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月光殺人不眨眼(1)
  第二章 月光殺人不眨眼(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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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用雙腳走路對人類新生的嬰兒來說,需要學習的時間,對龍而言,簡單得就好像用鼻子呼吸一樣。

    已經從龍變成人形,並且獲得了一個人名字的月銀容,裹著素玨的鬥篷,在金玉殿裏慢慢地走著。

    此處很大,房間眾多,還有很多回廊與花園,沒有任何的守衛,但每個出入口都用神力設置了結界。人看不出來,但月銀容是龍,她看一切都看得真切。

    素玨允她隨意選個房間住,她看看這間,又逛去那間,隻覺得間間都差不多,沒什麽可挑的。

    一路遇到好些個女人,她們都穿著同樣的衣裙,梳著相同的發髻,都朝裹著鬥篷光著腳東瞧西看的月銀容,投來好奇的目光。

    月銀容對她們的目光不以為意,一心尋著她心儀的居所。

    不過,月銀容還是聽進去了她們自以為不會被聽到的竊竊私語。

    “那是誰?”

    “不知道啊。”

    “怎麽穿著娘娘的那件鬥篷?”

    “新來的侍女?”

    “鞋子都沒有。”

    “沒規沒矩的。”

    “竟然敢穿成這樣在殿裏麵亂走。”

    “要不要告訴晚姨?”

    “那是一定要告訴的,這麽個野丫頭,萬一惹怒了娘娘,咱們都要跟著遭殃。”

    月銀容明白了,這些女人,都是侍女。人類中的下等人。

    這些下等人肯定是不能提供什麽有價值的信息的,月銀容這麽想著,撇撇嘴,抬腳繼續朝前。

    迎麵走來三個女人,為首的衣裙與其他侍女稍有不同,似乎更華貴一些,那女人兩手空空,但身後的兩個侍女每人端了個托盤。一個托盤上放了一盤點心,另一個托盤上放了一壺茶。

    月銀容同樣不把她們放在眼裏,但為首的女人看到月銀容,先是一愣,接著馬上就走過來,伸出一條胳膊,擋住了月銀容的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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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銀容麵無表情地看向那個為首的女人。

    那女人的表情卻瞬息萬變,先是一股尖酸勁兒:“喲,大家都說殿裏來了個不知規矩的野丫頭,我以為是誰呢,原來是伊澤族長老的孫女,雪銀容啊。”說話間,那女人就看到月銀容抬起的雙眸,銳利的眼神讓那女人一愣,滿麵的刻薄又添了一絲驚惶:“你……你和以前好像有點兒不一樣……你的眼睛……”

    月銀容瞧著眼前這個女人,似乎認得之前石台上那個赤身裸體的女人,便開口問道:“你是誰?”

    那女人馬上警惕地退了兩步,把月銀容上上下下又打量了兩遍。

    端著點心的侍女走上來,對那女人說:“雙雙姐,娘娘要等急了……”

    “我做事什麽時候輪得到你來提醒?娘娘真急了怪的也是我,你怕什麽?”雙雙扭過頭,怒視著那端著點心的侍女,侍女馬上把身子俯低,一句話不敢再說。

    雙雙看那侍女乖乖聽話了,就又把頭扭轉回來,瞪住月銀容:“一個身份可疑的人在金玉殿裏亂闖,難道不該先把她捉了去見娘娘?”

    “素玨知道我在這裏。”月銀容輕聲說。

    雙雙馬上瞪大了眼:“你,你竟敢直呼娘娘的名諱!”

    “是要帶我去見晚姨嗎?”月銀容還是一臉淡漠。

    雙雙明顯被激怒了:“怎麽?雪野那老頭願意把你送來了?當年為了留下他的寶貝孫女,他就讓別人家的孫女來這兒!就讓我來這兒!現在怎麽了,又肯把你送來了?嗬,是日子過不下去了?報應!”

    月銀容不知道雙雙在說什麽,她看著雙雙,就像一個人看著一隻張牙舞爪的貓。

    雙雙的目光從月銀容的臉移動到了月銀容的身上,眉頭一皺:“原來你是溜進來偷娘娘的鬥篷的。”說話間,雙雙的手就來扯月銀容的鬥篷。

    月銀容是龍,衣服對她來說,可有可無,她對裸露身體本就無所謂,所以鬥篷一直隻是草草地披著,雙雙的手這麽一扯,都沒怎麽用力,鬥篷就落了下來,落到了地上,跌成一堆。

    月銀容赤裸的身體出現在了眾侍女的目光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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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銀容聽到她身後的幾個侍女發出驚呼。

    她立時警覺,微微側頭,瞥了眼自己的後背,那裏是一片暗紅色的傷疤,觸目驚心。

    想起來了,前半身的龍鱗都給了蛇,所以變成人以後,背上的皮膚沒一處是好的了。

    “你……你這樣,難道是想勾引我們的巫滿大人?這就是雪野那老頭的算盤?”雙雙看到月銀容的鬥篷之下竟然什麽都沒穿,忍不住嚷起來。

    “誰想勾引我?”一個低沉的男性聲音在月銀容的斜後方響起。

    月銀容回身望去。

    一個穿了一身黑衫的男人站在不遠處。

    月銀容注意到男人的頭上戴了一個龍形的銀色頭飾。

    男人的身後也跟了兩個捧著托盤的侍女。

    男人看到月銀容赤條條地站在自己麵前,毫不避諱,也不知道把地上的鬥篷撿起來擋一擋,一時間隻覺得尷尬不已,臉上泛起了紅暈。

    “巫滿大人……”除了男人身後的兩個侍女,其他在場的侍女,包括雙雙在內,都趕忙彎下身子,對著男人一邊行禮一邊恭敬地喊道。

    巫滿是什麽?月銀容眼睛眯起來,這些侍女對他很是尊敬,看來這個巫滿大人是上等人。

    男人走過來,月銀容盯著他。

    男人徑直走到月銀容的麵前,俯下身,將地上的鬥篷拾了起來,重新披在了月銀容的身上。

    係鬥篷帶子的時候,男人留意到了月銀容脖子上的傷痕,他的手稍稍頓了頓,又繼續動起來,把繩子係好。

    月銀容垂眸看看男人的雙手,又抬頭看看男人的麵容。

    “巫滿大人,她……”雙雙急忙忙要匯報。

    “我讓你說話了嗎?”男人厲聲打斷雙雙的話頭,看住月銀容的雙眼:“所以你就是,娘娘新封的白金護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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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侍女們雖然都俯著身,但這並不妨礙她們左右互看,交換著彼此疑惑的眼神。

    “你是什麽身份?”除去侍女們的恭敬,月銀容聞到男人身上的氣味,煞是好聞,這也讓她對男人產生了一些好奇。

    男人笑笑,不說話,對左右的侍女們說道:“今日起,銀容姑娘就是娘娘的白金護法,所有人見到她如見到娘娘,如有人對她不敬,娘娘絕對不會輕饒。”

    侍女們眼神裏的疑惑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更為複雜的情緒,有的為自己剛才的失禮誠惶誠恐,有的則嫉妒怨懟起來,這其中心緒起伏最強烈的當屬雙雙。

    侍女們都偷偷瞥向雙雙,雙雙的故事大家都知道。

    雙雙一來金玉殿,逢人便要訴個苦,大抵是說自己的出身比不上伊澤族長老雪野的孫女,當年金玉娘娘本是想要雪銀容來金玉殿服侍的,但雪野舍不得孫女,就用了雙雙來做替代。

    當然,雪野給了雙雙父母許多補償,但這些補償,都用不到雙雙身上,在這樁交易中,雙雙就是名副其實的受害者。

    誰不知道來了金玉殿就等於葬送了青春?侍女們要一直服侍金玉娘娘,直到侍女們四十歲,才會被準許離開,屆時她們已經年老色衰,想找個好人家嫁也難了,多半隻能孤獨終老,所以很多侍女四十歲了以後幹脆選擇繼續留在這裏,直接不出去了。

    雙雙代替雪銀容來了金玉大殿,本身已經充滿了怨言,先是怨自己的爹娘,而後開始恨雪野,接著就恨起雪銀容來。

    雙雙來金玉殿時不過十二歲,現在已經十七歲,她在此待了五年,也恨了五年。

    其實雪銀容還比雙雙大兩歲,卻比雙雙獲得了更多的保護,隻是因為出身不同。

    也僅僅是因為出身不同,便可以罔顧一切,甚至不惜違抗金玉娘娘的命令。

    雪野在伊澤族一手遮天,雙雙不過隻是他棋盤上眾多棋子中的一個。

    本來隨著時間的流逝,雙雙漸漸也就認命了——不認又能如何呢?可是現在,這個雪銀容居然來了金玉大殿,還做了什麽白金護法,意思就是以後她不僅低雪銀容一頭,還得服侍雪銀容。

    雙雙好不容易才混上了現在這個小主管,以為等接替了晚姨,就能在這金玉殿裏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說不準還能獲得黑銀巫滿的垂青。

    雪銀容偏偏在這個時候出現了,像一把巨錘把雙雙對未來的盼頭都砸了個粉碎。

    心中的不甘像洶湧的潮水將雙雙瞬間淹沒,她覺得自己落入一個陰冷的井底,井裏下著瓢潑大雨,水漫過她的腳踝,漫過她的腰椎,漫過她的脖頸,漫過她的鼻子。沒有人能看到她的眼淚,沒有人能聽到她的哭喊。

    不,不,雙雙咬住了嘴唇,她必須從井裏爬出去。

    “她?巫滿大人,她就是一個一直躲在她爺爺背後,靠她爺爺保護的臭丫頭,她也沒有任何神力,憑什麽騎在我頭上?我要見娘娘,我哪裏不如她了?什麽白金護法,我也做得!”雙雙抬起頭,眼眶紅紅的,語氣卻是倔強的,清秀的臉上已經有了兩條淚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