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3章 你總是這樣,愛多管閑事
  第293章 你總是這樣,愛多管閑事

    “這麽說,你也不知道,七爺怎麽救了你。”

    喬綰櫻唇微抿,月眸暗沉。

    季九爺靠在床頭閉了閉眼,低聲道。

    “怎麽救的不重要,到現在他也沒害爺,才是重要的。”

    他是早有消息,季老七寄宿在安平城的寺廟裏,隻是也沒想到,這次會這麽巧。

    喬綰淺舒口氣,繼而看向秦燕璃,輕聲道。

    “璃姐姐,你再看看九爺的身體,有沒有其他的問題。”

    秦燕璃點點頭,將傷口包紮好,抬眼看季九爺,低聲詢問。

    “九爺喝的藥,是七爺找人配的?”

    季九爺搖了搖頭。

    “東風找來的大夫。”

    季老七就算不會對他見死不救,怕是也難能跑遠路為了他找好大夫來。

    喬綰怔了怔,又問他。

    “九爺,東風呢?”

    季九爺睜開眼,鳳眸裏墨色微深,修眉輕蹙。

    “東風前天夜裏就離開了,他沒回季公館?”

    他特地交代了東風,讓他快馬加鞭趕回去給喬綰送平安信。

    三人對視一眼,紛紛沉默。

    此時,屋外院中,江篙掐滅煙頭,與趙濱低語一聲。

    “我去探探季老七的口風,你守在這兒。”

    趙濱點點頭,目送他離開。

    這寺廟不大,裏裏外外沒見到多少和尚,他們所在的院落,有南北東三間矮屋。

    季九爺住的是東邊挨著廚房的屋子,季七爺去的,是坐北朝南的小主屋。

    江篙掀簾而入,四下打量一眼,屋子雖小,卻五髒俱全,可見這裏的主人是打算長住的。

    除卻床榻,屋內還擺設著一張方桌,桌上文房四寶布置齊全,破敗的牆壁四下,掛著許多墨寶和山水畫。

    季七爺站在桌前,袖筒高挽,正垂著眼提筆舔墨。

    他見江篙進來,也沒多大的神情變化,依舊筆落宣紙,一筆筆細細描繪。

    江篙雙手插兜,舉步上前,靠近了,看清他正在畫的,是福鬆鶴延年圖。

    他緋紅的唇角揚了揚,桃花眼帶出幾分笑,聲音輕慢道。

    “倒是忘了,季家老七年幼時,是跟著原傅夫人長大的,這手墨寶,可惜了。老九定是還沒瞧見吧。”

    季九爺的生母傅敏華,是季老元帥原配夫人,傅家在舊朝是書香門第,傅敏華是名動昌平城的才女。

    舊朝沒亡時,季家保衛邊關要塞,嫡子季二爺在沙場喪命,傅大夫人受不了刺激,一病不起精神失常。

    後來,季老元帥和傅氏多年無所出,季七爺出生後,因著與季二爺生辰是一天,季老元帥不知出於什麽念頭,把季老七送回昌平城,算是過給了正房夫人撫養。

    再後來,季九爺出生,傅大夫人依舊養著季七爺。

    故而,大家年少時,在昌平城,季家兄弟裏,季九爺與季七爺是最親近的。

    季九爺兩歲被抱到喬府,陪在傅夫人身邊的,依舊是季七爺。

    江篙提這一句,季七爺提筆的手頓了頓,隨即沒理他,繼續描繪鬆樹的枝杈。

    江篙靠在一旁立柱上,細細打量麵前掛著的芝蘭玉樹,慢條斯理地開口。

    “我一直有個疑問,不得機會問你,既然你如今拋卻塵世超脫凡俗了,不如替我解解惑?”

    回答他的,自然是季七爺的沉默。

    江篙也沒惱,接著自說自話。

    “人說養育之恩大於天,傅大夫人養你十幾年,你陪伴她,比老九陪伴她的時間還久的多。”

    “我父親調任去邊關,後跟著老元帥起兵,得益於此,我也聽說了不少別人不知道的事。”

    “聽說是四姨太重病,寫了家書送回昌平城,生下你就不曾謀麵的生母,病重之時想看看你。”

    他說著,回頭看季七爺,勾唇笑了笑。

    “可巧,你離開後第三日,傅夫人在佛堂自焚了。”

    季七爺的筆懸在半空,他默了默,緩緩站直身,淡淡道。

    “過去這麽久的事,與你又有什麽關係。”

    江篙聳了聳肩,桃花眼笑眯。

    “今日是清明節,來的路上看到許多人在田野墳頭祭祖,難免就想起些往事。”

    季七爺勾了勾唇,聲線溫淺淡泊。

    “你總是這樣,愛多管閑事。”

    “這怎麽能算是閑事?我雖然不是傅夫人養大的,但到底與老九是光著屁股時就長在一起,少時兄弟情誼,少說不會比你微薄。”

    “所以,他不屑做的事,你都替他做。”

    季七爺冷嘲熱諷了一句,扔下毫筆,轉身去淨手。

    江篙盯著他背影,笑的清淺涼薄。

    “不如我們做個交易,你告訴我當年的事,我告訴你白芍的孩子,是怎麽掉的。”

    季七爺的手浸在水中,垂著眼看不清神色。

    江篙走上前兩步,聲線低沉。

    “當年老元帥舉旗反兵,他曾派暗衛給昌平城送信,兩封信,一封給傅夫人,一封給喬嶽陽,兩封信的用意,可想而知。結果出人意料,傅夫人自焚而亡,喬嶽陽與喬家隨舊朝滅亡。”

    “什麽四姨太的家書,不過是子虛烏有的事。傅夫人臨死前,還想著讓暗衛護送你離開,而你呢,你陪伴她十多年,我不信,你不曾察覺她的異常。”

    季七爺閉了閉眼,無聲失笑。

    “我察覺了能如何?不察覺又能如何?”

    江篙眸色一暗,眉眼也冷下來。

    “你果然狼心狗肺…”

    “我是狼心狗肺。”

    他轉身看向江篙,眼眸淡薄,唇角扯了扯。

    “她對父親,早就心如死灰了,神誌不清這麽多年,她喚我喚最多的是'淳兒'。”

    “不離開昌平城,我怕是自己都忘了,自己不是她的淳兒。隻有季世淳,是她對那些失去的美滿,唯一存留的那點,可憐的念想。無論是我還是老九,都不過是些虛幻的美好,她苟活下來,又有什麽意義?”

    “父親也是,都舉兵謀反了,還寫的什麽信,一旦失去的東西,就算你拚盡全力挽回,也都是徒勞。”

    “他舉旗謀反的那一刻起,傅敏華就沒有生路了,就算她不自焚,你以為昌平城的掌權人,就會讓她活著離開?”

    江篙眉眼冰冷,定定看著他。

    “老九呢?你走的時候,就沒有遲疑過?”

    季七爺麵無表情,扯了帕子擦幹淨手,淡淡道。

    “他出生起,命就握在舊朝皇室的手裏。不是喬嶽陽,他和小十,哪有命活著離開昌平。”

    所以,季老七什麽都明白,可他什麽都沒做,隻選擇了自己的生路。

    江篙心裏冷的厲害,微微頷首,輕笑道。

    “你跟季老六,果真是同胞兄弟。”

    一個天生不是人,一個再養,也不像個人。

    季七爺扯了扯唇角,聲線淡漠。

    “有些事不跟老九說,喬嶽陽給他營造了傅敏華的愛,我又怎麽忍心戳破一切,讓他對他生母心寒?我對他,十分仁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