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晉江獨發
  第2章 晉江獨發

  手腕與腰間觸感同時消失,薑予眠抬頭仰望,撞進一雙深邃的眼。

  視線微移,薑予眠看清那張極為出眾的臉。

  男人高眉骨,下頜線棱角分明,呈現完美立體感。薄而犀利的嘴唇微翹,似含笑,又冷淡。

  兩人距離拉開,男人筆挺地站在她身側,手指撫過幹淨挺括的襯衣,舉手投足間散發著與生俱來的矜貴氣質。

  “大哥。”陸習沒想到自己隨手一拽會讓薑予眠撞上欄杆,更沒想到大哥陸宴臣突然回來,撞見這一幕。

  他想解釋,剛才發生的一切隻是意外,但在對上陸宴臣那道不容置疑的目光時,聲音全卡在嗓子眼。

  “跟她道歉。”陸宴臣的視線從薑予眠移到動作僵住的陸習身上。

  不問緣由的維護一下子激起陸習的逆反心理,他揚聲質疑:“大哥,你知道她是誰嗎?爺爺突然把人帶回家,又不肯說她身份,這裏麵肯定有問題!”

  這番言論實在幼稚。

  陸宴臣淡淡瞥眸,顯然不想跟他爭辯:“去祠堂麵壁,太陽落山之前不準出來。”

  在這個家裏,陸習能跟爺爺耍嘴皮,卻不敢違背陸宴臣的決定。

  事情發展到這步他的確不占理,陸習憤然轉身,離開前還不甘地瞪了薑予眠一眼。

  源源不斷的痛麻感從左手臂傳來,薑予眠低頭,右手虛攏,耳邊傳來一聲溫和的關切:“嚇到了嗎?”

  平和的語氣撫平薑予眠心裏泛起那絲絲焦躁與不安,她緩緩搖頭,聽到他說:“跟我來。”

  薑予眠乖乖跟他走。

  陸宴臣在前麵,薑予眠落後半米距離。

  雪白襯衫在眼前晃過,薑予眠望著那道背影,忽然覺得手臂的疼痛都減輕許多。

  時隔一月,終於又見到他了。

  兩個月前,她從醫院醒來見到的第一個人就是陸宴臣,出院之後住進青山別墅,那是陸宴臣的住所。

  後來他出差,一走就是十天半月,聽談嬸說中途回來過一次,可惜當時她睡著了,根本不知道。

  再次見麵,就是一個月後的今天。

  陸宴臣遞出毛巾跟冰塊:“自己來?”

  薑予眠伸手接過,裹著冰塊的毛巾觸碰到泛紅處,她忍不住“嘶”了聲,眉頭緊跟著皺起。

  似乎意識到讓這個脆弱的小姑娘自己處理有些殘忍,陸宴臣主動走近:“我幫你?”

  薑予眠下意識抿唇,毛巾一點點抬高,離開泛紅區域。

  陸宴臣托起女孩纖瘦的胳膊,冰毛巾在撞傷處緩慢移動,讓皮膚逐漸適應溫度:“痛的時候可以說出來。”

  薑予眠回應他的是無聲。

  “還是不想說話?”他問。

  薑予眠咬唇,但也不想點頭。

  那樣顯得她好懦弱,盡管事實也如此。

  被問到這裏,她有些緊張,陸宴臣笑道:“不著急。”

  話音落下時,被冰塊浸濕的毛巾也從她手上移開了。

  剩餘的冰塊被扔進水池等待融化,薑予眠亦步亦趨跟在他身後,陸宴臣放好毛巾回頭,一個圓溜溜的腦袋差點撞上來。

  薑予眠扶著額頭,往後倒退小小兩步。她就像一隻脆弱的小鳥,稍有聲響就會被嚇退。

  這讓陸宴臣想起兩個月前,剛蘇醒的薑予眠。她排斥醫院,膽子又小,經常把自己藏起來,非要等他去哄才肯出來。

  第3

  陸宴臣眉頭一揚,問:“要做題嗎?”

  薑予眠猛地抬頭,杏眼在燈光下映襯下閃爍,亮晶晶的。

  陸宴臣總是那麽聰明,每一句話都能踩到她的點上。

  她跟著陸宴臣上了二樓。

  二樓很寬敞,不僅隻有臥室,薑予眠進去才發現,她跟陸宴臣的臥室之間隔著一個占地麵積不小的書房。

  頭頂懸掛著中式竹編吊燈,深色檀木書櫃從地麵連接到天花板,高又寬敞。放眼望去,幾乎每一層都擺滿大小不一的書籍,可見書房主人閱讀量之廣。

  青山別墅裏麵也有一間很大的書房,可惜她沒進去過。

  薑予眠好奇地打量四周,直到陸宴臣喊她:“過來。”

  桌上的電腦屏幕已經亮起,陸宴臣從中打印出一套數學題,指著旁邊的椅子:“坐。”

  明確的指令讓薑予眠更容易接受,她坐在旁邊的椅子上,拿到幾張A4紙。一張是題,其餘做草稿紙。

  桌上有筆,薑予眠一直盯著卻沒拿,直到陸宴臣在她眼前打了一記響指:“放輕鬆。”

  正襟危坐的小姑娘握起筆,從看到第一個數字開始沉浸。

  當她進去自己的世界,已然變了副模樣。她認真、關注,銳利的目光在捕捉藏在字符裏的精密信息,不見半分膽小懦弱。

  薑予眠很聰明,高考前的模擬測試拿過全校第一,她數字極其敏感,破解數學難題是她目前最大的興趣。可惜她在高考那天早晨無故失蹤,錯過了高考時間。

  “嘟——”

  手機震動,陸宴臣在第一時間察覺,起身走向小陽台。

  落地窗一關,將外界聲音與室內隔絕。

  電話裏傳出陌生沙啞的嗓音:“陸總,你讓我查的事有眉目了。高考前唯一異樣的事件是,薑予眠似乎跟一個混混有過接觸,那人因為犯事進了監獄。”

  進了監獄?

  陸宴臣抬手輕叩台麵,音色沉冷:“什麽罪?”

  那人猶豫片刻才道:“……侵犯未成年。”

  通話聲斷斷續續,陽台外的陸宴臣回頭看了眼,薑予眠坐在桌前,背對著他,單薄的身影像脆弱的紙片,易折易碎。

  兩個月前,陸老爺子想起去故友孫女即將高考,派人去探情況,卻發現薑予眠在參加考試那天早晨突然失蹤。

  遠在國外的陸老爺子打電話給孫子,陸宴臣立即報了警。

  鎖定方向花費不少時間,找到薑予眠的時候,她的校服和鞋子都是血。

  警方在距離不遠的一公裏外找到一處廢棄工廠,現場殘留的血跡和綁人的繩索告訴大家這裏曾發生過一起綁架,所有人都不知道薑予眠在那裏經曆過什麽,也不知道她自己怎麽逃出來的。

  最終醫院檢查顯示薑予眠受的是輕度外傷,不幸中的萬幸。

  大家都在等當事人蘇醒,結果薑予眠醒來不言不語,一提到高考那個早晨,她就會抱著腦袋,呈現十分痛苦的神情。

  逼急了甚至會恐懼尖叫,警察沒辦法做筆錄。

  她害怕別人的目光集中在自己身上,時常蜷縮在角落,不願與人交流。那時隻有一個人能靠近她,就是將她送來醫院的陸宴臣。

  之後花了半個月左右的時間,陸宴臣旁敲側擊將話題引到那件事上,薑予眠茫然地盯著他許久,緩緩搖頭。

  她對那段經曆印象全無,提起時隻剩內心的恐懼。

  醫生說是因為那段記憶給她心理帶來不可承擔的傷害,大腦自動開啟保護機製,選擇性遺忘。

  警方從外界入手探查真相,老師和同學都說:“薑予眠是個很安靜的同學。”

  薑予眠的生活很簡單,家和學校兩點一線。

  除了學習成績好,經常受到老師表揚之外,薑予眠簡直想把自己當隱形人。

  她每天按時上學,從不早退,是老師眼中乖巧聽話的好學生。她不喜歡跟人結交,總是獨來獨往,同學們覺得她性格孤僻。

  至於家庭,薑予眠父母和爺爺去世後,她就跟著舅舅和舅媽生活。唯一的親人雖然從法律上成為監護人,生活中卻不夠上心,對薑予眠的情況一問三不知,所以老爺子才會提出把薑予眠帶來陸家的主意。

  平時最能跟薑予眠接觸的人都沒能提供有利線索,警方辦案進度緩慢。如今薑予眠受陸家庇護,陸家絕不肯善罷甘休。

  “找個由頭,去探探那人口風。”

  “好的。”

  陽台外,打火機火輪擦動,男人倚靠陽台,點燃一根煙。

  橙色焰火在眼底跳躍,蓋不住眼底遍布的冷意。

  “咚咚——”

  落地窗忽然被人叩響,小姑娘拿著紙筆站在另一麵。

  男人抬眸,眼裏的冷漠散去。

  他笑起來,悄無聲息地碾滅煙頭。

  陸宴臣隔著落地窗對她做了稍等的手勢,薑予眠心領神會,回到座位上去。

  剛才她是突然間發現陸宴臣不見了,有些慌神,見他站在陽台外,悄悄在心裏鬆了口氣。

  沒過多久,陸宴臣又從書房大門進來,原本的白襯衣變成了純黑色,領口微敞開,慵懶中透出一絲禁欲。

  不知道他為什麽在短時間內換了身衣服,不過……

  真好看。

  整個下午,薑予眠跟數學題一起度過,直到談嬸來催她吃飯。

  中午隻有她跟陸爺爺,今晚多了一個陸宴臣,原本被陸宴臣懲罰到傍晚的陸習不知去向。

  飯後,薑予眠見陸宴臣在書房裏操作電腦不知忙什麽,她怕打擾,便把試題帶回房間繼續思考,終於在一小時後解答完最後一題。

  看著填滿答案的試題,女孩嘴角隱隱有了弧度。

  她站起來,迫不及待想拿給那人看,打開門,正瞧見陸宴臣轉身離開書房,朝下樓的方向。

  薑予眠靜靜地跟在後麵,直到見陸宴臣要出門,她終於忍不住跑上前。

  突然被擋住去路,陸宴臣眉頭一挑,盯著小姑娘。

  薑予眠拿起試題紙,按在掌心飛速寫字,舉起給他看:【你要走了嗎?】

  陸宴臣終於想起什麽:“對,我要走了。不過你可以拍照發給我,待會兒幫你看。”

  他以為薑予眠是想來求證答案。

  薑予眠緊握著筆,眼裏光芒漸失,想挽留,卻開不了口。

  小姑娘靜靜地站在那裏,瘦弱的身影顯得極為單薄,這讓陸宴臣想起在醫院那幾天,她總喜歡縮在角落,像被全世界遺棄。

  她太脆弱,一不小心就會被折斷。

  陸宴臣微眯眸,恰好見談嬸端著一杯溫牛奶從廚房出來。

  “談嬸。”陸宴臣眼神示意,把人叫了過來。

  談嬸還不清楚兩人站在門口幹什麽,隻見陸宴臣抬頭摸了摸薑予眠的腦袋。

  薑予眠抬頭,眼裏生出零星的光,隻記得陸宴臣最後對她說的話。

  “多喝牛奶,長高。”

  陸宴臣走後,薑予眠在全身鏡前比劃半天,又是抬手又是踮腳。

  回想起來,她似乎才到陸宴臣肩膀?

  沒過多久,薑予眠跑進廚房,在邊上站了好一會兒,別扭地搓搓手指,拿起寫好的字給談嬸看:【我可以,再要一杯牛奶嗎?】

  “眠眠,你想要什麽大膽說。”談嬸以為她單純想喝,又給她溫了一杯。

  薑予眠捧著杯子喝得幹幹淨淨,這才心滿意足。

  她把試題拿起來拍照並整理,發現缺了一張草稿紙。臥室沒找到,薑予眠重新回到書房,果然在那裏。

  她伸手去拿,忽然被桌一個金屬打火機吸引視線。

  這是誰遺落的東西毋庸置疑。

  薑予眠把它捧在手裏端詳,金色外殼低調奢華,表麵有雕刻設計,圖案是隻孤傲的狼。

  狼?

  薑予眠回想那人的模樣,他總是在笑,說話也很溫柔,跟凶惡的狼完全不像。

  不過這是他的東西,怎樣都好。

  指腹輕輕摩挲,冰涼的表麵沾染了人體溫度,薑予眠輕輕合攏手指。

  殊不知這一幕被人看在眼裏。

  ,

  陸習快要餓死了。

  先被大哥罰麵壁不說,後來爺爺知道事情緣由,直接加長時間罰他晚上都不準吃。

  他不知道爺爺跟大哥是怎麽了,為一個外來人連親孫子親弟弟都不顧。

  爺爺冷不丁把薑予眠帶回來,他本想來找大哥問清楚這事,還沒走近就發現書房門敞開著。

  陸習頓時停下腳步。

  透過門縫,他看見薑予眠拿起桌上那枚金色打火機,揣進自己兜裏。

  陸習眼神一定。

  她居然偷東西!

  作者有話說:

  陸總:她真脆弱

  眠眠:好看好看,他真好看

  (開文快樂,繼續揪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