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太乙天墟(完)
  第249章 太乙天墟(完)

    周映煬離開了。

    人多眼雜,厲蘊丹沒去送他,而他也做得極為小心,除了知會她和崔沐心一聲,再無人知曉他要離開的消息。

    無法,作為大團交易的中介員,他知道太多不該知道的秘密。且身在主神空間,造化者們莫測的手段和非凡的道具太多,他不能也不敢讓旁人了解他的決定,就怕一個不小心,想走也走不掉了。

    因此,他沒與任何大團打招呼,走得十分幹脆。想來大團的管事們聯係不上他,隻會當他死在了上一場試煉中,除了念及他的好,不會做多餘的動作。

    他是這麽想的,也是這麽做的。不做安排就是最好的安排,殊不知厲蘊丹看得分明,還不動聲色地替他擋去了麻煩。

    確定周映煬離開後,厲蘊丹換上鬥篷、佩戴魔杖,特地去坤地的度母街轉了一圈。她熟門熟路地坐進樹屋酒吧,點了杯酒“緬懷”故人。

    果然,曾與她做過交易的團隊管事確實在附近徘徊,一見她出現便想與她再做交易,他們試探性地詢問周映煬怎麽不見了,厲蘊丹隻是飲酒,再搖了搖頭。

    “人已經不在了,別多問。”她隻回了一句話。

    “我們還能跟您做生意嗎?”

    “能。”以她的實力已無需遮掩什麽,厲蘊丹道,“想做生意就去離火大境找我,我名‘厲蘊丹’,是‘大厲皇朝’團隊的隊長。”

    聞言,眾人臉色驟變。

    很明顯,他們聽過這個名字,也知道她的“豐功偉績”,畢竟能被乾天的“飛龍在天”下絕殺令的人,從以前到現在就她一個。

    “你不是叫李雲丹嗎?不是坤地的魔法師嗎?”周映煬騙了他們!

    厲蘊丹平靜道:“我隻是隨口一說,沒想到周映煬信了。更沒想到的是,周映煬隨口一說,你們也信了?”她勾唇笑道,“又不影響我們做生意,你們大驚小怪作甚?”

    眾管事就像被潑了盆冷水,立刻冷靜下來。

    也是,能上大團絕殺榜的人會是什麽好貨色?十成十是個狠角色!周映煬被騙再正常不過了,他們不也一樣沒起疑嗎?

    真是見鬼了!他們跟厲蘊丹做生意,可不得被劃分到與她同一陣營麽?現在退已經來不及了,酒吧人太多,消息大概率是傳出去了。既然如此……嘖,幹脆一不做二不休,先把生意做下去再說。

    飛龍團是可怕,但與飛龍交好沒利益可得,交惡會被趕盡殺絕。倒不如與後起之秀合作,好歹能入上乘的符籙,增加團隊在副本的存活率。最重要的是,厲蘊丹能在飛龍團的窮追猛打下活得有滋有味,甚至有閑心來酒吧喝酒,很不簡單呐。

    或許,他們才是撿到寶了。

    “那……厲隊長,希望我們日後合作愉快。”伸手。

    厲蘊丹:“合作愉快。”回握。

    結束坤地之行,厲蘊丹沒回離火,而是轉道去了乾天。

    想到在“曦真秘境”碰到的大乘期修士,以及他透露的有關飛龍絕殺令的事,厲蘊丹真覺得此仇不報非君子,她不給飛龍一點顏色看看,他們還真不知道鮮花為什麽這樣紅。

    一個團隊想建立起來很難,但要它分崩離析很簡單。

    她抱著宰人的目的去了乾天,幾乎沒心情欣賞一路上巍峨壯麗的風景,也沒空逛“天宮長街”,更沒閑暇走一趟乾天造化者常駐的休息處“太虛道盤”,隻逮著人問了句“飛龍在天的駐地在哪兒”,便朝那人所指的方向去了。

    厲蘊丹離開後,那人摸著腦袋道:“殺氣騰騰的樣子啊……不是吧,不會是有人要找飛龍的茬吧?”

    當下,他呼朋喚友、拖家帶狗地趕去看熱鬧,時機卡得正好,堪堪夠上了前排。就見那找茬的女子雙手往虛空中一搭,如有實質地卡住了一道“門縫”,再大力往兩側掀開。

    在眾人的驚呼聲中,一扇無形的時空大門“哐”地打開,露出了住在安全區的飛龍團裏人。他們與厲蘊丹對上視線,震驚者有之,惶恐者有之,更多的是不可思議的呐喊:“她是怎麽開門的!”

    “怎麽可能?團隊駐地不是最安全的地方嗎?不是一個獨立的時空嗎?她居然能開時空門,她——”

    外頭有人喃喃道:“這麽一來,團隊駐地也不算完美的安全區了。”

    話落,前方直接開打!

    伴隨著一陣轟隆巨響,厲蘊丹掃飛了一眾蝦兵蟹將,踹開了丙級序列,踢飛了乙級強者,再把飛龍團集聚的三十位甲級拖出駐地,當著所有造化者的麵反複毆打。

    太乙天墟是不允許殺人的,她當然不會下死手。充其量隻是碾碎了他們的道具,震裂了他們的骨頭,毀去他們賴以苟命的駐地,再把他們一個個打成豬頭!

    她不會找低序列麻煩,但高序列一個都別想跑。不是下決策要幹掉她嗎?不是花百萬懸賞她的人頭嗎?不是要教訓她嗎?今兒天氣好,她先揍他們一頓,等進了試煉場,她就把他們的腦袋全摘下來。

    厲蘊丹表示,她費勁千辛萬苦修煉成神,可不是為了來太乙天墟受鳥氣的!

    許是甲級的慘叫太淒厲,許是一人包圍一群的畫麵太驚悚,這場景嚇得周遭的造化者紛紛舉起了錄像設備,邊看邊錄,並以風一般的速度傳遍好友之間。

    “大新聞!乾天飛龍團不做人,被人上門踢館了!”

    “震驚主神一百年!飛龍團慘遭血洗為哪般?一女子竟對大團做出這種事!”

    “要不是主神空間不能殺人,今天咱們指不定能看到一場滅門慘案。不過話說回來,這位女俠是誰啊?太牛逼了吧,拎甲級就像拎小雞仔一樣反複摔打,這樣的實力真是碳基生命能擁有的嗎?”

    “飛龍團是走到頭了。”

    誠如旁觀者所料,飛龍離走到頭是不遠了。揍完人的厲蘊丹捏捏手骨,視線掃過周遭還算完好的低序列們,平靜道:“我名‘厲蘊丹’,是離火大境‘大厲皇朝’團隊的隊長,承蒙貴團飛龍在天的‘照顧’,讓我在絕殺榜上有了姓名,乃至斥資百萬取我人頭——如此大禮,我自當奉還。”

    旁觀的人倒抽一口涼氣。

    哇靠!她就是被通緝的那名造化者?牛哇,直接上門反殺!

    厲蘊丹放下警告:“我給你們七天的時間散夥,七天內脫離飛龍團的人,我既往不咎。七天後還在的人,以後進了試煉場我見一個殺一個,見兩個殺一雙,懂?”

    四周鴉雀無聲,隻剩下甲級哼唧的聲音。厲蘊丹踩過一人手骨徑自朝外走,圍觀者看了趕緊讓出一條道,半點聲息也不敢出地送走了這尊煞神。

    見她走遠,有人才敢低聲道:“大境又要變天了,飛龍下台,龍戰於野就是名副其實的第一了。”

    “還是讓龍野來吧,飛龍惹的人可太多了,萬一哪天連累到我們呢?”

    竊竊私語者無數,卻無人敢去幫扶重傷的飛龍團成員。他們失了武器和道具,又二度重傷,身上的點數不僅要用在修複身體上,還要花在修複道具上。經過這一次,飛龍實力大跌,再想起來就難了。

    圍觀者搖搖頭,相繼離開,徒留新入飛龍的低序列滿心彷徨。他們以為入了飛龍團是抱上了粗大腿,現在看來簡直是進了賊窩啊!

    退團!必須退團!他們不想一進副本就掉腦袋啊!

    至此,哪還需要七天時間,飛龍團已是亂成了一鍋粥。倒是厲蘊丹心情舒暢地從乾天轉去了未開荒的秘境,獵得“野味”無數,準備與隊友吃一頓大餐。

    左右全團都是修士了,想必吃點妖獸肉也不會起不良反應。犼肉他們仍吃不了,但五色鹿、鸞鳥、瀾魚一類的妖獸,總是吃得的。

    打完獵,厲蘊丹還挖了些野菜香料回去。待得第七天,整個小隊在團隊駐地聚首,他們已是聽說了厲蘊丹“踢館”飛龍一事,一見到她就大呼小叫。

    “大佬你好過分!”宣幽儀道,“這麽好玩的事為什麽不帶上我!”

    紀元桃:“就是就是!下次想打誰你要帶上我們啊,寢·室·長!”

    厲蘊丹:……

    阿努笑著架起大鍋,他在妖界呆得太久,已是很習慣處理妖獸肉了,當下便將厲蘊丹的獵物抽筋扒皮,留下能吃的部分,再丟給齊懌宇讓他片肉,活絡一下手骨。

    很快紅湯煮沸,肉片下鍋。眾人圍坐一塊吃火鍋,在肉管夠的情況下,他們敞開肚皮吃了個爽快。然而,正因為放得開,胥望東才感受到了“人心險惡”,他作為團隊唯一的化神初期,實在搶不過隊友。

    他們吃肉他撈菜,他們轉下一盤他吃邊角料,太難了!

    胥望東痛定思痛:“我一定好好修煉!”

    應棲雍:“別光喝酒,多吃點菜。”說著,他給他夾了一塊生薑,“提提神,別一直說醉話,惹人發笑。”

    胥望東:……

    這日子沒法過了。

    唯有齊懌宇發了善心,給胥望東夾了不少肉,又說道:“東哥你也別為難自己,有些東西就像數學,學不會就是學不會。你進副本不是一開始被分到體育係了嗎?可能是有一定道理的,說明你……額,活潑。”

    胥望東:……

    這安慰的還不如不安慰。

    酒過三巡,肉過十盤,他們的聊天內容總算從日常瑣事轉入了正事。在經曆過三千年的洗禮後,他們回到太乙天墟都有一種恍如隔世之感,就像投胎後再故地重遊,看著是熟悉,實則很陌生。

    但過了七天,他們很快又適應了。一適應就有腦子思考,想著主神還會怎麽折騰他們?下次會不會給個更可怕的試煉場?

    “主神對造化者相當不友好。”宣幽儀道,“這次的難度是有始無終,投入不知道多少人,隻有我們活著回來了。我在想,下個副本的難度會不會增加?比如直接來個兩萬年任務期什麽的……”

    “我看不會。”應棲雍道,“經過上一場,主神也該明白延長時間隻會讓我們變強。如果它要做的是平衡主神空間的戰力,削去一部分高序列,那它其實已經做成功了,沒必要再多次一舉。”

    “附議。”

    “附議。”

    齊懌宇:“那下個副本會是什麽樣呢?”

    幾人麵麵相覷,最終看向厲蘊丹。卻見她筷頭不停,波瀾不驚:“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我是有猜想,但不能說得太明白——”

    “主神是‘神’,我也算是‘神’。光從稱謂上講,我與它是同類。雖然我們有契約,它不一定會‘注視’我,卻一定會監視你們,這是基本現狀。”

    “所以,下一場是高難度的可能性很低,否則隻會把我推向更高。哪怕是為了緩衝,為了拖拉我進階的速度,它也會安排一個不太適合修煉的試煉場。”

    吃掉一塊大肉,厲蘊丹緩了緩道:“我告訴了你們我的猜想,你們猜主神有沒有讀取你們的念頭?”

    眾人一愣,麵露菜色。

    她笑了笑,複又安慰道:“放心,我沒察覺到異常的能量波動,安心吃飯吧。”

    “啊啊啊大佬你嚇死我了!”

    聚餐打打鬧鬧著繼續,厲蘊丹在愉悅的氛圍中斂了笑意,自顧自地進食。為了擺脫主神對她的控製,她目前試過了兩種方法:一是直麵反物質光束碎體重生,結果是失敗;二是在試煉場鍛體重修,結果也是失敗。

    思及己身,再對比被她宰了兩次的甲級造化者,想到主神在他死後發出“擊殺成功”的通知,她決定等時候到了嚐試第三次。

    這第三次會用上伊希切爾,如果連這次也失敗,那她願賭服輸,直接通達高天去揪出主神,跟它打一架決勝負吧!

    厲蘊丹不禁狠狠咬了一口大骨。

    這頓飯足足吃了兩個小時,待酒足飯飽,桌上已是杯盞狼藉。幾人攤在沙發上不想動,應棲雍放出從修真界撈來的傀儡做家務,而厲蘊丹與他們坐在一處,清空茶幾上的物品,將早先碼好的玉盒一隻隻取出,羅列在上。

    厲蘊丹:“這是我送給你們的禮物,每人一隻,拿著,等回到各自的洞府再打開。”

    “好!”大佬給的必定是好東西,她從不虧待自己人,但……他們好像一直沒能幫她做什麽事。

    抱著玉盒,眾人的良心隱隱作痛。

    厲蘊丹笑道:“剩下的幾天好好修煉,我們試煉場再見。”

    “是!”

    眾人相繼離開,應棲雍本想留下與厲蘊丹說些話,誰知她轉向謝此恒,道:“你留一留,我有些事要交代給你。”

    這口吻太公式化,說的內容也很正兒八經,料想她是真有要事交給謝此恒,應棲雍猶豫了片刻,終是先行離開。他也有事要做,不少小團隊欲與“大厲王朝”交好,他作為團隊的外交代表得好好處理。

    不過,“交好”的前提還得是品性優秀,他如是想。

    等眾人離開,厲蘊丹看向謝此恒,先是打開了自己的麵板,再是命令他打開麵板:“謝此恒,我有一筆獎勵點要轉給你……”

    謝此恒微微蹙眉:“不必。”又看向自己動也沒動過的獎勵點,道,“若是有缺,我的便全給你。我不用這些,倒是你常在動用。”

    他斬殺了不少魔物,獎勵雖沒厲蘊丹多,卻也排得上總資產第二了。且作為“前輩”,他認為照顧厲蘊丹是應該的,哪有“後輩”給他錢花的理,不都是……

    厲蘊丹:“就是因為你不亂花,我才想轉給你。這筆點數是留著當底牌用的,我想存在你這裏,可行?”

    謝此恒不清楚她要幹嘛,但他不會多問。既然她清楚自己想做什麽、想要什麽,他依她就是了。

    謝此恒:“好吧。”

    厲蘊丹一笑:“不多問問?”

    “我信你。”

    隻這簡單的三個字,厲蘊丹的指尖微微一顫,良心隱隱作痛。可作為最強者,她與主神之間總會決出個高低,在你死我活的大局中,良心一冒頭就被她掐死了。

    厲蘊丹神態自若地轉過去一大筆獎勵點,沒給謝此恒數零的機會便邀請他去秘境度過剩下的十四天。

    她的說辭極好:“去四處轉轉,沒準還能摘到給你治傷的良藥。”

    明知是不可能的事,謝此恒卻道:“好。”

    從來都是她說什麽,他就跟著做什麽。他對她的無有違背,也未曾質疑過她的決策。這份信任太純粹也太沉重,隻要一想到她把他當作底牌使喚,厲蘊丹難免有些愧疚。

    她是沒有明說,可試探少不得:“謝此恒,你為何這般信我?”

    謝此恒倒也有疑惑:“你我是同類,我為何不信你?”

    “就不怕我騙你?”

    “你不會。”謝此恒道,“即使有,你應當是有你的目的。”末了,他問出了最想問的話,“你為何不信我信你?”要再三試探於他,何意?

    這一句堵得厲蘊丹啞口無言,她隻能失笑:“帝王素來多疑,但……”

    “其實我很信任你,信任到——我覺得隻要把事情交給你,你就會幫我做到底。謝此恒,你在我心裏一直是個格外靠譜的人。”

    謝此恒心中一頓,霎時,他仿佛聽見了花開的聲音。

    ……

    十四天眨眼過去,在秘境剛廝殺完的厲蘊丹也不急著洗漱換衣,而是與謝此恒並肩而立,站在懸崖上看日落。

    直到她登上了神階,她才明白謝此恒進試煉場為何不換衣不偽裝——實力達到至高層次後,的確沒必要在意這些外在的事物。他們的身份被發現了也好,沒發現也罷,都沒人能傷到他們了。

    刹那,太陽隱沒地平線,微紅的光漸漸消失於黑暗中。

    他們知道,轉移快要開始了。

    【叮!轉移即將開始,請您做好準備……】

    厲蘊丹:“聽這話,下一場的難度並不高。”

    沒有直接提醒“高序列造化者”,看來針對意味會輕些。估計主神暫時也不想與他們唱反調,抱著能用就用的態度,隻盼著他們多搞定幾個試煉場才好。

    這東西……還真是亦正亦邪。

    厲蘊丹:“我倒想卜一卦看是什麽樣的世界,但卜算一道總有折損,有法脈也不能輕算,想了想便也罷了。”

    反正她總能暴力推平試煉場的,不是麽?

    光暈散開,符文爬上了他們的身體。眼見自己即將被符文淹沒,謝此恒道:“去了新地界,是我去找你,還是你來找我?”

    “順其自然。”

    【叮!躍遷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