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8章 短視頻
第008章 短視頻
202X 年，9 月，第四日。
“什麽情況？”
正在公司整理資料的賀小川突然收到一條短信，是雇主盧文軒發來的，要求取消調查，酬金已經足額打給他了，剛剛到賬。
門可羅雀了這麽久能盈利當然是好事，但事情才剛做了半截雇主就取消了委托讓賀小川很不爽。
這種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來的感受實在太痛苦了。
特別是他對這件事已經產生了興趣，這個時候雇主突然撤梯子，反而加劇了他的好奇心。
思前想後，他打開電腦，登錄一個論壇網站，私信一位好友。
夜最黑的黑：“有事？”
川流不息：“新項目，需要你這位電腦大神運作。”
夜最黑的黑：“加錢就行，如果是盜取他人手機信息，報酬翻三倍。”
賀小川看到對方回複的信息，有些肉疼，幸虧前任雇主剛付了傭金，隻是這還捂熱乎呢……得，就當扔了聽個響了。
川流不息：“錢的事好說，我把目標資料發給你。”
夜最黑的黑：“可。”
關閉論壇，賀小川將陳洵和盧文軒的資料發到一個郵箱中，然後給一個銀行賬戶轉了錢。
他坐在老板椅上，閉目沉思。
偵探的第六感告訴他，這兩個人身上一定有猛料可挖。
“真當偵探是可以呼之則來揮之則去的啊，等著瞧吧，讓我慢慢找出你們的小秘密。”賀小川自言自語道。
坐了一會兒，有些無聊，他拿出手機，打開樂園 APP，刷起了短視頻。
很快，一條新聞短視頻映入眼簾。
【南山公園驚現裝屍手提箱，疑似“三年蟬”連環殺手再次作案】
賀小川不由瞪大雙眼。
南山公園就在東籬市。
裝屍的手提箱是昨天晚上從公園後山挖出來的。
“三年蟬？”賀小川呼吸變得急促起來。
……
時間倒回。
202X 年，9 月，第二日，晚六點二十分。
東籬市科技產業園中燈火通明。
入駐此處的多是互聯網企業，例如壹零樂園科技有限公司——一家主打短視頻和線上電商的企業。
此時，公司三樓審核部中，視頻審核員李獻正戴著耳機，聚精會神地看著電腦屏幕上的視頻。
“各位老鐵看仔細了啊，別眨眼，看看什麽叫百步穿楊！”
砰！
李獻嚇了一跳，連忙摘下耳機。
電腦屏幕上的畫麵是第一人稱視角。
拍攝者將手機固定在帽子支架上，手持高仿警用彈弓，將兩米開外被綁成粽子倒掛在樹杈上的活雞爆頭了！
看著雞被削掉了腦袋的樣子，李獻隻覺胃海翻騰，心想什麽樣的變態能幹出這種事。
厭惡感倍增。
這種惡心的視頻必須給 pass 掉。
做完這一切，他開始審核下一個視頻。
他覺得這個視頻的上傳者可能有暴力傾向，內心陰暗，說不定此時正拿著手機，死死盯著“樂園 APP”的視頻發布界麵，期待“審核中”的字樣變成“審核通過”，不過他注定要失望了，也不知他會不會因此暴怒，為了拍出更刺激的視頻，拿彈弓去射路人。
李獻不敢繼續往下想。
幹他這行的，過去還有個別稱，叫網絡鑒黃師，但事實上，這就是那些行業締造者放出去的甜味陷阱，吸引會對此產生無限遐想的怨種入坑。
其實，審核員的工作可不是天天看大長腿，直麵這個社會的黑暗，把好互聯網世界的門戶才是他們的工作。
有時候，不是人們太單純，太善良，而是他們的想象力跟不上這個世界的瘋狂。
想到這兒，李獻覺得有必要報警，畢竟是一個潛在的威脅，通知一下警察叔叔，也是盡了一個公民的義務，但當他叫來組長說明一切後，審核六組組長魏青鬆隻是頹喪又慵懶地說：“忘了規矩了？”
魏青鬆塌著背，右手插兜，左手端著一個馬克杯，杯身上沾滿了咖啡漬。
三十來歲的他胡子拉碴，頭發像喜鵲紮窩一樣蓬鬆糟亂。如果關上燈，將一束紅光打在他臉上，他再扯出一個邪氣凜然的微笑，那妥妥殺人狂沒跑了。
審核組還真有人把他和網上通緝犯的照片對比過，暫時沒發現他身上背著懸賞。
“涉黃涉暴的你篩選出來，要不要報警是我們這些組長操心的事兒。怎麽？入職才兩個月，最基本的規定都忘了？”
“沒有沒有，就是，那個……”
“有話就說。”
李獻指了指電腦：“這種程度的，警察管嗎？”
魏青鬆調出那個視頻，隻看了一眼，不鹹不淡地說：“要是貓貓狗狗就好了，這種程度的最多值一個口頭警告。”
他呷了口咖啡，眼神空洞洞的，仿佛看破了生死。
長期審核各種人類掉節操行為的視頻，再加上一點點性格使然，讓魏青鬆站在人前，仿佛一個大寫的虛無主義。
李獻瞥了一眼左側，偌大的辦公室裏，和他一樣在上夜班的視頻審核員有十幾個，除了剛入職的還能維持滿滿的元氣，熬了個把月的多處於喪與未喪之間，老資曆的要麽已經學會把工作和生活分開，要麽就像魏青鬆這樣，生死看淡，愛咋咋地。
真，視頻審核員眾生相，jpg
“樂園短視頻”算不上行業頭部，但用戶基數也是擺在那兒的，視頻審核員每天要審核海量的內容，就算有審核機器人先篩一遍，剩下的也足以令人抓狂，從業人員不得不三班倒，畢竟感覺來了，總有大把人會拍些午夜壓馬路，清晨迎接朝陽的感性（腦殘）視頻。
李獻入職後不到半個月，一開始積累的新鮮感迅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對這種黑白顛倒的生活以及偶爾審到的個把變態所表現出的不適感，且隨著時間的推移，這種不適感越來越強烈。
送走魏青鬆，他坐在轉椅上，繼續瀏覽仿佛永遠不會窮盡的視頻，間或瞄一瞄左手邊的抽屜，裏麵放著一封辭職信。
信是兩個星期前寫好的，一直想遞給魏青鬆，但好死不死，總有人趕在他前麵辭職。
人越來越少，工作量越來越大，魏青鬆的憤怒值也在不斷飆升，畢竟業績不達標，頭一個要挨上級批的就是他。
幾天前又有人離職了，魏青鬆不怒反笑，笑得所有人心裏毛毛的。
為防組長大人狂性大發，抱著煤氣罐和大家同歸於盡，李獻決定暫時擱置辭職計劃。
他不想變成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歎了口氣，繼續“鞠躬盡瘁”。
他左手支頤，一邊神遊天外，一邊機械地點著鼠標，突然，刷到的一個新視頻讓他愣住了。
視頻裏的內容，如同一盆冷水，將他從夢遊狀態清醒過來。
隻見視頻是固定視角。
背景是黑夜。
一片樹林。
草葉茂密。落在地上的手電筒照出一片濃綠。居於視頻中央的人身穿一件泥色衝鋒衣，頭戴兜帽，背對著鏡頭，雙手戴膠片手套，正用一把鐵鍬挖坑，看身形應該是個男人。
視頻開頭坑就已經挖得差不多了。
時間軸 00：00~00：14
男人挖了最後幾鏟，便將鐵鍬扔在地上，走到鏡頭外。
時間軸 00：15~00：29
男人拖著一個行李箱回到鏡頭內，將箱子扔進坑中。
時間軸 00：30，00：34
男人拾起鐵鍬，往坑中填土，視頻就在泥土脫離鐵鍬，在半空滑出 1/2 拋物線的時候戛然而止。
李獻瞪大眼睛，又把視頻看了一遍。
自始至終，男人都背對鏡頭。
但是，對方將行李箱扔進坑裏的畫麵讓李獻不寒而栗。
這應該是，拋屍吧！
他咽了口唾沫，不禁心想。
又看了一遍視頻，然後將時間軸停在 00：13 處。
也就是男人往鏡頭外走的刹那，透過縱橫交錯的枝丫，能看到原先被男人擋住的城市夜景，還有一座和大本鍾很像的鍾塔，隻是尺寸要小很多。
“這是，東籬市的南山公園！”李獻眉頭一皺，心想。
他就是東籬市本地人，認識這個地方。
他連忙起身去找組長，無論如何，發現這樣的視頻非得報警不可了。
202X 年，9 月，第四日。
“什麽情況？”
正在公司整理資料的賀小川突然收到一條短信，是雇主盧文軒發來的，要求取消調查，酬金已經足額打給他了，剛剛到賬。
門可羅雀了這麽久能盈利當然是好事，但事情才剛做了半截雇主就取消了委托讓賀小川很不爽。
這種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來的感受實在太痛苦了。
特別是他對這件事已經產生了興趣，這個時候雇主突然撤梯子，反而加劇了他的好奇心。
思前想後，他打開電腦，登錄一個論壇網站，私信一位好友。
夜最黑的黑：“有事？”
川流不息：“新項目，需要你這位電腦大神運作。”
夜最黑的黑：“加錢就行，如果是盜取他人手機信息，報酬翻三倍。”
賀小川看到對方回複的信息，有些肉疼，幸虧前任雇主剛付了傭金，隻是這還捂熱乎呢……得，就當扔了聽個響了。
川流不息：“錢的事好說，我把目標資料發給你。”
夜最黑的黑：“可。”
關閉論壇，賀小川將陳洵和盧文軒的資料發到一個郵箱中，然後給一個銀行賬戶轉了錢。
他坐在老板椅上，閉目沉思。
偵探的第六感告訴他，這兩個人身上一定有猛料可挖。
“真當偵探是可以呼之則來揮之則去的啊，等著瞧吧，讓我慢慢找出你們的小秘密。”賀小川自言自語道。
坐了一會兒，有些無聊，他拿出手機，打開樂園 APP，刷起了短視頻。
很快，一條新聞短視頻映入眼簾。
【南山公園驚現裝屍手提箱，疑似“三年蟬”連環殺手再次作案】
賀小川不由瞪大雙眼。
南山公園就在東籬市。
裝屍的手提箱是昨天晚上從公園後山挖出來的。
“三年蟬？”賀小川呼吸變得急促起來。
……
時間倒回。
202X 年，9 月，第二日，晚六點二十分。
東籬市科技產業園中燈火通明。
入駐此處的多是互聯網企業，例如壹零樂園科技有限公司——一家主打短視頻和線上電商的企業。
此時，公司三樓審核部中，視頻審核員李獻正戴著耳機，聚精會神地看著電腦屏幕上的視頻。
“各位老鐵看仔細了啊，別眨眼，看看什麽叫百步穿楊！”
砰！
李獻嚇了一跳，連忙摘下耳機。
電腦屏幕上的畫麵是第一人稱視角。
拍攝者將手機固定在帽子支架上，手持高仿警用彈弓，將兩米開外被綁成粽子倒掛在樹杈上的活雞爆頭了！
看著雞被削掉了腦袋的樣子，李獻隻覺胃海翻騰，心想什麽樣的變態能幹出這種事。
厭惡感倍增。
這種惡心的視頻必須給 pass 掉。
做完這一切，他開始審核下一個視頻。
他覺得這個視頻的上傳者可能有暴力傾向，內心陰暗，說不定此時正拿著手機，死死盯著“樂園 APP”的視頻發布界麵，期待“審核中”的字樣變成“審核通過”，不過他注定要失望了，也不知他會不會因此暴怒，為了拍出更刺激的視頻，拿彈弓去射路人。
李獻不敢繼續往下想。
幹他這行的，過去還有個別稱，叫網絡鑒黃師，但事實上，這就是那些行業締造者放出去的甜味陷阱，吸引會對此產生無限遐想的怨種入坑。
其實，審核員的工作可不是天天看大長腿，直麵這個社會的黑暗，把好互聯網世界的門戶才是他們的工作。
有時候，不是人們太單純，太善良，而是他們的想象力跟不上這個世界的瘋狂。
想到這兒，李獻覺得有必要報警，畢竟是一個潛在的威脅，通知一下警察叔叔，也是盡了一個公民的義務，但當他叫來組長說明一切後，審核六組組長魏青鬆隻是頹喪又慵懶地說：“忘了規矩了？”
魏青鬆塌著背，右手插兜，左手端著一個馬克杯，杯身上沾滿了咖啡漬。
三十來歲的他胡子拉碴，頭發像喜鵲紮窩一樣蓬鬆糟亂。如果關上燈，將一束紅光打在他臉上，他再扯出一個邪氣凜然的微笑，那妥妥殺人狂沒跑了。
審核組還真有人把他和網上通緝犯的照片對比過，暫時沒發現他身上背著懸賞。
“涉黃涉暴的你篩選出來，要不要報警是我們這些組長操心的事兒。怎麽？入職才兩個月，最基本的規定都忘了？”
“沒有沒有，就是，那個……”
“有話就說。”
李獻指了指電腦：“這種程度的，警察管嗎？”
魏青鬆調出那個視頻，隻看了一眼，不鹹不淡地說：“要是貓貓狗狗就好了，這種程度的最多值一個口頭警告。”
他呷了口咖啡，眼神空洞洞的，仿佛看破了生死。
長期審核各種人類掉節操行為的視頻，再加上一點點性格使然，讓魏青鬆站在人前，仿佛一個大寫的虛無主義。
李獻瞥了一眼左側，偌大的辦公室裏，和他一樣在上夜班的視頻審核員有十幾個，除了剛入職的還能維持滿滿的元氣，熬了個把月的多處於喪與未喪之間，老資曆的要麽已經學會把工作和生活分開，要麽就像魏青鬆這樣，生死看淡，愛咋咋地。
真，視頻審核員眾生相，jpg
“樂園短視頻”算不上行業頭部，但用戶基數也是擺在那兒的，視頻審核員每天要審核海量的內容，就算有審核機器人先篩一遍，剩下的也足以令人抓狂，從業人員不得不三班倒，畢竟感覺來了，總有大把人會拍些午夜壓馬路，清晨迎接朝陽的感性（腦殘）視頻。
李獻入職後不到半個月，一開始積累的新鮮感迅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對這種黑白顛倒的生活以及偶爾審到的個把變態所表現出的不適感，且隨著時間的推移，這種不適感越來越強烈。
送走魏青鬆，他坐在轉椅上，繼續瀏覽仿佛永遠不會窮盡的視頻，間或瞄一瞄左手邊的抽屜，裏麵放著一封辭職信。
信是兩個星期前寫好的，一直想遞給魏青鬆，但好死不死，總有人趕在他前麵辭職。
人越來越少，工作量越來越大，魏青鬆的憤怒值也在不斷飆升，畢竟業績不達標，頭一個要挨上級批的就是他。
幾天前又有人離職了，魏青鬆不怒反笑，笑得所有人心裏毛毛的。
為防組長大人狂性大發，抱著煤氣罐和大家同歸於盡，李獻決定暫時擱置辭職計劃。
他不想變成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歎了口氣，繼續“鞠躬盡瘁”。
他左手支頤，一邊神遊天外，一邊機械地點著鼠標，突然，刷到的一個新視頻讓他愣住了。
視頻裏的內容，如同一盆冷水，將他從夢遊狀態清醒過來。
隻見視頻是固定視角。
背景是黑夜。
一片樹林。
草葉茂密。落在地上的手電筒照出一片濃綠。居於視頻中央的人身穿一件泥色衝鋒衣，頭戴兜帽，背對著鏡頭，雙手戴膠片手套，正用一把鐵鍬挖坑，看身形應該是個男人。
視頻開頭坑就已經挖得差不多了。
時間軸 00：00~00：14
男人挖了最後幾鏟，便將鐵鍬扔在地上，走到鏡頭外。
時間軸 00：15~00：29
男人拖著一個行李箱回到鏡頭內，將箱子扔進坑中。
時間軸 00：30，00：34
男人拾起鐵鍬，往坑中填土，視頻就在泥土脫離鐵鍬，在半空滑出 1/2 拋物線的時候戛然而止。
李獻瞪大眼睛，又把視頻看了一遍。
自始至終，男人都背對鏡頭。
但是，對方將行李箱扔進坑裏的畫麵讓李獻不寒而栗。
這應該是，拋屍吧！
他咽了口唾沫，不禁心想。
又看了一遍視頻，然後將時間軸停在 00：13 處。
也就是男人往鏡頭外走的刹那，透過縱橫交錯的枝丫，能看到原先被男人擋住的城市夜景，還有一座和大本鍾很像的鍾塔，隻是尺寸要小很多。
“這是，東籬市的南山公園！”李獻眉頭一皺，心想。
他就是東籬市本地人，認識這個地方。
他連忙起身去找組長，無論如何，發現這樣的視頻非得報警不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