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塗藥
  第90章 塗藥

    駱尋的聲音帶著沉穩和安撫,遲夏身上那股仿佛不受自己控製的暴力因子在他的禁錮和穩重的言語中逐漸卸下。

    身體的掌控權回到自己身上,遲夏眼眸中的陰翳和憤怒也緩緩散去。

    感受到她脊背的放鬆,駱尋鬆了口氣,他鬆開了遲夏。

    遲夏一言不發,她從兜裏拿出一包濕巾,從他的衣擺下伸進去,將帶著涼意的紙巾墊在他被熱茶燙到的地方。

    駱尋後背微僵,隻能感受到她的動作,似乎感受不到皮肉的疼痛,他轉過身,看向杜小雨的父母。

    他們戰戰兢兢卻又故作冷靜和高傲地看著他,卻怎麽也擋不住眼睛裏透出來的慌亂和悔恨。

    “你也會這樣對自己的女兒麽?”

    遲夏也轉過身來,除了眼角一抹腥紅,看不出她眼裏有什麽情緒,她直視杜小雨爸爸的眼睛:“也會這樣衝動地不給杜小雨說完一句話的機會,也會無法控製自己的身體一樣對她大打出手嗎?”

    杜小雨媽媽震驚地朝著她看了過來,她想說什麽,又低下頭去了。

    遲夏餘光掃到她的表情,對著杜小雨爸爸嘲諷一笑:“對待一個外人你尚且無法控製自己的脾氣, 你想過自己是怎麽對待自己的女兒嗎?”

    “甚至,就連對待一個幾歲的孩子你都是給個巴掌再給一顆甜棗吃。”

    男人臉色漲紅,一時間組織不出什麽語言來反駁。

    “杜先生。”

    她的聲音冰涼:“如果你剛才的行為對我的同事造成身體上的傷害,我們將保留追究你法律責任的權利。”

    她不欲多說,抓著駱尋的胳膊:“駱隊,我們走。”

    駱尋掃了一眼杜小雨父母,沒再說什麽,轉身就要跟她離開。

    杜小雨父親神色一急:“我好好的孩子隻是失蹤而已,你們上門詛咒她死了,我能不生氣嗎!我拿茶杯砸你都是輕的!”

    遲夏臉色一涼,她冷笑一聲,轉身往他身邊去。

    駱尋一把拽住她,他搖頭:“遲夏,別去。”

    遲夏偏不。

    她甩開駱尋的胳膊走到杜小雨爸爸跟前,像他拽著駱尋的衣領一樣拽住他的衣領,麵色冷然。

    “恕我直言,我們已經足夠照顧你們的情緒,是你們從一開始就質問我們你們的孩子是不是遇害了,是你們一口一個生不見人,死不見屍,我們是警察,上門詢問是我們的職責,配合我們調查更是你們的義務,我們的每個流程都合情合理!”

    許是她的臉色嚇到了這個男人,他兩頰的肌肉顫抖,目光驚恐地看著遲夏:“你……你是警察,你想打我嗎!快,快錄像,讓大家都看看,現在的警察都是什麽樣的!”

    杜小雨媽媽一時間不知道如何是好,但聽到丈夫的話,她還是著急忙慌地去找手機,卻被駱尋拉住了胳膊。

    他指了指自己的肩膀和地上的碎片,以及那個重新別在前襟的執法記錄儀:“我勸你,做人還是善良點,誰是誰非,咱們心裏都清楚。”

    “警察什麽樣?警察應該怎麽樣?”

    遲夏手上用力:“警察就應該讓你們這麽對待嗎,警察就應該讓你陰陽怪氣讓你打斷他說話嗎,還是警察生來就應該讓你扔茶杯?”

    她一把甩開男人,厭惡地拍了拍手:“六十多歲的人了,要點臉吧,這線索我們不要也罷!或許,杜小雨心裏也很清楚,她就是有這麽一個無能而又高高在上的父親,才會分不清孰輕孰重!”

    “你……你在說什麽!”男人臉紅脖子粗,好不容易擠出一句話來。

    遲夏滿臉嘲諷:“我說,你也不見得愛自己的女兒,如果你愛她,就不會這麽胡攪蠻纏,而是想盡一切辦法,向我們提供一切能盡快找到女兒的線索,而不是隻會無能地在我們跟前找尋你的存在感和展示你那令人厭惡的臭脾氣!”

    她看著這個男人臉色灰敗,目光中浮現出他最真實的樣子。

    無能,懦弱,欺軟怕硬。

    她走到駱尋跟前,身上褪去剛才的強勢和冷漠,聲音柔柔的:“駱隊,我們走吧。”

    駱尋扯了扯唇角,點了點頭。

    兩人走到門口的時候,男人的聲音忽然響起:“等等!”

    他們腳步沒停。

    男人急切起來:“我說!這次我保證好好配合!我什麽都告訴你們!”

    ***

    再從杜家出來,遲夏的臉色依舊很冷。

    駱尋倒是無所謂,上車後甚至還開玩笑:“真被你這張烏鴉嘴給說中了,果然出師不利。”

    遲夏一言不發,熟門熟路地從後排摸出礦泉水,抬手就要去掀駱尋的衣服。

    駱尋往後一躲:“你幹嘛?”

    “看看。”她說完又抿著嘴,眉目間還帶著不高興。

    駱尋聳了聳肩:“小事,又不疼,別管了,咱們先去找沈平。”

    見他拒絕,遲夏收回目光,嗯了一聲,拿出手機劃拉了幾下。

    駱尋發動車子,見車裏氣氛低沉,說了一句:“你剛才的作為可不像是個警察啊遲警官。”

    遲夏垂眸看著手機:“警察的作為就是要忍耐那種人嗎,憑什麽,我隻知道警察要為人民服務,但沒有任何一條規章製度要求警察要逆來順受。”

    她倒扣手機:“駱隊,不要太死板了,人活著已經有太多枷鎖了,有些東西沒必要遵守的那麽規規矩矩。”

    這是超出駱尋以往認知之外的兩句話,他目光怔了那麽一瞬,沉默無言地開著車子,忽的一笑。

    “也對。”他看了遲夏一眼:“遲警官,受教了。”

    “不用謝。”遲夏說:“駱隊,前麵路口停一下。”

    駱尋以為她下車解決私事,也沒多問,沒想她回來的時候兜裏揣著燙傷膏,一上車就道:“駱隊,你自己掀還是我幫你掀?”

    遲警官臉色不太好,平時好歹還能裝一裝,這會兒是一臉陰沉沉地裝都懶得裝了。

    駱大隊長權衡了一下,背過身去:“那還是麻煩您了。”

    遲夏扯了扯唇角,掀起他的衣服,但是很快,她的眼眸就又冷了下來。

    駱尋的背上,縱橫交錯著起碼五道長長的傷痕,從疤痕情況來看,時間久遠,一些小傷疤反而不值一提,更何況剛才那杯茶,或許於他而言就跟撓癢癢一樣。

    駱尋的聲音傳來:“怎麽,嚇著了?”

    “沒有。”遲夏收斂了眼裏的情緒,擠出燙傷膏放在指腹,輕輕按上他肩胛骨的位置。

    她的指腹偶爾劃過後背的傷疤,駱尋眼眸一定,目光茫然地看著眼前的玻璃,他透過玻璃去看外麵行走往來的路人,卻發現自己連他們的臉都看不清楚。

    後背傳來清涼的感覺,偶爾指腹劃過有些發癢,駱尋仿佛從玻璃中看到自己的臉。

    像個十八歲的少年,挨一下小姑娘的手都緊張。

    “好了。”遲夏放下他的衣服:“還好,不是很嚴重。”

    駱尋嗯了一聲,發動了車子:“那……那就去找沈平吧。”

    他目光直視,連個餘光都不敢往遲夏那邊瞥。

    不知道過了多久,遲夏輕輕一笑,她轉過頭來看向駱尋。

    “駱隊,你怎麽天天臉紅?”

    她說著,聲音輕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