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枷鎖
  第27章 枷鎖

  廳中, 聞致問她:“你準備在生辰宴那晚說的話,是什麽?”

  明琬心中酸痛。

  生辰宴那晚,她穿了漂亮的新衣裳, 施了薄薄的紅妝,點著燭火守著滿桌佳肴,準備用孤擲一注的勇氣將腹中藏匿的少女情思告知。她以為隻要用自己全部餘溫融化聞致心中的寒霜, 就可以換來他片刻的駐留, 但到頭來, 她得到的隻是心灰意冷,傷痕累累。

  “我想告訴你, ”明琬看著聞致幽邃的眼睛,指尖微涼, 竭力用自己最平靜的語氣微顫道,“你就是一個脾氣固執、冷心冷肺的混蛋, 守著你的自傲和滿身尖刺過一輩子吧!我再也不要喜歡你!”

  屋簷的雨水淅淅瀝瀝地垂落, 濺在階前。她看到聞致的眸色如同掐滅的燈火, 一點點黯淡下去,化作一片死寂的深淵。

  聞致的眼睛裏有血絲,陰雨天的晦暗落在他臉上, 顯得沉重又悲傷。他鬆開了明琬, 望著滿桌基本沒怎麽動但是已經涼透的飯菜, 冷冷道:“我不知何謂‘喜歡’,也不需要那種東西。我隻知婚姻非兒戲,將你留在身邊隨時能見, 這便夠了。”

  “聞致,你有惡疾!不在腿上,而在心裏!”明琬簡直心力交瘁, 騰地起身道,“我不想和你說話了,你根本聽不進別人的話!”

  她憤憤拉開椅子,轉身欲走,卻聽見聞致冷硬的嗓音傳來,顯得突兀:“以前,沈兆常說我是這世上最得天獨厚之人,他嫉妒我。”

  沈兆是他的姐夫,聞雅的丈夫。

  也是死在雁回山的七萬人之一。

  明琬不記得是聽誰說過,聽聞沈兆死的時候後背沒有一塊完整的皮肉,幾乎被箭矢釘成了人形篩子。他用自己的身軀護住了聞致。

  ===嫁給殘疾首輔衝喜 第24節===

  “其實,是我嫉妒沈兆。”聞致卻這樣說。他的聲音啞得幾乎聽不見,幹淨的下頜線條繃成倔強的弧度,“他能幹幹淨淨地死去,帶走了阿姐的心。”

  明琬不知道他說這話是何意,她隻知道:聞致讓她認命,安居後宅做籠中之雀,她做不到。

  她害怕後宅那無聊而又漫長的等待,害怕像深宮後妃一樣日日翹首等待男人的垂憐,直至容顏衰老,一事無成。

  明琬依舊會去太醫署。

  她以為聞致定會怒吼著讓仆役侍衛將她攔住,但並沒有,隻是在門外看到一輛圍滿了侍衛的馬車。

  小花抱著劍從馬車上跳下來,小心翼翼道 :“嫂子,世子說了,讓屬下送你去太醫署收尾交接,交接完畢後,便回府中清淨幾日,盡量莫要外出。”

  明琬皺起煙眉,道:“聞致是要軟禁我麽?”

  “不是不是!”小花解釋,隻是解釋的話語連他自己都沒什麽底氣,“這幾日長安城著實不太平,世子也是為嫂子好……那啥,屬下也是奉命辦事,嫂子千萬莫要生氣啊!”

  明琬能生什麽氣呢?

  她連生氣的力氣都沒有了。

  天色陰沉,飄著牛毛細雨,明琬在宮外下了車,小花和侍衛等候門外。

  明琬獨自進宮,因舉著傘視線受阻,猝不及防在承天門通往太醫署的拐角處撞上一人。

  明琬下意識抬手擋了一下,倒沒有傷到,隻是被撞的那男子手中的禮盒卻是嘩啦啦傾倒在地,露出靈芝、人參的一角,皆是些千金難求的藥材。

  這麽貴重的東西若是摔壞了,那定是她的過錯。明琬忙連聲道歉,蹲身幫男子去撿滿地的禮盒。

  散落的禮盒中躺著一枚黑色的腰牌,想必是方才從男子懷中掉落的,上麵刻著古樸凶猛的獸紋,乍一看極為眼熟,似是在什麽地方見過。

  可惜還未想明白,男子便飛快地拾起腰牌塞入懷中,抱起整理好的禮盒道:“多謝姑娘,在下自己來便可!”

  很暗沉的聲音,像是故意壓著嗓子說話。明琬抬頭,看到一張年輕寡淡的臉,丟在人群裏就認不出來的那種,倒是一雙眼睛還算生得漂亮……

  “晚照,你瞧你,做事如此不小心!”一頂極為奢華的軟轎行來,掀開的簾子後,露出李緒狐狸般上挑帶笑的眼睛,“哦,原來是世子夫人。”

  那喚作‘晚照’的男子抱著禮盒,與李緒交換了一個眼神,隨即站到了轎子一側。從男子的衣著氣度來看,雖相貌平凡卻自帶儒生貴氣,不像是李緒的侍從,倒像是幕僚之輩。

  “燕王殿下。”明琬收斂情緒,福了一禮。

  李緒露出訝異的神情,挑起秀氣的長眉道:“看來,聞致已經將本王的身份告知夫人你了。”

  明琬隱約察覺聞致與燕王有過節,並不打算與之多聊,正告退欲走,忽然聽聞李緒笑問道:“夫人,聞致近來可好?”

  他這番寒暄之言來得突兀,明琬心中那股違和之感越發嚴重。盡管早上才和聞致吵了一架,但她並未在外人麵前顯露絲毫情緒,有禮有節道:“世子很好,多謝王爺關懷。”

  “那就好。他這陣子,倒是鬧得本王頗為頭疼呢!”

  未等明琬聽清這句低喃,李緒已將骨扇合攏,優雅地繞在指間玩耍,眯起的眼睛總有種高深莫測的感覺,換了語氣道:“本王還要去給小薑送禮物,就不奉陪了,夫人請便!”

  簾子落下的那一瞬,李緒嘴角的笑也隨之收攏,麵色驟然陰沉下來,轉弄著骨扇不知在盤算什麽。

  烏雲濃墨般盤旋宮城之上,毛毛細雨越下越大,明琬將手擋在額前疾步走著,心中總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勁。

  忽然,她心髒一縮,宛如靈光乍現,忽的停了腳步,回身望去。

  李緒的轎子已消失在長長的宮道上,唯有飄雨蒙蒙,滿目濕冷的煙青色。

  她想起來了,那名叫“晚照”的男子懷中掉出來的腰牌上的獸紋,赫然就是之前在聞致房中看到過那種圖樣!

  猶記那時是冬至之後,她與聞致剛經曆了一場驚心動魄的刺殺,事後在給聞致包紮傷口時,她就看見聞致手中拿著繪有蒼狼圖騰的宣紙,眸中翻湧著無垠的恨意。

  圖騰中咆哮的蒼狼露出尖利的獠牙,猙獰凶狠,當初一眼就已印象深刻,更遑論她從小就要學著辨別幾種相似草藥之間的毫厘之差,記憶一向絕佳,絕對不會記錯!

  轟隆——

  雲層之中滾動著悶雷,明琬滿腦子紛雜的頭緒,理不出頭來。她倏地轉身,加快步伐朝朱雀門外跑去,出了門,宣平侯府的侍衛和馬車就候在宮城外大道的街角處。

  她急著上車理清來龍去脈,卻沒有發覺身後的城牆之上,一名神色陰鷙的男子如野獸蟄伏。

  明琬突然湧起一陣心悸,像是感應到危險的不祥之兆。須臾間,她聽到詭譎的破空之聲襲來,下意識回過頭去,剛好看到一道黑影從頭頂淩空掠過,抬手於空中一抓,一個鷂子翻身落地站穩。

  “……小花?”看清楚黑影的身份,明琬驚魂甫定。

  她還未意識到,方才電光火石的一瞬發生了怎樣的驚險。

  小花吊兒郎當地轉過身來,一手拿了串嫣紅的糖葫蘆,另一隻手藏在身後,笑道:“嫂子這麽快安排好啦?”

  小花的姿勢著實不自然,明琬狐疑地看著他,問道:“你身後藏了什麽?”

  “沒什麽,吃食而已。”小花將藏在身後的手捂得更緊些,青黑的半截麵具上滿是濕漉漉的雨水,問道,“嫂子要回府嗎?”

  “先去明宅……不,等等。”頓了頓,明琬在久病的阿爹和聞致之間兩相權衡,終是一咬牙道,“先回府,我要見聞致。”

  待明琬躬身鑽入了馬車,小花這才輕鬆了一口氣。

  他背在身後的手中緊緊抓著一支短箭,因為情急之下徒手抓住,以至於手掌被劃破,鮮血淋漓。

  是□□,方才,有人要暗殺明琬。

  小花沉了臉色,回首望向陰雨霏霏的宮城之上,那裏高牆黛瓦,陰雲詭譎,行刺之人早已如鬼魅般消失了蹤跡。

  兩刻鍾後,太平街的逆旅客舍內。

  這裏離宮城極近,客舍裏分隔出幾十間雅間和小院,租住的都是尚未置辦家產的太醫、小吏之流,方便隨時進宮聽候調遣。

  三樓最裏邊的房間內,薑令儀望著擺了滿桌的血參、紫靈芝之類,既無奈又羞怯,柔聲道:“這些東西殿下都拿回去吧,我不能收的……還有,殿下以後莫要來此了,讓人看見恐遭誤解。”

  李緒隻是輕輕搖著骨扇,笑望著薑令儀含羞帶怯的臉頰,溫潤道:“俗言道‘救命之恩當湧泉相報’,小薑救了我一命,送你些東西又算得了什麽?”

  “可是,你送的已經夠多了……”

  “更何況,我已許久沒有見你出宮了。在皇後那兒忙什麽呢?”他問。

  薑令儀道:“娘娘去年底開始一直鳳體有恙,體虛驚悸,我在為她調理身子。”

  正說著,門被叩響,林晚照的聲音在門外響起:“殿下。”

  李緒麵帶歉意:“抱歉,失陪一下。”

  李緒出去,輕輕關上門,帶著笑走遠些,看著樓下來往的官吏道:“你那邊如何?”

  “回的人說,失手了。”見李緒淡去了笑意,林晚照心中一緊,忙道,“她看到了屬下的腰牌,可要再命人……”

  李緒合攏骨扇,有一搭沒一搭敲擊掌心道:“罷了。聞致不是傻子,一擊不中,已是失了先機,再難有機會了。”

  林晚照負手而立,徐徐道:“但聽聞此女隻是個沒有背景的醫官之女,並不得聞致重視,我們還有機會。”

  “晚照,你與聞致相識多年,怎會不知他的脾性?他若真的不愛明琬,又怎舍得將自己身邊最厲害的高手安插在她身邊,寸步不離地守護?”李緒笑得溫潤無雙,以扇子敲了敲林晚照的肩道,“蒼狼腰牌之事,聞致早就知曉了,殺了一個明琬並不能改變什麽。何況,她是小薑至交好友……”

  “殿下。”林晚照微微皺眉,提醒道,“您對薑侍醫,是否太重視了些?”

  李緒的鳳眸輕輕掃過林晚照的臉。林晚照麵色微變,隨即垂首道:“屬下失言。”

  馬車上,明琬總算稍稍理清了思路。

  她隱約記得小花對聞致說過,這枚蒼狼圖騰與他在雁回山所見的一模一樣,而今日,她在李緒的隨行幕僚身上見到了這枚圖騰……可是,李緒的人為何會出現在戰場?

  再聯係聞致對李緒的敵意,明琬做出一個大膽的設想:雁回山那場戰敗興許另有隱情,那七萬人乃至聞致,都隻是李緒幕後操縱犧牲的棋子!

  這個念頭一冒出,連明琬自己都嚇了一跳。

  為什麽呢?李緒作為大晟的皇子,為何要殘害同胞?

  是排殺異己,還是為了奪嫡?

  不管怎樣,她必須盡快將這個秘密告訴聞致,解開他的心結。

  宣平侯府的雨天,寧靜得不像話。

  見到明琬冒雨從外頭小跑進來,聞致先是一怔,而後冷冷地望向隨後跟來的小花:“大雨天,不會打傘麽?”

  小花執著傘無辜道:“嫂子說有急事,我沒來得及……”

  “聞致,我見到那個圖騰了!那枚畫著狼的黑色腰牌,是李緒身邊的一個男子,叫‘晚照’……我不確定是不是‘斜陽晚照’的晚照。”明琬猝然道。

  她鬢角濕透的發絲黏在臉頰上,喘著氣,一眨不眨地望著聞致冷玉般完美的麵容,大膽說出了方才的設想:“你們不是說在雁回山見過那個圖騰嗎?現在它出現在了李緒身邊,也就是說那場戰敗也許並不是你一個人的錯,而是有叛徒……你聽見了嗎,聞致?”

  她提高音調道:“不是你害死了他們,你聽見了嗎?”

  原來,她一直以為他的雙腿沒有起色,是因為負罪感作祟。

  聞致靜靜地望著她,眼中情緒風起雲湧。明明昨天他們才吵了架,早上還橫眉怒對,卻在正午偶遇事情的真相後,她依然選擇放下成見勇敢地回來見他,告訴他一個他早已知道的事實。

  是啊,他一直知道他是敗於背叛,可是,那又怎樣?

  一個廢人要完成複仇,太難太難了。

  明琬眼中閃爍著光,道:“你不必再忍受負罪感的折磨了,很快就能站起來的!”

  油紙傘擱在廊下,滴落一灘水漬。聞致眸色幾番變化,終是喉結滾動,冷聲問道:“你見到林晚照,並且看見了他的腰牌?”

  他看起來一點也不高興,明琬一怔,方道:“是。在宮道上我不小心撞到了他,腰牌掉出,我親眼所見……”

  “從今日起,你不許離開府中半步。”聞致做出了決定。

  霎時間,明琬感覺一盆涼水兜頭潑下,澆滅了她心中最後一抹火苗。

  她沒想到自己一片好心,等來的卻是軟禁。

  明琬不禁後退了一步,輕聲問:“你說什麽?”

  “若你還想活命,便好好待在府中,哪裏也不能去。”

  “可是,阿爹一直病著,我答應了今日會回家看他。”明琬澀聲道。

  聞致看著她的眼睛,語氣冷靜而又無情:“我說了,哪也不能去。”

  過了很久,明琬才抖著聲音問:“是發生什麽事了嗎?所以,你不讓我出門……”

  在這件事上,她的直覺倒是準得可怕。

  聞致輕輕閉目,發生的事太多了,他還沒有足夠的能力做到遊刃有餘。

  “隻要你說清楚,我可以等。等過幾天,你的事忙完了,我能回去陪陪阿爹,能繼續去太醫署做大夫嗎?”明琬的聲音小小的,帶著些許乞求,用她從未有過的低姿態懇求道,“若什麽都不能做,我會死的。”

  那懇求的顫音令聞致心中泛起綿密的心疼,但他不能給予任何承諾,不能告訴她內情,知道得越多,她越危險。

  聞致如今隻是個無官無職的殘廢,而他的對手實在太過強大,別說是幾天,便是幾年他也不能保證事情能解決。他站在懸崖的獨木橋上,小心翼翼地朝前走,不知盡頭,不能回頭。

  “不能。”他繃直了身形,以冷硬而強大的姿態掐滅了明琬的最後一絲希望,“我會讓人看著你,其他的事……交給我來解決。”

  明琬嘴唇動了動,但沒發出聲音。

  她感覺到冷,徹骨的寒冷。

  ……

  ===嫁給殘疾首輔衝喜 第25節===

  明琬病倒了,夢裏一直模模糊糊地叫著阿爹。她夢見阿爹在黑暗中行走,她拚命地追,卻怎麽也追不上。

  混沌中,他仿佛聽見誰焦躁又冰冷的聲音響起,質問道:“為何還沒退燒?”

  有人戰戰兢兢說了什麽,那個冷冽的聲音又道:“……那就將明太醫請過來!”

  半夜,明琬醒來了一次。

  雨不知何時停了,皎潔月光入戶,朦朦朧朧地撒在窗欞上。床頭一盞昏光,鍍亮了輪椅上聞致安靜的睡顏。

  他仰頭靠在椅背上,麵容瘦削精致,皮膚無暇,高挺的鼻梁連著嘴唇和下頜的線條極為優美動人。

  但他眼底的疲青很深,皺著眉,凝成化不去的憂愁。

  明琬注視著他,難以呼吸,心想:為何這個最俊美的少年,偏生有著最傷人的脾氣?

  她壓抑不住嗓子的幹癢,扭頭輕輕咳了一聲,聞致幾乎立刻就驚醒了,眸中一片清明。

  他給她倒水,明明是鬆了一口氣的樣子,卻裝作不在意輕啞道:“餓麽還難受嗎?明明是大夫,為何身子總這般弱。”

  他難道不知道麽?大夫也是血肉之軀,知冷知熱,受傷會疼,傷心會痛。

  明琬很難受,渾身都疼,所有情緒皆因病痛而無限放大。隻要看到聞致的臉,她便壓抑得難以呼吸。

  她看著聞致嵌在昏光中的身影,啞聲說:“我要回家。”

  聞致倒水的動作一頓。

  隨即他整理好神色,若無其事地將杯盞遞到明琬發幹的唇瓣邊,裝作什麽都沒聽到的樣子,低聲道:“喝水。”

  明琬打翻了他手中的杯子,水灑得他滿身都是。她不住地說:“我想阿爹,我要回家!”

  聞致不得不從輪椅上傾身,按住她試圖滾下床來的身子。但明琬掙紮得厲害,聞致一個失衡,竟被她拉得傾身滾上床去。

  聞致雙腿有疾,怕壓壞明琬,慌忙中雙臂撐在床上,支起上半身,將明琬圈在自己身下。

  兩人一上一下,目光相觸,呼吸交纏。

  聞致的臉近在咫尺,眸子仿佛能攫取她的靈魂,用姑且算得上‘妥協’的語氣道:“我會將你爹請來,但你哪裏也不能去。聽話,明琬,這裏就是你家。”

  他說:“除了我身邊,你哪裏也不許去。”

  明琬呼吸滾燙,心髒像是裂開般,問他:“聞致,你要關我一輩子嗎?”

  聞致的目光晦暗,明琬在他眼中看到了答案。隻要能讓她聽話,他情願關她一輩子。

  聞致像是望進她的心底,將她竭力掩藏好的情緒統統挖了出來,暴露在陽光下,用無比自然的語氣道:“你不是心悅於我麽?便是要你一輩子,又有何不可?”

  明琬像是被人抽了一巴掌,倏地瞪大眼。

  他知道……原來他早就知道她的心意!

  他知道她喜歡他,卻還一次又一次將她冷落在深沉孤寂的夜色裏,將她的心反複放在油鍋上煎熬。他心知肚明,冷眼旁觀,享受著她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廉價……一定很得意吧?

  “真心是要用真心來換的,作踐完就沒有了!聞致,我不想因你而放棄我自己的人生,這樣有何意義?”明琬眼圈紅了,“我們和離吧,你讓我走……不管最近發生了什麽,我都不想再牽扯進來!我們和離……唔!”

  聞致俯下身,先是與她鼻尖相觸,而後屏住呼吸,輕而堅定地吻住了她的唇。

  吧嗒一聲,明琬聽見自己心中最後一根緊繃的弦斷裂,她張嘴狠狠咬上了那片柔軟卻涼薄的唇。聞致悶哼一聲,下唇一道齒印,凝著暗紅的血珠。

  明琬的嘴中也嚐到了鐵鏽味,她徹底失控了,不顧一切地推搡聞致僵硬結實的身軀,錘他,打他,用盡自己畢生的力氣,罵他‘混蛋’!

  聞致隻是撐著身子,一動不動任她發泄,待她沒力氣了,這才將自己的雙腿挪開,費力地挪上自己的輪椅,沉默著整理好被打亂的衣襟和頭發,低低道:“睡吧。”

  明琬喘著氣,轉過身背對他。

  過了很久很久,燭火燃到盡頭,嗤的一聲熄滅,她的呼吸在淩晨的晦暗中漸趨平緩。

  “明琬?”聞致試探喚她。

  明琬實在不想理他,閉著眼沒做聲。

  聞致大概以為她睡著了,一個人在夜色中靜立許久,方用極其艱澀的氣音艱難道:“明琬,我站不起來……”

  壓抑的氣音戛然而止,明琬於黑暗中睜開眼。

  “皇帝打算收回爵位,太後讓我生個健康的孩子……”

  他的聲音忽然變得痛苦起來,一個人,麵對永遠不會有回應的黑夜,用模糊得幾乎聽不見的氣音道:

  “留給我的時間不多了,可我……站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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