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第83章

    謝言景和清虛子的身子幾乎都浸在血中,血液混合著高濃度的靈液,在陣法之下,匯聚成一池赤水。

    血色濃稠,一時難以分辨到底是從誰身上流出,亦或是二人的都有。

    赤水之上,覆蓋著一層繁複符文,歲謠看不懂這符文的作用,隻隱隱感到不適。不像是正道修士會用的陣法,倒像是某種邪陣。

    “這是易魂陣法。”上官靈緋冷聲道。

    正如歲謠所想,易魂陣法對於正派而言相當於禁術,修士偷用禁術是會有損道心的。而會用此陣法的多是些不入流的旁門左道,妖修魔修之流。

    可如今這易魂陣為何會出現在第一峰,還是作用於劍宗掌門清虛子和他曾經的座下首徒謝言景身上?

    莫不是有人想調換二人神魂?

    這似乎是唯一的解釋,可如此做的目的又是什麽,實在教人猜不透。

    但這還不是最令人驚駭的。

    更讓人細思極恐的是,能輕易控製謝言景將其丟入陣法並非難事,可普天之下又有幾人能控製劍宗掌門清虛子令其入陣?

    這人的修為該有多恐怖。

    歲謠想到此,便覺渾身激起一層雞皮疙瘩。

    上官靈緋顯然也同她想到了一處,清秀的眉頭緊蹙。

    她的唇角下壓,周身氣壓冷凝,似乎在思考能輕鬆壓製一宗掌門的可能性。

    “如今靈界修為能壓製清虛子的無非就是其他幾宗的掌門,說是壓製也不準確,畢竟修煉到他們這等化神境界,距離飛升隻差一步,修為應當相差無幾,不會出現這等完全被碾壓的狀況。”歲謠不解,“可現在清虛子的狀況連神魂都不穩了,幾乎是命懸一線,我實在想不出誰有這般能力。”

    對了,她突然記起謝言景曾說的,清虛子前些日子便身負重傷,“會不會是因他重傷,才叫有心之人鑽了空子?”

    “倒是不無這種可能。”

    易魂陣法原本已經開啟,赤水中兩人的神魂早已飄散離體,也正因如此,清虛子和謝言景才一直昏迷不醒,對周遭發生的一切毫無察覺。

    隻是偏巧,上官靈緋和歲謠的意外闖入破壞了陣法的一部分,將其打斷了。

    陣法已經失效,兩人神魂重新歸體隻是時間問題,待神魂複位,他們自然會恢複意識。

    她們待在這裏也無濟於事,待清虛子醒來,反倒無法解釋為何會出現在此地,又為何能打破院內設下的防禦陣。

    兩人商榷過後,計劃先行折返回客院,等謝言景醒來回到客院後再論此事。

    兩人正準備離開,忽而聽到院外傳來一道聲響。

    緊接著,一襲雪白色身影闖入寂靜的院內。

    來人點燃手中符紙直接化開了院內的陣法屏障,旁若無人的走了進來,雪地中,留下一串淺淺的腳印。

    兜帽下,露出一張被凍得有些紅的清俊麵容。

    “師尊?”

    上官臨翡攬著歲謠躲進暗處,同時將二人氣息藏匿起來。

    見到那張兜帽下的臉,歲謠看向身側的人,雙唇比出一個口型“無心”?

    無心手執一盞琉璃燈,燈罩上堆積了一層厚厚的積雪。此刻融進屋內的暖意中,積雪漸漸蒸發,還有一部分融化成水,順著琉璃燈盞的弧度滴落,砸在地上,留下一灘水漬。

    無心神情愕然,一時竟忘記將琉璃燈盞放在門口,而是呆呆的提著燈盞走了進來。

    走近了,他才看清,不隻是師尊躺在血泊中,一旁同樣躺著的,還有他不久前才見過麵的大師兄謝言景。

    無心低低驚呼一聲,壽總的琉璃燈盞脫手墜地,脆弱的燈殼與地麵相碰當即碎裂成無數片,鋒利的碎片散在地麵,在光的折射下,散出刺眼而詭異的光束。

    與此同時,神魂複位,赤水中的兩人隨著寂靜中的尖銳聲響,緩緩掀開眼睫。

    清虛子的神魂先一步穩固,他率先睜眼看向聲源,見到無心時,那雙銳利的眸子幾不可察閃過一絲暗色。

    緊接著,他環視周遭,視線落在不遠處幽幽轉醒的謝言景身上。

    短短瞬息,清虛子的神色已經恢複一派淡然。

    他從容起身,赤水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跡在一道靈力的洗滌下,變得蕩然無存。

    清虛子看著同樣從赤水中醒來,尚且狼狽的謝言景,隨手扔去一道靈力,同樣將他周身的痕跡洗滌地一幹二淨。

    待謝言景起身站定時,兩人腳下的赤水早已蒸騰消散,不複存在。

    謝言景揉了揉眉心,環顧四周,“師尊,我為何會在此處?”

    他最後的記憶尚且停留在客院中,當時他正準備追隨上官靈緋,隻是還未待他有所動作,便覺神魂一陣劇痛,緊接著,整個人便失去了意識。

    他回憶起方才醒來時,腳下那一攤赤水,眸色定定,“方才那是……易魂陣?”他之所以能認出易魂陣,還是此前在外遊蕩,輾轉於陰暗之處,才意外得知此陣。

    此等邪陣,如何會出現在劍宗?

    聞言,清虛子看向謝言景,“你認得此陣?”

    的確,如謝言景這般年紀的正道修士理應接觸不到這等屬於禁忌的符咒陣法。清虛子似乎也記起謝言景曾墮入魔道離開劍宗,眼中惑色淡去。

    “卻是易魂陣。”清虛子頷首道。

    在謝言景的注視下,清虛子直挺的身姿像是支撐不住似的佝僂前屈起來,他捂著胸口猛地咳出一口血,“當是有人趁為師閉關療傷,設計害你我師徒二人。”

    見清虛子傷勢加重,一旁的謝言景和無心急急上前,調動體內靈力為其護法療傷。

    “師尊可知是何人所為?”謝言景一邊輸出靈力,一邊問,“此人又有何目的?”

    無心不似謝言景自若,陡然見到這等場景,早已方寸大亂,他如今隻靠著本能做出反應。此時耳中捕捉到謝言景的話,當即咬牙切齒道:“這還用問,一定是邪蛇!上次一擊不中,這次又盯上了師兄你!”

    謝言景微微蹙眉,沒有接話,而是看向清虛子。

    清虛子搖了搖頭,並未否認,隻道:“為師也不知。”

    此前就有“邪蛇”奪取修士體內精純靈力之事,後來又出手似要挖無心的心,如今又對謝言景和她師尊的神魂下手。

    三者看似毫無關聯,但又似乎存在某種聯係。

    歲謠一時想不通,總覺得自己漏掉了什麽至關重要的訊息。

    清虛子再次閉關,無心攙扶著尚有些虛弱的謝言景從院內走出來。

    “對了,師弟今晚為何會出現在師尊院內?”謝言景緊緊盯著眼前的人。

    無心先是一愣,隨後一拍腦袋,像是後知後覺,“我忘了,是師尊傳令喚我來的啊。”他重複道:“方才一急便忘了此事,也不知師尊傳訊我前來所為何事?”

    “師尊命你來的?”謝言景神色狐疑,方才師尊分明說他在閉關……

    同上官靈緋隱在暗處的歲謠聞言,也終於想明白困擾她的究竟是什麽了。

    無心作勢便要折返回去,大有同再次閉關的清虛子問個明白的意思。

    還是謝言景眼疾手快拉住了無心,提醒道:“師弟此時再回去也晚了,方才我們出來時,師尊他已經閉關了。”

    無心愣愣眨了眨眼,麵上顯出幾分懊惱,“那怎麽辦?”

    “無妨。”謝言景淡聲道:“待師尊出關,自然就清楚了不是。”

    聞言,無心點了點頭,眉目間的困頓散去。

    待兩人離開,上官靈緋也同歲謠回到客院。

    兩人回到歲謠的房間,關上門,設下一道隔音陣。上官靈緋才挑眉看向歲謠,“方才的事,師妹你怎麽看?”

    瞧著上官靈緋淡然自若的神情,她猜測對方多半也有了猜測。

    隻是不知這次,她們二人有沒有想到同一處。

    歲謠沒著急回話,而是反問道:“師姐覺得,無心和清虛子誰在說謊。”

    這對師徒在某些事上,顯然各執一詞。兩方說法不一,必然就是有人在說謊。謊話的背後,往往隱藏的就是真相。

    兩人對視一眼。

    齊聲道:“清虛子。”

    歲謠嘴角的笑意蕩開。

    “師妹為何也覺得是清虛子在說謊?”

    歲謠想了下,認真道:“方才我們在暗中觀察,無心入掌門院時,乃是用了一張符才破開院內陣法得以進來,有兩種可能,這張符是他師尊清虛子給他的,亦或是他偷來的。若是偷,他自當隱藏痕跡,如此明目張膽,隻能是算準了他師尊和謝言景會出事。可若他有這等本事,能破開清虛子所設防禦陣,怕是不必借助那符紙入內,且也不至於看不出那陣法早在我們進入時便遭到了破壞。”

    “相比較之下,若說那符紙本就是清虛子給他的,便能解釋的通了。他受師命前來,夜半提燈自不怕惹人注意,入院也不會刻意隱藏痕跡,那些雪中的腳印就是最好的證明。而且,正如謝言景最後所言,若是無心說謊,清虛子一出關,這謊言便不攻自破了。”

    “是啊。”上官靈緋淺笑道:“這兩人的謊言,待再相見,自有一人的會被戳穿……”

    除非……

    歲謠神色一緊,“除非另一人根本不可能活著!“

    不然此人先前所做之事,便瞞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