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女高怪談(12)
  第261章 女高怪談(12)

    二月二,龍抬頭。

    應官方要求,持特殊身份證的“人”員需開通一個官方社交賬號,以便響應官方號召、利於官方管理,並希望每位成員好好對待官號,多做些正能量的事,少散布負能量的話,當然也能發布日常,如果能有神龍變身、巨龍入海、龍遊高天等視頻或圖組,那就更好了!

    八方網友熱切點讚,十萬評論跪拜求圖。

    厲蘊丹:……

    想到網絡上被人盤到包漿的五爪金龍圖,她知道他們在求什麽。

    雖說神龍非比尋常,哪能是百姓想見就能見的,但想想聖晶所需的功德和信仰,也為了後續要做的事,厲蘊丹思量片刻,還是決定滿足他們的所求。

    厲蘊丹:“說起來,我還沒見過你化龍的模樣,有興趣去海邊轉轉嗎?一起衝個浪。”

    謝此恒愣了片刻,耳尖稍稍飛紅:“我……傷重未愈,龍身醜陋,隻能陪你同往,不能……”劍修本能地啟動寡王思維,“再者男女有別,怎能共浴同一片海?若是傳出去,旁人如何看待劍修?”

    “……”厲蘊丹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麽。

    不自覺地,她想起了成天把自己包裹嚴實的嶽千秋,以及嘴裏說著“做人要風流,這樣才快活”,實際上穿衣隻敢露喉結的桓知。聯係劍宗上下作風保守的一窩男人,不難想象出謝此恒接受的是什麽教育。

    尤其是她在修真界呆了三千年,劍宗卻無一人找到道侶……思及謝此恒才六千歲,估計還有單六萬歲的可能,她嘴角一抽,有點理解他為何不通人情了。

    這丫壓根沒什麽情商!

    什麽叫男女共浴一片海有傷劍修名譽啊?海那麽大,怎麽個傷法?再說,她變成龍,他也變成龍,都不是人了,誰還談男女大妨!誰敢有那個膽子談!

    厲蘊丹學著胥望東的語氣:“衝不衝浪啊,一句話。”

    謝此恒張了張嘴,又憋了回去:“我……”

    “嗯?”平靜的眼神。

    “……衝。”

    就這樣,厲蘊丹拖走了謝此恒,順便帶上胥望東。即使她隊裏有“文武百官”,可到頭來用得最順手的人還是九千歲平替。難怪每個皇帝都跟九千歲關係好,無他,唯手熟爾。

    周六下午,三人一轉來到海邊,如今還是冬季,挑的地方又不挨著赤道,故而氣溫較低也無人影,倒是方便拍攝了。

    隻見胥望東一個浮空咒飛在半空,扛起攝像機俯拍海岸,下午剛放學、還穿著校服的厲蘊丹舒展了一下四肢,而後仰頭看向上空,忽地化作一團金光衝天而起,直刺蒼穹又迅速落下,猛地紮入大海遊弋,在鏡頭下拉長為金色巨龍,再自海水中昂起龍首,發出衝天龍吟。

    “昂——”

    暢快!

    依舊是這一聲,以一種奇異的律動傳遍世界。人們本能地停下手中的動作,感受著一波龍吟對自身的洗禮,刹那隻覺頭腦清明,對人對事都看開了不少。

    不過,這一聲……

    “是龍!龍!”有人在激動大喊,“離我們不遠,應該就在城市的海邊!啊啊啊,怎麽到這裏來了,快去啊!”

    五爪金龍控製著身形,隻將自己延展到千米一數。她遊了兩圈又靠近淺灘,尾巴一甩潑了謝此恒滿身的水,似在催促他下來玩耍。順便,她想近距離觀察一下天生的龍平時是如何生活的。

    海水淋漓,謝此恒無奈一笑。他甚少在人前化為龍身,唯恐龍身蜿蜒巍峨,會將凡人嚇死。偏這世界的凡人反著來,不以此為懼,反倒以觀摩龍為榮。

    此事屬實少見,卻不足以讓他動容。可厲蘊丹做了邀請,他要是不接,豈不是說劍修不如刀修大方了?

    左右都是龍,龍是“特級保護動物”,無所謂男女大防……

    保守的劍修吐出一口濁氣,終是化作一團銀黑色的光落入海中,也是如金龍一般擴張、拉長,再加身形固定在千米上下。

    在高清鏡頭下,在翻滾波浪中,渾身漆黑的巨龍從水下昂首,沐浴著陽光的黑鱗泛著五彩斑斕的光。大抵是實齡到了六千歲,他的龍角粗壯,發散如大角鹿,目光溫和沉靜,具有威嚴卻讓人生懼。

    黑龍又是龍族中天生的戰神,因此他雖不像五爪金龍是“六邊形戰士”,可在同樣的龍身長度下,他的骨架比金龍稍大,體魄健實富有威懾力,確實更像獵手。而金龍修長優雅,尊貴不凡,饒是龍鱗下全是肌肉,看上去倒是更“溫和”些,殊不知她的本質比黑龍凶殘。

    陽光散落,兩條龍在海中環繞著遊弋,從高空往下拍像極了旋轉的太極圖。

    胥望東見大城中有人在往海邊趕來,趕緊催促著兩條龍往公海遊去,不想還是慢了一步。

    隻能說花國人對龍實在太愛了,沒多久,一支由無人機組成的大隊已向海上衝來。再是扛著攝像機狂奔的小哥,再是舉著設備衝來的網友,甚至有人開出了私人遊艇……胥望東道一句“臥槽”,對麵的人已是火力全開。

    “兩條龍!天呐!見證奇跡!”

    見遊艇在靠近,金龍與黑龍往海下一沉,確認龍尾不會掃到人後,便向公海遊去。水下回蕩著龍吟,魚群紛紛避讓,海怪也不敢冒頭,金龍扭頭看著黑龍反光的鱗片,道出的龍語還帶著笑意:“原來真有五彩斑斕的黑。”

    其實很美,像是閃鱗蛇的升級版。

    隻是,這莊嚴偉岸的黑龍身軀並不完美,尤其是放大之後,有些傷疤就一目了然了。在黑龍存放龍珠的“丹田”處,赫然有一道長長的、猙獰的疤,厲蘊丹能感知出他的“弱”,若是按生物本性來,她幾乎能咬斷他的咽喉。

    但她不會這麽做,這樣算什麽隊友?

    是隊友,就該把龍珠遞給他玩兒!

    吐出龍珠,金龍轉過水波將之推向黑龍。就見龍珠靠近黑龍腹腔,溢出的力量修補著他的創口,雖說這傷補不齊,但總好過沒有。黑龍並未拒絕,甚至在金龍靠近他時,稍稍蹭過去了些。

    龍吟聲高高低低,兩龍交流著“洗鱗片”一事。

    厲蘊丹:“原來你說的洗鱗片是洗自己的鱗片,不過該怎麽洗?”

    謝此恒:“如你我一般的真龍,多是控製著水流逆鱗衝洗,以達到潔淨的地步。若是龍族新生的小龍,多是被其父母含在嘴中洗淨。”

    “啊?”這什麽洗法?

    謝此恒道:“我曾在天墟盡頭見過,龍子隨父,龍女隨母,他們會化作原形遊弋靈海,再讓子女進入口中。以舌為主,為其子女逆鱗刮洗,因不知輕重,有時還會刮下子女的鱗片,但龍涎又會讓其恢複很快。”

    “之後,傷處長出的鱗片就不會那麽脆弱了。”

    可惜他是龍子,享受不到漱鱗的好處。可據師父說,他父親屬實“有才”,為了讓他享受到與龍子一樣的待遇,在他剛出生沒多久就帶他同遊靈海,別的龍子進了父親的嘴,他的爹把他摁上了砧板;別的龍子在漱鱗,他的爹拿出劍給他刮鱗……

    謝此恒不知此事真假,但他的鱗片確實長得比一般黑龍堅硬不少。

    聽完謝此恒坎坷無比的童年故事,厲蘊丹陷入了漫長的沉默。她原還羨慕他父母雙全、伉儷情深,現在想想,之於他父母伉儷,他更像是個意外。

    哪有把孩子摁在砧板上刮鱗的事?是因為那天他的媽媽不在家吧?

    厲蘊丹:“你的母親沒說什麽嗎?”

    “師父說,母親回來以後,我和父親都重傷了。”

    “……”你能被劍修養大真是一生中最幸運的事了。

    兩龍遊了半個時辰,考慮到胥望東還在天上吹冷風,終是從水裏遊了出來,上岸化作人形。就見衣服還是那身衣服,絲毫不亂,就是謝此恒打獵的本能比較明顯,上岸時手裏還拎著一條兩米長的海鰻。

    來都來了,幹脆在外頭吃飯吧。

    厲蘊丹抬手生火,謝此恒處理海鰻,胥望東把視頻發上網,見熱度分分鍾竄上榜首,便安心地坐在篝火旁烤火,順便吃烤鰻魚。

    截至三人返回青菱,該視頻的熱度已是空前絕後。據說青菱區的房價開始暴漲,連仁德高校都有變成重點高中的趨勢,似乎資源正在往這個方向集中。

    而網友也在熱議,針對視頻中的最後一個畫麵。

    “誒,黑龍神這是拎了海鰻上來啊!那麽問題來了,他們要是吃了某些瀕臨滅絕的海洋生物,算不算犯法啊?”

    “這真是個好問題,我一法學生居然答不上來。”

    “不算違法吧,他們畢竟是龍啊,也算珍惜生物。全世界就這兩條,保護動物吃保護動物,隻能定性為物競天擇吧?”

    “可他們會變成人,有智慧,還要在花國長久居住,統一歸為‘物競天擇’並不利於我們,因為我們也是食物的一環。”

    爭論激烈,前所未有,是以當晚厲蘊丹等人收到了一份珍稀物種的名單,青菱區的警員對他們說,遇到名單上的這些動物煩請高抬貴手,要是真餓了他們會承包魚塘給他們抓魚吃。

    厲蘊丹和謝此恒:……

    風波告一段落,半個月已是過去了。厲蘊丹借力在賬號上發出了幾本國學,倡導眾人好好學習,就在眾人熱情高漲發誓要發揚傳統文化時,外網上發生了一件令人哭笑不得的事。

    據說,在花國代表宣布宣幽儀是大天使之後,國外的宗教表示不服,認為這是世紀性的詐騙,聖經中的天使都是金發藍眼的描述,哪有黑發黑眸的形容。什麽大天使,花國一定在騙人!

    網友據理力爭:“你們不常說‘神愛世人,人人平等’嗎?怎麽就不能有黑發黑眸的天使了?信不信天使站出來說上帝是從花國離家出走的神啊!”

    別說,宣幽儀打配合可好了。她也沒幹什麽,就是張開十二翼翅膀,往國外飛了一趟。這周六日雖然作業一點沒做,但時間過得極為充實。

    於是外網炸了!

    一位大主教懇請宣幽儀神降他們的教堂,唯恐開罪了她導致自己上不了天堂。誰知宣幽儀大膽開麥,道:“再拿宗教圈錢,你們誰都上不了天堂。連我都在花國進修,你們還不來個宗教花國化嗎?”

    這波輸出屬實牛逼,把對麵懟得無話可說。之後,在應棲雍發出射箭視頻,紀元桃放出人魚尾巴後,輿論熱潮層層不退,每天就像過年一樣熱鬧。

    “死神呢?那個死神在幹嗎?不會在收割生命吧?”

    “醒醒,他在種菜。”

    “真是絕了,這批人全聚在仁德高校,仁德的校長是祖墳冒青煙了吧!”

    校長家的祖墳有沒有冒青煙,誰也不知;可仁德的學生有沒有聽麻了,眾人皆知。在發現學校裏有這麽多“臥龍鳳雛”後,他們先是麻木,再是將其分門別類。

    他們決定了,考英語就去拜宣幽儀和應棲雍,藝術生去拜紀元桃,體育生去拜阿努,考砸了不想讓人發現就去拜齊懌宇,刺客技能保管你成為父母混合雙打下的“透明人”。

    得知學生想法的眾人:……

    服。

    ……

    同年四月,還活著的造化者抱著試探的心去異端處理局應聘,沒想到被錄用了。同月,有國外的超能者渡海而來,也與他們一道加入了處理局。

    五月,異端處理局更名為“龍組”,與本土的道教協會一道合作,將處理國內外的棘手離奇案件。

    六月,應棲雍高考完畢,後以優異的成績入學最高學府。七月初,厲蘊丹帶上謝此恒遠赴茅山,終於在時隔多年後完成了祝姑對她的期望,望她去茅山看看。

    厲蘊丹:“走吧,隨我去見見祝姑。”

    “好。”

    兩人同往,從山腳一步步走向山頂,見道士七八,又見一紫袍老者出來相迎。他童顏鶴發、健步如飛,明明已是百歲高齡,依舊紅光滿麵、身體康健,看著他們的目光還帶著了然。

    茅山風景依舊,她不是沒來過。隻是此地的茅山與僵王世界的茅山再像,終究逃不過物是人非。

    老者:“龍神親臨,是我教之幸。”又看向厲蘊丹,“恕小道冒昧,您與我茅山似有淵源?”

    厲蘊丹做了個道教禮:“五十年前九蛟多明,我承蒙祝姑教誨,今日特來拜訪祖師。”

    老者臉色一變,沒想到來者不僅是神龍,還是前輩。他立刻行晚輩禮,邀他們入內,後簡單交代幾句便退出大殿,留他們在山中隨意走動。

    他說:“祝師叔在耳室給您留了一隻小箱,您若是想見她,便去尋她的牌位吧。”

    牌位……

    看來九蛟多明事畢,祝姑是功德圓滿回來的。如此功德覆身,想來去後定是身騰紫雲、朝拜高尊了。隻是,知道她不在了是一回事,親眼見到她的牌位是另一回事。

    厲蘊丹在小仙的神龕上找到了祝姑,而後她摸索著木牌,摸出三炷香為她點上,說了很久的話:“祝姑,我回來了,但兩年後又要離開。不過我已經掌握了時空穿梭的法門,隻消在此地蓋個印章,便能年年來看你。”

    “不知你在天上的哪個仙宮當差,那仙宮在不在這個世界?若是那仙宮待你不好,你大可托夢於我,我幫你掀了它就是……”

    神龕兩側的燭火顫了顫,三炷香也爆出了火星,要不是天人兩隔,厲蘊丹懷疑祝姑的牌位要飛起來砸她頭上。

    可是,她就是這麽霸道,祝姑又不是不知道。

    厲蘊丹笑道:“罷了,你別生氣祝姑,我去看看你給我留了什麽。”

    去耳室找出小箱子,打開一看卻發現裏麵不是秘籍也不是符籙,更不是什麽傳世的孤本,而是祝姑在年邁時給她攢下的體己錢。這些錢都被祝姑換成了金戒指、金塊和金鐲子,她還留了一封信給她。

    “致雲丹,見字如晤。昨日夢見師兄來尋我,我便知在人世隻能留三日了。我今年118歲,活得夠本也見了許多,往事種種皆已放下,唯獨放不下的隻你一人。遂在死前我占上一卦,見卦象顯示你我二人還有再見之機,便將此物留與你。”

    “雲丹,這是我留給你的嫁妝。祝姑一生沒能與師兄共白頭,已成遺憾,望你遇得心愛之人,與之偕老。”

    “祝姑去後也會安好,勿念。”

    時間風幹了字跡,蠟黃了紙張,不變的卻是祝姑對她的祝福和愛護。五十年前如此,五十年後依舊如此。

    她引導了她,是她一生中最難忘也是最重要的師父。

    “祝姑……”厲蘊丹輕歎,“師父……”

    時隔半百,她終是拜於她門下,做她唯一的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