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章 你是一生的執念
  第一百九十三章 你是一生的執念

    這是在項知樂印象中,言君諾跟她說話的最多的一次。

    他的聲音很平緩,語氣很清淡。

    仿佛在說著一件無關痛癢的事情。

    但是,她知道,他一路走過來,從來都不容易。

    還真讓她猜對了。

    先皇從頭到尾對君諾的都是算計。

    先是把他推到風口浪尖,然後留下遺詔逼著他成長。

    若是他能攝政,說明他已經成長到足夠強大護住大凰的程度,那這個兒子活下來便活下來了;反之,沒用的兒子,死了他也不會可惜,

    很難想象,一個常年在京都養尊處優的皇室子弟,在親兄長的追殺下,是如何孤注一擲上了戰場,又是如何克服心中的恐懼一步一步變成如今這樣,

    光是想到那個場景,項知樂的心不禁泛起了細細密密的疼痛。

    初上戰場的恐懼她深有體會,直到這一世,她依然記憶猶新。

    上一世在他死後。

    她第一次上戰場。

    因為心中懼怕呆愣在原地,差點被敵軍削去半邊腦袋,那震撼慘烈的場景讓她足足做了好幾天的噩夢。

    那會好一段時間,隻要她一閉上眼睛,滿腦子都是殘肢斷臂以及被血染紅的黃土,

    連空氣都彌漫著一股鐵鏽摻雜著腐肉的腥臭,,

    唯一的慰藉就是他那尚有餘溫的骨灰——誰曾想,她的懦弱,給了項天歌可趁之機,,

    君諾估計到現在都想不到,苦了一輩子的他,在上一世死後,居然還會因為她而落了個挫骨揚灰的下場吧,

    世人都說他乖張桀驁,嗜殺成性。

    可是,若他不對敵人殘忍,他的下場隻會比其他人慘痛百倍啊。

    偏偏,上一世,她卻成了他最大的敵人,

    “君諾,”

    她軟軟糯糯的喚了他一聲,伸手穿過他的如緞墨發,勾上了他的頸脖。

    充滿歉意的狐眼裏糅雜了無數綿綿情意。

    對上他帶有審視的眼神,紅著眼眶微微一笑。

    “謝謝你。”

    謝謝你,願意告訴我這些事情。

    謝謝你,從前世到今生,都一直這麽堅定不移的愛我,讓我有了彌補的機會。

    說完,她湊到他的唇邊輕輕印下一吻。

    在她即將退開之時,一隻大手有力的托著她的後腦勺,他熟練又靈活的加深了彼此之間的探索。

    直到她緊閉的眼尾沁出了一顆晶瑩的淚珠,他才堪堪放開她。

    半闔的狐眼氤氳了一層薄薄的水汽,一股曖昧的氣息繚繞在兩人四周。

    言君諾以帶有薄繭的指尖細細的拂過她的眉眼,她的俏鼻,她的菱唇,最後輕輕捏了一下她的臉。

    “蠢女人。”

    他的聲音喑啞而有磁性。

    上揚的眼尾沁染了些許淡淡的脂色。

    修長的手利落的把書案上的雜物往邊上一撥,將她往書案上欺身一壓。

    “你是,妻子。”

    你是一生的執念。

    所以,我願意,把一切都交付給你。

    屋裏的燈一盞一盞的滅了下去,

    屋外,春雨綿綿。

    屋內,流水潺潺。

    ,,

    與此同時。

    北嶺。

    平南王府。

    沈墨池一身不變的貴氣紫衣,手上拿著的依然是那一柄烏木折扇。

    看著窗外的綿綿春雨,思緒早已飄遠。

    他們的初遇,也是在一個春雨綿綿的夜裏,,

    不多時,一個黑影落在了他的身後半跪在地上。

    “如何?”

    黑影恭敬的拱手垂首。

    “攝政王妃是被攝政王強娶的。”

    沈墨池的眼底快速劃過一抹亮色。

    握著紙扇的手緊了緊。

    “當真?”

    “千真萬確。”

    為了確定自己話語的真實性,黑衣人還補充道。

    “屬下還打聽到,原定婚期是在四月初三,結果攝政王遇刺受傷,所以才把婚期延後了四個月。”

    言君諾遇刺受傷?

    倒是像她能幹出來的事情。

    沈墨池努力壓製上揚的嘴角。

    “還有呢?”

    “攝政王妃在嫁給攝政王之前,心悅清王。”

    屋內氣氛氣溫陡然下降。

    一個茶盞毫不留情的砸到了黑衣人的腦袋上。

    黑衣人生生的受了這一擊,前額頓時出了血。

    “本世子問你這些了嗎?”

    “屬下知罪。”

    “可還有其他消息?”

    “攝政王妃成親以後就性情大變,屬下聽聞,回門之日,對項府向來乖順的攝政王妃一反常態,把攝政王的聘禮全部搶回攝政王府,還揚言要跟項府斷絕關係,,”

    “退下。”

    “是。”

    屋內再次恢複了安靜。

    沈墨池再次打開折扇,昏黃的燭光下,他的神色明滅不定。

    指尖觸碰到“知”“樂”二字時,瀲灩的桃花眼裏慢慢形成了一股莫名的情緒。

    成親後性情大變?

    揚言要跟項府劃清界線?

    “難道,你也回來了?”

    ,,

    翌日一早。

    秦不屈就來求見言君諾。

    說有事相商。

    項知樂心中還是牽掛北嶺的事情。

    跟言君諾打了招呼以後,帶著秋思踏上了去北嶺的路。

    好在,浮定州牧府建在浮定最北麵,跟北嶺相隔不遠,坐馬車走官道需要半天,而坐船橫渡隻需要半個時辰。

    與其餘三縣以山嶺為界不一樣,浮定跟北嶺交界的是一條寬廣的河流。

    由於一年四季不管如何下雨,河流都是平緩不已,既不湍急,也沒有水位上升的弊端,給百姓出行帶來了不少的便利,所以當地百姓也管這條河叫“柔河”。

    溫柔的柔。

    “好一個溫柔的柔。”

    站在渡口,看著泛黃的河水,項知樂神色不明。

    越是溫柔的東西,反噬越是致命。

    上一世旱災,最先幹涸的,就是這一條“脾氣頗好”的柔河。

    頗具規模的渡口處,三三兩兩停靠著幾艘看起來還算穩妥,但是規格不大的渡船。

    談好了包下整艘渡船的價格後,秋思帶著項知樂上了船。

    兩世以來,第一次坐這種小小的船,項知樂難免有點緊張——因為,她不諳水性,擔心船會不會翻了。

    渡船跟她在京都坐過的舫船不一樣。

    起碼平穩性就不是在一個檔次上。

    還好半個時辰並不算太久。

    才剛下船,項知樂就控製不住她胃裏翻湧感覺了。

    秋思打著傘在一旁扶著她。

    “夫人,您感覺怎樣啦?”

    項知樂慘白著臉,捂著嘴對她擺了擺手。

    回去的時候寧願跑遠點也不坐這種船了,

    不遠處傳來一句難以置信的驚呼。

    “小阿信?”

    心中一動,項知樂立刻循聲望去,細雨中,對上了一雙跟她一模一樣的狐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