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惡 2
  第十四章 惡 2

    果果開心的笑了,拿著那盒巧克力撲到媽媽懷裏:“媽媽,快給我打開。”

    她媽媽看著有點不好意思:“不許吃叔叔的巧克力,不禮貌,你都快長蛀牙了,快跟叔叔說,謝謝叔叔,我不吃巧克力。”

    “不行,我就要吃,我就要吃!”她把巧克力往媽媽手裏塞:“快給我打開,快給我打開。”

    她媽媽一臉的不好意思,古三兒接著這個話題問小女孩:“果果,前兩天跟爸爸媽媽聽相聲去,開心嗎?”

    “開心。”說話功夫,巧克力被撕開一個小口子,果果熟練的把口子再撕大,抻出塑料托盤,拿裏麵的巧克力出來吃。

    “告訴叔叔,聽相聲那天,在劇場裏都玩什麽了?”古三兒蹲下身子問。

    大女兒看小女兒被當做這一群人的中心,顯得很嫉妒,也湊過來,一會兒看看這個一會兒看看那個,恨不得古三兒也問她點什麽。

    “玩瓶子蓋兒了,玩吃葡萄的遊戲了。”小女孩專心吃巧克力,回答問題我一句沒一句的,也顧不上看古三兒一眼。

    她媽媽把話接過來,說:“她聽相聲坐不住,我跟她玩一二三木頭人,贏了就能吃葡萄,就這麽一把一把玩,堅持了好半天,要不她總瞎跑。”

    “是嘛,果果。”古三兒又摸了摸正在吃巧克力的果果的頭。

    “是,吃葡萄了。”

    “跟媽媽還玩什麽了?”

    “沒玩了,我就自己玩了。”

    “你自己玩什麽了,能告訴叔叔嗎?”

    “過家家。”這會兒功夫,那一盒巧克力已經被她吃的差不多了,弄得滿手都是。

    “過家家一個人玩不了吧?果果是跟誰一起玩的過家家呀?”古三兒問,又把頭扭過去看女主人:“那天劇場還有其他小孩嗎?”

    “好像有,單間裏麵還有個懷抱的,哭了一整場,挺鬧人的。”

    “她跟誰玩的過家家?您看見了嗎?”

    “沒有,我後來幹脆就讓她在劇場隨便跑了,好在她也不鬧人,就自己數瓜子,轉瓶子蓋什麽的一晚上,而且劇場門口有檢票大爺,她也出不去,我就索性不管她了。”女孩媽媽笑著說。

    “果果,你是跟誰玩的過家家呀?能告訴叔叔嗎?”

    “跟小賣鋪玩的。”

    “茶館裏有小賣鋪?”古三兒問。

    果果爸爸接著說:“沒有,小賣鋪在入場門前院那塊,要是買東西得進了劇場才行。”

    “對呀,我也記得劇場裏麵沒有小賣鋪呀。”果果媽也說。

    話到此處,古三兒發現有點兒不對勁了:“果果,告訴叔叔,小賣鋪是誰呀?”他意識到小孩子的世界裏都是擬人化的,這小賣鋪沒準是個人。

    “就是你呀!”果果也不看古三兒,輕輕的指了古三兒鼻尖一下:“就是你呀,你跟我玩吧,咱倆玩過家家。”

    “你等一會!”他抱住小女孩,又問一遍:“果果,小賣鋪是誰?為什麽說是叔叔?”

    “你給我巧克力呀。”

    “我給你巧克力?”

    “對,你給我巧克力,我是送快遞的,咱們還這麽玩,好嗎?”她說著手舞足蹈的,拉著古三兒站起來。

    幾個大人開始神色慌張起來……龔虎睜大了眼睛,直勾勾的盯著古三兒。

    古三兒想了想:“果果,咱們再玩一次送快遞的遊戲好嗎?”

    “行,那你還有巧克力嗎?”

    “沒有了,叔叔在樓下便利店就買了一盒,就用這一盒玩不行嗎?”

    “不行,你得給我兩盒,我吃一盒,再送快遞一盒。”

    “那咱們用你的積木代替吧?”

    果果仰著頭,做出一個吹豬的表情。

    “叔叔得看你是不是個合格的快遞員呀?最棒的快遞員什麽貨都能送出去!”

    “行,那就湊合吧。”古三兒這招很管用,果果很痛快的答應了。

    古三兒在玩具盒子裏挑了兩塊長方形,形狀上跟那巧克力盒子很接近的積木,一起遞給果果。

    “你說‘這塊兒是你的快遞費’!”果果扒著古三兒的臉。

    古三兒臉上漸漸開始現出明朗的表情,按照果果教他的說了一遍:“這塊是你的快遞費。”

    “那我出發啦。”她轉頭就要往離她坐得最遠的爸爸的方向跑去。

    龔虎,古三兒倆人神色凝重的看著她的一舉一動。

    剛要走,又突然停下腳步回頭對古三兒說:“你得蹲下。”

    看古三兒一時沒反應過來,她使勁拉著古三兒蹲下,又說:“你得說‘一路順風’!”

    “一路順風!”古三兒配合著她表演整個流程。

    果果快步跑向爸爸,把一塊積木放在她爸爸坐的沙發的空置處,說一聲:“快遞。”這一聲‘快遞’說的飛快,聲音也小,果果爸爸根本就沒反應過來!她不管她爸爸有沒有聽見,也不等爸爸是否回答,放下積木扭頭就跑,就像做了什麽壞事似的壞笑,又蹦又跳,臉笑得通紅。

    她回來的時候,跑向古三兒的懷裏,臉上那笑容跟視頻裏,一模一樣。

    ……

    看著眼前這個四歲的小姑娘開懷大笑,古三兒被一股濃濃寒意籠罩,他脊背發涼,滿臉的驚愕……

    “大雲子!晚上過來嗎?要是來捎點羊肉片兒,咱晚上涮羊肉。”裘英給大雲子打電話,晚上家裏準備吃銅鍋子涮羊肉,正在準備各種材料。

    打張啟回來,李薄雲就不再客串司機的角色了。雖然隻是不大長的一段時間,可是那段時間裏他其實演出特別多,趕上晚會好多還是在深夜結束,但他還是主動拿起來師傅司機這活。周圍人都說大雲子懂事兒,已經成名成腕兒了,洋人茶館現在他可是頭一把交椅,下飛機都有大批的粉絲接機,派頭比一些當紅的港台歌星都有過之而無不及,還能屈尊下架給師傅當司機,真是了不得。

    有那些個愛賣派的,見了他誠心說這種話,就是為了奉承他。可是但凡一聽到這類言語,平時一臉謙遜見人都主動鞠躬寒暄的優質偶像會一改常態的擺出一張無比難看的臭臉來,那表情就是為了讓見者明確知道他心中的不悅。大多數人一看他這表情,雖然不知道為什麽,大多就都不再多說了。

    當然,外人肯定是不了解他,師兄弟們私下聊到這事的時候,都說他其實有自己的目的……

    什麽目的呢?一人一個說法,不過皮褲套棉褲,必然有緣故。

    為什麽這麽說呢?

    馬榮祿有 13 個徒弟,所有人都是趕上休息沒演出或者逢年過節有點什麽事的時候,才去師傅家。關係比較不錯的,也就是留下吃頓飯。在眾多徒弟裏麵,隻有大雲子一個人跟長在師傅家似的,天天在那呆著,自然是沒人轟他,不過,看架勢轟也是轟不走。小臉蛋兒長的又漂亮,天長日久師娘自然而然跟他最親,師兄弟們都是當麵不說,背地裏議論,對於這些流言蜚語大雲子絲毫不在意,依舊我行我素,起碼在師兄弟們看起來,他早已不滿足於“入室弟子”這個身份,早把自己當師傅“家”的一份子了。

    “行,師娘!還在貿勝買行嗎?”

    “都行,別買假了。”

    “就還貿勝吧,起碼假不了,上次吃的就那家,您不說挺好嘛?”

    “那回那家羊肉片兒確實不錯,就來那家的吧。”李薄雲剛要掛電話,裘英電話裏又說:“別買那麽多鮮肉片啊!多來點那冷……”

    “多要冷凍卷兒是吧?我知道師娘!”

    “咱大雲子最耐人了!”裘英說著掛斷電話。

    別看鮮羊肉片兒貴,可是裘英不好,就愛吃冷凍打卷的機切羊肉片兒,說是吃著擋口,還就愛就著醃甜蒜吃,“綠而青”家賣的素醬貨是她的最愛。

    人就是這樣,少時的飲食習慣會影響一生,梨園行的人多出身卑微。你別說,沒趕上無線電、電視台的那批傳統藝人還真都有點那瑕不掩瑜的意思,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揣著一身的本事他們趕上了互聯網大潮,巨大的傳播能量,私域化的傳播環境,給梨園文化裝上了翅膀一樣。這些不在體製裏,身上還有真本事的藝人可謂一朝紅日出,依舊與天齊。身份地位提高了,腰包也鼓了。豪車別墅都備上了,唯一改不的就是這口兒吃喝兒,這就叫“出身”。

    寒露之後,天黑的早了。看著那半壓黑兒的天空,馬榮祿獨自坐在書房裏麵也不開燈,攥著一張兩年前收小徒弟魏漠然時候,所有師兄弟一起拍的一張全家福。

    天幕炊火映愁顏,他已經一動不動坐在那裏半個多鍾頭了。

    這十三個徒弟裏,要非說身上有靈氣兒以後能成才的,別看大雲子最火,馬榮祿心理最喜歡的其實是少華,可能因為少華最像他,可能因為少華功底紮實。不管為什麽吧,平時演出也忙,真沒那麽多時間教學,徒弟們的業務,他都是讓茶館裏的老先生們給看著,基礎詞都背完了,老資料、演出錄像也都學夠了,再有更深層次的技藝就真得靠跟著師傅口傳心授了。

    生活上,大雲子是最愛賴在馬榮祿家裏不走的。業務上,少華平時是這些徒弟裏最愛圍在馬榮祿身邊的。

    整天問這問那,八百年前五百輩子的段子他都能從網上翻出來讓馬榮祿給說,有的老段子連馬榮祿都沒聽過,那也不算完,不會沒關係,少華會問:“師傅,這活要是您,您怎麽使?”馬榮祿也願意說,爺倆兒一個段子能說上兩個鍾頭,哪兒有墾節兒,哪兒碼前碼後,到哪兒格念,你一言我一語說的有來道去。