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顧家的男兒鐵骨錚錚
  顧明舒筆直地站在顧家祠堂那塊書著“浩然正氣”的牌匾之下。

  在祖先的牌位麵前穩穩站立。

  在這悲傷的濁流中,她顯得格格不入,但卻也如巋然不動的大山,屹立不倒。

  許久過後,大家哭得眼淚幹涸,聲音漸漸地微弱下來。

  顧明舒深吸一口氣,她向幾位嬸嬸與幾位嫂嫂深深拜下:

  “叔父兄長為國捐軀,光榮犧牲,青史上的英雄理應有他們的名字。”

  “於國而言,他們是英雄,於百姓而言,他們是值得敬仰的人。”

  “但於你們而言,他們卻是那個再也等不到的人,明舒在此,替叔父兄長向盼望著他們歸來的你們,說一句抱歉。”

  “請你們放心,我一定會把他們帶回家,從隔著千山萬水的地方,把他們帶回家!”

  頓了頓,她看向眾人,平靜的聲音:

  “而現在,我要先為父叔兄長設立靈堂,操辦喪事,免得他們的英靈在外遊蕩,找不到回家的方向。”

  六姑娘聽了顧明舒的話,她沙啞著問道:“大姐,你什麽意思?”

  四嬸去拉她,被她甩開。

  她抹了一把臉上的淚花,對著顧明舒喊道:“什麽叫你要為他們設靈堂?”

  “這個家僅是你顧明舒一人的嗎?我顧琇瑩也是顧家的一份子,為父兄籌辦白事,你休想將我踢出去!”

  顧明舒目光落在六姑娘顧琇瑩身上,一時五味雜陳。

  在這個家裏,顧琇瑩對她的不喜眾所周知。

  但在此時此刻,首先站出來的,是這個與她針尖對麥芒的六妹。

  顧明舒正欲開口,又一個噩耗傳來。

  小廝匆匆跑進來,跪倒在沈氏麵前,哭得喘不過氣:“大姑娘,宮裏傳來消息,相爺悲憤撞柱,生死難料。”

  ……

  一個時辰前,宮中,金鑾殿上。

  文東武西,肅立左右。

  大殿正中跪著一白發蒼蒼的老人。

  東陵國君元貞帝卻毫不客氣地將一封封信件擲在老人臉上,憤怒咆哮。

  “顧惟墉,你養的一群孬種!”

  仿佛有滔天怒火無法宣/泄,他憤怒大吼:“顧惟墉!看看你的好兒孫,哪個是中用的?!”

  “先前你信誓旦旦同朕保證,必禦北燕大軍於歸雁城外,如今朕捷報沒有等來,反倒是案頭先堆滿你這些不成器兒孫的喪報!”

  “數萬大軍全軍覆沒,無一生還!這一戰還讓朕痛失城池五座,這簡直就是東陵的恥辱!”

  “陛下!”

  蒼老的聲音沙啞悲慟,如同鈍斧劈裂膠著空氣。

  顧惟墉早已佝僂身子劇烈顫抖,他將信件一封封撿起,抱在懷裏。

  整整十一封陣亡抵報。

  這十一人對於別人來說,隻是冰冷的數字。

  但卻是他的骨血兒孫。

  顧惟墉望著高高在上的元貞帝。

  忽然想起。

  三十多年前他送走惠帝,惠帝握著他的手說:“惟墉,朕把東陵就交給你了。”

  十年前他又送走文帝,文帝握著他的手,把元貞帝交給他,說:“惟墉,元貞年輕,力有不及,你要助他扛起這個爛攤子。”

  二帝托孤,三朝元老,國之股肱。

  為官四十餘載來,他兢兢業業,嘔心瀝血,恪盡職守,從未有一日懈怠。

  一年前,北燕大軍壓境,文武百官縮足不前,竟無一人請戰。

  眼看敵人的鐵騎就要踏破山河,他隻能讓滿門子孫棄筆從戎,奔赴沙場保家衛國。

  他是東陵的脊梁!

  也是東陵的風骨!

  可到頭來,回饋他的是兒孫全體戰死的消息。

  所有兒孫馬革裹屍客死異鄉後,誰疼惜他白發人送黑發人淒涼?

  誰理解顧家子孫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的大義?

  他們不理解。

  不但不理解,還還要反過來把慘烈犧牲說成不中用。

  渾濁的眼裏,滾出幾行清淚。

  適才在轎中,他已狠狠地哭過一次。

  可此時,眼淚仍禁不住潸然而下。

  哭的是他用了十數年時間,竟扶不起這自以為是的蠢貨!兩代賢君怎就有這樣的後人?

  哭的是為國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卻被罵成孬種的兒孫們。

  悲憤交加,他擲地有聲地道:“陛下,我顧家滿門對得起東陵!對得起天下百姓!”

  “顧家兒郎鐵骨錚錚,不是孬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