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3章 星海無垠(8)
  第273章 星海無垠(8)

    手搓宜居星等同於創世,絕非朝夕所能完成。

    於是,厲蘊丹借著“信號不好”的時機褪下腕表給紙人戴上,這紙人封了一絲她的真炁,足夠在未來一個月中充當另一個自己。接著,她讓米希雅與紙人開走星艦,而她則留在浩瀚宇宙之中,擇取合適的軌道,造化生命的站點。

    太空冰寒,恒星灼燒,一則為水,一則為火,居於中者是為土。

    環繞著恒星周轉的行星也好,行星之間的小行星帶也罷,都是五行中“土”的具現。而行星自有金屬脈礦,正應了土生金的原理,至此五行已具備四行,隻消能做到讓“木”生發,令先天一炁匯聚,此番創世便算完成了。

    然而,大腦已將宜居星的藍圖竣工,真做起來時,手卻又另一種想法。

    厲蘊丹也是沒想到,雖然她有能力奪取大質量星球的行星帶,並將這些“碎片”揉碎了搓成球體,但架不住靠符文和人工搓成的星球缺乏“核心力量”。

    這“核心力量”不是熔鹽般的內芯,也不是該星球適不適合誕育生命,而是指一個星球能與創世者互動的靈魂。

    在神的感知中,星球是存在“生命”的,是“活”的。它們無時無刻不在與宇宙進行能量交換,與大大小小的星球交流,伴著以億年為單位的新生與毀滅,它們是大道的載體,也是天生的神靈。

    就像她在原始試煉場中與藍星的互動一樣,凡是誕生過生命的星球必定有靈。麵對毀滅,它會呼救;麵對破壞,它會警告。

    而她眼下所造的宜居星,缺乏的正是這種生機。哪怕她有能力繪製生命符文,將它種入該行星的內核,可逆道而行的事遲早會招來禍患。沒準應棲雍帶著科研小隊入駐該星球,卻運氣差到七年都研究不出什麽東西呢?

    順天而生才有“契機”,才有“氣運”,不然她造的這顆星球與人類所造的行星有什麽區別?

    難怪了……

    難怪人類學會了靠高科技搓行星卻搓不出宜居星,原來是差在這裏。

    厲蘊丹不語,幹脆利落地打散星球重建。要麽不做,要做就做最好的,她辦事的底線可沒那麽低。

    待星球重新化為“碎石”,她挑了塊大的盤膝坐下,順應恒星周轉,感受星體自轉,就這麽飄了三四天之後,在某一刻她突然悟了!

    創世的契機是什麽?

    契機即為“機運到了”,天時地利人和占全,何愁不能造化?正如盤古開天,不也是機運的產物嗎?

    而她,不也是千載難逢的契機之一嗎?

    盤古一斧開天,女媧摶土造人,她由人成神,同樣做得到這些。是缺神器還是缺手腳,都不是,隻是缺一份“想通”罷了。

    “聽聞造化萬物需大功德——”厲蘊丹朝虛空張開手,就見一枚閃閃發光的功德結晶升起,而周遭的碎塊自發自動地朝它集聚,“如此,你便去吧。”

    刹那,功德結晶光芒大放!

    無需她締結生命陣法,無需她出力搓揉星球,隻需她提供一縷真炁,功德結晶便能聚沙成塔,造化出一顆偌大的宜居行星。

    它從地球來,所造的宜居星自然也像極了地球。功德結晶就像地球留下的一份“基因”,她可以通過它“克隆”出無數地球。

    但這念頭想想就好,她畢竟不是什麽瘋狂的科學家,會熱衷於無底線的研究。凡是點到即止,也該適可而止,如此就好。

    【噗通、噗通……】

    一瞬,她聽見了星辰之間的脈動。

    厲蘊丹落在新生的星球上,看那一縷真炁鋪成籠罩住整顆星球的大氣,再看元素凝結、固化、分類,又在陡然提升的溫度下化作液體。

    天上有雨飄落,淋漓在初生的星球表麵。她能聽見它發出的歡呼,以及它每一次與宇宙做能量交換的呼吸,仿佛是見證了一個嬰兒的誕生,“她”的哭聲正在影響這個星係,讓眾星為她的出生喝彩。

    “真是奇妙……”這就是創世嗎?

    她能感知到,自從既定的星軌上多了一顆行星後,這個星係的星體引力、力與力之間的影響都產生了變化。無怪老祖宗寫了大量有關星辰運行的書來推演時運,看來真不是杜撰,而是在記錄事實。

    星球之間的引力會帶動磁場的改變,磁場的改變會引發行星自轉的異常。

    而異常,或引動潮汐變化,或催動地殼運動,能量與能量的相融、衝突一直都在,隻是人類感知不到,所以覺得萬事皆為尋常。

    實則,尋常才是自然最妙的不凡之處。

    有了大氣的保護,行星本與宇宙同溫的沙土上便結了霜雪。自轉受熱,大氣保溫,霜雪在不斷提升的溫度中融化為水,它們滲入土壤不斷匯聚,慢慢從水窪化作水坑,順著地勢奔湧流淌,逐漸匯成河流。

    之後,地核在星體引力中爆發,地貌在地殼運動中改變。厲蘊丹見潮汐翻卷、災難不斷,便抬手重聚了一顆“月亮”,令它追隨在宜居星身旁,成為它的天然屏障,同時也穩住它的磁場。

    大勢落成,厲蘊丹自星球仰望明月,淡笑道:“月是思鄉情,但一切皆能由我創造,我倒是不思鄉了。”

    與星辰大海相比,人類的一生何其短暫;與宇宙洪荒相較,皇朝的曆史也如滄海一粟,而人類譬如蜉蝣朝生夕死,亦如這宜居星放在“大觀”之中仍像塵埃般渺小。

    “此生得窺大道,已是我之幸。”

    她心滿意足,卻也倍感不足。創世之後,她隻想走遍宇宙的每一個角落,看萬物起源,觀三界湮滅,再去驗證一番宇宙之外是什麽?究竟是還套著一重宇宙,還是它的構造像個克萊因瓶,沒有起始,也沒有終點。

    厲蘊丹收回目光,在這片大地上撒下了一把種子。

    正想著事兒做完了,米希雅也該開著星艦返航了,她正要離去,忽然察覺己身內息澎湃,似乎其中有什麽力量在覺醒。

    她猛地回頭,看向撒落地麵的種子。但見這些種子中的一部分已進入土壤嚐到了第一口水,吃到了第一塊土,霎時,屬於“木”的五行被填滿,細小的芽破土而出,當第一個生命在行星上誕生,磅礴的功德之力正在湧進她的身體。

    上天有好生之德——她予了“生”,它回以“德”。

    以其不自生,故能長生……她給予生命之後,再不去管這顆星球,可這星球萬物誕生之時,又有諸多功德回饋於她。

    可能在某種程度上,她在這裏等同於“大道”吧?

    這一次,厲蘊丹沉默了許久。末了,她終是歎息一聲掏出“大帝天印”,不僅給這宜居星蓋了個戳,表示以後會回來看它,又決定給它起個名。

    厲蘊丹抓起一把土:“古有熒惑、紫薇和地星之稱,你既是我造,我的道號又叫道生,那便稱你為……道啟。”

    沙土自指縫落下,厲蘊丹道:“道啟,你會有屬於自己的文明。”

    恰在這時,她感知到“追逐者”進入了距離她不遠的星係。

    厲蘊丹敲開時空羅門,一抬步跨了進去,卻在羅門關閉的那一刻,她自時空隧道中驀然回首,竟是自動運轉起因果眼,隔著時空壁看向離開的地方。

    好奇怪,有東西!

    不知是何物,似乎是察覺到了她的能量被感召過來的。她想看清楚它,殊不知對方也想看清楚她,當兩邊的意願以能量的形式相連接,雙方在同一時刻看清了各自的麵目。

    厲蘊丹是渺小的人身,而“對麵”是一隻龐大的、黑氣籠罩且隻能看到一堆觸手的巨大怪物。

    她剛離開的星係在它麵前像個玩具,而她創造的星球在它觸手下像顆糖果。隻一眼,厲蘊丹就斷定對方是跟她同一等級的神之生物。它把她當作同類,全無惡意,大抵是孤單太久,隱約有跟來的意思。

    隻是,若真是“古神”,會有孤單這種感覺嗎?

    它們不該早習慣了地老天荒、長生久視麽?

    追逐者接近了,厲蘊丹收回了能量,切斷聯係。料想對方不會無聊到吃她的星球後,她按老計劃登上追逐者,再撤回紙人,將腕表戴在手上。

    塵埃落定,厲蘊丹道:“米希雅,我離開了多久?”

    “按星際時間推算是29天14小時。”米希雅道,“主人,要返程嗎?”

    “返程。”厲蘊丹下達指令,“前線的空間站怎麽樣?”

    米希雅搖搖頭,將邊業華中將留給她的消息全發給她看。就見這位中將雖然看厲蘊丹不大對付,但在厲蘊丹離開之後才曉得她在有多好。

    她不在,沒人管得了謝此恒!

    就見邊業華通篇都是控訴:“行軍時瓦倫丁的將軍要求謝此恒必須穿戰服,謝此恒問他穿戰服到底有什麽用。將軍是暴脾氣,隻說他不穿就得受軍規懲罰,沒想到謝此恒一甩袖把他送上天,說‘如果你摔下來不會死,我便穿了這戰服’……將軍是3S精神力強者,好懸沒摔死,就重傷了,但現在沒誰敢阻止謝此恒不穿戰服。”

    “納巴帝國的中將與那將軍交好,決定給謝此恒一個教訓,結果第二天軍隊內測結束,他也進了急救室。”

    “以及,謝此恒拒絕進食,拒絕消毒、沐浴、同住。從來到基地至今,他一次也沒進浴室洗澡,就不嫌自己髒嗎?但是很奇怪,他卻是纖塵不染,幹淨得很。”

    留言無數,而昨天新留的話滿屏暴躁,顯然已經忍不住了:“基地的主腦會掃描每個戰士,這是傳統,也不知道哪裏惹到他了,他的精神力把主腦轟沒了,現在正在搶修……”

    “逝者不可追,還請你趕緊回來吧。”

    “回來管管他……”整個基地都快受不了了!世界上怎麽會有這種跟正常人格格不入的奇葩!偏偏他們還打不贏,隻能任由他“作威作福”。

    太心酸了,要哭了!

    厲蘊丹:……

    抬手撐頭,對謝此恒的所作所為,厲蘊丹不僅不會指責,還會隨他開心。不談別的,就憑謝此恒是一條真龍,而她是真龍天子,就足夠她對他青眼有加了。

    時隔近三十天,厲蘊丹終於回了一句:“知道了。”

    對麵秒回:“你有什麽要轉告謝此恒的嗎?我可以幫你轉告!”

    “行。”厲蘊丹平靜道,“告訴他,基地想拆就拆,人想揍就揍,隻要他高興就好。正好瓦倫丁和納巴的將軍位空了出來,我想,華盟的人應該會有興趣。”

    先護短,再一句話挑撥離間,她做得很順手。

    果然,“朝廷鬥爭技術”嚴重退化的華盟人終是被這一棒打得血脈覺醒,明白了利害之處。

    對啊!謝此恒是不服管,可他實打實地讓將軍位空出了兩個!兩個啊!

    可現在他們卻把焦點集中在謝此恒身上,進而疏忽了這巨大的漏,實屬不應該。趁著這個時機,華盟的人是該提拔提拔了。不管三七二十一,總之把位子占了再說。

    邊業華:“除了這個,還有別的要‘轉達’嗎?”

    厲蘊丹:“我們殲滅蟲星不少,還‘犧牲’了胥望東和阿努,是不是該給足補償?我需要一座資源豐富的‘折疊城市’,我想你們能辦到吧?”

    科研隊伍要搞研究,折疊城市必不能少。她會為他們準備一切所需,但同樣的,這批造化者得給她最好的結果。

    當然,要一座城不容易。

    “你要折疊城市幹什麽?”

    “做個誘餌。”厲蘊丹道,“消滅蟲族的誘餌。”

    交流最怕說的話半真半假,這會讓人難以分辨好壞。邊業華終是吃了閱曆不足的虧,被厲蘊丹忽悠走了,同樣的,在遙遠星係的宜居星上,有些人也被忽悠瘸了,居然讓胥望東混進了實驗室。

    隻見他穿著實驗人員的同款服裝,以一塊傳送板載著“昏迷不醒”的阿努,堂而皇之地在實驗基地內部行走。

    “閃開!都閃開!”他用通用語大喊,他發誓這是他學語言最快的一次,“上頭給的新試驗品,身體強度3S,精神力也是3S的特級戰士!快、快送進核心區,不能等,不能等,他馬上就要醒過來了!”

    由於他表現得太過著急,而星際人又沒見過兩千年前的“詐騙犯”是怎麽行騙的,一驚之下頓時情緒起伏,被他牽著鼻子走。

    他們沒空細查他的身份,隻齊齊盯著傳送板上的3S強者,待智腦掃過他確認是3S無誤後,眾人露出震驚我全家的眼神,看胥望東的眼神帶著滿滿的探究。

    “怎麽弄到的?”天呐,這是實驗基地第一次迎來3S級別的試驗品。

    胥望東:“別管了!趕緊送到核心去,他的皮膚無法被穿刺,我們取不到血液……能在這裏做實驗的都是人才,要是你們也辦不到,那就沒誰辦得到了。”

    畫完餅,澆上油,他把人誇得通體舒泰,一路輾轉到實驗室最核心的地帶。

    看著手腕上的腕表,胥望東計算著時間。之前在軍部時他的權限被調得很高,因此進入這個實驗室並不會觸發什麽警報。但他必須在主腦意識到他還沒死之前竊取有效的資料,若是失敗了,同樣的手段不能再用第二次,想成功就麻煩了。

    而隨著核心區域的接近,胥望東和阿努都感覺到了一股與蟲母沒什麽差別的精神力。

    阿努盡職盡責地昏迷,而胥望東從麵罩下抬起眼,就見一條長達近五百米的巨型蟲尾在實驗室內架起,內中金黃的漿液流淌,接滿了數不清的臍帶和人類胚胎,看上去譬如活體地獄,令他臉色發白。

    在精神力的感知裏,這是蟲子,是蟲子,還是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