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給你講個故事
  第9章 給你講個故事

    “施大董事長,我不聽!我不聽,我不聽,你走開!”聽到敲門聲的施嵐閉著眼大喊道,但門外卻傳來很輕的聲音:“小姐,吃點東西吧,我給你煮了鮮蝦麵。”

    爸爸又來這一套,每次她生氣,他哄不住的時候,就會讓李姐上。施嵐睜開眼,一把掀開被子,準備跳下床,但她卻愣住了。

    屋裏的擺設讓她徹底醒來,屋裏的擺設讓她徹底醒來,少女時代她的床是粉色的公主床,屋麵的牆壁也是粉色了,但眼前一片白,床是個實木大床。

    剛才是在做夢嗎?夢不都是假的嗎,可那明明是真實發生過的事情!隻不過是在幾年前。施嵐感到十分的奇怪。

    李姐的聲音又響起來:“小姐?”施嵐讓李姐進來。門一打開,麻油的濃香飄了進來。施嵐愛吃麻油,不管是涼拌菜還是各種麵,她都愛放麻油,有時喝粥,也會滴上幾滴麻油。

    所有嚐過麻油粥的人都說難吃,尤其是爸爸施威,他曾說麻油粥是這世上最難吃的飯,他喝完就隻想吐。但家裏從來沒斷過麻油,就連施威朋友送的禮物也通常都會有麻油。

    施嵐幾天不回家,回來一趟,爸爸會囑咐李姐煮粥,準備好麻油。

    施嵐也說不上自己為什麽這麽愛麻油粥,她就是覺得好喝,爸爸說她從小就愛喝。

    李姐端著熱乎地麵走了進來,施嵐挪了下身體,準備下床吃飯,李姐卻說:“小姐,就在床上吃吧。”她一邊說,一邊把飯菜放在床對麵的長條桌上,然後把桌子移了過來。

    施嵐退回了床上,但眼睛卻濕了。

    這是一張可以架在床上的桌子,是爸爸買的,在施嵐第一次流產的時候買的,為了方便臥床的她坐在床上吃飯、寫東西。

    施嵐把麵條纏到筷子上,剛準備送進嘴裏,但又把麵條送回了碗裏。小時候,每次她這樣吃飯,爸爸都會提醒她:“這樣吃,麵條會涼,麵條要吸著吃才熱乎,才會覺得好吃”。

    但她總像跟爸爸故意做對一樣,一定要把麵條纏在筷子上吃。後來爸爸就不再提醒她了,隨她怎麽吃。

    今天她想吸著吃。

    “小姐,董事長走了,”施嵐這才想起她還沒告訴李姐爸爸去世的事,原來她已經知道了,施嵐抬起頭,看著李姐,她用袖子擦了擦眼睛,接著說:“小姐,人死不能複生,你要節哀啊。”。

    人人都說要節哀,可是到底什麽是節哀?怎麽做才能節哀?

    “小姐,你現在身子弱,要多吃點,把身體養好才行,別讓……董事長擔心。”李姐說著,眼睛又紅了,她抬起手,又用袖子擦了擦眼睛。施嵐低下頭,自己流產的事她也知道了。

    壞事總是傳得這麽快。但她感到很溫暖,因為這家裏還有關心自己的人。

    她用力地吸了一口熱麵,嘴裏發出了很響的哧溜聲,她用力地嚼起來。

    李姐做的海鮮麵向是一絕,每次做,施嵐都交口稱讚,吃得當然是連湯都不剩。

    但今天這碗施嵐覺得特別難吃,一口麵,她嚼了幾十下,也咽不下去,最後喝了一口湯,才勉強把麵衝了下去。

    “小姐,我給你講個故事吧,我的故事。”李姐輕輕地說。

    我將近 40 歲才結婚,那時,父母因為反對沒參加我的婚禮,他們覺得我老公不適合我,我媽直接對我說:“你就沒見過男人”。

    我聽到這句話,都驚呆了,哪個媽媽會這樣說自己的女兒?

    我非常生氣,在我眼裏,我老公又實在,人又善良,我下定決心一定要活出個樣子來給他們看看。

    我老公一家也確實對我很好,老公很關心我,每天晚上都會給我暖被窩,下班回來,經常給我帶各種好吃的。

    公婆待我像女兒,家務我都是靠搶才能做,婆婆經常會跟老公說要對我好點,我一個人來到他們家,不容易,聽得我總是心頭發熱。

    遠嫁的人最缺的就是關懷,最怕的就是婚姻不幸,但我那時候覺得我是世上最幸福的人。

    結婚半年後,我懷孕了,公婆徹底剝奪了我幹家務的權利,老公也換了離家近又相對輕鬆一點兒的工作,周末不離開家半步。

    我們倆每天晚上都會暢想有了孩子以後的生活,叫什麽名字,將來讓孩子做什麽。

    那時候,心裏真是覺得自己幸福。每天晚上枕著幸福入眠,在幸福的感覺中醒來。

    但是我懷孕剛滿三個月,老公出去給我買雪糕時,突發急病,去世了。

    李姐停頓了一下,又接著說下去。

    我連他最後一麵都沒見上,我趕到時,他已經走了。

    我沒辦法接受這個事實,天天以淚洗麵,偶然的機會,我聽說了老公有先天性心髒病的事,找公婆證實,他們躲閃的眼神告訴我那是真的。

    被欺騙的感覺籠罩著我,我開始擔心孩子會不會也遺傳到不好的基因,我還很後悔沒聽父母的話,開始相信父母吃過的鹽比我走過的路多太多。

    我才理解母親那句話是在告訴我不了解男人,原來我確實不了解。

    我很難過,一周以後我流產了。

    老公沒了,孩子也沒了,公婆家再沒有待下去的意義,父母家,我感覺沒臉回去。

    可是我又能去哪裏?

    身體養得差不多的時候,我收拾了東西,去了車站,想去個沒有人認識我的地方,但不知道買去哪裏的票。

    遇到一位大姐,她說到北京去打工,說大城市工資高,還說可以帶我走,我怕上當,沒跟她走。

    但她說的大城市三個字提醒了我,大城市我知道的也就北京和上海,想了想,買了上海的票。

    來上海後,我開始都是做臨時工,什麽都幹,保潔、鍾點工、保姆,還去工地搬過磚,去廠裏臨時裝車。

    住的地方經常換,哪兒便宜住哪兒,吃飯經常是早晚各一頓,吃飽就行。

    那時的我,很絕望,經常懷疑來上海的決定是錯的,過得還不如以前,離家到上海簡直就是從一個陷阱跳入了一個火坑。

    後來,遇到董事長,他讓我的生活發生了大變化。我去了他的公司做了保潔,住進了集體宿舍,按月領工資,吃穿都有了保障。

    有一年春節,董事長送我們後勤部每個人幾本書,還說我們都要學會說普通話。我上班做保潔時,經常會留意他們說話,幹完活就待在休息間看書。

    我越來越愛看書,看完了董事長送的書,又自己買書看。

    施嵐之前聽爸爸聊過李姐,一直覺得李姐很厲害,從爸爸公司的保潔做到後勤部的負責人。

    前段時間,還聽說她要開個家政公司。那時爸爸還擔心她開了公司就不再來施嵐家裏做了,還經常托朋友給他介紹個好些的鍾點工或保姆。

    我沒學曆,但是我很多方麵都懂一些,創業、投資,都能說上幾句。李姐說到這兒,有點害羞地笑了。

    “李姐,你太謙虛了,你哪是懂一點兒,是行家。”施嵐真誠地讚歎她。

    “小姐,其實我是想告訴你一句話,前麵的路永遠是黑的,走過去才能看清楚,這句話是我小時候,母親經常告訴我的,也是這句話一直支撐著我:前麵的路是黑的。”

    是啊,前麵的路是黑的,誰也不清楚會是什麽樣,但肯定不會一直黑,否則就不會有“柳暗花明又一村”這句了。

    可是施嵐心裏也明白黑就意味著不確定,走過去也未必就一定會看到光亮,或許永遠是漆黑一片。

    因為人生有太多不確定因素了,比如經常在正式文件中出現的不可抗力,但這隻是其中的一種,意外,疾病都該算在其中。

    其實何止這些,生、老、病、死這些人生大事,無一例外,都不可預知,無法掌控。

    但施嵐還是感激地看著李姐,她總是這樣像親人一樣對待她,像姐姐,又像媽媽。

    媽媽,施嵐想起了即將到來的法律意義上的媽媽,該怎麽和她相處?

    “我婆婆,吃過飯了?”施嵐問李姐,李姐一臉霧水地看著她:“你婆婆 ?她不是明天才到嗎?”

    這次輪到施嵐傻眼了,不是已經接到了嗎?她皺了一下眉頭,看向李姐,李姐掏出手機:“你看,這是你發我的信息,讓我明天和你一起去接她,怕她帶東西太多。”

    施嵐看完手機,還是有點懵,“小姐,你剛才睡了一個大長覺,是不是做夢了?”

    施嵐覺得已經記憶混亂了,剛剛醒來時記得的地鐵站的事明明是真實的,可又在夢中重現了,而婆婆明明還沒來,剛剛她來家裏的情形卻那麽逼真。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已經心力交瘁的施嵐真的不希望再有事情發生,可婆婆就這樣毫無預警地要到來了,雖然她與婆婆打的交道不多,但婆媳問題曆來都是難題,她真的不知如何去跟她相處。

    如果孫正在家還好點,偏偏他又不在家。

    但事情已經是這樣了,明天很快就會到來,硬著頭皮上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