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地獄異種(6)
  第6章 地獄異種(6)

    口頭說是“得救了”,實際上隻是“暫時安全”。

    珠寶店要做生意,自然要保障客流量的穩定。故而,它的選址就在礦城最繁華的地段之一,與人來人往的地鐵站入口隻隔了一條街的距離。

    因著異種的出現,該地不幸成為第一批淪陷的區域。尤其是在接連遭受兩波異種的掃蕩式屠殺後,人類死的死、逃的逃。幸存者十不存一,早已深藏起來,以至這片區域陷入了極端的死寂,僅剩夜風吹過的聲響。

    大概是活人的氣息“消失”了,異種盤桓一陣便放棄了巡視,轉而奔向活人氣息更濃鬱的地方。

    殊不知這恰好讓逃出地鐵站的幾人撿了漏,他們終於有個“休息處”得以喘息,也有時間恢複體力。

    為了攬客,珠寶店常備糖果、蛋糕和飲用水。幾人趕忙補水補糖,並默契地勻出最大的一份給厲蘊丹。

    宣幽儀端著食物過來,態度可親。

    但厲蘊丹自小長在皇宮,又作為最後的贏家登頂帝位,長年累加的生活經驗告訴她,即使再好奇番邦的食物,也絕不能隨意吃陌生人遞來的東西。

    哪怕他們當著她的麵吃下、證明沒毒也不行。

    厲蘊丹打出手語:多謝,不必。

    看到手語,宣幽儀一愣。她張了張嘴,忽又閉上,似乎對“武林高手不會說話”這點感到震驚。

    可她的專業素養到底占了上風,許是遇到過各種乘客、處理過多種情況的緣故,宣幽儀自學過一些手語。

    於是,她打手勢回複,職業病冒了出來:好的女士,請問需要休息一下嗎?櫃台那邊有舒適的按摩椅,我可以給你找張毯子。

    厲蘊丹:……

    同是用手語,但文化背景的差異總會導致一些手勢和語境的不同。比如她看懂了對方的大意,卻不理解櫃台和按摩椅是指什麽?

    厲蘊丹不打算進行無意義的對話,幹脆利落地拒絕:不必,退下。

    之後便不再理她,隻透過簾子的縫隙注視著異種的動向。

    雖然被他們帶得迷了路,但厲蘊丹並不擔心會找不到異種的老巢。

    根據她的觀察,外出的異種會把食物叼回巢穴供上位者食用,也會在聽到上位者的叫聲後飛速趕往它的身邊。

    換言之,隻要她多注意異種的去向,遲早能把它們連根拔起……

    宣幽儀等了會兒,見厲蘊丹真沒有吃喝的意願,就體貼地將糖果和水放在她身後的櫃台上,方便她餓了自取。

    連續被拒絕兩次的她半點不惱,回到隊友身邊後,還小聲告知他們一些注意事項。

    “可能是生活的地方與世隔絕吧,她不太懂我們的話,隻會打手語。”宣幽儀沒提高手不會說話的事,委婉道,“如果你們不會手語,還是不要打擾她。”

    胥望東:“誒,那不就少了拉近距離的機會嗎?我還想問問她在哪學的功夫?練了多少年?”

    宣幽儀:“別,相信我,不合時宜的打擾隻會惡化我們和她的關係。保持現狀就好,要是她出發了,我們可以不遠不近地跟著她。隻要不添麻煩,她應該不會嫌我們累贅。”

    兩人點點頭,表示明白了。

    室內安靜下來,應棲雍時不時瞟一眼厲蘊丹的側臉,低聲道:“你們說,她會不會也是參加選拔賽的新手?”

    “不知道。”宣幽儀搖頭。

    “新手應該像我們一樣,是以‘團體’的形式落在阿卡克托的吧?而她隻有一個人……”

    這要真是進入試煉場的新手,那她單獨一人被分配在最危險的地鐵內,人生地不熟還沒隊友照應,豈不是太倒黴了點?

    “本地人吧?”

    “可她穿漢服還會功夫,都不說鳥語,一看就是咱們的老鄉啊!”

    “……”

    好一頓無語。

    良久,害怕的勁兒過去了,緩過神的胥望東開始東張西望,再後知後覺地低喃道:“說起來,這家是珠寶店……防禦力基本為零吧?”

    再度冷場。

    確實,珠寶店的裝潢就是圖個好看。別看內部燈光璀璨、皮椅柔軟、門窗豪橫,可除了櫃台做得牢靠,哪哪都不結實。

    說白了,他們跟外頭路過的異種有且僅隔了一層玻璃門和簾子而已。但凡來隻機靈點的,就能衝進來把他們三隻菜雞一波帶走。

    要命的是,“罪魁禍首”估計是嫌他們受到的驚嚇不夠,冷不丁地出現,雌雄莫辨的聲音闖入腦海。

    【叮!成功擊殺“史前異種”1隻,完成難度等級為“庚”,獎勵100點。】這是胥望東的。

    他被嚇到了,差點失聲尖叫。要不是兩個同伴反應快,雙雙出手捂住他的嘴,沒準下一秒就有異種尋聲而來。

    接著,宣幽儀和應棲雍各自得了200點。

    聲音消失,一陣沉默。三人在迷茫之中下意識地看向厲蘊丹,就見她仍握刀站在門邊,不動如山。莫名的,心頭的害怕消散了,甚至生出了一種詭異的安全感,仿佛隻要她站在門口就什麽也不用怕似的。

    要命,小姐姐有點帥……

    三人恢複鎮定,看上去一本正經。

    應棲雍:“她眉頭都沒皺一下,應該沒有收到‘係統通知’。所以,她不是參賽者……”八小時後就見不到了。

    不知為何,他心裏竟生出些微的遺憾。

    嘖,不對!他在想什麽?

    應棲雍深呼吸,轉移注意力:“史前異種,庚,殺一隻獎勵100點。”邊念邊分析,他進入了狀態,“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

    胥望東:“兄弟,說人話。”

    應棲雍:……

    “天幹有十個,在古代作‘文字計序’用,庚是之一,排在第七。”應棲雍道,“也就是說,雖然史前異種把我們殺成狗,但按照天幹序列,它的武力值隻能排第七。”

    死寂。

    “玩過升級流遊戲嗎?這種模式真是像極了。”應棲雍繼續道,“我們是進入真人遊戲的玩家,試煉場阿卡克托是‘新手村’,而頒布任務的係統是GM,也就是管理者。”

    “殺怪可以獲取獎勵,而這獎勵是我們的初始資金。我不知道它具體能用來幹什麽,但殺怪給獎勵——這是鼓勵我們去殺怪。”

    胥望東:“瘋了吧!哪個遊戲的新手村死亡率這麽高?不都是免費送裝備送金幣的嗎?”

    應棲雍:“百裏挑一。”

    “啊?”

    “我說,你們還記得係統的第一句話嗎?它說阿卡克托的試煉難度是‘百裏挑一’。”

    應棲雍推敲著:“就是不知道‘百裏挑一’是什麽意思了?到底是指阿卡克托在100個新手村裏是難度最大的一個,還是指GM投入了100個玩家,最後隻會選擇其中的一個?”

    兩人聽著聽著,隻覺得前半句還能理解,後半句簡直理解不能。

    見鬼的百裏挑一!

    如果存活八小時的人不止一個,那不就在暗示他們自相殘殺嗎?

    太沒底線也太沒人性了吧?

    “但這隻是我的猜測,別當真。”

    胥望東心有餘悸:“要是我們三都活下來了,你們不會謀殺我吧?”

    應棲雍:“你有被殺的價值嗎?”

    “腦子沒有宣姐好,跑得也沒我快,異種來了你就是第一個被拖走的炮灰,還輪得到我們下手對付你?”

    胥望東:……你禮貌嗎?

    然而,插科打諢的時間總是短暫。也不知哪裏的幸存者被扒了出來,遠處的高樓上傳來一陣淒厲的慘叫,又在瞬間歸於平靜。

    一條生命又消失了。

    幾人頓時沒了說話的閑心,而厲蘊丹也準備行動。

    聽聲辨位,是在東南方。這時候跟上去應該能綴在異種的身後,摸到它們的老巢。運氣好些會撞上雙頭異種,一場惡戰免不了,但她勢必要宰了它。

    她打算出去。

    可就在她邁出一步、換了方位時,角度的改變剛巧讓一抹珠寶的反光映入眼眸。厲蘊丹本能地看去,便見到了一塊塊骨質的、溫潤的暖玉。

    它們被做成各種形狀陳列在櫃台中,與她在鐵皮長籠裏撿到的那塊是一模一樣的質地。

    怪哉。

    她早就見慣了金銀珠寶,也對它們失去了興趣。卻不料有一天會被同一種首飾吸引注意力兩次,一如她曾經見到隕鐵橫刀那般,莫名有種移不開眼的感覺。

    這到底是什麽玉?

    想要了解,她立馬就去做。厲蘊丹幹脆來到櫃台邊,摸索一番便知曉了關竅,利落地打開櫃門的玻璃,隨手抓了把暖玉扔在櫃上。

    “好家夥!”胥望東瞪大眼,“珠寶店的高貨我也就想想,大佬你直接動手拿了扔啊……”

    厲蘊丹不問自取,毫無心理障礙。

    別說她有一整個大厲作後盾,就算砸了這店也賠得起,更何況眼下這境況人都死絕了,還要在乎珠寶有沒有主、能不能拿嗎?

    她左手翻過隕鐵橫刀,右手撚住一枚暖玉。猛地落手,將暖玉朝刀刃扣下。

    但聽得“叮”一聲脆響,橫刀毫發無傷,暖玉依然無瑕。瞧著像是無事發生,可厲蘊丹眼尖地發現,刀刃與暖玉接觸的地方隱隱發亮,看上去似乎變鋒利了。

    鋒利?

    厲蘊丹眯起眼,照著平日親手保養橫刀的架勢,當即用暖玉代替棉布,輕輕地擦拭著橫刀的刃麵。

    肉眼可見,隕鐵橫刀的刀身像是泡了油一般,整體呈現出一種煥發新生的色澤。

    “嗡——”

    它在輕顫,似有刀鳴。微微的顫意自刀身傳到刀柄,震得她指尖有點發麻。

    這是……

    在這一刻,厲蘊丹隻覺得手中的橫刀活了過來!

    而她的舉動無疑引起了三人的注意,他們雖然不知道她在做什麽,但高手的一舉一動都是風向標,號召著他們前進的方向。

    他們不約而同地聚在櫃台邊,翻看起珠寶介紹的讀物。

    這家店賣的珠寶正是阿卡克托出產的礦石。

    “礦藏深埋地下,距今有近億年的曆史。那時中生代還沒結束,恐龍仍是藍星的霸主……科學家說礦石的分子結構與生物形成的歐泊相似,但其中一些成分至今無法解析,這或許就是‘能源石’的神奇之處。”

    “佩戴它可以消除人體疲勞,促進新陳代謝,延緩皮膚衰老。它是生命的養分,是治愈的良藥,是上蒼的饋贈。”

    “好不容易來到阿卡克托,你真的不帶走一塊專屬於你的能源石嗎?”

    三人組:……

    他們轉頭,看見厲蘊丹正拿著暖玉磨刀,神情非常淡定。

    片刻,他們平靜地伸手,一人拿了一條暖玉項鏈戴在脖子上,假裝無事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