對鍾太後來說,是不可能的。

    心下快速過了一遍最近得罪的人。

    思來想去,項知樂隻想到一個可能。

    張芹兒找到了鍾太後,兩人肯定是達成了什麽合作,鍾太後包庇,張芹兒伺機而動。

    愈發覺得這個可能性極大,項知樂對於自己跟身側空位的物品放置一下子多疑了起來。

    “,,在此祈願,天下百姓,歲歲安康。”

    言北祁冗長的感言以後,端午晚宴總算開始了。

    宮女依次上前把精致的菜肴一一擺放整齊。

    花香伴著美酒佳肴,確實不錯。

    就在所有人的氣氛逐漸放鬆之際,唱報內侍的一句“攝政王爺到——”

    所有人一下子像被掐住了喉嚨一樣,連言北祁準備高舉酒杯的手也頓在了半空。

    氣氛頓時詭異不已。

    言君諾一身華貴的暗綉龍紋束腰朝服,發束三龍金冠,在這種詭異的氣氛下神色自然的對言北祁不鹹不淡的施了一禮,轉身落座在項知樂身旁。

    看到言君諾並無半分想發難的意思,言北祁立刻舉杯對言君諾笑道。

    “自皇叔攝政以來,對大凰盡心盡力,這第一杯,朕應當敬皇叔。”

    言君諾鳳眸沉了沉,伸手舉杯回敬,聲音清冽。

    “謝皇上。”

    說完,他那盞盛有酒水,雕刻了獸首的精致銀盞原封不動的放回了麵前的桌案上。

    言北祁擰眉,“皇叔,您這是,”

    言君諾對上言北祁的鳳眸,不急不緩的開口道。

    “本王有胃疾,太醫吩咐不可飲酒。”

    胃疾?

    是真胃疾還是“噬心”?

    亦或隻是當眾落他麵子的手段?

    言北祁腦海裏瞬間閃過了無數的可能,最終目光落在了項知樂的身上。

    “既是如此,這一杯,便由皇嬸代勞了。”

    看到言君諾沒有半分不悅的意思,似乎是默認自己 應允言北祁的要求,項知樂起身舉杯,“謝皇上。”

    酒杯緩緩靠近唇邊,項知樂一聞就覺察到了酒的不對。

    梔子花味,

    她眼底暗茫一閃,對言北祁笑道。

    “既是代替王爺喝酒,臣婦自然要用王爺剛才的酒盞了。”

    說完,她也不看言君諾的臉色,伸手取過言君諾剛才放下了的酒盞。

    才剛碰到,腦海裏就傳來了係統提示音。

    “叮——”

    “檢測到酒裏有大量安眠成分,請宿主注意用量。”

    騎虎難下,姑且不論言北祁知不知道言君諾的酒有問題,頻繁換酒盞肯定會讓言北祁起疑。

    項知樂握著酒盞的手微微一緊,感覺到言君諾想要伸手阻止,她立刻仰首把酒一飲而盡含在嘴裏做了一個吞咽的動作。

    言君諾臉色一沉。

    言北祁爽朗一笑。

    “不愧是皇嬸,巾幗不讓須眉啊。”

    項知樂微微一笑,重新坐下。

    趁著以帕子拭唇的當口,她把剛才喝下的酒盡數吐到了絲帕以及那隻做工精致的衣袖上。

    做完這個小動作,感覺身體沒有任何不適,她才抬眼看向身側的言君諾,剛好對上言君諾來不及收回的視線。

    兩人目光相對的瞬間,又觸電般轉過了頭不看彼此。

    壯著膽子,項知樂悄悄湊近了言君諾一點,扯了一下他那件華貴的龍紋外袍。

    “王爺,”

    言君諾身子僵了一下,不甚自然的“嗯”了一聲,依然沒有轉頭。

    項知樂輕輕湊到他的身邊,以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開口道。

    “妾身不是有意要用你的酒盞。”

    “妾身的酒,也有問題。”

  第兩百九十八章 做戲

    也?

    這下,言君諾也顧不上兩人還在鬧別扭,立刻轉頭看向她。

    項知樂往他麵前湊近了些,眼底寫滿了嚴肅。

    對他悄聲開口道,“王爺可還記得之前我在南方醉過一次?”

    想起那次的瘋狂,言君諾沒由來的紅了耳根,麵無表情的緩緩點頭。

    項知樂輕輕側頭示意他看一下自己桌案上的酒盞,“就是喝了這個酒。”

    接著,她紅著臉快速把之前金花跟她說過的關於“迷情”的來曆也簡單跟他說了一遍。

    她也慶幸在南方的時候中過招,不然等會在宮宴上,萬一控製不住自己,

    若是在君諾身邊還好,若是不在君諾身邊,,

    這個想法一出,結合剛才她的猜測。

    項知樂對上言君諾的眼,眼底冷茫一閃而逝。

    “有人挖了坑等著我跳了。”

    而言君諾則快速抓住了她話裏的重點。

    不是春天的藥,比春天的藥效果還好?

    越是動情,味道越是甜蜜?

    他的目光悄無聲息的落在她不似以往豐潤的小嘴上。

    難怪那一夜,她那般主動。

    果然,自始至終,沉淪的,隻有自己。

    一股低氣壓慢慢在他的周圍逐漸凝聚起來。

    “我會遣人排查。”

    他的聲音壓得很低,帶著些許微啞。

    兩人之間纏繞著淡淡的酒香。

    莫名的醉人。

    “王爺若是排查,那就順便查一下你的酒水被動了什麽手腳吧。”

    說話間,一股燥意湧上心頭,項知樂咽了一下口水,打算直起腰板與他重新拉開距離。

    眼角餘光發現言北祁正在往兩人的方向看,退開的動作立刻變成了往他身側倒。

    而他的大腦還沒下達指令,他的手就本能的環住了她的肩,阻止了她因慣性而小臉朝下的倒在他的腿上。

    觸碰到她的那一刻,擔心自己會忍不住再次淪陷,他眼底快速閃過一絲慌亂,本能的想把她推開。

    項知樂覺察到他的意圖,立刻一手抓住他的手,以另外一隻手順勢打算輕輕掐一下他的腰間,,

    掐了好一會都沒捏起一絲贅肉,她隻好把掐改成用手指戳了一下他的腰。

    靠在他的肩窩,以兩人能聽到的聲音急切開口道。

    “王爺,皇上如今在往我們這邊看,有什麽矛盾,我們自己在府裏關上門好好談,對外先維持攝政王府的臉麵,可好?”

    對內可以有矛盾,對外必須要一致。

    這個道理,言君諾深以為然。

    他努力說服自己:隻是做戲,不當真。

    得到了本心的縱容,他推開的動作變成了將她往懷中一帶讓他坐在自己的腿上。

    “既是不勝酒力,便靠著本王歇息一會。”

    他的聲音清冽,語氣清淡,剛好讓前麵坐席的人聽個真切。

    所有人都訝異向來冷心冷臉,唯我獨尊的攝政王,竟然也會有如此“溫柔體貼”的一麵。

    女眷中的張芹兒看向項知樂的方向,袖中雙手攥成了拳頭,鋒利的指甲把掌心都掐破了,臉上依然保持著得體完美的微笑。

    她不動聲色的跟姚氏對視了一眼,又看了一眼鍾太後的方向,鍾太後正襟危坐,一派雍容氣度,連個眼神都沒有施舍給她們。

    兩人不由得再次相對一眼,微微皺了皺眉。

    太後完全沒反應,那項知樂是中招了還是沒中招?

    上首的言北祁自始至終都在看著言君諾夫妻的互動,雖然聽不到兩人說什麽悄悄話,但是隻要他們抱在一起,就足夠了。

    劍眉微斂,嘴角卻勾起了一抹莫測的弧度,他正要找個理由說兩人當眾親熱不成體統。

    “皇嬸這般,”

    話沒說完,對上言君諾幽深不見底的鳳眸,腦海裏靈光一閃,他的心頭當即警鈴大作——酒有問題。

    為了撇清自己的嫌疑,他立刻改口道。

    “既然皇叔跟皇嬸都不能飲酒,朕遣人幫你們把酒水撤下,再命人給皇嬸熬一服醒酒湯,可好?”

    言君諾斂去眼底冷意,對言北祁微微頷首。

    “有勞皇上。”

    言北祁身後跟著的幾個內侍,其中一人看到了言君諾的頷首,立刻垂下了眼瞼。

    在言北祁下令給言君諾的案席把酒水換成果茶並且通知藥膳房熬製醒酒湯時,那名垂下眼瞼的內侍以及另外一名內侍恭敬的退下了。

    下完令,言北祁再次擺出一副“這是應該的”謙恭晚輩模樣,“皇叔為我大凰立下不少汗馬功勞,如今更是為了操心國事而熬出胃疾,朕心有愧啊。”

    聽出了言北祁話裏說他明知道身體不行還要攬權的意思,言君諾攬著項知樂的手緊了緊,毫不客氣的微笑回敬了一句。

    “若是皇上能讓本王少操些心,本王自是求之不得。”

    沒想到言君諾會這麽不顧他的臉麵,言北祁心中再窩火,也隻能故作爽朗一笑,把話題扯開了。

    幸好言君諾並沒有把心思太放在言北祁的身上,任由他扯開話題,不再嗆聲。

    下首大臣看到掌權的叔侄二人能這般“和諧融洽”,心中莫不暗暗鬆了口氣——不管這兩人是真心還是假意,起碼,就目前的情況來看,他們今晚應該可以安心的用一頓不費腦子也不用擔心隨時掉腦袋的晚宴了。

    醒酒湯很快就被端了上來。

    “做戲做全套”的言君諾,在滿朝官員因震驚而瞪圓的眼珠子下,體貼的為項知樂調整了一下懷裏的位置,細心的用調羹撥動醒酒湯,時不時的舀起一勺烏黑的藥汁,涓滴不剩的喂到項知樂的嘴裏。

    一套動作下來行雲流水沒有半分卡頓,自然得仿佛這種事情是他經常做。

    感覺到氣氛實在是詭異,項知樂實在是裝不下去了。

    “王爺,妾身感覺好多了。”

    “好。”

    言君諾頷首,沒有半分含糊的把她放回了她原先坐的位置,並且把剩下的半碗醒酒湯推到了她的麵前。

    他的動作太過幹脆且無絲毫留戀,竟讓項知樂產生了一種“他真的不愛她”的錯覺。

    她的心頭莫名的刺痛了一下。

    宴會外再次傳來了唱報內侍的聲音——

    “南楚使節,皇甫將軍,永樂郡主到——”

    永樂郡主?

    不是蕭哥?

    項知樂略帶詫異的看向內侍唱報的方向。

  第兩百九十九章 永樂郡主

    在亮如白晝的宮燈下,項知樂第一時間就注意到了跟在皇甫景身後,身形高挑,穿著一身精致碧色羅裙的高挑少女。

    少女一身貴氣,步伐略大,麵覆輕紗,一雙狐眼眼角上揚,生動得仿佛會說話,隻要稍微那麽一眼看過來,那自帶笑意與媚意的小眼神,輕而易舉的就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了去。

    項知樂在打量少女的同時,少女也對她俏皮的單眼眨了一下。

    兩雙狐眼對視的瞬間,熟悉的親切感,項知樂一激靈,差點咬斷了自己的舌頭。

    蕭蕭蕭,,

    蕭哥???

    再看看少女身後那個壯實粗糙的“丫鬟”,項知樂差點戳瞎自己的眼睛。

    那“丫鬟”雖說低眉順目,但是她還算一眼就認出來了,那根本就是穿著女裝的阿銀。

    他大爺的,蕭哥扮起女人來,那雙眼睛比她還勾人,若是兩人站一塊,壓根沒她什麽事了。

    兄妹二人的對視落在旁人眼裏,變成了——永樂郡主對攝政王爺拋了個媚眼。

    善妒的攝政王妃立刻警惕的回視過去,看攝政王妃的樣子,估計已經在不斷的試圖找機會毀了永樂郡主的花容月貌了。

    眾人回神之時,皇甫景已經帶著“永樂郡主”跟言北祁和言君諾見了禮。

    看到“永樂郡主”時,言北祁狹長的鳳眸明顯一亮,被“永樂郡主”一下子就捕捉到了,“她”不動聲色的看了一眼項知樂的位置,立刻明白了那一抹光亮的意圖。

    在一係列你來我往的客套寒暄後,皇甫景帶來的“貢品”誠意已全數讓言北祁的人手下了。

    給皇甫景父子賜座後。

    言北祁先是看了一眼“永樂郡主”,又看了一眼項知樂,仿佛發現了什麽有趣的事情,對皇甫景笑道。

    “朕本以為,皇甫將軍此番出使帶的會是皇甫小公爺,沒想到竟是‘永樂郡主’,不知皇甫小公爺何在?”

    皇甫景回以不拘小節的爽朗一笑。

    “多謝大凰聖上的關心,兒子又怎比女兒貼心?自從本王找回愛女後,那個不肖子天天跟妹妹爭寵,被老子趕回南楚了。”

    跟妹妹爭寵?

    趕回南楚?

    項知樂連忙端起茶盞假意抿茶壓下自己抽搐上揚的嘴角。

    言北祁饒有興味的看向“永樂郡主”,“朕聽聞‘永樂郡主’之前都是一直流落在大凰?”

    說話間,言北祁的目光有意無意落在了身邊皇後的身上。

    被言北祁這麽一說,皇甫景憨厚的撓了撓後腦勺,哈哈一笑,“風流,風流啊,人不風流枉少年嘛。”

    宴席上的其他官員看到皇甫景這副模樣,紛紛心生鄙視。

    著實很難想象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在四年前,差點成功揮軍殺入大凰。

    皇後接收到言北祁的眼神示意,看向“永樂郡主”,笑容大氣溫婉。

    “自郡主入席之時,本宮看著郡主這雙眼睛就有點眼熟,剛剛再看攝政王妃,總算是明白這熟悉感在哪了。

    郡主的眼睛可不就是跟攝政王妃長得一模一樣?想來這也是一種緣分,”

    沒等皇後說完,“永樂郡主”就立刻受寵若驚的站了起來,“小女,哦不,臣女,哦不,”

    聲音尖細且造作,讓在場的所有人忍不住起了一層細細密密的雞皮疙瘩。

    支支吾吾半天沒有把謙辭用對,“永樂郡主”立刻紅了眼眶看向皇甫景,柔柔弱弱的撲到皇甫景的懷裏哭訴道,“父親,女兒害怕,您讓大凰聖上別砍我腦袋,嗚嗚嗚。”

    皇甫景立刻旁若無人的拍了拍“永樂郡主”的背,輕聲安慰道。

    “女兒乖,不怕,大凰聖上不會亂砍人腦袋的。”說到這裏,他還不忘對言北祁眨了眨眼,“聖上,你說對吧?”

    言北祁的表情,比生吞了蒼蠅還精彩。

    本來在知道皇甫景嫡子來不了,來的是新尋回且受寵得了郡主封號的庶女後,言北祁心裏就默認了某個想法。

    這個想法一直持續到看到這個“永樂郡主”的出現,且發現她跟項知樂有一雙幾乎一模一樣的眼睛時,愈發強烈。

    這些年被言君諾打壓,他深知言君諾的性格偏執得多厲害——言君諾是那種絕對不允許旁人擁有與他一模一樣的東西的人。

    一旦發現,必會毀之。

    再者,這個庶出的郡主目前看來比嫡子還受寵,得了她,等於有了皇甫景的支持,那麽,言君諾要動他,都得掂量掂量他有南楚這個將軍王“國丈”的支持。

    沒想到,這個“永樂郡主”竟然是這樣愚蠢,才被點一下名就嚇哭了。

    這樣的一個草包,又是來自民間,哪怕再得皇甫景的寵愛,一旦收入後宮,什麽時候“失蹤”得悄無聲息都不知道,搞不好,還會因此而得罪皇甫景,,

    就在這樣電光火石的一瞬間,言北祁打消了這個自掘墳墓的想法。

    “郡主不必害怕,朕不會隨便砍人腦袋。”

    言北祁盡量讓自己的語氣不那麽威嚴,然而,對這種草包,他實在沒有什麽耐心。

    “有勞皇甫將軍好好安撫郡主的情緒了。”

    朝中大臣看到南楚使節如此失態,心下對皇甫景更是輕視了幾分——明明代表自己國家而來,卻因為溺愛幼女而讓自己的國家顏麵盡失,總感覺這南楚是在埋汰他們大凰。

    皇甫景可沒有朝中大臣心裏那麽多道道,他隻知道,按照南楚國主對他們父子的防備,如果他在大凰表現好了,回到南楚等他的,可能就是滅頂之災了。

    以前為了蕭兒,他尚且可以奮力一搏,如今有了小知樂,小知樂又牽扯到了言君諾,情況一下子就複雜起來了,搞不好,他一不小心就在有心人的歪曲事實下變成了南楚的賣國賊,

    他是一名軍人,頂天立地的軍人,他可以篡位取而代之,但是絕對不會賣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