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談判
  第53章 談判

  明琬未曾料到薑令儀會以身犯險, 偷偷避開別院的護衛,獨自去找李緒談判。

  這注定是條不歸路。

  明琬扶著瘦了一圈的聞雅來到正廳,剛巧見滿院近衛整裝待發, 聞致一襲暗色的袍子,烏發如墨, 披著滿身夜的淩寒而來。

  見到聞雅和明琬, 他步履一頓。

  “阿致, 硯兒……就拜托你了。”聞雅的聲音微微哽塞。

  聞致點了點頭,冷然的目光像是要蕩破一切黑暗, 徑直擦身而過。

  “平安歸來。”明琬脫口而出。

  聞致身形微頓,隨即大步出了門。

  他們沒有點燈,借著夜色的掩護悄然遠去。

  ……

  遠處深巷中傳來幾聲狗吠, 氤氳的雨氣籠罩著長安夜盡時的疏狂。

  不知過了多久, 燕王府的馬車匆匆而來。侍衛提燈撩開車簾,隻見裏麵坐了兩個十八,九歲的瑟縮質子和三個孩童,俱是反剪縛住雙手,眼上蒙著黑布。

  薑令儀認得其中孩子中兩個最小的, 正是她的侄兒,身上都沾著血, 抽抽噎噎陷入了半昏迷的狀態。另一個男孩年紀稍稍大些,約莫七八歲,雖小臉蒼白卻仍挺直背脊, 竭力側耳傾聽周圍的動靜,比普通孩子更為堅忍鎮定……大概就是聞致的外甥。

  都還活著, 薑令儀輕鬆之餘又難掩悲哀憤懣。

  朝中黨爭尚且知不殃及婦孺,一個人究竟要如何心狠手毒,才會對幾個毫無反抗之力的稚童下手?

  可笑當初她竟被這張溫和的假麵騙了過去, 成了惡鬼的幫凶。

  李緒眯著上挑的狐狸眼,一眨不眨地盯著薑令儀的動作,不動聲色靠近了兩步,輕輕道:“你看,人我已經帶過來了,我不會騙你。過來我這,小薑。”

  薑令儀回神,倉皇後退一步,堅持道:“請殿下讓他們歸家。”

  夜色中,李緒的臉色晦明未定,聲音已有些許涼意:“隻要你過來,我立刻命人放他們走。”

  “除非親眼看著他們走,除此之外,我決不妥協……”薑令儀後退一步,眼中滿是不信任。

  她那麽柔弱,柔弱到聲線始終細細的,匕首的利刃再往前一寸便能要了她的命;可是她又如此堅韌,鮮血順著白嫩的頸項淌出一線刺目的紅,仿佛生死之間早已有了選擇。

  “很好,小薑,很好!李成意和聞致將你藏了三個月,倒是教會你如何威脅我了!”李緒連聲重複低語,從容不迫已經蕩然無存。他看上去有些悲傷,勾著唇輕笑,而後輕輕一抬手中的骨扇,示意侍從道,“小薑以死相逼,我怎能不遂汝願?放人。”

  刀刃的寒光閃過,質子們腕上的繩索應聲而斷,兩個年紀大的質子率先跳下車狼狽奔逃,仿佛慢一步就會被可怕的猛獸吞噬一般,隻剩下三個行動遲緩的孩子還在車中。

  薑令儀的兩個侄兒受傷加驚嚇,神智已然不清,嗚咽聲斷斷續續,已然沒力氣站起來。是聞致的小外甥將落單的兩個稚童扶起來,帶著他們一同下車離去。

  薑令儀緊張地盯著孩子們跑遠,唯恐李緒反悔。看得太入神,全然沒注意對麵的李緒目光一沉,瞧準空檔抬扇一擊……

  冰冷的骨扇猝不及防地擊上薑令儀的手腕,痛麻之下手一鬆,匕首在夜色中劃過一道淒寒的弧度,哐當墜地。

  緊接著,薑令儀被狠狠拉入一個懷抱中,用盡全身力氣禁錮住。

  “小薑,你嚇到本王了。”李緒在她耳邊低喃,令人不寒而栗。

  薑令儀怕極了他這副深情款款的語氣。

  ===嫁給殘疾首輔衝喜 第50節===

  上次他用如此偽善的語氣說話,還是從她嘴裏套話,利用她侍醫的便利謀害皇後和陳王的時候。薑令儀開始劇烈掙紮起來,像是要將一聲的力氣都耗光般,連李緒也險些按不住她。

  忽的後頸一陣鈍痛,她眼前一黑,天旋地轉間,之後的事便什麽也不知道了。

  李緒及時攬住了她軟軟倒下的身形。

  “真是不聽話……該怎麽懲罰你才好呢,小薑?”李緒的手指輕輕劃過薑令儀濕冷緊閉的眉眼,露出苦惱的樣子。少時,他俊秀的眉一挑,自顧自溫柔道,“就罰你生生世世,都困在本王身邊好了。”

  一名侍衛向前詢問:“殿下,那些放跑的質子該如何處置?”

  “跟了本王這麽久了,還需要本王教你做事?總歸還要用他們來牽製各大家族,能帶回來最好。”

  李緒將昏迷的薑令儀輕輕鬆鬆打橫抱起,麵容剛巧隱在燈籠昏光與夜色的交界中,一半溫潤,一半陰冷,揚起唇角道,“若追不回來,便讓他們從這世上徹底消失。”

  侍衛抱拳,鬼魅般隱入夜色中,追尋著獵物的方向而去。

  一聲驚雷炸響,新的風雨將至。

  一盞茶後,狹窄的小巷中傳來跌撞紛雜的腳步聲,不斷有笸籮、竹竿之類的雜物被推倒,但依然阻擋不了燕王府侍衛們的追殺。

  沈硯將斷指昏厥的小孩推入巷角的雜物堆中藏好,這才身後朝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另一個小孩兒道:“快跑!不要停!會被殺死的!”

  明明他也隻是個剛滿七歲的孩子,卻像個小大人一般魄力十足。

  頭頂的瓦礫傳來細響,沈硯警覺,顧不上雜物堆中那個昏迷的孩子,拉起另一個還能動的就跑:“走啊!!”

  盡管隻來過長安幾次,但他依舊記得通往聞府最近的幾條街巷,兩腳生風沒命地朝前跑,跑得耳畔風聲呼呼作響。

  “嗚!”另一個小孩體力不支,被磚石絆倒在地,大哭起來。

  “你……”來不及說話,黑影已相繼聞聲從簷上滑下,鬼魅般擋住了他們的去路。

  往後退,後路亦被堵截。

  “完了……”沈硯到底隻是個孩子,饒是再膽大心細,見了如此場景也難免慌亂起來。

  “我不怕你!我是男子漢,我爹是大晟的英雄!”沈硯聲音發顫,卻努力挺起稚嫩單薄的胸膛,握緊了隨手撿來的木棍。

  千鈞一發之際,淩空傳來一聲輕喝:“找到了,在這邊!”

  燕王府的死士們被引開了注意力,紛紛拔劍調轉身形。兩派一遇勢同水火,狹窄的巷子中霎時一片刀光劍影。

  片刻,鏖戰停歇。

  小花利落地卸了最後一名死士的下巴,防止他咬舌自盡,而後起身吩咐其餘聞府侍衛道:“將活口帶回去,好好審問。”

  “大壯!”沈硯稚嫩的嗓音幾乎破了音。

  小花險些一個趔趄,抬手擦幹劍刃上的血跡,轉身無奈道:“小沈硯,說了多少遍了叫我花叔叔!”

  “大壯!你來得太晚了!”沈硯聲嘶力竭,強忍著沒有落淚,丟了棍子便撲入小花帶著血腥氣的懷中。

  “哎哎你這小孩兒,當心髒!”小花舉起雙臂,不讓手上的血跡弄髒了孩子。

  聞致逆著光站在巷口,宛如神祗,喚道:“沈硯。”

  “舅舅!嗚嗚嗚!”沈硯像人形箭矢,調轉方向一頭紮進聞致懷中,小小的身軀微微發顫,暴露了他這些天所受的苦與驚嚇。

  聞致緩而艱難地蹲身,抬手按在沈硯稚嫩的肩頭,許久方沉穩道:“沒事了。”

  沈硯抬起一張和沈兆極為相似的臉來,白嫩的臉上滿是信任,用力點頭道:“我就知道舅舅一定會來救我的!阿娘說了,舅舅是全天下最厲害的小戰神!”

  聞致一怔,抬目望著沈硯,像是通過沈硯的眼睛看到了另一個人。

  聞致將沈硯帶回了聞府,所有人都長舒了一口氣,尤其是聞雅。

  其餘的質子活下來了兩個,另外兩個成年的死了一個,屍首第二日在放生池中發現了,另一個不見蹤跡,不知是逃去了什麽地方還是又落入了李緒手中。

  不知聞致事後是如何收尾的,總之緊繃了許久的聞府,終於又恢複了往日的寧靜。

  三月末,天放晴,滿目綠濃紅淺,殘花滿地。

  沈硯到底是個男孩子,即便是剛剛經曆了一場凶險至極的綁架,回來休息了幾日便恢複了活力,開始沒事人般帶著小含玉滿府亂竄,上樹掏窩,池中摸魚,沒有片刻的歇息。

  小含玉正愁沒有同齡玩伴,對這個漂亮有趣的“硯哥哥”十分感興趣,每日小尾巴似的跟著他跑。

  明琬得了空閑,與聞雅一同坐在陽光疏朗的花枝下閑談,一個執筆批注初刻醫稿,一個撚著繡花針繡一隻栩栩如生的祥雲瑞鶴。

  隔壁傳來小孩兒們清脆的笑聲,明琬忍不住問道:“阿姐,你不擔心硯兒麽?”

  “沒事的,有人跟著,何況硯兒素來知輕重,不會跑遠。”聞雅這些日子清減了不少,但依舊溫柔美麗,坐在花枝下,身上落滿陽光,便是全長安最好的丹青手也畫不出她風華的萬分之一。

  “硯兒就是太鬧騰,和他爹一樣不省心,倒是帶壞含玉了。”提及兒子,聞雅有些無奈。

  “是麽?姐夫當年也……”明琬一時好奇說漏了嘴,想起沈兆已逝,難免觸及聞雅的傷心事,便止住話茬道,“抱歉,阿姐,我失言了。”

  “沒事的,阿琬。都已經過去了,夫君給了我一段極為甜蜜的回憶,足以慰藉餘生,你不必如此小心翼翼。”

  聞雅努力撐起笑來,將細針往未繡完的花樣上一插,而後拉住了明琬的手,溫聲道:“阿琬,過去如何並不重要的,重要的是要珍惜當下。阿致是個冷漠寡言的性子,喜歡一個人也不知如何表達,但並不代表他不愛你,他若是真不喜歡一個人,是連看都不會看上一眼的,更遑論追尋五載,隻為將你留在身邊。”

  “阿姐……”

  “我的弟弟是什麽樣,做姐姐的心裏最清楚。阿琬,世上的愛其實並不是隻有一種,不必羨慕旁人,珍惜眼前才是,沒有什麽問題是溝通無法解決的。”

  聞雅一語道破,明琬隻好笑笑。

  問題不是她不想溝通,而是聞致寧死也吐不出幾句真心話。

  還未來得及說什麽,就見小花匆匆而來,一臉嚴肅的樣子,對明琬道:“嫂子,你快去看看大人吧!”

  作者有話要說:想改文名了,應該叫做《嫁給殘疾首輔衝喜》,畢竟大部分戲份都在這兒了……

  ps:關於李緒,作為作者尊重所有讀者的意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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