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 第 13 章

    代價

    回到家的顧添右手捏著可樂罐,左手夾著香煙坐在陽台上,遠處一輪明月掛在斜空,銀光灑在海麵波光粼粼。

    近百米的高度隔離了大路上的喧囂,海潮的聲音偶爾輕撓鼓膜,顧添不由想起了生命中為數不多的顧劭霖的鄭重其事,聲色俱厲。

    顧添大一開學報道後,還有兩三天才進入正式學習,那是新生最後的快活日子。

    他和葉銳打了一架後,同處一個寢室有些尷尬,他在猶豫要不要回家,顧劭霖卻主動叫他回去,於是他興衝衝的跑回了家。

    以為顧增出國了,母親出差了,父親一個人在家寂寞,叫他回去陪伴。

    他打開家門,興奮勁還沒來得及收斂,迎麵撞上了麵色鐵青的父親,從小到大雖然顧劭霖總是板著一張臉,但是從來沒有如此怒氣外露。

    他當時能準確感知到顧劭霖是怒氣。

    顧劭霖第一句話就是:“為什麽要和同學打架?”

    其實這麽多年過去了,他也沒想明白為什麽就是打了次架,也沒有驚動老師,就被他爸知道了,而且還差點搞到學校要給他下處分。

    當時他的沉默不語被顧劭霖視作消極抵抗,顧劭霖說了很長一段話,直到今天他記得每一個字,每一處停頓。

    “你作為我顧劭霖的兒子,注定了你會得到放大鏡一般的注視,任何小問題都會被無限放大。想做警察,先規整自己言行,不是不犯法,而是不犯錯。不要期望我會給你庇佑,你的任何錯誤我隻會要求從重從嚴處罰,有的錯放在別人身上是小事,因為你是我的兒子就是大錯。回去給被你打的同學道歉得到原諒,或者接受記過處分,二選一。”

    其實葉銳並沒有被打多厲害,畢竟葉銳從小也是練家子,雖然比起顧添還是有差距,但是不至於單方麵挨打,顧添製服他之後就收了手。

    葉銳輸了和葉銳被他打了,當時的顧劭霖並不在意其中的區別。

    入學就被處分,和服軟認慫之間,顧添不想選也隻能選後者。

    好在葉銳不是那麽睚眥必報的人,麵對顧添的道歉第一反應是,這人還想揍自己一頓……

    雖然道歉了,顧劭霖依然斷了他三個月的零花錢以示懲戒。

    在公大裏,除了吃飯,花錢的地方並不多,且他小金庫十分充盈。

    所以這個行為並不能真正的製約他的消費,但是心理上的難受遠高於此。

    傷害性不大,侮辱性極強……

    他心中對顧劭霖很不滿,以至於,那一個學期直到放寒假他才回家。

    回家見到父親第一麵,顧劭霖問他:“是不是覺得很委屈,不公平?”

    他梗著脖子,消極抵抗四個大字寫在臉上。

    顧劭霖笑了笑,一點沒生氣,好言好語對他說。

    “你生在我們家,作為我的兒子,你母親的孩子,你哥哥的弟弟,你擁有了良好的成長環境。你對格鬥有興趣,可以跟著專業的教練學習。你喜歡槍,別的孩子還在看書看資料,找電視節目了解,你可以聽專業的講座,甚至可以摸真家夥。對於其他孩子來說,這是公平嗎?這也不公平。人生來就不是平等的,但是你得到的資源不是讓你肆意妄為,坐享其成,甚至傷害其他人,這些資源是讓你有能力去幫助更多有需要的人。”

    “表麵看你活在放大鏡下,你的錯誤會被放大,你的優點會被父母兄弟的光芒暫時掩蓋。

    但是你隻要夠努力,在矚目之下所有人都能看見,都會認可。而很多人,甚至比你更優秀的人因為沒有放大鏡般的矚目,他們可能終其一生不斷努力,需要比你付出更多的努力,才能得到關注。”

    “你十八歲了,我希望未來無論在學校還是公安係統,所有人提起你是:哦,顧添,顧劭霖的兒子。而不是,顧劭霖的兒子,顧添。希望有一天你明白其中的區別。”

    在顧添記憶裏,這是他父親正式和他談話的最後一次,之後大部分時間,顧劭霖要麽輕描淡寫說兩句,要麽就是你決定了行。再也沒有這樣可能引起年輕人叛逆的說教。

    顧添搖了搖空了的易拉罐,覺得今晚想得有點遠,有點多。

    謝憫的出現,好像成為了一個他必須要去攻克的「難點」,那種為難就像當年顧劭霖要求他必須去給葉銳道歉。

    雖然今天顧劭霖沒說必須之類的,但是他知道,顧劭霖是希望他和謝憫好好相處,至少要比現在更和諧。

    他歎了一口氣,扔掉了空罐子,明天的事就明天再說吧。

    ——

    遙遠的E國,此刻已經是大雪紛飛是隆冬時節。

    黑車加長林肯停在了一處矮山腳下。

    車上下來一個穿著黑色羊絨長大衣的男子,帶著黑皮手套的右手撐開了寬大的黑傘。

    他舉著傘踩著積雪一步步走上山坡,踏過一段階梯,是一片平坦的開闊地。

    一個個十字架整齊排列,地麵上鑲嵌著一塊塊尺寸材質類似的大理石板。

    他穿過十字架,走到了唯一立著的石碑前。

    風刮的更猛烈,卷著雪花在黑色羊絨大衣上留下了白痕。

    墓碑上有一張年輕英俊的照片,站著的男人和那張照片有一張一模一樣的臉。

    他摘下手套,白皙的手指輕撫過照片:“弟弟,我會把他帶到這裏向你認罪。”

    “這是他背叛我們的代價。”

    ——

    沒過兩天就是國慶大假,除了公安係統,其他單位都是在家休息。

    考慮到刑警平時並沒有正經的休息天,顧添排了個值班表,每天留兩個人值班,其他人不可以出省,機動候命。

    顧添把排班表拿給謝憫審核,謝憫眼皮都沒抬,說了句:“你安排就好,我都沒意見。”

    謝憫沒意見,所以他隻知道顧添把他安排在了一頭一尾,並不知道自己和誰一起值班…

    因為顧添告訴別人都是,你和XX值哪天,而跟他說的隻有你。

    他也沒有太琢磨,畢竟掛著支隊長的名頭,不能一個人值班都幹不了吧?

    國慶第一天,他早早到了辦公室,關上了辦公室門並且落了鎖,準備享受一天的獨處空間。

    其實他還是喜歡上班的,特別是坐班,比起那個狀況不佳的出租屋,這裏舒服很多。

    若不是還有沒完成的任務,他恨不得申請轉個後勤崗,天天歎空調。

    但是也隻是想想而已,並不是沒有領導建議過他轉崗,而他幾乎是條件反射的拒絕了……

    今天一個人在辦公室,可以完全放鬆,不用緊繃神經,他拉後椅子,把有些麻意的雙腳抬上了辦公桌。

    趙老頭經常說,他要高抬腿,緩解下肢血流不暢,但是他上哪去高抬腿,現在床都沒了床尾,睡覺想找個地方搭都不行。

    今天正好,趁著值班沒人看見,遵一次醫囑。

    這次趙老頭又給他調整了藥,昨晚上吃了第一次睡得還行,他吃過早飯吃了次,這會困意翻湧,不知道是昨晚上沒睡夠,還是這藥的作用。

    他琢磨過幾天得去問問,要是藥的作用,那得換,刑警一言不合就必須睡怎麽得了。

    他還沒想明白,頭一歪睡了過去……

    顧添踩著點走進辦公室,四樓裏靜悄悄的,辦公室大門緊閉,他掏出鑰匙打開,辦公室裏沒開燈。

    他心裏咯噔一下,不會謝憫連值班都翹吧?

    他走進隔間看到的就是以為沒來的謝憫雙腳搭在桌上,椅子抵著牆壁,頭歪在椅背上睡得正香。

    他第一反應不是叫醒他,而是摸出手機偷偷拍了兩張照片。

    然後退回了辦公室門重新走一遍……

    這一次他撥弄了門鎖,加重了腳步,走到隔間,謝憫頭歪了歪睜開了眼。

    睡意朦朧的雙眼半睜不睜,定定看著他,那是一雙沒有任何情緒,意識放空的眼睛。

    因為沒有平時的冰冷和鎮定,所以帶著些許柔弱,顧添看得心生一凜。

    謝憫用力眨了下眼睛,再睜開,又恢複了清明,他清了清嗓子,拿下了雙腳,連句敷衍和遮掩都沒有,重啟了冷淡克製的模樣。

    麵對正襟危坐在電腦前的謝憫,顧添一口氣憋在嗓子眼上不去下來。

    他剛才重新進辦公室一遭,心裏都幫謝憫想好了台階:值班沒什麽事,放鬆一下沒關係,今天就我們兩個人沒別人。

    這些漂亮話全都沒用上……

    剛才的一切若不是他親眼目睹,說出去,肯定旁人都以為是他睡著了做夢。

    到了飯點,顧添友好的詢問謝憫午飯吃什麽,今天食堂沒有開,他是準備叫外賣或者出去吃。

    “我不餓,你出去吃吧,不用管我……”

    “你確定不吃?今天下班是六點半,萬一……”後麵不吉利的話顧添沒說出口。

    “嗯,沒事,你去吧……”

    謝憫沒好意思說,昨晚上吃的有點撐,消化緩慢,早上為了吃藥,他逼迫自己又吃了點東西,這會是真的不餓,要是餓了……

    餓了再說……

    大假,遊人如織,作為矗立在繁華地帶的市局,顧添幾乎是一出門就感受到了節日的氣息。

    他們平時當食堂的飯館家家爆滿,好不容易有一家接待看到他,認出他立馬給安排了犄角旮旯一個位置,要不他真怕今天的午餐就隻能路邊買個麵包啃了。

    點餐時他掃到了菜牌上有砂鍋粥,這是他和葉銳絕對不會關注的點,他指著問服務員份量有多大。

    “兩人份。”服務員比劃了下大小。

    “這樣吧,給我點一份砂鍋粥,一份肉末蒸絲瓜,打包,麻煩快點。”

    半個多小時後,顧添提著新出爐的砂鍋粥快步走回辦公室,辦公室又是關著……

    他滿懷激動的放輕腳步,輕推開門爭取不發出任何多餘的聲音。

    作者有話說:

    春節有榜,會更新,快過年了,提前祝大家新年快樂,最近幾天緣更,大年初一開始日更。

    隔壁雙開連載《初聞不識曲中意(娛樂圈)》馬上完結啦,孩子想求個完結V,各位看看有興趣收藏昂。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