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疾風吻玫瑰
  第49章 疾風吻玫瑰

    第一個比賽日結束, 所有的車子返回大本營。

    每個車隊,有且僅有45分鍾時間,來大修車子。

    組委會對每一輛進站的賽車, 都有嚴格的時間限製。

    這是一天中, 維修人員最忙碌的時刻。

    “野牛”有著最頂尖的維修團隊,平常這個時間段,江堯都在接受各種采訪,今天他把那些采訪推掉了, 特意去看修車。

    李堡也跟了過去,很快他發現, 江堯根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他不是來看修車的, 而是來看修車技師的。

    而且, 看的還不是自家的技師。

    “野牛”的維修區在“風暴”的正對麵,江堯搬了把椅子放在門口,懶懶地坐進去,長腿交疊著,眼睛直勾勾地看向不遠處的葉柔——

    她正屈著一條腿跪在地上。

    女孩的背影, 纖細柔弱,手裏的動作卻一點也不含糊, 利落又幹脆。

    不過幾秒鍾的時間,她就把賽車左前輪卸掉了, 手掌按住,麻利地往後一滾, 立刻有人上前, 把輪子接走了。

    接著, 她繞到車頭, 三五下卸掉了雪鐵龍的前保險杠。

    那個金屬塊, 看著就不輕,葉柔抱起來卻並不費力,甚至還笑著和邊上的人聊天。

    江堯一直在看她笑起來時,嘴角卷起的梨渦。

    江堯想再多看兩眼,葉柔已經鑽進了車底。

    賽車發動機的位置比較低,要從下麵檢查,江堯的角度隻能看到葉柔的腿。

    維修區外麵,也圍了很多的車迷,他們拿著相機,一直在拍照。

    不一會兒,有人發現了江堯。

    他們繞過風暴的維修區,到另一側,把江堯圍在了中間。

    江堯有點不高興,他被他們堵得連葉柔的腿都看不見了。

    他簽了會兒名,皺眉,用英語抗議:“抱歉,你們能不能讓讓,擋住我視線了。”

    所有人都以為江堯是在看車,直到葉柔從車底鑽出來,有人“哇”了一聲——

    “天呐,這個女機械師真漂亮。”

    “中國女孩神顏!”

    “這確定真不是車模嗎?”

    “好可愛!”

    見有人舉著相機要拍葉柔,江堯忽然從椅子站起來,走上前,捂住那人的鏡頭:“偷拍可不禮貌。”

    那人愣了一瞬,再抬眼,女孩已經鑽進車底看不見了。

    *

    晚上,各家車隊都在開會。

    “風暴”討論的明天的輪胎策略,大部分技師都主張使用軟胎,因為軟胎跑得快,適合衝名次。

    葉柔舉手:“我建議使用硬胎。”

    沈璐彈了彈手裏的煙,眯著眼睛說:“不進前十,可沒有積分。”

    葉柔不卑不亢:“明天天晴,氣溫回升快。”

    有人反駁:“我看了天氣預報,不熱。”

    葉柔看向說話的人:“沙地熱容低,地麵溫度肯定要比氣溫高,軟胎上去磨損得很快,可能堅持不到維修區,車子就掛路上了。”

    沈璐看向旁邊的童鑫:“阿鑫,你怎麽看?”

    童鑫撓了撓頭笑:“我覺得葉工說的很有道理。”

    一眾技師都在搖頭、歎氣。

    隻有沈璐力排眾議,“就用硬胎。”

    *

    次日,又是個大晴天。

    加泰羅尼亞的天空,湛藍、透亮,不見一朵雲。

    早晨的溫度很低,那些等在路邊的球迷們有穿棉襖和羽絨服的。

    沈璐端了杯熱可可,在賽道起點處,觀察了許久。除了雪鐵龍以外,其他車子全部使用的軟胎,包括江堯。

    昨晚一起開會的人,也在打鼓:“姐,我們的硬胎要吃虧啊。”

    沈璐:“輸就輸,沒什麽輸不起的。”

    那人訕笑著不說話了。

    過了九點,山裏的氣溫迅速回升,驕陽炙烤著大地,車迷們的衣服脫了一件又一件,所有的人都在抱怨這天太熱了。

    賽車裏沒有空調,李堡邊報路書,邊拿手打著扇子往臉上扇風。

    江堯開過兩個賽段,發現了問題。

    加泰羅尼亞的山道上,起碼有三十度,輪胎在快速磨損,並逐漸失去抓地力,車速快到一定程度,車子會打滑飛出去。

    其實,在江堯看不到的地方,已經有數十輛車,因為失去抓地力衝出了賽道。

    很快,李堡發現江堯的車速下來了:“哥,開平地油門不焊死,擱這裏做什麽孫子啊?”

    江堯“嗤”了一聲,把油門踩到底,車子在前麵的轉彎處,原地轉了180度,差點飛出去,蹲在那裏看比賽的車迷都嚇得跑遠了。

    李堡魂都嚇飛了:“臥槽,哥,怎麽回事啊?”以他的水平,根本不可能出現這種低級失誤。

    江堯:“沒怎麽,天太熱,輪胎要化了。”

    李堡張了張嘴:“那怎麽辦?”

    江堯撇嘴說了兩個字:“保胎。”

    然後,江堯親自演示了他的保胎大法,過彎的漂移沒了,跟高鐵比誰跑得快的速度沒了,一路龜速苟到輪胎區,李堡差點以為他們是來旅遊的。

    李堡:“……哥,我媽懷我的時候都沒這麽保胎的。”

    江堯:“我媽生我的時候,也沒有。”

    輪胎區往後開了兩個賽段,車子進維修區進行柏油調校,車手們的休息時間,都在抱怨今天的溫度,隻有童鑫說今天跑得很順利。

    李堡打聽過後才知道,童鑫在前麵的賽道上用了硬胎。

    李堡吹了一會兒牛,回來,邊喝水,邊看邊上的江堯:“哥,你知道是誰讓童鑫用硬胎的嗎?”

    江堯挑了下眉,問:“誰?”

    李堡:“葉柔。”

    江堯握著瓶子的手頓了一下,旋即笑了,小姑娘挺有先見之明,這都能想得到。不僅想到,她還說服沈璐和技師團隊,確實不容易。

    李堡皺眉歎了口氣:“哥,你這前女友牛是牛,但我怎麽感覺她是來虐你的呢?”

    江堯睨了他一眼:“糾正一下,她可不是我的前女友,是我還沒娶的老婆,還有我還挺樂意被她虐的。”

    李堡:“……”就有病,還病得不輕。

    柏油調校過後的三個賽段,江堯幾乎是全速在開,漂移、切彎、鍾擺、飛跳,怎麽快怎麽來,第一視角看車子行動軌跡的李堡,血液都在往腦子裏湧。

    李堡:“哥,我其實……還是挺懷念我們早上的保胎時間的。”

    江堯:“少廢話,路書。”

    江堯油門踩下去,車速飆到了210km/h,車窗裏刮進來的風跟台風似的往臉上壓,呼吸都不太順暢,要不是連著耳麥,李堡報了的路書根本聽不清,聲音都被風帶走了。

    最後的賽段報時,江堯落到了第四位,而童鑫則一躍成了今天的第一名。

    賽後的記者采訪時間,所有的車手都說自己輪胎選擇失誤了,隻有童鑫對著鏡頭說:“我今天會反超,實屬運氣,真心感謝我幸運女神,我們隊的機械師,葉柔。”

    江堯邊吃晚飯,邊刷今天的資訊,看到童鑫的這條采訪,他的臉都綠成了橄欖:“放屁!”

    對麵的李堡吃得正香,忽然聽到這句話,抬頭看向江堯:“哥,罵我啊?”

    江堯“啪”地一下把手機倒扣在桌麵上:“不是。”

    李堡扒了口海鮮飯:“哦。”

    江堯眉眼間有著顯而易見的煩躁:“你趕緊吃,吃完跟我去改路書。”

    李堡驚:“改路書?”他們現在的路書,是他們完整跑了兩趟才寫好的,現在都看不到路了,哪裏能說改就改?

    江堯:“照我們原來跑法,明天得跪。”

    李堡咽掉嘴裏的飯:“那你打算怎麽改啊?”

    江堯往後仰了仰,指尖在桌案上敲了敲:“改激進點。”

    李堡:“哥,我們原本的路書就很激進了。”

    江堯神情懶懶的,語氣也很淡:“哦,那就……再激進點,我的獎金給你一半。”

    李堡:“……”瘋子!

    *

    周日,最後一個比賽日。

    今天一共有四個賽段,其中三個普通賽段,一個SSS超級加分賽段,中間配備了一個維修區。

    有了昨天的教訓,今天所有上路的車,都換上了耐摩擦的硬胎。

    早上十點,各家車隊的車子,陸續出了維修區。

    忙了好幾天的維修技師們,終於有時間來看比賽直播了。

    葉柔也在看——

    直升飛機在頭頂轟鳴作響,車子一輛接著一輛從低矮的灌木叢中飛馳而過。

    在屏幕的左側,可以看到排在前十名的車手和耗時。

    童鑫的名字還在第一位,江堯已經從第四名上升到了第三名,滿屏的“嗡嗡嗡”聲響個不停。

    畫麵剛好切到了藍旗亞——

    葉柔注意到江堯隻用了兩個硬胎,左後輪和右前輪用的都是軟胎。

    既提升速度,又避免輪胎遭受不可承受的摩擦。

    這樣做,既有好處,也有不好地方,四個輪子的受力是一樣的,但輪胎的承受能力不一樣,極端情況下會容易發生意外。

    車子經過連續彎道,江堯調轉車身,快速切彎,藍旗亞過彎時速高達135km/h,車身並沒有走在瀝青路的正中心,靠外的車輪,壓在旁邊的排水渠上。

    排水渠和瀝青路麵間,有兩三厘米的高度差,輪胎上下滾動時,摩擦出一串金色的火花,解說員在不停地叫著:“哇哦!這個過彎太絲滑了!”

    絲滑也快!

    比傳統的漂移要快許多。

    攝像畫麵切換了車內的第一視角,江堯他們行駛到了一段直線路麵。

    藍旗亞的實時車速達到了240km/h!

    前麵是一串障礙物,領航員報路書的速度非常快,第一視角看過去,格外刺激……

    江堯的操作非常嫻熟,加速點、刹車點,把握得恰到好處,當你以為要迎麵撞上障礙物時,他一個靈活的切彎甩尾,“嗡嗡嗡”地繞了過去。

    俯拍的角度,車子如一條靈活輕快的魚,在那些障礙物間穿梭、遊動。

    藍旗亞一離開障礙區,車速立刻提到了200km/h,引擎聲格外的悅耳、刺激。

    即便隔著屏幕,葉柔的血液也好像被點燃了。

    維修區那些看直播的人,也在瘋狂地尖叫。

    這時,屏幕裏的解說員用西班牙連續說了幾個感歎詞,“Ron第二名了!距離第一名還差2秒。”

    左側的姓名欄,已經改變了,江堯的名字緊緊地跟在童鑫跟後麵,變成了銀色。

    名字後麵的耗時還在飛快跳動著。

    畫麵切換到了童鑫,他的操作也很流暢,隻是過障礙物時,車尾掃翻了幾個袋子。

    十幾分鍾後,畫麵再次切換到了江堯——

    他已經進入到了最後的超級加分賽段。

    視頻是第一視角裏,藍旗亞開了十幾秒鍾,車內明顯抖動了一瞬,與此同時李堡罵了句:“艸”

    葉柔心髒猛地縮了一下,她大概猜到發生什麽了。

    鏡頭往外,一個輪轂飛了出去。

    李堡扯著嗓子在裏麵喊:“哥,咱們的左後輪沒了。”

    江堯完全不減速,眉眼間是狷狂的笑:“那就不要!”

    直播的主持人在那兒又叫、又笑,瘋了一樣。

    那個飛出去的輪轂,在瀝青路麵滾了滾,立馬有不要命的車迷門衝過去,將它撿了回來,再抬眼,僅剩三個輪子的藍旗亞,已經消失在了視野裏。

    鏡頭給了觀眾一個特寫,他們全部在呐喊。

    藍旗亞已經到了最後一個彎,少了一個輪子,還是幹脆利落地過了彎。

    解說員還在興奮地叫著。

    “超過了!0,2秒!贏了!!”

    藍旗亞衝破終點線,立刻有人拎了滅火器來,掀開引擎蓋一陣狂噴。

    與此同時,葉柔看到左側的姓名欄裏,江堯的名字變成了金色,還有一個王冠戴到了上麵。

    解說的聲音還在繼續:“讓我們恭喜Ron成為西班牙站的五冠王!什麽是偉大?這就是!”

    直播還在繼續——

    江堯從車裏下來,摘掉了頭盔,將它對著天空高舉起來——

    汗水在他額頭和臉頰上滾動,潮濕的碎發被驕陽染成了金色。

    許久,他將那頭盔收緊到懷抱裏,深情地吻了吻。

    記者將話筒送到了他唇邊,用英語問:“你已經提前鎖定年度積分榜第一名了,今天為什麽要跑得這麽拚命?”

    江堯抬了抬胳膊,用賽車服袖子,擦掉了俊臉上的汗,笑:“沒辦法,要是跑得不夠快,我的幸運女神,就要被人搶走了。”

    那記者也在笑:“最後,幸運女神還是眷顧了你。”

    江堯轉過來,含情脈脈地對著鏡頭,微風拂動著他額間的碎發,那雙漆黑、深邃的眼睛在太陽底下閃著光,專注而又深情——

    半晌,他用右手食指,指了指自己的心髒,像是告白也像是回答:“從過去到現在,我的幸運女神,她一刻,也沒離開過我的心房。”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