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童翠花話還沒說完,就聽童建國笑著說:“二姑,這怎麽行啊?彩琴是孫家的人,這婚事是我們童家跟齊家的事兒,再怎麽著呢,也不可能讓表妹做這種事兒啊,沒有這個道理。”

    童建國可不是傻子,童翠花一向精明,現在突然主動提出讓自己的女兒幫忙換婚,事出反常必有妖,那可不能由著她的。

    童豐收沒考慮到這一層,但他也說:“是啊,這是咱們童家的事,哪能讓彩琴幫忙做這種事呢?真要是這樣了,村裏人還不戳我的脊梁骨啊。”

    “嗨,村裏人哪會管這麽多啊,他們頂多就是說個幾天,之後也就沒人管了。”童翠花笑著說:“我是真心實意的,我們彩琴也是你們看著長大的,雖說是個表妹,但她可一直把建國當成親哥哥看待的。”

    “不行不行!”童豐收很堅決地說道:“換婚這事兒,是咱們童家的事兒,就算你跟彩琴同意,二妹夫又能高興?他們孫家還不跟我們童家拚命?再說了,彩琴是個好孩子,不像咱們家珊珊那樣不懂事兒。你跟妹夫一定要給彩琴找個好人家,可不能一結婚就給那野孩子做媽!”

    一直低著頭坐在角落裏的童晶晶聽到這裏,突然抬起頭看了童豐收一眼,然後又重新低下頭去。

    童建國也笑著說:“二姑,我爸說得對,彩琴那麽能幹,一定要找個好人家,我聽說有人想給她介紹公社小學的陳老師呢,那是多好的人哪!”

    童翠花心裏不高興,但麵上卻不敢表現出來,隻能訕訕道:“嗨,陳老師可是大隊長的兒子,我們哪高攀得上啊?”

    “怎麽不能?彩琴妹妹長得好啊,人又勤快又能幹,配誰都配得上。”童建國笑著說。

    又跟大哥一家人聊了一會兒無關緊要的事情,見這邊行不通,童翠花隻能再去找童珊珊。

    可這一次,童珊珊的房門推不動了,她用屋裏的桌子把房門給抵住了,並且早早就躺上床睡覺了,不管外頭童翠花叫得多大聲,童珊珊都不予理會。

    喊了一刻鍾,童翠花見屋裏始終沒有回音,忍不住罵了起來:“你這個忘恩負義的死丫頭!老娘對你這麽好,還煮掛麵給你吃,你居然跟我裝聾作啞!我叫你裝!明天等齊信川來了,我非得把你那些醜事兒揭發出去不可!”

    童珊珊在屋裏睡得四平八穩,完全不擔心明天的事兒。

    至於沒吃晚飯肚子餓的事兒也很好解決,童珊珊堵上門以後就試過了,她的空間異能沒有消失,甚至連空間裏存的東西都在,過一會兒拿一點食物出來墊墊肚子就行。

    童翠花對著房門罵了好幾分鍾,一直到童晶晶從那頭跑過來,她才衝著童珊珊的房門啐了一口,然後氣哼哼地回家了。

    這一夜,童珊珊都沒有出過房門,她好好睡了一覺,第二天早上天一亮就起床了。

    穿好棉衣,她把唯一一件沒有補丁的淺紅色格子薄外套穿在了棉衣的外頭。

    到底是結婚,再寒酸也不能穿平常的破棉襖或破外套。

    收拾整齊,童珊珊走出房門,家裏人也全都起來了。

    雖然經曆了昨天的不開心,但今天齊家人要過來接親,所以吳大芬還是煮了一鍋糍粑稀飯,把過年前打的糍粑切成小塊兒,跟昨天剩下的鍋巴一起下鍋煮,快煮好的時候將切碎的大白菜丟下去,再放上大鹽和一勺豬油,香氣撲鼻。

    糍粑和豬油是特殊日子才會舍得吃的東西,所以童建國率先吃掉了滿滿兩大碗。

    童珊珊刷了牙洗好臉,吳大芬沒好氣地遞給她一個藍邊碗:“拿去吃!今天是你的大喜日子,別說我們對你不好!”

    童珊珊看了一眼根本沒裝滿的藍邊碗,接過來自己走到灶台前,把碗給填滿了。

    吳大芬氣不打一處來,剛想罵人卻被童建國給攔住了。

    他說:“媽,天冷,總要讓珊珊吃飽,今天她結婚呢。”

    他可不希望童珊珊再鬧出什麽幺蛾子來了,現在隻求這個大妹妹可以平平穩穩嫁出這個家門。

    吳大芬咬牙啟齒道:“我跟你爸還沒吃呢!她盛那麽多,我跟你爸吃什麽?”

    童建國低聲說:“讓晶晶少吃一點兒唄,過年不用幹活兒,她在家待著也不會餓。”

    反正他已經吃飽了,他才懶得管其他人誰吃得飽誰吃不飽呢。

    童珊珊坐在灶屋的舊桌子邊,一邊吃糍粑稀飯一邊皺著眉頭聽他們母子倆的對話。

    這幾年收成不錯,再配上自留地裏的蔬菜和平時囤的各種山貨,村裏家家戶戶都能混個大半飽,也隻有童家才會這樣苛待家裏的女孩子了。

    果然,等童晶晶過來吃飯的時候,鍋裏隻剩了一點點湯水,怕是喂貓都不夠。

    童晶晶已經習慣這樣的對待了,她也沒說什麽,隻是小心翼翼把剩下的那點湯水全都舀到碗裏,然後認認真真喝幹淨。

    過了一會兒,童珊珊忽然說:“哥,你屋裏不是有咱們家過年前做的花生糖嗎?你放哪兒了?我去拿一點兒出來吃。”

    童建國心裏不痛快極了,但人還沒交到齊信川的手上,他也不敢跟童珊珊起衝突,便自己去屋裏裝了半盤子花生糖出來。

    這種自家做的花生糖非常香,童珊珊接過盤子拿起一塊放進嘴裏,就端著盤子走出了灶屋。

    灶屋有兩個門,一個門是對著院子的,另一個門是通向屋內的。

    童晶晶這會兒就在水井邊洗碗,童珊珊走過去,一邊吃一邊打量童晶晶洗碗的樣子,等盤子裏還剩下四塊花生糖的時候,她把盤子放在了童晶晶的旁邊。

    童晶晶一愣,抬頭看了一眼童珊珊。

    童珊珊說:“我吃不下了,盤子給你,你一起洗了吧。”

    童晶晶瞪著一雙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看著她,過了好一會兒才脆生生道:“我知道啦。”

    童珊珊沒說什麽,轉身回了屋裏。

    上午九點多,齊家就過來接親了。

    這年月,結婚沒什麽繁瑣的規矩,男方上門來接親,把女方接回家,然後在長輩和大隊幹部的見證下背誦領,袖語錄,儀式就結束了。

    童家的大門上貼著大紅喜字,村裏人拖家帶口,全都圍在外頭看熱鬧。

    娛樂活動匱乏的年代,結婚就是村民們最喜歡看的活動。

    齊家的大兒子和二兒子陪著三弟齊信川一起過來接親,後頭還跟了一串齊家的各種親戚,一大群人喜氣洋洋地走到了童家的堂屋前。

    童珊珊坐在堂屋的長條凳上,一眼就看見了為首那個高個子的男青年。

    他大概一米八幾的個頭,身形挺拔,穿著一身綠軍裝,胸前佩戴著獎章,還有一朵大紅花,看上去像一株小白楊似的,倒沒有村裏人說得那麽醜陋不堪。

    等他走進屋子裏,童珊珊才注意到了他的臉。

    他五官端正,劍眉星目,高鼻薄唇,如果不是左臉上那道明顯的疤痕,他其實是一個出眾的大帥哥。

    但就算有了這道疤,齊信川也是一個儀表堂堂、氣質不凡的酷哥,童珊珊不相信他娶不到老婆,更不相信他需要家裏來給他換婚。

    但這會兒也容不得童珊珊多想,等兩邊交待清楚,童珊珊就跟著齊信川他們走出院子門了。

    門外停著一輛生產隊公有的驢車,村裏人結婚都會借來接新娘子。

    木板車被打掃得幹幹淨淨,上頭還鋪了厚實的稻草,車的把手上也紮著一朵大紅花。

    人群中有好事者忽然大聲道:“驢車上都紮著大紅花呢,怎麽新娘子連一朵大紅花都沒戴?童家在做什麽呢?哪有這樣嫁女兒的?”

    童豐收夫妻倆跟大兒子童建國這會兒都站在門口送親呢,一聽這話,三人同時羞紅了臉。

    齊家來的人臉上也不太好看,雖說大家都知道這是換婚,齊家一樣嫁妝沒要,但童家也不能連一朵大紅花都不給閨女準備吧?這是在給誰難堪呢?

    村鄰們頓時議論紛紛,童珊珊老神在在地站在那裏,一副跟自己無關的樣子。

    這個時候,齊信川突然說話了,他沉聲道:“之前就說好了,大紅花是由我們家準備的,這朵就是我們帶過來的大紅花。”

    說著,他伸手解開拴在木把手上的大紅花,然後遞給了童珊珊。

    童珊珊看了他一眼,點點頭把大紅花係在自己胸前的紐扣上。

    還沒把花栓穩當,人群中再次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隻聽童翠花大聲說:“嗨,戴不戴大紅花有什麽要緊的?反正咱們珊珊又不喜歡齊同誌,誰不知道她以前經常往知青點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