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43章

  最忙碌的開學季過去後, 各係開始組織軍訓。

  每天都有無數學生在操場上哀嚎,薑予眠愣是沒吭聲,大家都覺得這個班長外柔內剛。

  站了半小時軍姿, 聽到解放哨聲那刻,大家直接癱地上。

  這時一個女生混入人群,給薑予眠遞了瓶水:“同學, 有人叫我幫忙給你遞瓶水。”

  女生把東西塞給她就走了,薑予眠抬頭望去, 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穿著紅色運動坎肩背心的陸習跟陌生男生勾肩搭背從前方路過,朝她這邊看了一眼, 冷淡收回視線,仿佛沒看見。

  從她搬離陸家, 她跟陸習的關係又僵到極點。

  午休拿回手機後,薑予眠點開微信,主動給他發了條信息:謝謝你的水。

  陸習送水,她便主動遞台階,或許能緩和關係。哪知發過去的消息沒有回複, 陸習卻在一分鍾後更新了一條籃球場的朋友圈。

  好吧,她確定陸習是故意不回。

  “眠眠, 你去食堂還是點外賣?”旁邊傳來許朵畫的聲音。

  “食堂。”薑予眠放下手機,跟舍友去吃飯。

  籃球場。

  紅衣服的陸習坐在觀眾席前排, 不斷刷新頁麵。

  他剛發了張籃球場照片,配文:“剛打完球餓死了, 有沒有好心人,我請他吃個飯。”

  “唯粉”盛菲菲秒回:我來!我來!

  李航川:習哥, 我吃著呢, 趕緊開視頻, 咱們雲約飯。

  孫斌:介意我帶著我的‘五三’來嗎?

  宋俊霖:你都餓死了,吃屁。

  下麵還有不少大學同學的回複,陸習看了半響,返回聊天頁麵,嗤聲笑。

  什麽道謝,一點誠意都沒有。

  “陸習,走啊,去食堂吃飯。”舍友抱著籃球朝他揮手,指向門口。

  陸習揣起手機,從觀眾席走下來,三五人成群結伴去食堂。

  景大有四五個食堂,有人提議去頓好的,於是舍近求遠去了大食堂。眾人從側麵樓梯登上二樓,有商有量討論要點的食物,遲遲沒聽到陸習表態。

  “陸習,你覺得呢?”

  “隨便,都行。”

  此刻他的注意力已經落在靠窗位置那人身上去。

  薑予眠跟元清梨保持低調原則,選了最角落的位置,兩人用餐速度緩慢,嘴裏嘀嘀咕咕。

  薑予眠收到最新群消息:“會長在群裏說下午去活動室開會。”

  元清梨弱弱地問:“我現在退出行嗎?”

  “你不想加入,為什麽要答應?”

  “啊,他直接問我姓名和聯係方式,我不好意思拒絕。”對社恐過來說,發表意見和反駁他人都需要勇氣。

  “你想退出也得跟社長說。”

  “那還是算了吧。”她寧可躲在後麵隨波逐流,也不想獨立獨行。

  就在兩人談話時,旁邊“砰”的一聲放下一銀色餐盤,兩個女生都被這架勢小小的嚇了一跳。扭頭一看,薑予眠不由得往後縮了下。

  那個莫名其妙生氣還不回她消息的陸習,突然出現在隔壁桌。

  薑予眠沒出聲,眼神默默打轉。

  陸習也沒吭聲,直到同行的舍友坐下來,一副興奮的語氣:“習哥,挺會選位置啊,我剛怎麽沒看到這邊坐著初戀呢。”

  陸習眯眼:“初戀?”

  “昂。”舍友朝窗邊兩個女生努嘴,“那不是嗎。”

  陸習從桌下踢他一腳:“你認識她嗎你就碰瓷初戀?”

  陸習出現後,薑予眠明顯感覺到隔壁座數次投來的異樣眼神,再看坐在對麵的元清梨,身子都快側到牆角去。

  薑予眠拿起手機給隔壁的人發了條信息:陸習,我們談談吧。

  飯後,兩人相約離開食堂,偶爾被路過的人碰見。

  “那不是體育係的陸習嗎?旁邊那個是誰?”

  “想起來了,好像是那個被各大校園牆表白的計算機係係花。”

  “就那樣還係花?”看起來清湯寡水。

  “人家可是高考狀元。”女生說著,在手機上找到校園牆的內容,“你看她照片,很多人說她長了一副初戀的模樣。”

  而他們口中的初戀係花跟新晉體育係男神站在林蔭道後的涼亭,氣氛凝重。

  這段時間,陸習一切別扭行為都源於薑予眠搬出陸家:“你走之前征求過我的意見嗎?好歹跟我說一聲吧,你還當我是朋友嗎?”

  “抱歉。”她隻是想把事情做好之後再告訴大家,免得周圍人又把她當什麽都不懂的小女孩,忙這忙那兒。

  “沒有提前告知,讓你心裏不舒服,這點可能是我沒處理好。”

  “但有些話,我還是想說清楚。”

  “陸習,這一年我們發生過很多誤會和矛盾,也正是這些經曆讓我們更了解對方。”

  “我知道你有時候口不對心,所以哪怕聽到不好的話,也可以適當包容。”她停頓一下,鄭重其事道:“但是陸習,我是否搬走並不需要征求你的同意。”

  “朋友是用來尊重和理解的,而不是幹涉他人決定。”

  “如果你是因為我沒有一開始告訴你這件事而生氣,你可以告訴我,我以後會注意這個問題,也會向你解釋。”

  她發現,經常跟陸習待在一起的人,例如李航川和孫斌,他們大多數事情習慣了附和陸習,又或者他們非常了解對方,不介意對方任何行為,所以相處愉快。

  可她無法做個心胸寬廣包容一切的人。

  陸習那些口不對心的難聽話會讓人產生不好的情緒,陸習生氣,她知道,卻不願低頭去哄。

  她沒有做錯事,不需要道歉。

  “或許我這些話並不中聽,甚至可能加深我們之間的矛盾,但如果一直忍讓包容而不去解決的話,潛伏其中的危機遲早有一天會爆發。”

  “你……”陸習錯愕地望著她,似乎不相信剛才那段長篇大論,是從她嘴裏說出來。

  這還是他認識的薑予眠嗎?那個唯唯諾諾,一嚇就往後躲的小啞巴?

  意料之外的,陸習沒有生氣,反而圍著她繞了一圈,仔細打量:“你是薑予眠嗎?”

  薑予眠呼出一口氣:“這還能有假嗎?”

  陸習難以置信:“你變化很大。”

  第78

  女孩微微撇頭,收起剛才嚴肅沉著的表情,放輕了語調:“人總是要成長的呀。”

  特別是在經曆各種事情後,她迫不及待想要長大。

  不久之後,薑予眠離開涼亭,陸習獨自留下。

  他站在那兒,一手叉腰、一手托著下巴深思,突然想起什麽,從兜裏摸出手機找到“三人組”小群打語音。

  這會兒正是午休時間,李航川跟孫斌陸續點進來。

  陸習也不含糊,單刀直入話題:“問你們個事兒,我平時說話很難聽?”

  李航川:“習哥你吃錯藥了?”

  孫斌:“難聽什麽意思?咱習哥那聲音去當配音演員都綽綽有餘。”

  “說正事。”陸習敲敲手機,“我有時候說話是不是挺氣人?”

  “……”語音另端的兩人沉默半響,聽出陸習認真的口吻,也斟酌用詞老實發表意見。

  李航川唱白臉:“你就是有時候太愛麵子,說話不顧他人感受。”

  孫斌唱紅臉:“但我們知道你沒那意思,這都是小事。”

  陸習聽懂了,把語音掛了。

  很快,兩人私信過來問他是不是出了什麽事,陸習猛地發覺自己剛才也是不顧他人感受,單憑自己心情做出的掛電話的行為。

  薑予眠訓得真沒錯,他習慣朋友的附和,卻忘記對方也有情緒。

  ,

  離開涼亭後,薑予眠去了臨時組織會議的教室。

  今天來了不少人,會長在台上講社團規劃,社員坐在下麵劃水。薑予眠單手支撐著腮幫,困得直點頭,好不容易熬到結束,準備趕著大部隊離開,忽然被會長點名叫住。

  “薑予眠,你留一下。”秦衍找她談事,“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競爭一下社團裏的職位?”

  “有什麽用?”薑予眠問得直白。

  “呃……”秦衍拿著筆在空中繞了兩圈,絞盡腦汁憋出一句:“生命在於奉獻。”

  薑予眠毫不猶豫道:“我想奉獻給更有意義的事。”

  這段時間她基本了解社團幹事職位,都是一些活動策劃或傳達命令、寫新聞稿,對於隻追求學分的大學生來說是個不錯的選擇,但她迫切的想要成長。

  部門職位對薑予眠沒有任何吸引力,她又要走,再次被秦衍攔下:“你等等。”

  秦衍稍作思考便想到挽留她的辦法:“我帶你去見個人,你跟他一定能學到東西。”

  薑予眠狐疑地隔著他去了活動室。

  秦衍推開門,正是上次考核來的地方,電腦屏幕亮著,傾斜的椅子上躺了一個人。

  是個穿白襯衣的男生,皮膚冷白,一本翻開的計算機書籍蓋住整張臉,不知道底下的人是何模樣。

  秦衍走過去,不客氣地掀開遮臉的書,扯起嗓子問:“沈清白,這有個跟你一樣的天才學妹,要不要帶一帶?”

  他要帶薑予眠見的人,是上一屆的天才。

  雖然計算機社團平日在學校舉辦的活動也就那樣兒,若是出現有能力的,學校有渠道把他們推向更高的平台,沈清白就是其中一個。

  沈清白現在大二,能力遠超計算機係所有人,當會長屈才,由老師牽線跟公司合作,暑假又被知名教授請去做助手,到現在才回來。

  光線刺眼,沈清白抬手擋在額前,緩緩睜開眼,眉眼間染上一絲不悅:“秦衍,我說過,休息時間不要打擾我。”

  “誒呀誒呀,我知道你忙,今天例外。”秦衍把薑予眠推到前麵,“看看,上回我跟你說的學妹記得嗎?她用半分鍾攻破了你的防禦係統。”

  “嗬,半分鍾。”

  那不過是最低級的防禦係統,隻為社團成員做初篩,對於普通大學生來說,一分鍾攻破的確很厲害,但是否配得上“天才”這個稱呼還有待考量。

  “她編寫代碼速度超快,幾乎都不用思考,還有……”秦衍不留餘力地吹捧終於勾起沈清白一絲好奇。

  沈清白抬起眼皮,側頭看去。

  正默默打量的薑予眠,猝不及防對上一道清冷的目光。

  在看清薑予眠模樣的瞬間,麵容冷若冰霜的沈清白眼底劃過一絲異樣。

  多年前的國際賽場上,一個容顏稚嫩的女孩讓他跟冠軍失之交臂,如今,那個長大的女孩重新出現在他麵前。

  兩人就這麽對視著,似乎在較量。

  旁邊的秦衍說夠了,就問一句:“你帶不帶?”

  沈清白擲地有聲:“帶。”

  此刻薑予眠卻發出異議:“我沒說要人帶。”

  沈清白發出邀請:“不如你我比一場。”

  強者遇到強者,骨子裏的鬥爭感紛紛冒出來。

  兩人約定各自寫一個程序,當做給對方的考題,誰能最大解答出對方設置的難題就算贏。

  一個考題從多方麵探究對方的能力和思維,薑予眠接受挑戰:“比賽時間多久?”

  沈清白翻開電腦上的日曆說:“國慶之後。”

  這時已經九月下旬。

  ,

  九月步入尾聲,距離國慶放假的日子越來越近,魔鬼般的軍訓也終於結束。

  宿舍其他人直接躺平,薑予眠卻堅持鍛煉的習慣,要麽晨跑要麽夜跑,一直沒有懈怠,隔壁美院的盛菲菲來竄校時見到她:“眠眠,我怎麽覺得你長高了。”

  “你現在多高?”

  “168。”

  高考前體檢測過身高,到現在居然長了兩厘米。

  不僅如此,她的身材也在不斷發育,洗澡時站在鏡子前用手量了量,曾經的小山丘正在朝大山發展。

  專業學習、社團活動、健康的身材管理,她的自律讓所有人稱讚不已。

  國慶放假,薑予眠在陸老爺子跟談嬸輪番的電話催促下回了陸家,在屋簷下跟陸習打了照麵。

  這次放假回來,從前吊兒郎當不著調的陸習似乎安靜許多,至少沒有跟他強嘴,說些氣人的話。

  陸老爺子十分欣慰,心想上大學果然長進不少。

  “眠眠,我怎麽感覺你瘦了。”

  打量她的談嬸發出“家長式”感歎,薑予眠當著她的麵上體重秤,“談嬸,我體重都破百了。”

  因為長期的鍛煉塑性,體型看上去更瘦,體重卻因她長高破了百。

  兩人站在那裏談論體重身高,陸習隨聲望去,突然覺得曾經那朵脆弱小白花一下子長大許多,靜待綻放。

  寒暄後,薑予眠回了趟以前住的臥室。

  陸老爺子說到做到,家裏永遠給她留著房間,臥室幹幹淨淨,很多陸家替她添置的新衣服放在櫃子裏,仿佛從未有人離開過。

  隻是每次從走廊路過書房,她都忍不住用餘光去看那扇緊閉的門,好像一推開門,就能見到那人端坐在書桌前嚴謹辦公的模樣。

  她在陸家待了三天,四號返回獨立居住的公寓。

  10月5號,薑予眠主動前往祁醫生的心理谘詢室。

  祁醫生遞給她一杯水,同她開玩笑:“其實我不想在這裏見到你。”

  薑予眠接過水杯,輕聲道了句:“謝謝。”

  祁醫生微微一笑:“最近怎麽樣?”

  薑予眠遲疑道:“生活一切正常。”

  祁醫生又問:“那你來我這裏是想?”

  薑予眠放下水杯,望向他:“我怕自己生病。”

  父母和爺爺接連去世後那段時間她就這樣,什麽事情憋在心裏,累積成疾。

  她有過發病的情況,怕自己控製不好,幹脆向專業的醫生求助。

  薑予眠深吸一口氣:“從現在開始,我們之間的溝通需要保密,可以嗎?”

  祁醫生鄭重點頭:“當然。”

  心理谘詢本就應該保密,去年她因情況特殊,才會出現陸宴臣從旁輔助跟進情況的事。現在她是以成年人的身份,單獨約見,即時祁醫生跟陸家關係再好,也不會主動向別人透露薑予眠的事情。

  本次谘詢前後大約五十分鍾,來訪者表現出異常的冷靜。

  祁醫生不動聲色地觀察,她刻意地用理智思維去講述壓抑在心裏的情緒,從曾經懦弱不敢表述的極端走向另一個極端。

  谘詢結束後,薑予眠沒有過多停留,向祁醫生道謝,隨後離開。

  走到大門口,剛巧跟前來找舅舅的秦舟越擦肩而過。

  她跟秦舟越見過幾次,不算熟。

  秦舟越是陸宴臣的朋友,她不知道在現在這種尷尬境地如何打招呼,幹脆把自己當隱形人,假裝不認識。

  秦舟越即將進門時停住腳步,折返到花壇邊,悄悄給陸宴臣打了通電話:“你知道薑予眠又去找我舅舅了嗎?”

  谘詢師需要遵守保密原則,他可不是。

  室內,祁醫生剛換好衣服準備下班,旁邊的手機震動不停。

  見電話備注,他詫異又了然:“喂?”

  經傳聲器轉換的嗓音更加磁沉:“她又去找你了?”

  薑予眠前腳走,陸宴臣後腳打電話來,聯想到今晚跟外甥秦舟越的邀約,祁醫生很快猜到原因。

  他承認:“是有這回事,不過這次,沒有她的允許,我不會再跟你討論任何關於她的情況。”

  “……”電話裏的人靜默。

  祁醫生單手扣上最後一顆紐扣,拉開門:“怎麽?後悔了?”

  作者有話說:

  不出意料的話,下章能讓陸總和眠眠碰個麵

  第7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