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決然
  第29章 決然

  八月初, 皇後久病不愈,日漸頹靡,宮中以侍疾無效, 貶了數名醫官,不知為何其中竟有薑令儀。

  明琬不禁有些擔心薑令儀的處境,若薑令儀失去了侍醫的身份和皇後的庇佑, 必定如案板上的魚肉, 任李緒拿捏。

  她幾次派青杏去客舍中打聽其近況, 得到的都是一個結果:薑令儀早已離了客舍,不知去向。

  中秋之時下了大雨, 衝落滿街金色的桂花,本是期盼已久的團圓之日, 明琬卻猝然得到了父親病重不起的消息。

  大雨傾盆,明琬濕漉漉地趕到明宅, 在床上見到了瘦得幾乎看不見身體起伏輪廓的父親。明琬一直以為阿爹隻是普通的肝氣鬱結, 慢慢調養即可, 卻從不料他病情加重如此之快。

  屋中一盞燭台昏昏暗暗地照著,同僚中德高望重的老太醫剛替明承遠把完脈,搖頭歎息, 對明琬道:“肋下覆杯, 是肝衰惡毒之症。此病初期看不出太多端倪, 若經驗不足的大夫把脈,極容易將它與肝氣鬱結混淆,等到有嘔血腹痛之症時, 已是藥石無醫。”

  老前輩與明承遠共事了二十年,看著他從一個清俊儒雅的青年變成如今這副模樣,唏噓不已, 直言明承遠的時日無多,讓明琬有個準備。

  明琬怎麽可能有準備?她的心仿佛破了個窟窿,秋日的淒風苦雨肆意澆灌,天都快塌了。

  聞致倒是破天荒騰出了幾日空閑,一直在明宅陪著她。

  他話不多,大多時候都是沉默疏離的姿態,隻是偶爾,明琬半夜守著藥爐絕望到崩潰時,抬起濕紅的眼睛,會發現聞致一直守在門邊,眸色沉重,欲言又止的神色中流露幾分克製的擔憂。

  但明琬已經顧不上應付他了。

  病重的這些時日,明承遠還掛念著沒編纂完的醫書,身體稍稍好些便倚在榻上修撰,好幾次,他噴出的鮮血濺在紙稿上,染紅了上方繪就的藥草圖。

  明琬心中沉痛,後知後覺地想起,大約上一次在宣平侯府相見時,阿爹便自知時日無多,所以才不願在侯府中安穩度日,而是選擇拚盡所能燃盡自己最後一絲光亮,為後世引路前行……

  所以,他才說生命的價值不在長度,而是寬度,那是給明琬的暗示。

  明琬徹夜配藥熬藥,但依舊沒能挽回頹勢。她一直後悔自己學術不精,為阿爹把過幾次脈,都沒能察覺他病情的嚴重,若是早半年確診,興許還有一線轉機。

  察覺到她的自責,明承遠倒是拖著虛弱的身子寬慰她,道:“這種病症本就難以察覺,不發則已,一發便如大廈將傾,回天無力,琬兒不必自責。隻是……爹對不住你,你用一輩子的婚姻大事,也隻換來爹殘喘一年。”

  寒夜的雨水不斷,那雨落在明琬心裏,濕濕黏黏的一片。她哭得鼻子微紅,染著藥香的手輕輕攏住明承遠枯瘦幹黃的手指,哽咽著懇求:“阿爹,你再堅持一會兒,再堅持一會兒好不好?若沒了你,我一個人怎麽辦?”

  九月初的某夜,明承遠病危。

  冷風敲打著窗扇,明承遠尚有一口氣在,渾濁的眼睛艱難轉動,看了哭紅了眼的女兒許久,再慢慢地、慢慢地越過明琬的肩,將視線定格在輪椅中沉默的聞致身上。

  他幹癟凸起的喉結上下滾動,暗紫色的唇半張著,嘴中像是有一個可怕的黑洞,吞噬了他所有生命的光彩。他想說什麽,但他已經發不出聲音來了,隻能這樣無力地望著聞致,灰暗的眼中充斥著懇求……

  他這樣正直錚錚的一個人,一輩子從未向任何人低過頭,哪怕是當初含冤入獄,也隻是挺直一身傲骨……但在生命的最後一刻,他卻在乞求一個十九歲的少年,他女兒的夫君。

  聞致知道想他說什麽,嘴唇動了動,低而清晰道:“我會竭盡所能,照顧好她。”

  病榻上的明承遠露出些許釋然的神情,然後顫巍巍抬起一根手指,指了指案幾的方向。

  案幾上放著一疊手稿,是明承遠嘔心瀝血近七年收錄編撰的本草藥經。

  他常同明琬說,各朝各代編寫的草藥圖經良莠不齊,出現了不少諧音錯字、草藥圖畫得粗製濫造的存在,使得後世之人辨藥認藥十分困難,極易出現怠誤人命的現象。所以,他立誌窮盡畢生所學所知,編寫一部盡可能完善的、嚴謹的草藥圖經……

  如今書還有蟲藥、獸藥兩部分未完成,他卻要先一步走了。

  明琬將那疊厚厚的手稿抱了過來,跪在榻邊哽聲道:“阿爹放心,您沒有完成的事,女兒定會替您完成!”

  聽到這句話,明承遠緩緩合上眼,手指垂下,再未醒來。

  停靈那幾日,明琬不知道自己是怎樣捱過來的。

  炭盆中紙錢的黑灰飛舞,她跪到雙腿麻木,機械地朝那些前來祭奠的藥學生、同僚頷首彎腰,白幔飄飛,人影往來,都像是虛虛實實的夢一場。

  她想哭,可是幹痛的眼睛流不出眼淚。

  出殯前,靈堂中來了一個不速之客。

  李緒依舊是紫衣貴氣的模樣,踱進靈堂中,執著線香朝明承遠的棺槨拜了三拜,方在明琬身邊的交椅上撩袍坐下,指間漫不經心地轉著骨扇。

  ===嫁給殘疾首輔衝喜 第27節===

  他看起來精神不太好,麵容瘦削,但依舊勾著慣用的笑意,朝明琬道:“小薑不見了。”

  他觀摩著明琬燒紙錢的一舉一動,試圖從她的神情舉止中窺探出一絲一毫的破綻,“她好像知道了本王的秘密,所以嚇跑了。今日冒昧前來,並無惡意,隻是想問問夫人,你看見本王的薑侍醫了麽?”

  過了許久,明琬才從父親離世的沉痛中回過神來,木然的思緒轉動,抬頭直視李緒道:“燕王殿下,腿長在薑姐姐的身上,她要去哪兒,你我管得著麽?”

  李緒並不介意她的直言不諱,單看外表,他簡直是這世上最好脾氣之人。

  “夫人大概不知道,於本王而言,天下人可分為兩類:小薑,與‘其他人’。小薑是不一樣的,可惜,她不懂本王的心意,鬧脾氣走了。”李緒的嗓音清朗溫和,說這話的時候儼然就是個情根深種的貴公子。

  他用骨扇抵著額頭,顯出苦惱的樣子,“夫人是小薑的至交好友,定是知道她藏去了哪裏,對麽?”

  “怕是要讓燕王殿下失望了,我並不知曉。”這是實話,若薑令儀真撞破了李緒的什麽秘密而逃離,必定不會讓明琬知曉,不會將好友卷入漩渦。

  李緒大概隻看到了薑令儀善良靦腆的表麵,以為她是個可以任意掌控揉捏的軟柿子,但其實薑令儀的內心比誰都清醒強大,一旦看破真相,便是腕骨剔肉也絕不回頭。

  李緒笑意涼了些許,緩緩眯起了眼睛。

  “燕王殿下。”門外兀的傳來一個冷冽的嗓音。

  聞致穿著一身孝服,額間紮著白麻布,發絲根根墨黑垂在腰際,顯得他清俊冷傲無雙。他帶著小花進門來,推著輪椅行至明琬身邊,方目光陰晦道:“內子神傷體弱,恕不能待客,燕王殿下若有吩咐,盡管朝我來。”

  李緒笑道:“本王不過是來送明太醫一程,順道請教尊夫人一點私事,世子何必這麽緊張?”

  他與聞致一個坐在輪椅上,一個靠在交椅中,眼中俱是深不可測的一片幹戈血色。

  短暫的對峙過後,李緒抖開折扇,笑著離去。

  聞致麵上的寒霜未消,大概因李緒的到來而憤怒,又顧及這是靈堂中而不能表露。

  火盆中的紙錢灰像是黑色的蝶,他沉默了一會兒,待心情稍稍平複些,便從小花手中接過一個食盒,輕輕遞到明琬麵前,放緩語氣道:“我給你帶了些吃食,快些吃。”

  即便是刻意放輕的話語,也帶著一股不容拒絕的堅定。

  明琬沒什麽精神,啞聲道:“我吃不下的。”

  “你許久沒吃東西了。”聞致抿著唇,白且修長的指節揭開食盒蓋子,將其擱至明琬麵前,垂下眼瞼道,“便是恨我,也不該苛待自己的身體。”

  那個‘恨’字,他咬字極輕,仿佛說重了就會刺傷誰似的。

  “我沒恨過你,自始至終,都沒有。”每當夜裏他疲憊擁著自己入眠,發出滿足的喟歎時,明琬便恨他不起來。

  她隻是又悔又痛,在阿爹獨自對抗疾病痛楚的那幾個月,她將所有的精力都耗在了宣平侯府中。

  但這不是聞致的錯。

  整整四個月,她沒能出門一步,以為每月給阿爹送些藥材就是盡孝,直到驟然失去,才明白“子欲養而親不待”是種怎樣的悲哀。

  明琬接過聞致遞來的食盒,拿起筷子,木然地往嘴中填塞食物。可那些佳肴入了嘴就仿佛成了木屑蠟燭,如鯁在喉,怎麽嚼都咽不下,握著筷子的手抖得厲害。

  在這一天聞致才知道,明琬傷心到極致時,哭起來是沒有聲音的。

  出殯之後,聞致依舊將明琬接回了侯府。

  明琬遣散了明宅的下人,告別了生活了十六年的宅邸,冷靜得近乎反常,這令聞致有些擔憂。

  但不管怎樣,隻要她在身邊就好。

  明承遠去世了,明琬在長安舉目無親,便能永遠留在他身邊了……聞致一直是這樣以為的。

  直到有一天午後,他從宮中回來,看見明琬坐在花廳的秋千上,略帶稚嫩的臉仿佛一夜之間沉靜了許多,手握著秋千繩,輕而認真地告訴他:“聞致,我想帶我爹回家。”

  明承遠生前立下了遺願,要求火化,不願屍骨在黑暗的地底忍受腐蟲啃噬之苦。

  聞致隱隱察覺到了她的不對勁,隻是固執地不肯承認、不願麵對,避重就輕道:“我讓人送你回明宅。”

  明琬足尖一點,停下了秋千,與花廳外的聞致對視。

  她道:“不是明宅,我要回蜀川故裏,為阿爹立塚。”

  深秋的枯葉打著旋落下,雲翳蔽日,短暫的詫異過後,聞致臉上的氣定神閑漸漸消沉。他繃直了身子,問:“你說什麽?”

  明琬道:“回蜀川故裏,為先父守靈。承先父之遺誌,完善藥經,立誌著言。”

  聞致幾乎是字眼磨成刀從嘴裏吐出:“去多久?”

  明琬攥緊了秋千繩,想了片刻,誠然道:“我不知道。我們之間的問題太多了,不管是我還是你。或許,彼此之間都需要時間冷靜。”

  聞致顯然曲解了她這番話的意思,若是雙腿正常時,他必定氣得從椅子上站起來,將她狠狠逼在牆角質問。

  但他站不起來。他隻能握緊袖中的雙拳,用憤怒掩飾慌亂,色厲內荏道:“你要和離?想都別想!”

  明琬隻是平靜地看著他,額頭抵在秋千繩上,側首道:“你看,我隻是沒有定下歸期,你便如此生氣,當初我被你圈在府中遙遙無期的時候,你可曾想過我是何感受?我不怕等待,但我怕永無期限的等待……”

  聞致張了張嘴,複又閉上,涼薄的唇壓成倔強的一條線。

  他沒法解釋,他給不了期限。

  他是個站不起來的、失去承爵資格的殘廢,而他的敵人強大狡詐,有著全長安城最堅硬的防備和鎧甲。這條路太長、太艱辛,連他自己都看不到複仇之路的盡頭在哪……

  他固執地將明琬圈在身邊,因為那是他唯一可以取暖的地方了。保護是真的,占有欲也是真的,或許還有一點連他自己都不願承認的複雜情愫,隻是他忽略了,明琬並非死物,怎麽可能像一塊石頭一樣被他圈在府中五年、甚至十年?

  或許有更好的辦法,但是他拒絕。

  所有見不到明琬的方法,都不是最好的方法。

  心潮翻湧不息,聞致的眼中也像是醞釀著風暴,青筋隱現的手推著輪椅向前,沉重道:“明琬,你想清楚!離了我你還能去哪?”

  明琬的心驟然一疼,這世上最愛她的阿爹已經去世了,她成了無家可歸之人。

  她垂下眼,顫抖的睫毛顯出憂傷的樣子,輕聲道:“我有手有腳會醫術,良醫無論在何處都是千金難求,為何離不開你?真正離不開別人的,是你才對吧。”

  聞致驟然一窒。

  他繃緊了下巴,幽黑的眼睛死死盯著明琬,仿佛這樣就能讓她妥協。他道:“你見到了李緒的腰牌,離了府,他會殺你。”

  不可否認,這是個很有說服力的理由,在過去的幾個月裏,她也一直是這樣相信的。

  “聞致,你知道麽?關在侯府中的那四個月,我一直覺得哪裏有問題,隻是不曾細想過,直到阿爹去世,我跪在靈堂中,忽然就明白了……”

  明琬眼睛濕潤,望著輪椅上氣勢淩寒的聞致道:“若李緒因為腰牌之事要殺我,那也應該趕在我從太醫署回侯府的路上殺我,因為一旦我和你見麵,將腰牌之事告知了你,他再動手便毫無意義了。你該知曉的皆已知曉,他又何必多此一舉?”

  見到聞致麵上細微的情緒變化,明琬便知道自己猜對了。

  “退一萬步說,李緒想要利用我要挾你,所以你才擔心他會對我下手,那你全然可以將我秘密送去一個遙遠且安全的地方,逃離是非之地,豈非比在長安李緒的眼皮上苟且偷生要更安全?李緒那樣的人,排兵布陣皆是用在刀刃上,他或許對我起過殺念,但絕不會在我身上浪費絲毫多餘的經曆。”

  明琬深吸一口氣,道:“更何況,我很清楚世子的智謀,你若想將我藏得遠遠的,李緒必定找不到……可是你沒有,依然固執地將我圈在身邊,究竟為何呢?”

  明琬等了這個答案快半年,她想,今日是她最後一次詢問了。

  但聞致隻是看著她,眸中幾度變化,道:“你是我的妻子,我沒有別的女人。”

  他以為這就是“愛”,但其實不是。

  那天過後,聞致又派人時刻守著明琬,仿佛一眨眼她就會不見似的。明琬並不像之前那樣抗拒,每日平靜地呆在自己房中寫著什麽。

  小花曾對她說:“世子也並非生來就是這樣的,他以前也曾是跋扈飛揚的少年,耀眼得不像話,經曆了冷漠過後,才學會了冷漠。嫂子,你經曆過出門買菜都不敢,一人一口口水就能將宣平侯府淹沒的局麵麽?因為辯解無用,所以選擇了緘默。”

  他告訴明琬:“自雁回山歸來後,世子不再輕易相信他人,總是將心思埋得很深,你是他這兩年來唯一的溫暖,若他表露出來有那麽一點喜歡你,哪怕隻是一點點……那也是他用了比常人更多的勇氣才展現出來的。”

  明琬相信小花說的是真的,隻是她受夠這種什麽事都要小花或是丁管事轉告的日子了。

  阿娘還活著時曾說,若一個人真心愛你,是可以感受得到的。

  明琬感受不到聞致,她覺得她離他很遙遠,怎麽都追不上。

  “為了溫暖他,我要被燒成灰燼了。”明琬這樣回答小花。

  十月,明琬與聞致成婚一年,這一年裏發生了太多太多。

  這日卯正,明琬去了一趟廚房,給下人們送了粥水,然後熬了藥,去往聞致的房間。

  聞致剛下榻,正在穿衣,見到她到來頗有些訝異,但僅是片刻,他恢複了往日的平靜,讓小花先出去。

  明琬將藥湯擱在案幾上,看著聞致一點點將衣裳穿戴齊整。

  他沒有任何懷疑,推著輪椅上前,動作自然地喝了藥,一如當時治腿之初。

  明琬忽然問道:“聞致,你以前親我,是不是想要個孩子?但我親你,不是因為孩子。”

  聞致怔住,抬眼看她。

  明琬垂著眼,而後深吸一口氣,逆著窗外金色的晨曦走到聞致麵前,沒有任何征兆地俯身,第一次主動吻住了他柔軟的薄唇。

  聞致睜大鳳眼,連呼吸都滯住了。

  明琬閉著的眼睫輕顫,但很快,聞致反應過來,攬住她的腰反客為主,將她拽到跌坐在自己腿上,吻得凶狠而纏綿。

  明琬將心中最後一點愛意都燒給他,帶著孤注一擲的勇氣,做個告別。

  沒多久,聞致發現了明琬的不對勁。

  她在顫抖。

  聞致從烈焰般的情潮中回過神來,按捺住燥熱,眸子中蘊著一片深沉,像是望到她心底般,輕輕推開她道:“明琬,你不對勁。”

  明琬一怔,臉上的紅暈漸漸褪去。

  聞致皺眉:“你到底怎麽了?”

  晨曦中,明琬豔色的唇極度張合,過了許久,她眼圈紅紅,笑道:“聞致,我要走了。”

  她說:“去一個你和李緒都找不到的地方,完成阿爹的遺誌,也還彼此自由。我終究還是不願成為你的軟肋,也不想你成為我的束縛。”

  作者有話要說:作者說一下:

  今天加班中,可能有些細節沒有表達清楚。1中間空缺的段落剛才已補全;2結尾女主的本意不是為了孩子,而是想問男主當初對她曖昧是不是為了孩子;3結尾已經修改得更明朗,女主就是來告別的,就是到文案情節了;3“孩子”打了雙引號,我想大家都應該懂啦!還有其他問題歡迎大家指出~

  感謝在2020,08,17 23:33:54~2020,08,18 22:13:1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玉無顏 1個;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 3個;位裏、玉無顏 2個;惟有美景美食不可辜負、==、呦~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我不是星星、呦~ 20瓶;== 9瓶;眾多孤星 8瓶;醉臥江山 7瓶;北月南辰與晴空 3瓶;圓子,、位裏 2瓶;江南yan、tatajie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