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疾風吻玫瑰
  第60章 疾風吻玫瑰

    兩天後, 江堯和葉柔駕車重新回到珀斯,再由珀斯轉機回國。

    南城機場出去,天空墜滿了鉛灰的雲朵, 氣溫很低, 冷風刀一樣往臉上刮,一場暴雪正在頭頂悄悄醞釀。

    從炎熱的盛夏裏回來,更覺得冬天漫長冷寂,無法適應。

    江堯推著行李, 隨手攔下一輛的士,那司機搖下窗戶, 問:“二位去哪兒?”

    江堯偏頭看向葉柔:“怎麽說, 去我家住?”

    葉柔整張臉都埋在羽絨的領子裏, 說話時白色霧氣從裏麵冒出來一串:“不去。”

    江堯把手壓在她帽簷上,目光溫柔:“行,小爺我晚上繼續去你家樓下守著,做望妻石。”

    葉柔把整張臉從衣領裏露出來,看他:“不用, 我在門口裝個攝像頭就好了。”

    江堯搓了搓她的臉:“那不行,我不放心你一個人住。”

    葉柔:“天太冷了, 別守。”

    他們兩你一句我一句地講,那出租車師傅急了:“你們小夫妻兩, 分什麽你家我家?”

    江堯樂不可支,撩著眼皮看她, 一字一句地強調:“聽到沒, 小、夫、妻、兩、不、分、家。”

    葉柔想掐他, 但是羽絨服太厚了, 根本掐不到。

    江堯把東西搬進後備箱, 胳膊一抬,將葉柔夾在臂彎裏,攬上了車。

    最終報的地址,還是葉柔家。

    晚飯吃的火鍋,兩人麵對麵坐著,食物在鍋裏“突突突”地滾動著,香氣四溢,很是溫馨。

    江堯:“葉柔,我報名了達喀爾。”

    葉柔頓了筷子看他:“是那個兩星期跑九千公裏的那個達喀爾賽?”

    江堯點頭:“嗯,你去嗎?今年的達喀爾賽在沙特阿拉伯,全新路線,3/4的路線都是沙漠,你不是想聽沙漠的風聲嗎?”

    “車隊也去?”葉柔問。

    鍋裏的肥牛好了,江堯提著筷子,一片片夾出來,放到葉柔碗裏。

    “隊裏不去,我和李堡去,達喀爾我沒拿過獎,沈璐也同意。”

    葉柔笑:“需要我開車追著你們兩跑嗎?”

    江堯:“那倒不用,我報了卡車組,到時候,車上可以帶一名維修師,後勤我和李堡來,你負責修車。 ”

    葉柔:“行,那我跟你們一起去。”

    江堯伸手捏了捏她的指尖:“葉柔,你可以拒絕我的,這個比賽會非常非常苦,而且達喀爾是所有越野賽事裏,死亡率最高的比賽,一天跑幾百公裏……”

    葉柔看著他,眼睛亮亮的:“那有什麽關係,你不怕,我就不怕!再說,拉力賽的機械師也是有夢想的。”

    “夢想是什麽?”江堯挑眉笑。

    葉柔語氣輕快:“征服沙漠。”

    江堯莞爾,半晌,他伸手碰了碰她的眉心:“葉柔,我越來越覺得,你是我靈魂缺失的一瓣,你沒來前,它到處漏風,昏暗一片。你一來,它就亮了,暖融融的,很心安。”

    葉柔反握住他的手,目光柔軟:“我的榮幸。”她其實也有這樣的感覺。

    江堯在葉柔家賴到十一點,才走。

    次日,兩人在隊裏碰上,卻沒來及說話。葉柔要整理數據,備置新賽季的車,江堯要去接受采訪,各自有各自的事要忙。

    傍晚十分,江堯終於得了空來找葉柔。

    備車區的門朝北敞著,橘色的燈亮著,冷風直灌,女孩正俯身檢查雪鐵龍的發動機的冷卻係統。

    江堯過來,和她一起趴在那裏看:“忙完了嗎?

    葉柔偏頭看了她一眼:“一會兒就好,你找個地方坐會兒。”

    江堯踢了個凳子,本來想坐,看葉柔站著,又把那凳子踢了回去,陪她一起站:“沈璐簡直是把你一個人掰成幾個用。”

    “我不覺得累,”燈光暖融,女孩子皮膚透亮,眼睛比星星都亮,她說話時白霧在唇邊騰起又散開,唇紅齒白,她看了他一眼笑:“我很怕去那種不給你事做的車隊。”

    江堯雙手插兜,靠在車頭上笑:“嗯。”

    被需要才有存在感。

    許久,葉柔終於合上車蓋,彎腰把那些散落在地工具收了。

    昨天那場欲下未下的雪,終於在今天落了下來。

    南城的雪,剛落到地就化了,邊下邊化,也越發冷。

    雪粒被橘色的燈一照,成了千萬粒碎金。

    江堯把葉柔的機車推到裏麵的倉庫,然後把她的手捉過來,貼在嘴唇上捂了捂:“下雪天,不安全,別騎了。”

    葉柔:“我可以騎慢點,不礙事。”

    江堯嘴唇依舊貼在她的手背上:“那多冷,西北風跟刺似的往膝蓋裏紮,等你到了八十歲,天天喊疼,到時候還要我給你捂……”

    葉柔想象了下那個畫麵,笑出了聲:“你想那麽遠?”

    “這叫防患於未然。”江堯等她兩隻手都暖和了,從口袋裏掏了雙小兔子花紋的羊絨手套,將她的指尖塞了進去。

    羊絨手套在他口袋裏放久了,沾染了他身上的體溫,很暖和,江堯的體溫好像被定格在了她的手指上。

    再抬眼,他又從口袋裏扯出一雙類似的手套戴上了。

    葉柔記得,這是情侶手套。她的這雙是灰底兔子花紋,而江堯的那雙是灰底胡蘿卜花紋。

    很多年前,她買的。當時,江堯嫌棄女氣,死活不肯戴。

    葉柔朝他晃了晃手:“這些,你怎麽收到現在?”

    隊裏的人相繼走了,江堯牽著她往外走,問:“手套英文怎麽說?”

    葉柔:“glove,怎麽了?”

    江堯:“嗯,你給的愛,我能隨隨便便丟?”

    glove,給愛。

    葉柔好半天才反應過來,笑:“那以前怎麽不見你戴?”

    江堯“嗤”了一聲:“以前我腦子傻唄。”

    葉柔好奇:“你那兒還有我的東西嗎?”

    江堯攬住她,如數家珍般地說:“那可多了去了,眉筆、口紅、襪子、皮筋,還有一套黑色的蕾絲鏤空內衣,毛絨玩具……”

    越說越離譜,葉柔臉都紅了,“你幹嘛不扔掉?”

    江堯摸了支煙,在唇邊點上,視線看著遠處紛紛揚揚的雪粒:“小爺我舍不得唄。”

    葉柔吸了口氣:“我那裏可沒有你的東西了。”

    江堯吐了口煙,語氣淡淡的:“沒有就沒有了唄,反正舊東西留著也沒什麽用,天天對著也容易傷心。”

    葉柔沒說話,心中五味陳雜。

    江堯適時轉化了話題:“今天是跨年夜,要去江邊放煙花嗎?”

    葉柔笑:“好呀,放很多、很多。”

    他們並肩走到門口,一輛停在路邊的黑色奧迪,閃著燈,猛地朝他們按起了喇叭——

    葉柔看了眼車牌,忽然停下了腳步。

    江堯看她:“怎麽了?”

    葉柔遠遠地看著那車,表情有些不自然:“我爸。”

    車門打開,葉朗從裏麵出來了,他還是以前那個樣子,不怒自威,氣場嚇人。

    江堯把葉柔拉到身後。

    葉朗視線越過江堯,往後看了眼,語氣冷硬:“出來,葉家人躲在別人後麵算什麽?”

    葉柔鬆開江堯,站了出來:“爸爸。”

    葉朗有好幾年沒見到女兒了,不想念是假的,但也還在生氣:“回來了?”

    葉柔:“嗯。”

    葉朗:“跟我回家,吃頓飯,談談。”

    葉柔:“好。”

    江堯改握住葉柔的手腕,看向葉朗:“叔叔,我能去你家蹭飯嗎?”

    葉朗板著臉:“不歡迎。”

    葉柔:“江堯,你先回去吧。”

    江堯還是有些不放心,俊眉擰著,依舊沒有鬆手。

    葉朗:“給你兩分鍾,處理下自己的事,我在車上等你。”說完,他轉身去了奧迪車裏。

    江堯:“怕嗎?”

    葉柔:“當然怕,我對我爸是生理性恐懼。”

    江堯:“那別去了。”

    葉柔:“江堯,我之前和你說過的。”這些事遲早要來,不能回避。

    江堯:“那我一會兒在你家門口等你。”

    葉柔:“好。”

    奧迪開走了,白色的悍馬車不緊不慢地跟了上去,打著雙閃。

    雪還在下,葉柔看著後視鏡裏的忽閃忽閃的燈光,多了些勇氣。

    葉朗:“我以為你跟這小子早斷了。”

    葉柔:“是斷了,又在一起了,他現在是我男朋友。”

    葉朗哼了聲:“狐朋狗友。”

    葉柔:“爸,如果您想解決問題,我就跟你回家,如果不想解決問題,路邊停車。”

    葉朗:“打算一輩子在外麵漂?”

    葉柔:“沒打算。”

    一路無話。

    車子到了葉家門口,停下。葉柔隔著擋風玻璃,朝江堯點了下頭,轉身,跟葉朗進了別墅。

    賀明舒見了女兒,眼淚汪汪地跑出來抱住了她,“柔柔,快給媽看看。”

    葉柔也不免落淚:“媽……”

    賀明舒在,這裏到底還是她的家。

    一頓飯吃得很安靜,賀明舒自己沒怎麽吃,一直在給葉柔夾菜。

    許久,葉朗說:“明天開始,搬回來住。”

    葉柔放下筷子,看他:“暫時不想。”

    葉朗:“回來住,我不打你了。”

    葉柔:“爸,我想再磨一磨自己。以前我小,不懂事。但現在,我有自己的判斷,您覺得葉家需要一個隻會點頭說好的繼承人嗎?”

    葉朗沒有說話,以前的葉柔性格柔弱、膽小,確實無法獨當一麵。

    葉柔抿唇:“您放心,我的責任,我會盡的。”

    葉朗沒再說話。

    晚飯結束,賀明舒送女兒到門口,滿眼的不舍:“柔柔,我摸你手心都有繭子了,在外麵吃了不少苦吧?”

    葉柔笑:“媽,我隻是長大了,沒吃什麽苦,我過得很好。”

    賀明舒摸了摸葉柔的臉,眼淚直流:“常回來,別和你爸賭氣了,你不在的幾年,他也變了許多。”

    葉柔抱了抱她:“好,我會來看您的。”

    *

    葉柔推門出去,見江堯正倚在車門上等她,漆黑的眼睛如同極夜裏的星。

    之前飄落的雪粒,已經轉成了鵝毛大雪。

    他不知道在那雪地裏站了多久,頭發上、睫毛上、肩膀都白了,臉頰、耳朵全部凍得通紅。

    葉柔踮起腳尖,撣掉他肩膀上的碎雪:“你怎麽在外麵等?”

    江堯:“車裏聽不到動靜,我不放心。”

    葉柔心裏湧起一股暖流,她勾住他的脖子,在他冰涼的嘴唇上親了一下:“我沒事,我爸也沒打我,隻是吃了頓飯。”

    葉柔伸手要撣他頭發上的雪,江堯很配合的低頭任由她擺弄。

    江堯攬住她的腰:“心情好嗎?要哄嗎?”

    葉柔笑:“不用。”

    江堯親了親她的眼睛:“可是我想哄。”

    葉柔:“行啊,說說看,要怎麽哄?”

    江堯一下將她抱了起來:“給你學小狗叫,聽不聽?”

    葉柔點了點他的鼻子:“你嗎?”

    江堯:“汪。”

    作者有話說:

    江堯你也知道自己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