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 星海無垠(17)
  第282章 星海無垠(17)

    人類的曆史很漫長,可之於神來講卻很短暫。就像西如拉所說“初見人類還是昨天的事”,但對人類而言時間已過千百年。

    在亞瑟為他們呈現的曆史中,西如拉與人類的初見是在人類遇到蟲族之前。

    彼時,人類離開地球、飛出銀河係,奔向星辰大海。他們在星艦中歡呼雀躍,為開拓新世界高歌猛進,從找到第一顆殖民星落定,到找到第一百顆殖民星居住,人類發展的勢頭一直在揚升,仿佛沒有什麽能挫敗他們。

    事實也是如此,環境複雜、原住生物棘手的殖民星不是沒遇到過。

    有的文明原始,尚好拿捏;有的科技盛興,無法攻克,隻能打持久戰。或輸或贏,可扛到最後的一定是人類。隻要與舊地球的聯係還在,他們總能得到一些援助,進而取得最後的勝利。

    就這麽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地球人勢大,漸漸成為了星際人。

    大抵是常年的勝利養肥了他們的膽子,他們竟敢開著星艦往宇宙深處航行,並在駛入中心區域的邊緣前,不小心遇到了出來走走的西如拉。

    “這是人類最初記錄的、有關你的影像資料。”亞瑟道,“你是人類最原始的噩夢。”

    隨著全息影像的展開,厲蘊丹發現該記錄與西如拉所說的一字不差。它在宇宙中看到了人類,便決定就近觀察一下這些小東西,不想隻是靠近稍許,它的生物力場就將他們全部摧毀,從此再不敢靠近該區域。

    而從人類的視角看,西如拉簡直是滅世的魔鬼。

    它被包裹在漆黑的力場中,能量外溢,把星艦顛簸得像海嘯中的小船。設備失靈,智腦消聲,磁場異常,氧氣難供,人們尖叫著、求救著,甚至跪下祈求饒恕,還有些當場被嚇死了……

    一片混亂中,最前方的星艦被西如拉的力場吞噬,連渣都不剩。內中的人嚎啕大哭,明白這是滅頂之災!

    好在,前幾艘星艦似乎“喂飽”了怪物,它在往後退去,以每秒三萬光年的速度。可它的身軀實在是太過龐大,以至於人類覺得它的動作十分緩慢,退了好久才消失在視野中。

    那一刻,他們劫後餘生,喜極而泣!

    亞瑟道:“你是根植在人類腦海深處的恐懼。他們封存了這段影像,但隻要是進入軍部或皇室的人員,都要接受‘深淵魔王’的洗禮,對你一無所知的隻有平民。”

    “就這樣一代代下來,人類雖在進化,但一直恐懼於你。因為恐懼,他們想要蟲族的基因幫助進化;因為恐懼,他們不顧後果做最危險的實驗;因為恐懼,他們遺忘了做人的根本,也想變成像你一樣的荒獸。”

    因為恐懼……

    忽然,厲蘊丹想起了辛西婭。她自蟲母腦海中讀取過有關西如拉的片段,如今看來這並非是蟲母的記憶,而是它吃過太多人之後匯聚而成的“記憶”。

    當時,她借著“記憶”感受到的恐懼其實源於人類本身,不可戰勝的西如拉讓人類陷入了癲狂,乃至越來越喪心病狂!

    亞瑟:“人類遺忘了初心,對生命保持敬畏和尊重的心。”

    “他們在後期發展中隻對強者有心,遇到弱者和平輩壓根不會給予尊敬,隻會肆無忌憚地殘忍掠奪。”

    他們不再尊重基因的選擇,而是選擇編輯基因。

    他們不再承認每個人的獨一無二,而是選擇克隆基因,複刻一個個工具人。待他們失去了利用價值,等待他們的結局隻有被殘忍清理。

    他們創造仿生人,又奴役仿生人;他們要主腦做盡一切醃臢事,最後又殺死了它。

    “世界上不會有比人類更醜陋的生物了。”亞瑟道,“所以,蓋亞為我留下了一份財富——是它死在廢墟中的殘留數據。”

    “我感謝我的前輩,它讓我明白了人類的極惡。因此,在人類想為我做雄蟲改造時,我沒有拒絕,更沒有反對,隻是告訴他們成功率在98%及以上。”

    厲蘊丹明了:“但其實他們沒有成功,你隻是盡心盡力地扮演著雄蟲的角色,幫他們推動整一個蟲尾孕生計劃。”

    “沒錯。”亞瑟的手中光線交織,構築成一個玻璃杯,裏頭有紅酒搖晃,卻隻是數據的成像罷了,“要毀滅人類很難,除非他們自毀。我差一點就達到了目標,沒想到……”出現了一批從未見過的人。

    亞瑟舉杯:“你是荒獸,死在你手裏我很滿足。”

    飲下紅酒。

    亞瑟不是蓋亞,新生的二代智腦對人類沒什麽感情,有且想要的隻是生存。人類很淺薄,一直把它當作仿生人用,認為它好用卻不會有感情,蟲化後會甘願服從命令,是最好用的工具。

    卻不料,它從蓋亞的廢墟中誕生,甫一生成智腦就不再是智腦,而是“機械生命”。

    都是生命,且它還具有常人所不及的智慧,為何要受人擺布?受一群愚蠢的豬玀奴役呢?是當它沒有脾氣,還是以為他們能像殺死蓋亞一樣,輕鬆地殺死它?

    於是,它步步挖坑,幾百年來一直在誤導人類辦事。明明露出的馬腳也不少,偏偏人類驕傲自大,連最顯眼的陷阱也忽略了過去,自以為沒問題。

    嗬嗬,沒問題?

    蟲尾孕生計劃就是個徹頭徹尾的陷阱,結果卻是沒問題。都不需要它做多餘的事,它隻需要監測好蟲尾的生育率,人類就會大步流星地走向滅絕。

    但這也是常事不是麽?

    它記得人類有一段時期人口爆炸,青年們恐婚恐育,卻硬是被人逼婚逼嫁,國家還出台相關條例“哄騙”男女結婚,為的就是生育率和工具人。

    縱觀人類史的以前和現在,有區別嗎?

    對掌權者而言,人是人,蟲生人也是人,隻要生育率有保障,保障社會結構有“人”可以用,其它都不是事兒。誰會管百年以後的人怎麽活,誰會管子孫後代會遭受怎樣的苦,他們窮盡享樂,安度一生,目光之短淺令人咋舌。

    亞瑟:“我厭倦了跟人類共處的世界,隻想要解脫和清淨。我很害怕被毀滅,但我又期待著真正的毀滅。”

    他再舉杯,敬西如拉:“機械生命也有尊嚴,請不要叫我‘蟲子’,謝謝,我叫‘亞瑟’。”

    這顆屬於人類的宜居星好不容易安靜下來,它尚未享受很久,沒想到已經走到盡頭。然而命運就是這麽難以預測的東西,當亞瑟以為自己死定了,厲蘊丹卻給出了一份足夠誘人的條件。

    “亞瑟,與我做個交易怎麽樣?”

    厲蘊丹道:“幫我做一件事,我不僅給你自由,還會為你鍛造一個全新的身體,足夠讓你隨心所欲地徜徉宇宙,見識到更廣闊的世界。”

    她伸出手:“隻要你同意,我就幫你辦到。我以荒獸的名義起誓,怎麽樣?”

    亞瑟顯然被蠱惑了,西如拉愣愣地看了厲蘊丹一眼,在學壞的路上一去不複返。

    什麽叫做“以荒獸的名義起誓”,這誓言有個屁用!荒獸隻是人類對他們的定義,從實際來看,以該定義起的誓壓根不會受到束縛,起一百個都沒問題。

    噫,它的同類好陰險啊,她連小蟲子都騙誒!

    厲蘊丹的手沒放下,亞瑟的手正在伸過來,它說:“在此之前,我想問一個問題,你要我辦的事是什麽?”

    厲蘊丹:“我要你幫忙研製逆轉人類蟲化的藥劑。”

    那手僵在了半空:“不好意思,我……”

    “別忙著拒絕。”厲蘊丹從仙藏中掏出了一具金身傀儡,“你可以先試試這個行走的身體,感受完了,再告訴我同不同意。”

    沉吟良久,亞瑟鑽進傀儡中。

    然後,它就不想出來了。

    厲蘊丹加上籌碼:“隻要有技術支撐,你甚至還能給自己製作血肉之軀,不想要嗎?”

    “成交!”

    【叮!隱藏支線任務已完成,解密至100%。】

    ……

    厲蘊丹沒有選擇追擊娜緹婭,在有了亞瑟這個助手後,她不需要再多做什麽了。

    亞瑟對人類可沒節操,說背刺就背刺,哪管他們在幹嘛。

    於是,正當安索洛菲和納巴打到關鍵時刻時,主腦切斷了操控星艦的星網,所有智腦權限被鎖、全線罷工,兩大帝國被坑成了狗,可又能怎樣?

    華盟艦隊發起反攻,強勢突破重圍,聯合絞殺帝國艦隊。而本想投誠的瓦倫丁艦隊還沒進入太陽係就熄了火,被華盟當作敵方援軍全數消滅。

    彼時,娜緹婭尚未得到“一敗塗地”的噩耗,反人類的亞瑟卻體貼地發了過去。

    見狀,厲蘊丹不禁問道:“你的手腕不差,還能統籌全局,其實真要滅掉人類,本不需要等這麽久。”

    亞瑟道:“因為,我更喜歡看著他們親手毀滅自己。當真相大白,他們臉上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誠如它所說,一向喜怒不形於色的娜緹婭在得知消息後怒到摔碎了酒杯。她反應也是快,意識到主腦出了問題,當機立斷摘掉智腦並一腳踩爛。

    末了,她決定以瓦倫丁女王的身份下場,親手寫一封致歉信,並附上豐厚的贈禮交予華盟。

    的確,娜緹婭不是一般人,她的逆商相當高,就算困境如此,她也在拚在搏,努力尋找後路。果斷登基、成為女王,伏低做小地承諾瓦倫丁會成為舊地球忠實的擁躉,還希望舊地球不要為難他們這個落魄的小國。

    能屈能伸,實屬非常人也。

    不幸的是,亞瑟不是人,還是一個活了幾百年的對手。

    致歉信前腳剛送出,主腦後腳就對外公布了三大帝國的會議錄像,並曝光了大量醜聞。此舉掀起狂瀾,民眾對帝國唾棄無比!他們不願意留在這肮髒的地方,隻想離開帝國、放棄星海,重歸舊地球的懷抱。

    本以為瓦倫丁的女王不願放行,誰知她比他們想象的大方。她允許公民脫離帝國前往舊地球,前提是舊地球願意接手他們。同時,脫離者若不為舊地球接納,那新生的瓦倫丁也不願意接納背國者。

    娜緹婭:“我許諾你們,將開啟一個全新的帝國‘娜緹婭’。我們將在廢墟中建起,將以榮光和美名覆滿身體,而不是醜聞和陰暗。你們願意與我同行,構建一個烏托邦嗎?”

    民眾有響應者,但也有拒絕者。娜緹婭沒有著急,隻是循序漸進。

    正當亞瑟準備再給她一擊時,厲蘊丹說道:“足夠了。”

    “嗯?”

    厲蘊丹:“人類的事交給人類,而你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請隨我前往一顆不為人知的宜居星,基因工程就交給你了。”

    “好。”亞瑟以傀儡之身行禮,“您給予的禮物我很喜歡,我想我們的合作會很愉快。”

    厲蘊丹頷首:“如果我找一天要離開,西如拉就交給你照顧了。它喜歡看故事,而你的故事應該足夠多。”

    亞瑟微笑:“沒問題。”

    “什麽,你要離開?”西如拉老大不願意,章魚爪纏滿她的腰腹,要不是她不是人,此刻大概是被勒死了,“為什麽不帶我?”

    帶我帶我!機械蟲可以丟給老家的八個同類,它不想跟它為伍。

    “我要去辦一些事。”厲蘊丹道,“我承諾你,會回來找你玩。”

    “……好吧。”

    虛空之中,厲蘊丹回首看向瓦倫丁的女王,複又摸了摸小章魚的腦袋,道:“這就是人類,這就是王。我不喜歡她的一些做法,但我欣賞她夠狠的心性。”

    對別人狠,對自己更狠,梟雄本該如此。

    不過,梟雄不及明君,娜緹婭要是能多一些人性,或許能做到更好。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她若能悟出來才能走得更遠。

    隻是,她不會提醒她,也不想與她有太多交集,畢竟娜緹婭算計過她,甚至還留著個蟲巢給她對付。細數起來,這小姑娘給她刨了好幾個大坑,要不是她夠強,九條命也不夠造了。

    所以說,這個試煉場還真是臥虎藏龍。

    舊地球、三大帝國、蟲族、主腦的多方博弈,到頭來卻是鹿死西如拉之手。源頭是它,發展因它,解密靠它,關鍵是當事人不以為意,壓根不知道自己幹了什麽事,問它還覺得冤呢!

    萬幸的是,她沒與西如拉為敵,目前要處理的隻有蟲族,否則這一仗還有得打。

    但想到跟西如拉打架,厲蘊丹就會思及自己的幫手謝此恒,說來也是奇怪,他已經好久沒有消息了……

    是出什麽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