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陰霾
  第6章 陰霾

    遲夏緩緩開口:“你看這三條動態。”

    “前半段都是悲傷和陰鬱的,張雯的過去和夢魘一樣,林薇不願意回憶,陳麗就更好理解了,她一直活在父母先後離世的陰霾中。”

    “而後半段,她們卻同時轉折,對未來充滿希望,駱隊,如果要找三個人之間的聯係,這算不上得上是一個?”

    遲夏說完,看向駱尋。

    駱尋盯過來,她又很快移開目光。

    駱尋沉默了一會兒。

    剛準備開口,曹斌探頭進來:“老大,張雯她們的家屬都到了,陳麗她男朋友也趕回來了。”

    “知道了。”

    駱尋應聲站起來,又看向遲夏:“遲夏,我有兩句話要說。”

    遲夏也站了起來,垂著腦袋:“您說。”

    駱尋實在不喜歡她總是垂著腦袋看起來又笨又木訥的樣子。

    他長得有那麽可怕?至於他一說話她就這幅被欺負被排擠的樣子?

    她明明就是在偽裝,這一點駱尋早就看出來了。

    駱尋深吸了一口氣,掩下心裏的情緒:“第一,我同意你參與這個案件的調查,但並不代表你就可以留在專案組了;第二,辦案過程中,不許擅自行動,聽明白了嗎?”

    “明白了。”遲夏說。

    駱尋忽然就眉頭一皺,他猛地意識到一個問題,這細胳膊細腿的實習生,從進這個辦公室到現在,就讓人挑不出個錯兒。

    可不像她表麵上表現出來的那麽乖巧!

    “行了,走吧。”駱尋掃過她,率先向外走去。

    遲夏跟在他後麵,抬頭去看駱尋。

    這人身高頎長,背脊寬厚,原本應該是個衣架子,卻很不修邊幅,身上仿佛透著一股死氣沉沉的頹喪感,還帶著那麽點,神秘勁兒。

    這種人通常挺吸引人的。

    遲夏木訥的目光此時清明無比,甚至帶著發現獵物一樣的興奮。

    她從這個人身上能感覺到濃厚的頹廢感。

    這張皮囊之下,一定隱藏著很深的痛苦和秘密。

    她很清楚這種感覺,從她看到這個男人的那一刻,她就嗅到了同類的味道。

    一具身體裏,住著兩個人。

    一個在明,一個在暗。

    ***

    接待室裏,得知噩耗的陳麗男朋友已經暈了一次,張雯的丈夫和林薇的爸爸手忙腳亂的掐著他的人中,人醒過來之後,三個人哭做一團。

    就連平時負責和被害者家屬打交道的卷毛這個時候也插不進去話。

    麵對受害者家屬這麽痛苦的樣子,隻恨他們為什麽遲遲找不到那萬惡的凶手。

    遲夏和駱尋走了進來。

    “給他們換點冰水吧。”遲夏朝卷毛說道。

    曹斌抓起卷毛:“我們立馬去。”

    這時候林文覺也回來了,有點遺憾地搖了搖頭,小聲說:“沒什麽新線索。”

    駱尋呼了口氣,點了點頭,看向遲夏:“人帶來了,但我希望,你最好不是給他們火上澆油。”

    遲夏理了理衣領,低聲嗯了一聲,然後坐在了那三個人對麵。

    駱尋和林文覺對視一眼,也坐下了,曹斌和卷毛換了冰水,也找地方坐下了。

    大家都在等遲夏開口。

    “喝口水吧。”

    遲夏說:“換了冰水,會舒服點。”

    張雯的丈夫和林薇的爸爸紅著眼睛灌了一口水。

    陳麗的男朋友陳凱突聞噩耗還沒反應過來,此時滿目呆滯,隻有眼淚源源不斷的從這個身形魁梧的男人眼裏流出來。

    林薇的爸爸顫抖著歎了口氣。

    自從知道女兒的死訊,他一夜之間白了頭發,較之往常蒼老了許多,說話時聲音沙啞。

    “警官,案子發生這麽多天了,你們沒有結果就算了,總……總不能一次次的叫我們來,我們這些人能知道什麽,該說的我們都說完了,你們該去找凶手啊,找我們有什麽用,這地方……這地方我們來一次,心就死一次啊……”

    張雯的丈夫聽到這話,哽咽著哭出了聲:“是啊,你們找我們有什麽用!能有什麽用,你們去找凶手啊!去找那殺千刀的凶手啊!”

    陳凱還不了解到底發生了什麽,他唯一知道的,是他的女朋友死了,被人害死了,他匆匆趕來,隻看到了她的屍體,被人用那麽可怕的方式殺死了!

    “我很理解大家的心情。”

    遲夏說:“我們跟你們一樣,恨不能立刻將凶手繩之以法,可是他很狡猾,我們必須知道更多的線索,才能找到他的蛛絲馬跡,各位,隻要你們給我一點線索,我們就能順著這點線索,抽絲剝繭,一定會抓住他!”

    他們抬頭看遲夏,看到這個女警察眼裏的堅定。

    “可是我們能知道什麽?”

    張雯的丈夫趙子強說:“雯雯她從不跟人鬧矛盾,她能得罪誰,就算有點小矛盾,怎麽可能到殺人的程度,我翻來覆去,絞盡腦汁,我都想不出誰跟她有這麽大的仇!如果讓我知道……讓我知道是誰殺了她……”

    他咬著牙,緊攥著拳頭,手背上青筋暴起。

    遲夏看了看另外兩人,林薇的爸爸捂著臉,掩著臉的雙手顫抖著。

    “趙先生,張雯以前,是不是受過什麽傷害?”

    遲夏看著張雯的丈夫忽然問道。

    趙子強忽然就愣住了,他慌亂地躲開遲夏的目光:“你……你說什麽,我不知道,哪有這種事,你不要胡說八道!”

    遲夏目光不移:“這對我們查案很重要,我希望你們不要隱瞞。”

    她又看向林薇的爸爸林偉民:“林叔叔,林薇,應該也有一段很黑暗的過去吧?”

    林偉民顫抖的動作停了下來,趙子強的目光看了過去。

    陳凱止住悲傷,他茫然地看向這兩個跟他有著相同命運的人,喃喃地開口:“麗麗父母雙亡,是不是就是警官你說的,黑暗的過去?”

    遲夏抽出紙巾給他遞了過去:“是,這就是她的黑暗。”

    趙子強和林偉民不知道想到了什麽,悲傷難以自持,一下子哭出了聲來,就算極力隱藏,也無法控製自己的情緒。

    駱尋目光沉沉地從遲夏身上掃過,而後和林文覺相對。

    林文覺滿含深意地笑了一下,短短時間內,這個新來的實習生就從他們一籌莫展的亂局中抽出一條線來。

    而這,還是在她根本沒有見過現場和屍體的情況下。

    “你走眼了。”他無聲地對駱尋說。

    駱尋乜了他一眼。

    很快就聽遲夏又道:“張雯,她是不是,被侵犯過,或者……”

    趙子強剛拿起水杯,聞言手一鬆,杯子掉在了桌子上。

    水從桌子上流到他的腿上和地上,他慌亂而又震驚地看向遲夏:“你……你怎麽知道?”

    遲夏放輕了聲音:“能讓一個女孩子生活在黑暗之中的,無非就是這樣的經曆了,原生家庭,後天傷害,意外突發,除了陳麗,我不清楚張雯和林薇都分別受過什麽傷害,隻是一猜。”

    趙子強嘴唇顫抖,垂下眼眸。

    林偉民深深地歎息一聲,悔恨交加。

    遲夏等著他們的下文。

    趙子強最終開了口,他說:“我跟雯雯是高中同學,十年前,她被人侵犯,在這之後休學了一年,後來的很長時間裏,她都因為這件事備受折磨,甚至於她的父母都覺得這是雯雯的錯,直到我們在一起,談戀愛,結婚,她才稍微好一點。”

    卷毛疑惑地開口:“我也朝著這個方向查過,可是沒有找到相關案件調查和法院資料啊。”

    “私了。”

    趙子強控製著憤怒和不甘:“這件事情,知道的人除了我,也就對方和雯雯的父母。”

    他又哽咽了起來:“她那麽努力,那麽努力的生活,為什麽老天爺總是不放過她!”

    是啊,她已經很努力的在跟過去告別了,一個全心全意愛護她的丈夫,一份穩定的工作,即使午夜夢回時再回到那個可怕的夜晚,睜開眼睛的時候,她看到的一盞昏黃的燈,一隻乖巧的貓,還有丈夫關切的安慰。

    她以為自己的生活,已經跟噩夢般的過去割開了。

    “林叔叔,林薇呢,你能不能告訴我?”

    遲夏看向林偉民,聲音輕軟,像是請求。

    林偉民抹了一把眼淚,他又是一聲歎息:“我跟薇薇她媽媽離婚後,孩子判給了她媽媽,後來我離開東州工作,有一天,醫院忽然打電話給我……”

    如今再回想當年,林偉民都覺得愧對這個女兒。

    “醫生告訴我,孩子一直以來都遭受家暴,離婚後她媽媽精神不太好,所以薇薇……薇薇她……”

    他忍不住打了自己一巴掌:“我匆匆趕回來,把薇薇接到了我那兒去,我以為這樣就夠了,我……我不知道,她在學校,過的也不比在家裏舒心,等我知道的時候,她已經高中畢業了……”

    駱尋擱在腿上的手緊握成拳。

    三個有著灰暗過去的受害者,凶手的殺害她們的意圖,究竟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