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疾風吻玫瑰
  第25章 疾風吻玫瑰

    巨大的墜落感覺後, 腦袋一片空白。

    翻車了——葉柔冷靜下來的第一反應就是這個。

    她往裏喊一聲“江堯”,少年低低的應了一聲。

    “你還好嗎?”她問。

    “嗯。”又是低低的一個單音,根本聽不出情緒。

    葉柔調整好坐姿, 雙手撐住車頂, 身體往後貼近座椅,艱難地從副駕駛裏爬出去。

    葉柔身上臉上都是沙,她顧不得其他,繞到駕駛室那側去看江堯——

    他就那麽保持著墜地的姿勢一動不動, 眼裏的光暗著,一團漆黑。

    宇宙裏的恒星, 也不是一直發光。

    它們熄滅的一刻, 萬丈光芒也要跟著死去。

    葉柔有些慌, 她見過江堯各種張揚、囂張的模樣,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他。

    “骨頭受傷了嗎?”她不太敢動他,隻是俯身進去擦掉了他臉上的沙子。

    江堯:“沒有。”

    葉柔鬆了口氣。

    她拉住他的胳膊往外時,江堯瞬間清醒過來……

    汽車頂蓋完全陷在沙裏,底朝天, 單靠他們兩個根本無法把車子弄正。

    江堯摘掉頭盔:“別弄了,打救援電話吧。”

    少年眼裏的灰暗深深刺痛到了葉柔, 她不想放棄,至少不是在這裏放棄:“江堯, 我們想想別的辦法。”

    在這荒涼的沙漠裏,葉柔唯一能想到的辦法就是求助後麵的車。

    她不顧60℃的高溫, 站到路中央, 一遍又一遍地朝路過的車子揮動雙手。

    停下來的車很少, 偶爾有停下來的, 也隻是看一眼就走了。

    要將一輛底盤朝天的車從沙子裏拉出來, 要費很長的時間。

    環塔再有人情味,也是比賽。

    江堯過去摁住她的肩膀:“別浪費力氣了……”

    “不要!”她仰著臉,大眼裏蓄積著水汽。

    江堯怔住了,他在這個文靜柔軟的小姑娘身上,感受到一種堅定的、即將爆發的力量。

    大約是受她感染,江堯也和她一起站到路中央,揮舞雙臂。

    終於,有車子停了下來。

    他們用繩索捆住車子,利用另一台車子的動力,把車子回正。

    葉柔躬著背朝他們講了無數次謝謝。

    江堯跳上車,重新轉了鑰匙,發動機點不了火,引擎蓋掀開,才發現發動機的曲軸摔斷了。

    “抱歉,葉柔,發動機壞了,我不會修,沒法帶你走完全程了。”風在沙漠裏漫卷,少年失落的聲音也跟著消散在了風裏。

    那一刻葉柔希望自己有魔法,修好車,或者點亮少年的眼睛。

    但她沒有。

    隻能看她的少年,將夢打碎在這寸草不生的沙漠裏。

    風沙侵了他滿身,烈日灼灼,少年周身全是冰冷的白光,就像蒙著層霜雪,那光刺痛了她。

    葉柔張了張唇:“明年再來吧。”

    “明年可能不來了。”他說。

    *

    重回南城,漫長的雨季還沒有過去,依舊是早上出太陽,下午下暴雨,空氣潮濕悶熱。

    連續幾天晚上,葉柔夢裏都是那一望無垠的荒漠,喉嚨、胸腔全部都是幹裂、灼熱的刺痛……

    葉柔得了一場重感冒,燒了整整三天。

    第四天下午,她的燒終於退了。

    賀明舒從保姆手裏端過碗,喂了她兩口粥。

    葉柔擺了擺手,啞著嗓子說:“媽媽,我想出門一趟。”

    賀明舒:“我去給你叫司機。”

    葉柔:“我想自己騎車去,不想坐車。”

    她有一輛自行車,但是葉朗怕她騎車危險,隻允許她在花園裏騎。她曾經騎出去一次,被葉朗罵了整整三天。

    賀明舒避了避女兒熱切的眼神:“我和你爸說一聲……”

    葉柔握住了她的手,誠懇地說:“媽媽,十一二歲的小朋友都可以騎自行車在路上玩。”

    賀明舒覺得女兒出去一趟回來有哪裏不一樣了,以前她從來不會討價還價,她猶豫了一瞬說:“好。”

    葉柔抱了抱她:“謝謝媽。”

    葉柔起床,換了身衣服,確定自己看起來沒那麽憔悴才出了門。

    葉柔發現,騎車出門,並沒有葉朗說得那麽恐怖。

    相反,風從耳畔吹過,空氣裏有好聞的薔薇花的味道,甜甜的,很舒爽,她愛這風裏的一切。

    她把車一直騎到了江堯家樓下。

    樓道裏還是老樣子,昏暗、潮濕,夾雜著一股亂七八糟的臭味。

    葉柔一口氣爬到三樓,江堯不在家,她敲了許久的門,一直沒人來開門。

    她給江堯發了信息,沒有人回,打語音電話也沒有人接。

    忽然,一陣狂風從樓道窗戶裏卷進來,樓上有誰家的衣架被風吹翻了,“咣當”作響,還有誰家的小孩被罵了,母親的聲音細細的尖尖的,“要下大雨了,再往外瞎跑打你屁股。”

    風越卷越凶,頭頂的烏雲擠在一起。天黑沉沉的,悶雷滾滾,滂沱大雨倏然而至。

    葉柔沒帶雨具,隻能等雨停了再走。她不想上去,就在那最後一級台階上坐了下來。

    大雨把那些嘈雜的聲音帶走了,鼻尖隻剩打濕的泥土的氣息。

    許久。

    幽靜的小巷裏忽然走進來一個人,白短袖、黑短褲,撐著一柄沉黑的大傘,白色的運動鞋踏水而來,發出有節奏的輕響。

    葉柔認識那雙鞋,她從台階站了起來,喊了聲:“江堯。”

    來人將手裏的傘往上掀了一角,露出一張滿是傷痕的臉,葉柔的心髒頓時縮住了……

    江堯的嘴唇腫著,下巴上有一道暗紅的口子一直延到脖子裏,眉骨上籠著一團青紫,臉頰骨上有著幹涸的擦痕。

    光茫散盡,滿眼青灰。

    葉柔覺得眼前的江堯和她之前見過的江堯有些不一樣:“你回來了?”

    “嗯。”少年的眼皮耷拉著,眼底盡是倦意。

    他慢條斯理地點了支煙,隔著白茫茫的雨幕,挑著眉梢看她:“找我有事?”

    “我……來看看你。”葉柔捏著裙子說。

    江堯從大雨裏走過來,收了傘,雨水滴落在幹燥的台階上,和她擦肩而過時,他低低地說,“現在看完了,可以走了。”

    葉柔問:“江堯,你又去和人賭車被打了嗎?”

    他沒回頭,在那台階上停了步子,“不關你的事。”

    雨還沒停,“嘩嘩啦啦”,滿眼灰寂,就像少年的眼睛。

    葉柔心口酸澀,她終究沒忍住,轉身快步上了樓。

    她在門口敲了許久,江堯才來開了門。

    葉柔在他開口逐客前,舉著胳膊說:“我不進去,你家有花露水嗎?借我塗一下,我在底下躲雨快被蚊子咬死了。”

    江堯看了眼她的胳膊,白皙的皮膚上確實有幾個粉紅色的小包,裙子沒有遮住的小腿上也有同樣的小包。

    樓裏髒亂,蚊子多,他一直知道。

    江堯轉身進了臥室。

    葉柔長長地舒進一口氣,視線在屋子裏打量一圈。這裏還是空蕩蕩的,隻是沒有上次來的時候整潔,鞋子橫七豎八地堆在門口。

    進門的桌上放著一碗泡麵,塑料叉子還插在碗邊,剛泡,還沒來及吃,這不知道是午飯還是晚飯。

    客廳的椅子上放著一個黑色的雙肩包,在那邊上放著他的身份證、鑰匙還有一張粉紅色的車票,他好像是打算出遠門。

    江堯很快從臥室出來,把手裏的花露水遞給她。

    葉柔接過來:“你吃飯,我擦完就走。”

    江堯“嗯”了一聲,背對著她坐下來吃泡麵。

    葉柔擦得很慢,餐廳裏安靜至極,花露水和泡麵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分不清到底誰更強烈。

    江堯卷完了手裏的泡麵,轉身見葉柔還沒走,表情冷冷的:“拿回家塗吧,我不要了。”

    葉柔走進來把那花露水瓶子放到了他手邊的桌上:“不用,已經用好了。”

    她還了花露水還沒有打算走,猶豫了一瞬,她開口道:“你要出遠門嗎?”

    江堯:“嗯。”

    “去哪裏?”葉柔問。

    江堯冷瞥了她一眼:“你是不是管得太多了?和你有關係?”

    葉柔說了聲抱歉,從他家退出去,關上了門。

    雨還是沒有停,她隻能繼續坐在那一樓的台階上等。

    天黑了一些,小巷裏的路燈亮了起來,冷白的光泡在大雨裏。

    蚊蟲繞著她白皙的腿亂飛,花露水塗抹過的地方還是癢。

    不一會兒,身後的樓梯上有人下來了。

    還是江堯,他戴著黑色的鴨舌帽、黑色的口罩,肩上背著那個黑色的包,背影瘦削孤寂,像一隻隨時墜水而亡的黑鳥。

    從她身邊經過時,葉柔注意到他手裏拿著把折疊的瑞士軍刀在撥弄,刀鋒閃著寒光,比那刀鋒更冷的是他的眼睛和他周身的氣場。

    她終於知道江堯今天哪裏不一樣了,他所有的表情都像是被凍住,沒有笑,沒有皺眉,甚至沒有不耐煩。

    一股不詳的預感籠上心頭,她起身快步跟上去。

    大雨滂沱,葉柔很快就被大雨淋濕了,她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問:“你要去哪裏?要做什麽?”

    江堯偏頭看了她一眼,女孩的頭發和臉上都是水,臉頰被路燈照著,暈著一團白瑩瑩的光。

    他下意識地把傘往她頭頂舉過來,替她擋住了漫天的雨珠。

    “江堯,你說話。”葉柔聲音拔高了一些,帶起一陣劇烈的咳嗽。

    “去雲南。”他說。

    葉柔:“咳咳咳……去雲南做什麽?”

    “去找我爸媽。”

    “然後呢?”她問。

    他的臉上騰起了一抹煩躁:“不關你的事。”

    江堯快速捉了她的手,把傘柄塞到她手裏,轉身飛跑出了小巷。

    葉柔顧不得其他,快步追了上去。

    江堯在路口攔了輛車,葉柔也如法炮製跟上。

    江堯去的地方是火車站。

    傍晚的南城火車站,到處都是人,大理石地麵上濕漉漉的,葉柔跑得太快,在那瓷磚地上狠狠摔了一跤。

    她爬起來繼續往裏跑,人太多了,葉柔的肩膀被人群來來回回地撞著,根本看不到江堯在哪裏。

    她買了一張去雲南的票,沿著那碩大的候車廳一個位置一個位置地找。

    許久,她終於在人群裏找到了江堯。葉柔沒有上前,隔了兩排椅子坐在他身後。

    候車廳裏的空調打得很低,葉柔連著打了兩個噴嚏,頭昏昏沉沉的難受,眼睛卻始終沒有離開過他的背影。

    又過了二十幾分鍾,江堯站了起來,他的車開始檢票了,葉柔發現自己買的和他根本不是同一輛車。

    她管不了那麽多,擠在檢票的人群裏跟了上去。

    去雲南有高鐵,但江堯買的是綠皮火車。

    葉柔跟著江堯往前走,期間他一直沒回頭。

    直到火車突突突地開走,葉柔才小心翼翼地走到他那截車廂裏去。

    江堯一抬眉梢看到了她——

    葉柔在他視線裏走了他邊上。

    江堯擰著眉,有點不悅:“你跟著我幹嘛?”

    葉柔看著他的眼睛說:“因為我喜歡你。”

    作者有話說:

    還有一章,半夜。

    【我知道老婆們要看現在,這段我寫完就回去,本來想番外寫的,但是忍不住,這也是他們,全部的他們】

    感謝PX,4936姐妹指出了文中的不足,抱歉,賽車方麵的知識還是不夠,嚶嚶嚶,小修了下。我也希望給老婆們更專業的東西,不過隔行如隔山,基本靠瞎編。專業人士可以繼續指出來,我接受,也會修,輕拍就行,嚶嚶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