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第84章

    羊的好處自不用說, 好吃程度也不用講。

    現代人誰還不愛吃口羊肉串,誰看了烤全羊不眼饞。

    若是調味好了, 去掉腥膻, 喜歡的人會更多。

    偏巧,太新縣所在附近的關內外,養出來的牛羊肉都十分好吃。

    紀煬之前雖然很忙, 但也研究過。

    當地的水質,土質,都對羊肉有一定的影響。

    特別是有鹽礦附近的水源, 那可是羊肉鮮美細嫩無異味的神器。

    平日養羊的時候,給羊補充鹽分都是必不可少的事, 而當地水分含有少量的鹽, 是天然的營養物, 而且因為天然的鹽分, 可以讓牧場給羊群補充鹽的時候少用一些。

    反正種種條件之下, 讓關內外的牛羊肉味道更佳,飼養也更為合適。

    當初紀煬選擇建牧場, 也是考慮到這一點。

    他跟林婉芸吃過的珍饈極多, 之前過來的井旭, 宮裏的內官, 自然不用講。

    他們都誇本地羊肉好吃。

    那肯定沒錯。

    如今的牧場已經按照一年四季劃分好,幾千頭羊被有條理地放養。

    遠遠看著就很香。

    算起來牧場已經正式運轉兩個多月,如今一切正常。

    紀煬看著, 竟然沒有插手的地方?

    紀煬跟玉縣丞韓瀟正說著話,迎麵走來一個黑漆漆的人。

    也是他們之前在太新縣見過, 否則都要認不出來這是趙大人。

    趙大人本來就不算白, 為了牧場的事跑前跑後, 如今更是黑的像關外草原人。

    自從開始開辟牧場,東邊文饒縣趙大人一起忙前忙後。

    前段時間太新縣大變故,他也參與其中,不過重點還是在牧草這邊。

    因為趙大人已經發現,想要合理利用牧場,用小麵積養大羊群,以及合理規劃養羊,都不簡單。

    他跟太新縣捕快那軒的父親,那老爹,一直在研究這件事。

    再有紀煬提醒,如今的牧場已經有了初級牧場的規模。

    連從小放羊的那老爹都說,如果草原上都按這種方法放羊,很多草地的情況會好很多。

    更不用講提前種下的牧草,會讓羊群吃到更好的精飼料,肉質更鮮美。

    太新縣的事漸漸告一段落,新劃分的鎮子,村落,都已經妥善,百姓們雖然還在適應當中。

    可沒有鞭子在後麵抽打,種出來的東西大部分都歸自己所有,現在自然更加認真耕種土地,為種冬小麥準備。

    官府還說了,府衙會為沒有銀錢購買種子化肥的人提供無息借款,隻要有保長跟村長做擔保,耕種的時候都不用為種子化肥擔憂。

    隻是在冬天來之前可能會讓各個村裏自己挖個蓄水池出來,這樣更方便澆地。

    到時候會組織太新縣百姓幹活。

    不過都是為自己村裏,為自己田地幹活,到時候看他們想法。

    這些事在扶江縣都是做慣了的。

    紀煬甚至交給平安去做,手底下玉縣丞也回來,自然不用講。

    連滄依鎮那個沒中舉的秀才,都被拉來幹活,這個秀才今年落榜,原本十分苦悶,現在被拉著幹活,氣色反而好起來。

    紀煬把這些事安排妥當,自然還帶著淩縣尉跟玉縣丞過來看牧場。

    可這牧場,根本不需要他指指點點。

    趙大人不愧為進士出身,認真學習研究之後,牧場有模有樣。

    還有不少母羊已經懷崽子,該煽的公羊也都騸了。

    趙大人見紀煬十分滿意,笑著拱手:“沒讓紀大人失望吧?”

    雖說兩人同級,都是七品知縣,紀煬年紀還比趙大人小。

    可長久的相處之下,趙大人早就對紀煬心服口服,這次跟著處理太新縣的事,給了他許多啟發。

    更別說因為他跟紀煬走得近,他治下百姓,文饒縣百姓,竟然對他多了點信任?

    所以他打理牧場的時候更加認真。

    上次連汴京的內官來了,吃了他養的羊,那都誇好,走的時候還帶了十幾頭呢。

    趙大人心裏其實也感慨,放在他讀書的時候,或者剛中進士的時候。

    有人說讓他去牧場裏麵養羊,隻怕他那心高氣傲的模樣,這會翻個白眼。

    但在文饒縣磋磨一年多,到現在已經快兩年時間,他之前的傲慢早就沒了,如今都是腳踏實地。

    隻要能進步一點點,就算他的書沒有白念。

    再說了,養羊怎麽了?

    養羊也需要很多知識!

    旁人還不知道呢!

    這種拿著科考時鑽研精神,怪不得紀煬怎麽看這個牧場怎麽順眼。

    但這個牧場還是太小,紀煬準備讓太新縣百姓同樣種些牧草,是在自家農田之外,幫官田種牧草。

    到時候牧草售賣,分給百姓銀錢。

    跟當初扶江縣種花差不多,但牧草的種植不需要單獨開個作坊。

    回頭牧草種出來,不僅能賣給官方牧場,還能用於將士們的軍馬上。

    紀煬走了一圈,讓百姓種牧草的計劃已經定下。

    等牧草稍稍處理,周圍養牛羊牲畜的都能過來購買,也是發展副業了。

    趙大人聽到這個紀煬的計劃,開口道:“確實,這三千畝的牧場說著不小,其實不算太大,頂多養三萬頭羊,這還是頂天了,需要合理規劃才行。”

    “所以留給專門種牧草的地方也不多,那冬日的時候,就會儲備不夠。”

    “讓其他人幫忙種牧草補充,確實是很好的選擇。”

    不過趙大人說著,又看了看再往東往北一點的方向。

    “其實,那邊還有大片空地。”

    紀煬略略知道點:“那塊地,是不是平日空著,也不讓人種?”

    文饒縣趙知縣點頭,神色不算太好:“那是我們文饒縣的富戶,他們說那片空地是留著打獵用的,所以不能動。”

    換句話說,就是用來玩的,便是空著,用來取樂,也不可能給人耕種。

    不然怎麽說他們遭人恨。

    一邊是沒有土地,一邊是土地空著長草也不耕種,更別說放牧。

    這種情況,以前或許都忍了,但看過太新縣的情況,不少百姓自然心裏不爽,找文饒縣原本的官員肯定不管用,索性就找了跟紀煬知縣一起做事的趙知縣。

    如今群情激奮,文饒縣當地鄉紳豪強也發現不對勁,也因為太新縣的事,心裏有些懼怕。

    所以趙知縣開口道:“最近一段時間,可能要拜托紀大人幫忙照顧牧場,我要在文饒縣處理一些事。”

    說不定能把往東四五千畝的空地拿過來,跟著這片空地一樣,全都改造成牧場,讓文饒縣百姓前去做工。

    這事一說,紀煬自然同意,點頭道:“你盡管去忙,牧場交給我們,你放心。”

    紀煬知道他要去忙什麽,又道:“若需要人手,盡管問我要。”

    趙知縣也不客氣:“可能需要淩縣尉帶著民兵過去,酬勞我們出。”

    如今的民兵基本都歸淩縣尉管,裴又鋒見到那兩家的下場,放手的十分利落。

    在淩縣尉手中,這些民兵紀律比之前好了太多。

    這點自然沒問題。

    淩縣尉朝趙知縣抱拳,讓他有需要盡管說。

    牧場看了一圈,等到年初的時候,應該能補充到六七千隻羊。

    對當地人來說,已經是不小的財富。

    官方經營牧場,年底賣出羊肉,所得銀錢付給雇來的牧民跟種牧草的百姓。

    剩下的銀子再用來建設太新縣,會是個很好的循環。

    趙知縣交接之後離開,紀煬等人也準備回去。

    牧場有那老爹看著,他們隔一兩日過來看看就行。

    不知道文饒縣的情況會不會有進展,隻要趙知縣能幫當地百姓要回一部分土地,那對其他地方來說,都是莫大鼓舞。

    如今的太新縣自然不用講,西邊的今安縣,有玉縣丞幫忙,再有徐銘徐知縣跟後麵梁王的勢力幫扶,當地的兩家已經被打壓的差不多。

    雖然不如太新縣徹底,可好歹有所進展。

    如果再多個文饒縣。

    整個灌江府的百姓的信心都會增加。

    從牧場離開,紀煬還買了七八頭羊。

    最近太新縣衙門總算清閑一點,給衙門裏的手下們加加餐。

    還有兩頭是他自己買的,五姑娘生辰快到了,到時候做燒烤吃。

    他們在那邊抓羊,紀煬跟玉縣丞則又聊幾句。

    自從玉縣丞接著太新縣忙碌的時候回來,兩人並未深聊今安縣的事。

    一是太忙了,沒什麽空。

    二是那邊情況也挺複雜,要慢慢說。

    如今閑下來,玉縣丞道:“這次回來,其實也因為梁王的人已經到了。”

    當初徐銘還沒到今安縣,便出了那麽大的醜。

    別人不知道怎麽回事,梁王那邊卻肯定知道,隻好又挑幾個幹吏過來幫忙。

    玉縣丞還跟他們相處過一段時間。

    確實都十分厲害,估計是梁王親自挑選,不論出身,隻看能力的。

    其實玉縣丞還覺得,若讓那幾個幹吏直接當知縣,說不定也不會有知縣被山賊擄走的事。

    反正不管怎麽樣,在幾方努力下,今安縣豪強沒那麽過分。

    徐銘也掌握絕大部分權利。

    唯一沒有做成的事,便是今安縣裏麵的鹽礦。

    鹽礦還在灌江城官員手中。

    鹽自古便是大事。

    一時半會拿不到手很正常。

    紀煬明白幾分,點頭道:“既然這樣,今安縣咱們還是少去,誰知道梁王又有什麽心思。”

    玉縣丞也點頭,旁的不說,就梁王派來的幹吏,那都是抬著下巴看人的。

    沒必要去湊這個熱鬧。

    反正今安縣已經不用管,而他也從裏麵得到不少曆練。

    紀煬也說到這事:“曆經三個縣,回頭你做知縣,也是可行的。”

    在旁人麵前,玉縣丞還會客氣兩句,但知縣大人跟他心知肚明,放他出去一次,那就是讓人知道。

    紀煬能成事,不光因為他本身厲害,他身邊的縣丞也很不錯。

    回頭升遷任用,心裏都有數。

    一般當縣丞的,做出成績大家都誇知縣,做不出成績,內裏又埋怨。

    這次調到其他地方幾個月,周圍人也該明白玉縣丞的能力。

    玉縣丞隱隱有些激動,朝紀煬拱手,感激之情更不用說。

    眾人從牧場回去,心裏更加舒暢。

    難得有如此清閑的時候,從石橋上走過去的時候,更是感受到這些日的成果。

    石橋的寬闊龐大,遠遠就能瞧見,更是證明三縣已經真正合一。

    如今十月份,正是秋高氣爽的好日子。

    路過大片田地,民田已經分給百姓們,反而之前搶手的官田閑置不少。

    畢竟百姓就那麽多,也種不完啊。

    從牧場回來,這些官田以後多半是要種牧草的。

    估計這消息讓周圍養牛羊跟軍隊十分高興。

    進到太新縣縣城,城內已經恢複生機,周圍兩個鎮都拉自家種的青菜過來售賣。

    還有從縣城往兩邊走的工匠。

    紀煬讓他們去劉家,鮑家,把他們兩家宅子院牆拆了,裏麵的花園就當做鎮上的景點。

    房屋則全都收拾一遍,回頭安置窮苦百姓。

    這些都是細致活,但趕在年前,應該全都能做完。

    扒這些院牆的時候,很多百姓甚至不要錢都要上。

    他們倒是要看看,這些院子到底什麽模樣。

    不過裏麵的園子花草,亭台樓閣,倒真的很不錯,現在都歸百姓所有,隻要不破壞,誰都能去那邊遊玩。

    紀煬碰到修院子的工匠時多問了幾句,剛回衙門,又碰到修橋的工匠們。

    嵇巡一行八人,從年初二月到太新縣,如今已經十月初四。

    大半年的時間,修好兩座橋,可見他們的用心跟能力。

    九月二十六橋梁修好,他們也徹底休息,準備在十月初九回鄉。

    餘下的工錢,自然是衙門來結。

    嵇巡還誇紀煬他們結賬十分利落,紀煬卻挑眉笑:“如今正是有錢的時候。”

    鮑家拿不下的家當,以及劉家被抄家,黑店全都抄底。

    足以讓太新縣庫房滿滿當當。

    等於說,這兩家就算覆滅了,也還是要出修橋的錢。

    嵇巡對紀煬自然萬般佩服,紀煬笑道:“後日是我家夫人生辰,我準備在院子裏做些炙羊肉,到時候一起來?”

    嵇巡拱手感謝,又道:“紀大人夫婦感情真好。”

    感情真好?

    紀煬想想,自從到太新縣,一刻都沒停,哪有時間培養感情。

    並肩作戰的情誼倒是濃厚。

    林五姑娘跟其他女子並不一樣,她自幼生在風氣開放些的揚州鄉下,本性也是活潑可愛。

    雖說在汴京拘了幾年時光,可她敏銳跟聰慧卻格外明顯。

    這次懲治豪強,自己忙碌得厲害,五姑娘也能迅速找準位置,根本不用自己多管。

    她是在不論在什麽環境,都能奮發向上,找到出路的人。

    說是愈發欣賞,也不為過。

    紀煬回到五鬥院,此時的院子已經空出來不少。

    隨著三家餘黨清繳,玉縣丞,淩縣尉,韓瀟等人,都有了自己的院子。

    現在是五鬥院,隻住著紀煬林婉芸,還有兩個小孩,以及幾個仆從。

    十月的天氣很適合在外麵寫字,五姑娘正帶著江雲中,江白鶴兩個孩子練字,她自己則在讀醫經,手邊還有翻曬的藥材。

    見紀煬回來,三人齊齊抬頭,又是同樣的笑臉。

    紀煬看著,目光停在五姑娘手邊,跟著她一起翻撿藥材。

    陽光溫暖,微風和煦。

    五鬥院裏享受難得的靜謐時光。

    衙門裏麵人來人往,如今十五個捕快,十個小吏,下麵村長,大保長,保長分工明確。

    所有事情都有條理。

    跟去年剛來的時候,簡直判若兩個地方。

    算起來,還不到一年時間。

    等明年的牧草種上,牧場好好經營,太新縣會更加不同。

    但隻有他這裏好,自然不夠。

    西邊今安縣豪強是抑住了,可鹽礦還在更大的豪強手中。

    東邊文饒縣趙知縣正在努力,估計很快會有消息。

    除開他們三個地方,灌江府還有十二個縣,其中十個縣跟他有聯係,還有兩個則是灌江城附近的縣城。

    估計被灌江城的人牢牢把握,那才是最難啃的骨頭。

    不過紀煬心態倒還平穩,他這邊的成功,總會影響其他地方。

    等到時機成熟,不需要多做什麽。

    隨後幾天,其他縣陸陸續續來消息,有些是報告好消息,有些是想請紀煬出主意。

    一時間,太新縣反而成了灌江府隱形的勢力之一。

    那些跟紀煬聯絡,著手治理縣城的官吏,自然站在紀煬這邊,而那些保守的,還在吃好處的其他官員,則是另一派。

    灌江府新舊兩股勢力已經隱隱有些對立的傾向。

    紀煬這邊,有汴京為靠山,林家,梁王都能為他所用。

    更有一批銳氣,一心為民的官吏。

    而老派那邊,多是當地豪強,把持土地,魚肉鄉裏,勢力盤根錯節。

    紀煬他們手中最大的底牌也不是什麽汴京,那裏太遠了。

    最實際的,還是百姓。

    百姓是他們新派官員最大的依仗。

    如今兩股勢力在灌江府各地都在交手。

    灌江城的人也不得不承認。

    紀煬在灌江府這個棋盤上,已經成了操盤手,他無形的影響力,到了不能忽視的地步。

    至於誰會勝出,時間會給答案。

    灌江府這邊的事,已經經由層層密報送到汴京。

    汴京皇帝重視的事情,下麵人自然也不例外。

    畢竟送人送封賞,足以讓人多看幾眼。

    等到送封賞的隊伍回到汴京,這裏的事自然原原本本又說給皇帝聽。

    皇帝微微點頭,表情明顯非常滿意。

    不錯,不僅本地的事情解決,兩個關口重新收到手中。

    還帶著旁邊的同僚一起。

    就連梁王的人也不計前嫌幫忙。

    這種胸襟,已經遠超許多人了。

    當時也算沒看錯他。

    其他還好,關口的走私被他製止,更把通敵賣國的人戶盡數斬首,已經幫承平國挽回許多損失。

    皇帝笑道:“怎麽?他還幫自己娘子討要揚州的特產?”

    內官裝作無奈:“是啊,這紀知縣可真不一般。”

    皇帝揮揮手:“那就賞,都是小事。”

    等看到內官秘密帶來的文書,見上麵對牧場養馬種牧草的計劃之後。

    皇帝終於明白,紀煬很明確知道自己的意思。

    甚至比他想的更要聰明。

    邊關那些東西,是該撿起來了。

    灌江府太新縣那邊剛賞過,皇帝又賞,還讓人去準備紀煬娘子小時候所在揚州的物件。

    這種恩賞,讓不少人都側目。

    林家更因此事,顯得無比榮耀。

    那可是他家女婿,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關係。

    林大學士也罕見有些笑意。

    有林家在,紀煬如今的名聲可比之前好多了。

    連他帶來的羊肉都比別的地方好吃些。

    不論伯爵府內裏怎麽傳出消息,但看在林家的麵子,還有林大學士的臉色,沒人敢多說什麽。

    而且紀煬做的政績,那都是實打實的。

    不用添油加醋,原原本本講出來已經足夠讓各家心裏改變想法。

    紀煬的名聲,在這一年突然好了起來。

    任憑伯爵府那邊費盡口舌。

    也沒人再說二話。

    自然有人講,紀煬幸好有個好嶽家。

    其實嶽家本身也心虛。

    當初的退親,其實他們就已經不安,但後來紀煬親自登門提親,還說要完成亡母遺願,要跟林家姑娘結親。

    林家都以為他來找茬的。

    好在林大學士反應過來,當初定下的親事,也隻說林家姑娘,並未指某一個。

    五姑娘也是林家姑娘,這事自然成了。

    之前也有人說,五姑娘跟著過去隻怕要吃苦。

    現在瞧瞧,跟了個青年才俊有什麽不好。

    林家心裏有虧,自然對紀煬更加好。

    如今的名聲隻是一部分。

    紀煬幫定江關吳金川掙封賞的時候,林家出力不少,這才有了那樣體麵的封賞,直接解決許多阻力。

    但如今在林家人嘴裏,都是他們五姑爺厲害,林家?不用林家,人家自己都能成的。

    汴京裏麵,紀煬的名聲依舊響亮,但這次的響亮顯然換了個方向。

    兩者對比,竟然讓人愈發想知道他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

    按理說林家這麽誇耀自家女婿,梁王那邊肯定搗亂。

    但如今林家還捏著梁王那邊的“醜事”,自然不敢亂說。

    這醜事自然還是跟山賊有關。

    紀煬是不亂說,但這種能反擊政敵的趣聞,肯定會寫信過來。

    徐銘自己也把這事提前告知梁王,省得到時候事情鬧出來,梁王沒有應對,那他會更慘。

    梁王最近老實的原因,自然因為林家拿著山賊的事,讓他不敢聲張。

    否則要讓汴京朝堂知道,他派出去的人,還沒到任地就被山賊捉走,那真是笑掉大牙。

    連宗室裏麵也要笑上許久。

    話是這麽說,林家也知道過猶不及的道理,等紀煬的名聲傳開之後,故意往下壓一壓,省得讓人覺得他不夠穩重。

    官聲輿論這塊,林家熟得不能再熟。

    估計用不了幾年,紀煬的名聲便會大反轉。

    汴京朝堂依舊跟之前差不多。

    灌江府太新縣五鬥院,院子裏眾人正在串醃製好的羊肉,馬上要烤羊排,吃烤羊肉串了!

    旁邊還有咕嘟咕嘟的羊湯,奶白的顏色,十分漂亮。

    林婉芸從未有過這樣的生日宴,卻顯得很有意思。

    身邊都是熟悉的人,氣氛更是熱鬧。

    紀煬則在那邊烤羊排,說什麽他最會烤這些東西。

    紀煬還買來不少香料,做了個蘸鞋底都好吃的蘸料,一會灑在羊排上。

    味道本就極好的肉,再加上合適的調料,這頓燒烤不好吃都難。

    同樣過來蹭飯的,還有今安縣知縣徐銘。

    徐銘身邊果然多了兩個幹吏,麵對紀煬的時候十分尊敬,看樣子對他做的事很是了解。

    院子裏其他人自然不用講,嵇巡跟他的工匠們,淩縣尉等人。

    吳將軍倒是沒來,他人在靖臨關,定江關則有他的副將守著。

    文饒縣趙大人也沒來。

    趙大人似乎跟當地豪強談的差不了,那幾千畝的草地很快能收回來,等到開春便是新的牧場。

    而這次徐銘過來,自然不止為蹭這口羊肉。

    徐銘拿了張單子過來道:“之前看公務的時候,翻出這個東西。”

    紀煬看了看,是牧場開出的單子,給羊群補充鹽分是必須要做的事。

    雖然這裏的環境原因,需要的鹽並不算多,可幾千隻羊加起來,還要提前儲備過冬的鹽分,自然數量不少。

    隔壁今安縣就有鹽礦,這單子自然遞到今安縣,想要問衙門買一些。

    徐銘看到單子的時候激動半天。

    要知道整個灌江府去今安縣買鹽,都是直接找鹽礦,根本不來找他。

    紀煬把單子給他,那就是給他一個插手鹽礦的好借口。

    所以紀煬娘子生辰,他也是要來祝賀的。

    那兩個幹吏的恭敬更是因此而來。

    紀煬看看就笑:“如今十月份,你們鹽礦到十一月底就停工,所以我們要提前備下。”

    平時自己吃的鹽,跟牲畜用鹽不一樣。

    這種肯定要提前預備。

    徐銘拱手:“肯定會籌到。”

    話是這麽說,但鹽礦涉及的利益太廣。

    不管關內關外,鹽巴這東西向來少不了,是硬通貨。

    更是經濟命脈,自古以來都很重視。

    如果說動私兵,裴家不願意。

    動土地,鮑家氣惱。

    動黑市,劉家要掀桌。

    那動鹽礦,灌江城那邊則要著急。

    而且礦鹽比海鹽,井鹽都要貴重潔淨,稍微處理下,就是上等鹽。

    灌江城把持灌江府內大小鹽礦可有不少,今安縣內這個鹽礦也不算小了。

    紀煬又道:“注意安全。”

    這是句實打實的交代。

    必須要注意安全。

    否則會有性命之憂。

    徐銘立刻點頭:“我家護衛貼身保護,應該沒問題。”

    都是跟他一起被擄到山賊窩的交情,必然忠心。

    不過說到山賊。

    紀煬笑:“你想得沒錯,太新縣內是穩定了,可周圍還有三四股山賊流寇,雖說一部分已經回到鄉裏,但還有小一千人在外麵。”

    在外麵的流動不安分因子,隨時都可能搞個大動作。

    要趁早招安了才是。

    若不能招安,那就趕在年前砍殺了,至少讓他們四散而逃。

    徐銘忍不住想到自己被抓的那個山頭,詢問道:“關泉峰那夥山賊,你打算怎麽辦?”

    這就是抓到他那夥人。

    最後用豬把他還回來的。

    不對,半頭豬換回來的。

    徐銘想到都覺得手疼,當時砍了不知多少柴,這才偶然被救下。

    紀煬想到他們,明顯有些故意:“這還要多謝徐大人,正因那事,跟他們有些聯係。”

    否則怎麽會讓他們去“搶”鮑家,讓鮑家快速離開。

    自從太新縣內部安穩,外麵的山賊自然成了首要問題。

    甚至山賊流寇也知道自己是首要問題,見到紀煬的手段,又知道他手底有民兵,還能調動定江關的兵士,最近又收了靖臨關。

    前前後後加起來小一萬的人。

    所以趁著田地清查,人口重新上戶籍的時候,不少山賊趁機回到家裏,求爺爺告奶奶,總算找了幾個親朋做擔保,這才上了戶籍。

    為著親朋,他們都不會輕易犯事。

    當然,這是時局穩定的時候,不穩定的話,他們還會直接離開。

    也有些頑固的不肯回來,比如關泉峰上就是其中之一。

    還有兩夥盜賊,一夥流寇。

    加起來近一千人,其中關泉峰的山賊最多,其他兩個倒是不足為懼。

    現在太新縣各個村裏每日組織人巡邏,治安好了不知多少,一敲鑼,各家男丁都出來,人數少的盜賊流寇,基本都不敢過來。

    還是那個關泉峰最為重要。

    徐銘這會問起來,倒不是要指使紀煬趕盡殺絕,純粹問問怎麽辦而已。

    他心裏清楚,他的想法並不重要。

    紀煬才不會管他怎麽想。

    紀煬開口道:“關泉峰那處山賊窩,其實有百年曆史了,老大換了一二十個,如今差不多七百多人。”

    “他們不少人自小就生活在山上,在山上開耕種田,讓他們搬下來,不太容易。”

    那邊很多人甚至已經習慣山上的生活。

    原本是為了避禍跑到深山老林,接著開展攔路搶劫的副業。

    作為附近百裏內最有名的山賊窩,他們是有些底子的。

    就算一年半載不下山,他們的物資也十分充盈,對關泉山關泉峰又非常了解。

    基本等於,圍堵也難,上去搜查也難。

    紀煬的想法,自然不會來硬的。

    可要怎麽招安,還要慢慢來。

    聽著關泉峰的情況,徐銘竟然喃喃道:“原來這群山賊如此厲害,怪不得我覺得他們那邊分工明確。”

    “如此看來,我被他們抓了,也不算太丟人?”

    徐銘不小心把真心話說出來,聽得人哭笑不得。

    紀煬笑道:“裏麵還是有不少沒參與攔路搶劫的人,我應該不會對他們動粗。”

    這也是解釋,告訴徐銘,他不會為他“報仇”。

    畢竟那事他看得挺有意思。

    完全沒有報仇的想法啊。

    徐銘表示理解,可還有點別扭,最後隻好道:“希望我跟他們碰不到,這樣名聲還保得住。”

    那些山賊可能早就猜到,當初抓走的人是個知縣。

    隻是沒見過徐銘本人,也不能確定。

    若見到了,那這事可不止汴京那幾個人知道,整個灌江府都會知道吧?

    他還有臉待下去嗎?

    紀煬見他如此,倒是旁邊幹吏提醒:“山賊知道抓的是您。”

    說這話的時候,幹吏聲音極低:“是不敢多說的,該害怕,該隱瞞的,應該是他們。”

    紀煬看這人,玉縣丞曾說過,他們這些人有些傲慢,自持梁王做靠山。

    但不管他們性格如何,眼前這人倒是不錯。

    幹吏見紀煬多看兩眼,忍住心中激動,主動道:“知縣大人,小人蔡源,祖籍粵地,被梁王提拔,去到汴京。如今在徐知縣手下當差。”

    這機靈勁紀煬都挑挑眉。

    他還沒問呢,眼前的蔡源就把自己來曆報的清清楚楚。

    聽這樣子,應該是偏遠地方上來,被梁王偶然提拔,怪不得會對梁王忠心耿耿。

    紀煬笑道:“聽聞你們那邊臨海,去汴京跟此地可還習慣?”

    “這邊氣候幹燥,雖吃不到海鮮,但羊肉也不錯。”蔡源立刻道。

    另一個幹吏並未阻止他如此親近紀煬,看來兩人關係還行。

    紀煬也就隨便問問,多個朋友總比多個敵人好。

    那邊徐銘心裏已經安穩下來,不再害怕關泉峰的事。

    紀煬看他,自然是不如這兩個幹吏,更不如玉縣丞。

    不過也是,他做事還不到一年,再曆練曆練就好了,用年輕官員是要有些耐心的。

    其實也不是這徐銘不行,而是紀煬太行。

    天下間能有幾個人像他這樣的?

    徐銘這次過來,就是專門感謝儲鹽單子的事,接著牧場買鹽,直接參與鹽礦事宜。

    相信有他身邊這兩位,應該還是可行的。

    現在看來。

    今安縣在慢慢解決鹽礦。

    文饒縣解決新牧場用地。

    紀煬除了安撫民生,關注牧場之外,還要去關泉峰招安,徹底解決周圍的安全隱患。

    剛清閑沒幾日,又要開始忙碌了。

    十月初九,紀煬送走幫忙修石橋的嵇巡等人。

    嵇巡他們看著煥然一新的太新縣,心中感慨萬千。

    估計再也遇不到這種地方了。

    這次過來,也是一番奇遇。

    送走他們,紀煬並未直接回衙門,而是帶著淩縣尉跟韓瀟直接去了關泉峰附近。

    跟關泉峰上的山賊已經接觸過不止一次。

    救徐銘,聯係他們搶鮑家,都是通過韓家進行。

    所以韓家的人一過來,那關泉峰立刻警覺。

    這次又要他們做什麽?!

    上次讓他們去搶鮑家的時候,都讓他們嚇得夠嗆。

    難道這次要來算總賬?

    誰料他們這一行人隻是轉了一圈,然後回了衙門?

    不是找他們的嗎?

    紀煬虛晃一招,看的身邊人直樂。

    估計多去幾次,那山賊們要自己過來問問,你們到底想做什麽了。

    在太新縣眾人在想怎麽招安的時候。

    一封密信從太新縣發出,直接送到灌江城。

    密信上隻有三個字。

    紀煬,鹽。

    灌江城一處奢華宅子裏,主人看到這三個字,狠狠拍著書案。

    “紀煬。”

    “鹽。”

    “你的手伸得也太長了。”

    “那就剁掉好了。”

    是夜,十幾個黑衣人匆匆前行。

    他們的目的地便是太新縣。

    準確說是太新縣衙門後麵的五鬥院。

    幾日的奔波也沒讓他們顯得疲憊,在城外稍作停歇,便潛入醜時的衙門。

    此時夜黑風高,四周寂靜無聲,隻有窗戶稍稍開了個縫隙。

    躺在內側的五姑娘跟外側的紀煬兩人呼吸平穩,隻是紀煬明顯稍稍護著內裏的五姑娘。

    床前的黑衣人從懷中抽出匕首,寒光一閃,明顯朝紀煬手腕砍去。

    原本熟睡的紀煬先是一腳,隨後反手抽出枕下的利刃,直接朝對方脖頸揮去,黑衣人慌忙躲閃,還是硬生生削掉右耳。

    寂靜的庭院也傳來打鬥聲。

    紀煬用劍指著黑衣人喉嚨,身後的林婉芸也已經起身,眼中毫無睡意,手裏同樣拿著匕首。

    紀煬冷聲道:“我們夫婦二人,自從到了灌江府,早想過有這麽一天。”

    “說,誰派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